胡姬儿挣扎一下,又摔下去。
“要不要我扶你一把?”煌辰星低下腰,伸出手。
“不必!”她气呼呼的推开他的好意。“我不要你这种奸诈狡猾,心地险恶、阴险如豺狼,恶毒如虎豹的可恶小人帮忙!”
煌辰星开心的哈哈笑。“多谢你的恭维。只是,你再不爬起来,公子可要走远了。”
啊!提醒了胡姬儿。她挣扎的爬起来,急切的四处张望——哪还有煌辰月的影子!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恼极了。错失机会不说,又跌个狗吃屎。
“我怎么了?”煌辰星一脸无知。
“还装!”惹她更气。“你干么绊倒我,害我跌个狗吃屎!”又害她丢了那么大的脸。
“啊!难怪!难怪我觉得我方才像似踢到了什么。”
“你!”这家伙实在太可恶了!
胡姬儿胀红了脸,气不过,握起拳捶了煌辰星胸膛一下。
“胡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她的力道不轻,煌辰星却丝毫不觉得痛,还有心戏弄她。
“煌辰星!你……可恶!”胡姬儿又用力捶打他一下。一下不够,又多了一下加一下。
“好了。”他握住她的拳。“算我不对,跟你赔不是,嗯?”
那句“嗯”低而柔,忽然地那般柔情缱绻。
“什么算你不对……本来就是你的错!”她气消了一些,粉脸仍然通红。
“好好,是我不对,我的错。我请你喝茶,跟你赔罪,行了吧?”煌辰星表情温暖起来,语气轻柔,望着胡姬儿的双眸涌起淡淡笑意。
这般柔情,反倒令胡姬儿起疑,斜瞅他说:
“你怎么突然那么好心?没安什么坏心眼吧?”
煌辰星摇头一笑。
“放心,我的心眼还没你多。”
胡姬儿仍是不放心。“不然,你方才干么陷害我?”
“你这茶究竟喝是不喝?”煌辰星摇头又是一叹,自顾往前走。
“喝!当然要喝!”胡姬儿追上去,追得太急,险险又跌倒,急忙拽住他。
“啧!这衣服真麻烦!”怨了一声。
“你呀!”
煌辰星干脆牵住她的手,一同踏进酒楼。
打扫屋房或清洗衣物,在煌府多半是丫鬟干的活。所以一早煌辰星梳洗过后,丫头便进房收拾床铺,收集该换洗的被单及衣物。
“咦?”一名丫鬟在收拾时,从煌辰星换下的长衣掉落出一块白帕子。
丫鬟捡了起来。上头有个黄印子,隐隐还有些香气,似是沾了女子用的脂粉。
“别碰它!”煌辰星正打算出房,撇头一见,脸色一变,抄手夺过去。
“煌管事,帕子都脏了,我帮您洗洗……”
“不必了。”煌辰星小心将帕子塞入衣襟内。
丫鬟到后院水井旁台子洗衣时,与其它院的丫头聊起这件事,语带暧昧说:
“你们知道吗?煌管事好奇怪,帕子脏了,竟不让人帮他洗。我看那上头沾的黄印子,不像汗渍,闻起来还有点香味,倒像是女人的脂粉……欸,你们说,煌管事是不是有女人了?”
“有可能哦。煌管事都快三十有了吧?不知道他看上的是哪名女子?”
“总之,不是你,也不是我就是了。”
丫头们咯咯笑成一团。
“说真格的,有时我也觉得煌管事有点奇怪……”
“咳!”丫头话末完,后头便传出季伯的咳嗽声。他板着脸。“煌管事哪里奇怪了?”
丫头们你看我、我看你,低头噤声。
季伯斥责说:“不好好做事,尽会嚼舌根,说些无聊的闲话!要是太空闲的话,每个人多分些活干!”
丫头们劈头被骂一顿,心里委屈,一名胆子较大的,回嘴说:“不是我们爱嚼舌根,季总管,是真的有些奇怪嘛!”把白帕子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季伯一听,那还得了!“你看清楚了?”
丫头们把煌辰星院里的丫鬟推出来。那丫鬟怯怯点头。“我看帕子上头沾了脂粉,想收来清洗,煌管事不让洗,把帕子抢了回去,还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
天塌下来也没比这个重要。季伯既惊又诧,且喜且忧。煌辰星要有了看上眼的对象,他就不必再白操心;问题是,他看上的会是哪家姑娘?
季伯火速找着秦世玉。这事情不找他,季伯还真不知该找谁。
秦世玉赖在煌辰月院里,与煌辰月对奕。
“司坊大人,不……好了!”季伯气喘不休,一句话断成两句。
“我好得很呢。季伯。”秦世玉就嘴坏。
“有什么事慢慢说,季伯。”煌辰月将手上的白棋放到一边。
季伯喘了几口气,等不及又赶紧说:“辰星少爷院里的丫头说辰星少爷藏了一块沾了脂粉的帕子!”把丫头告诉他的,一字不漏一五一十转述。
秦世玉眉梢一挑,与其说惊讶,倒不如说恍悟。
原来那沾的是脂粉!他就觉得煌辰星那时一副心虚。该罚!凭他这只金睛眼,居然没有看出来!
“大哥真的……”太令人意外,煌辰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诧讶之外,仍是诧讶。
“司坊大人,您主意多,依您看,辰星少爷看上的会是哪家姑娘?”
秦世玉眼珠子一溜。“也未必是哪家姑娘呀!说不定就在这宅子里。”
“您是说,辰星少爷他看上府里的丫鬟了?”季伯瞠目结舌。看上丫鬟,这……
“我可没这么说。”
季伯听而未闻,自说自话:“如果辰星少爷真的看上哪个丫鬟……嗯,倒无妨,这好解决,让辰星少爷将那丫鬟收了作妾就是。”
“恐怕辰星未必会这么想。要收妾,他老早就可收,何必捱到现在?”秦世玉泼了季伯一盆冷水。
季伯的算盘太如意,波折搞不好更多。
“你别吓我,司坊大人。唉!我要烦的已经够多了。真是!明明是好事,偏偏!唉!唉!唉!”季伯连叹三声,摇着头离去,赶去查明哪个丫鬟“勾引”煌辰星。
煌辰月默然片刻,才问:“秦大哥,你想,这事当真?丫鬟们会不会弄错了?”
“可能。不过,辰星『凡心大动』,也不是不可能。”
好好一件事,从秦世玉的嘴巴说出来,调侃的意味都多三分。
仔细回想,的确是有些许不自然的地方。煌辰月由疑渐信,不由感到高兴。
“大哥有中意的对象,实在是一件好事。就不知大哥中意的是哪位姑娘。”况且,何需遮遮掩掩,令人百思不解。
秦世王挑挑眉,一副莫测高深。
“难道大哥真的中意府里的丫鬟?”煌辰月纳闷。
“辰月,怎么你也跟季总管一样死脑筋?谁说在府里的就一定是丫鬟?”秦世玉又挑挑眉。
“秦大哥的意思是……”
秦世玉也不直接说明,反问:“我问你,不管好的坏的,煌府内的,外来作客的,整个煌府里,辰星跟哪位姑娘最亲近、最合得来?”
不知为何的,煌辰月脑里立刻浮起胡姬儿那张生动明艳的笑颜。
然后,琉璃亭旁,胡姬儿倒在煌辰星怀中的那一幕……
他心一动!难道会是……
他看看秦世玉。秦世玉朝他咧嘴一笑,展开折扇摇了摇,一派文人雅士的风雅。
第十一章
煌辰月忽然吩咐碧月悄悄去探看胡姬儿的动静,并且交代碧月不可告诉任何人。
碧月心想或许与选亲的事有开。当她发现胡姬儿与煌辰星在花园里,觉得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告诉煌辰月。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尽忠职守的如实以告,毕竟她伺候煌辰月已有不短时间,心里到底偏着他。
“你看清楚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煌辰月显得相当在意。
碧月点头。
“很好,碧月。现在你过去请胡姑娘过来,说我在琉璃亭相候。记得,要当着我大哥的面。还有,跟胡姑娘说,她若是没空,不来亦无妨。”
煌府里虽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煌辰星真正的身分,渐渐的,也不是秘密。没有“管事”能与主人平起平坐的,底下人觉得奇怪,虽不公开议论,慢慢也知悉一二。
碧月自然知道煌辰星的身分,嘴巴不提,心里记着,厨房那回撞见不巧后才为难里保持沉默。毕竟,公子们的事,不是她们下人能插手。
“公子,你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你不必多问,照我的话去做就是。”煌辰月微笑。
看见那个微笑,碧月放心了许多。她赶到花园。胡姬儿与煌辰星并肩倚着园亭的栏杆,意外的,一旁还多了杜青荷与一个小丫鬟。
“煌管事,胡姑娘,杜姑娘。”碧月福福身。
“碧月姑娘!”胡姬儿见了她欣喜说:“你来得正好,跟我们一块赏花吧。”
赏花?进了煌府这么久,碧月第一次看见煌辰星居然有雅兴陪姑娘赏花。
“瞧久了,这些花看来挺美的。”不耐烦花花草草有什么好赏的胡姬儿,与煌辰星一块进花园后,竟觉得满园花色赏心悦目起来。
适巧遇上杜青荷。人家是真风雅,胡姬儿倒是附庸风雅,亏她还大言不惭。
“多谢姑娘。不过,我是来请姑娘的。”碧月说。
“辰……公子要你来的?”煌辰星插问。
“是的。公子有事请胡姑娘,他在『琉璃亭』相候。不过,”碧月顿一下,极快的望煌辰星一眼。“公子也说了,如果胡姑娘没空,不去亦无妨。”
“有空!我当然有……”
“你怎么会有空!你忘了还有重要的事?”胡姬儿亮眼兴匆匆忙不迭点头的神态,惹得煌辰星一阵酸妒,不假思索便打断她的话。
“什么重要的……”
“碧月,你回去告诉公子,说胡姑娘一时走不开。”煌辰星不让胡姬儿开口,自作主张。
“你……”
“杜姑娘,”煌辰星转向杜青荷。“公子有事有劳姑娘走一趟。碧月,胡姑娘走不开,请杜姑娘过去亦无妨吧?”
“这……”
“快去吧,别让公子久等了。”
“我也去!”胡姬儿哀叫。
她想追上去,被煌辰星大手抓住,眼巴巴地看着杜青荷带着小丫鬟随碧月走开。
“煌辰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气冲冲,想甩开他的手,一甩没甩开,再甩他抓得更紧。
可恶!该死的煌辰星!收了她的好处,竟敢“变节”,处处阻挠她,竟还替杜青荷制造机会!
“我……哼!”要他怎么说?
面对她气呼呼的脸,狠瞪他的水灿双眸,他心一紧,禁不住,抓住她的手更加使劲。
“我问你,我给你的那块玉佩呢?”
“啊?”她正在气头上,他却问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害得她傻楞住。
她掏出玉佩给他。
“你都随身带着?”煌辰星又问。
胡姬儿楞楞点头。
煌辰星满意笑了。
见过他无数次笑容的胡姬儿,为这个笑,不知怎地,心竟忽地一悸,噗跳起来。
“哎,你抓痛了我。”想缩回手。
煌辰星不放,但放轻放柔。
“瞧瞧你!”他拉她过去,拉近他怀中,捧起她的脸。“又是汗又是泥。”掏出帕子轻轻擦拭起来。
“这不是上回……”帕子上还留了脂粉印。“这么脏你也给我用!”她嗔他一眼。
“你自己的脂粉你也敢嫌脏!”他点点她额前。
“你自个儿偷懒不洗帕子,还嫌我脂粉脏!”她强词夺理。
“好,又是我不对。”煌辰星举双手认错。
“我帮你把帕子洗了吧。”
他笑着摇头。“不了,这样更好。”捧住她脸,又轻轻擦拭掉她额前的泥沙汗迹。
园外,煌辰月见到这一幕,不出任何声响,不惊动他们,悄悄的退开。
煌辰星对胡姬儿的态度,凝望胡姬儿的眼神,碰触胡姬儿的那份轻柔,都是他前所未见的。
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三个月期未到,尚剩十日左右,煌辰月心意已定,请所有人到大厅。
五女一字排开。季伯比谁都还紧张,嘴里不断喃喃。煌辰月事先没跟他商量,他就怕煌辰月选中不该选的。秦世玉一双含笑眼,等着看热闹,嘻嘻笑笑的。
煌辰星异常的沉默。胡姬儿的目光不时往他身上掠过,而他紧抿着唇,似乎努力在克制什么。
煌辰月扫了众人一眼,下定决心说:
“虽然期限还未到,但我已作好决定,就不再浪费时间。五位姑娘各有各的优点、引人之处。不过,我只能选择一位,其余四位姑娘,我只能割爱,并且说声抱歉。”他顿一下,目光从崔翡翠端美的脸上望过,掠过华秋香、花惜语、杜青荷,最后,停在胡姬儿身上。
“胡姑娘,我选的人是你。”
煌辰星猛地一震,用力握紧拳头。
崔翡翠颤动一下,脸色苍白,咬唇不说话;华秋香、杜青荷神态平常,亦是默默不语;唯独花惜语,似有什么不甘。嘴唇嚅动一下,又觉徒然似放弃。
季伯暗暗唉声叹气,又叹气咳声。当众宣布了,又不能反悔。要是煌辰月事先跟他商量就好,他也可以劝劝他,唉!唉!唉!
应该欢天喜地的胡姬儿,竟若有所失,犹豫了。
她禁不住,目光下该的一再飘向煌辰星。他双目低垂不动。
唉!他毕竟只是一名管事,又能如何?
煌辰月接着说:“人选已定,过两日便贴出告示,于一个月后完婚。”
这宣言如利刃,刺得煌辰星心头剧痛。他摇晃一下,花极大力气才勉强稳住身子。
“碧月,”煌辰月吩咐说:“先请胡姑娘下去休息。”
胡姬儿恋恋不舍的望了又望煌辰星,身不由己的随碧月离开。
其余一干人也相继离开。在崔翡翠,华秋香及花惜语离开前,煌辰月各对她们做了允诺保证。
他向崔翡翠保证,允诺与崔家共同合资经营茶庄,煌府钱庄薄息贷给崔家十万两。
崔翡翠有些意外,颔首道谢。
“多谢煌公子。”这样她受的委屈就不算白费了。
对花惜语,煌辰月应允资助她开一家食坊。花惜语失大得小,虽不满意,也心平了一些。
“华姑娘,煌辰月会于近日亲上侍郎府请罪,还望姑娘及侍郎大人夫人见谅。”
“那倒不必。姻缘一事,毕竟不可强求。我先祝公子与胡姑娘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多谢姑娘。”
杜青荷本就无所求,对煌辰月道声恭喜,转身便要离开。
“姑娘请留步。”煌辰月喊住她。
“公子还有什么事?”
“我有一事想请问姑娘。”煌辰月进前一步。“杜姑娘,你对煌辰月说过的那些话可还算数?你说你不会计较一切……如果,煌辰月身无分文,只是个无名无势的平凡男子,并不是什么煌府少公子,姑娘还愿意跟着我吗?还是,姑娘只愿对煌府报恩?”
“公子……”杜青荷诧讶不已,不解地望着煌辰月。
活了二十八年,头一遭,煌辰星被人发现在酒楼买醉。
酒楼是煌府开的,煌辰星是“一人”之下,其它人之上的“管事”,没人敢近身规劝或打扰他。
小厮赶回府里去禀报季总管。季伯赶到时,煌辰星已烂醉的不省人事。
“辰星少爷……我是说煌管事呢?”季伯一到酒楼就着急的嚷嚷。
小厮手指二楼,季伯立刻蹬上楼。
“怎么醉成这样!”煌辰星趴在桌上。桌上杯盘狼籍,空酒壶东歪西倒。
“快扶少……管事回府!”季伯吆喝着。
真是折腾!他还在为煌辰月的事烦恼不已,一事未平另一事又起,捅纰漏的居然还是煌辰星。
隔天,煌辰星至日上三竿方醒。睁开眼,季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