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事，醉了好几天，就差没把苦胆吐出来。”
有些话，杜梅是后来听说的。
“你得好好爱自己，否则我不饶你啊！”张云鹏灌了一口酒，酒气喷向她的脸，他身子有些晃，显然他有点醉了，杜梅怕他真的再喝多了，说话没了分寸，让人尴尬，就劝他别喝了。
“可是周阳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素真岔开话。
“他呀，出国了，具体在国外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别以为我醉了，我没，我真的没，都过去十五年了，唉！”一会儿他的手机响，跑到僻静处接了个电话，匆匆转回来伏在杜梅耳边小声说：“杜梅我得走了，不过你要记住我的话，一定要对自己好点，不然我不愿意！”说完张云鹏偷偷地溜了，杜梅瞥了一眼他离开的影子，轻轻叹了口气。
张云鹏第一个走了，一会儿柳圃也走，素真过来冲柳圃的影子努了努嘴，杜梅明白。李雨秋过来，端着酒杯，脸不改色，杜梅不知道他的酒量到底有多大，反正每个桌子上都没少喝。“一会儿去我那里坐坐？”他眼看着素真。
素真瞄了一眼杜梅问：“去不去？”
“要不过些日子吧？”杜梅没有精神。
“嗯，有事找我，我的‘片子’。”说着李雨秋递过一张名片来，单位名称、手机、座机、网址、地址全都有。看杜梅没有精神的样子，李雨秋主动提出来要送她，可是她拒绝了。
“你喝酒了，自己也不能开。”杜梅嘱咐。
“不要紧，我打个电话找个人。”李雨秋坚持。
“不用了。”杜梅笑笑，眉间若蹙，笑得很清凉。
杜梅离开，没好惊动大伙，其他人还在热闹，十五年不长也不短的时间，让杜梅觉得冷了，李雨秋陌生的面孔熟悉的眼神，张云鹏模样虽没大改变，可是神态又让她生疏。
“以前张云鹏是很拘谨的。”回去的路上她对素真说。
“张大伟还纯真呢？你没听张云鹏笑话他，这会儿他三妻四妾都有了。”素真没好气儿。
杜梅心里明白素真为什么有气，“当年他可是第一个向你表忠心的。”说完杜梅咯咯的笑。
“现在想想都后怕，幸亏那时候我立场坚定。”素真象摆脱了鬼似的长出了一口气，无奈的说，“男人有钱就变坏！”
杜梅沉默。
刚到家，她接到了李雨秋问候的电话。
“你好吗？我觉得你好像不好。”李雨秋语气悠长。
“还行吧。”她倚着门框接电话。
“不用瞒我，我知道……。”那边的声音很沉，杜梅猜测李雨秋肯定喝多了，但是她拿不准对方到底了解自己多少，她不怕人家知道自己是寡妇，她是怕素真会把巩晓彬的事给抖露出来，不过也可能不会。
“素真她——跟你说什么了？”
“没，我只是很挂念你，真的很挂念……”
“啊，是。你喝多了吧？”她知道醉酒人的话是不能听的，尤其男人，尤其走向中年的男人。
突然那边断掉了。杜梅心里一片茫然。
二十三点，大多数窗户里的灯都灭了，杜梅像一只夜猫子，亮着眼睛看外面昏黄灯光下清冷的街道，不远处一棵环抱的梧桐树下正有一对情侣痴迷地吻在一起，他们的影子被遮挡在树荫里，杜梅痴痴的望着，羡慕他们可以如此的忘情。手机开始唱歌，拿过来是个陌生的号码，“哪位？”她的声音很慵懒，午夜不眠的女人，像一朵妖冶的花。
“听不出来吗？连你的呼吸我都能感觉到，你竟听不出我的声音。”对方的声调很低沉，让人觉得他的确是很伤心。
“你又换号码了？”杜梅浑身的汗毛紧扎起来，是巩晓彬。这个声音她怎么会忘记，她害怕这个家伙会和前几次一样不请自来，还要死皮赖脸。
“别紧张，我在外地，我只是想你，很想你……”她听出来，巩晓彬略有哭泣的声音，“你不要以为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你看我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比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你那里不要我，有家我也不能回，那娘俩见了我的面恨不得吃了我，要是恨能让人死，那你就恨吧，直到把我恨死！死上几回让你们都解恨！”巩晓彬发毒誓。
杜梅默默无言，一直到最后那边安静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九、巩晓彬死了
巩晓彬死了。具体情况是这样的，周末巩晓彬从分厂回来又跟几个哥们喝了酒。
“开门！”巩晓彬用拳头捶门。
“你还没死在外头！”隔着猫眼，一见是他，老婆张卫就骂上。
“开门！巩志伟给你爹开门！”他叫儿子。
巩志伟在卧室睡死了。
巩晓彬自己掏出钥匙把门打开，里边老婆使劲拽着门把手，“有病，你个死老婆！”
突然老婆拽不住了，一松手，门咣当一下子，一个猛劲屁股蹲地巩晓彬摔倒在楼梯间。
“你还知道回来，你怎么没去杜梅那只破鞋那里睡？哈哈，她不要你了！”老婆的谩骂羞辱吵闹让巩晓彬肚子里的那股无名火借着酒气直窜上头顶。他爬起来一个箭步冲进屋里，回身咣的一声带上防盗门，狠狠地瞪着怒眼圆睁的老婆。蓬头垢面，肥的跟母猪一样，家里乱得就像刚遭了扫荡，儿子的书本铅笔盒和刚吃完饭的碗筷剩饭摊在茶几上，干净的脏的衣裳扔满沙发，还有这邋遢女人，大码的胸罩丢落在进洗手间的门口处。
“你！”巩晓彬皱起了眉头，面对这样一个女人巩晓彬窒息的无话可说。他实在不想呆在这个家里，一刻也不想呆。无论如何是自己先出的墙，在良心上他觉得还是有一点欠她，可是与这样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他不知道那些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避开老婆那双恶狠狠地虎眼，他叹了口气，迈步走向儿子的房间。这家伙虎头虎脑踹了被单光溜溜的亮在床上，巩晓彬心疼的给他盖上。看着儿子他把心里的火强压下去。在儿子屋里呆了一会之后，他去大卧室趴地上，伸手进床找东西，老婆幽灵一样跟进来，看见他如此举动，立马紧张了起来。
“你要干啥？”
“存折，我拿点钱！”说着巩晓彬已经把成存折的那个包拿了出来。
“没门！”老婆冲上去。一把夺过那个黑色的包。跑出卧室。
“你给我！”
“就不给！”
“是张建要跟我借钱！”巩晓彬解释说。
“就是不给！谁也不行！”
巩晓彬冲上去，可是女人死死地抓着不放，最后巩晓彬放弃了，无奈的坐下，拿了一个苹果削着吃。吃完了，放下水果刀，穿上外套。
“你要干什么？”女人警觉起来！
“我走！”巩晓彬转过身！让巩晓彬始料不及的是他的手还没触及到门把的时候，一个苹果飞来砸到了他的头上，很疼。这个女人发疯了，不教训她，她要翻了天。然后盘、碗、鞋子、拖把都成了战斗的武器。那一瞬间巩晓彬盛怒之下把这个女人摁倒沙发上要很揍一顿的时候，忘记了她手中握着他刚刚才用过的那把水果刀。
“噗”的一下子，顺势扎进了他的胸膛。
突然间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从地球上消失，由于是误杀，张卫判了无期徒，巩志伟成了孤儿。
“妈，巩志伟他爸死了，他妈让警察带走了。”智龄冷着脸，目光带刀子。
杜梅没有说话。蒋英达死了，巩晓彬死了，在这个世界上两个与她有关系的男人都死了，杜梅觉得后脊背上冒凉风。
周一依旧上班，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她穿了一件橘红色的风衣。在蒋英达去世的两年中她一直都躲避鲜艳的颜色，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秋风阵阵，风衣的长摆在风里舞蹈，丝巾她配了一条白的，像藏族人的哈达，随着衣襟飞呀舞呀，她整个人都似要飘起来了。
即使背后没有长眼，她也能知道大家的目光在说什么。
十 荣亮 （1）
荣亮进来交验样的时候，杜梅正在发愣，枯坐着脸色苍白，荣亮拍拍桌子，杜梅回过神来。
“我感觉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荣亮没话找话说。
“无锡风景怎么样？”杜梅没有抬头，随便拽出一句话。
“送你的。”说着荣亮递过一只眼镜盒，很漂亮。杜梅打开，一只装饰很精致的太阳镜，“又不是夏天，你买这个很贵很浪费的！”杜梅抬起头，嘴角浅浅的笑，很惨淡。
“不客气，大家都有份。我看你好像不舒服，我才出去这么几天你就这样了！”荣亮装得一本正经。
“给琳琳带什么好东西？”她转移话题。
“也是眼镜，样子不一样。”
“杜姐！”一听就是蒋琳琳，荣亮使了个眼色，杜梅赶紧把眼镜收起来。“你看好不好？”蒋琳琳小鸟一样飞进来，鼻子上架着一副太阳镜，身上还有一件丝质的小棉袄。“你也在呀？杜姐你看，就这个人的眼光。”说着她来在杜梅和容量中间转了一圈，这是荣亮早就退到杜梅办公桌的另一角，“像不像，三十年代旧上海的风尘女子？”说着她踮着脚，扭着腰，走了两步。把杜梅逗得差点笑喷了。
“衣服也是你买的？”杜梅问。
“恩，我觉的挺好看的。”荣亮坚持。
“穿着拍电影还行。”蒋琳琳依旧不依不饶。
“不过，真有点复古的味道。”杜梅。
“杜姐姐，你穿穿看看。”说着蒋琳琳麻利地把衣服脱下来。
索性杜梅就把外套脱下来，把蒋琳琳递过来的衣服穿上，不大不小，不肥不瘦正合身。
“杜姐姐，我看这不是给我买的吧。”蒋琳琳说。
杜梅心里咯噔一下子，赶忙转过身去照镜子，不看他们。“杜姐姐，你穿上这件衣服真能去拍电影了，你说是吧荣亮？”蒋琳琳仍旧有口无心的说着。镜子里，荣亮似乎忘记了蒋琳琳的存在，他注视的目光的让杜梅心里有些发慌，她真的担心在一旁的将琳琳会看出什么来，就故意说，琳琳还是你穿上好看，你个子高，你再穿上看看。杜梅脱下来，递给蒋琳琳，蒋琳琳穿上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嘻嘻哈哈地笑。说实话，蒋琳琳真的不适合这种复古的风格，明摆着这件衣服是照着杜梅身材风格买的，复古的衣裳并不是每个人女人穿在身上都合适。蒋琳琳更适合名牌运动装之类的，穿起来活力四射，又健康又阳光，相形之下杜梅则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把衣裳抱在怀里，蒋琳琳瞪大眼睛俏皮的看着荣亮，“说实话，这件衣服虽然不太适合我的风格，但我还是蛮喜欢的，为了奖励你，今晚陪你看电影！”
荣亮偷眼看一下杜梅，杜梅装没看见。他只好把目光转向将琳琳，“好吧，姑奶奶。”一脸幸福的无奈。
打发两小走了，杜梅又陷入痛苦之中。巩晓彬虽然是张卫失手杀死的，可是这怎能摆脱自己的干系，虽然公安机关和法院不会找她，但是周围的人，却不像法律那么宽容。关于巩晓彬的那个折子，匆忙之间密码竟没来得及留给她。整整十万，这是他许诺要给她买房子的钱。她不是家属，没有权利通过公安机关把钱取出来，她又不敢把这个折子还给张卫，她也不能把这个折子交给他们单位，因为她知道，单凭工资这个家伙半年是拿不到这些钱的，这笔钱里面肯定有问题，可是人已经死了，难道真的成了一个死账？这笔钱对于巩志伟他们母子又是何等的重要。怎样把这个存折给他们，倒成了杜梅当前面临的一个难题。放起来吧，也许有一天会有办法。可是一天不把那个存折送走，她一天心里就不踏实，毕竟巩晓彬是因她而死，她认为，虽然她不是杀死巩晓彬的凶手，但是她却是间接杀死他的凶手。一个人的时候，她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
“你最近不舒服吗？”荣亮在厂门口遇见她时，她正一夜无眠，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单位，苍白的脸色，照着一对黑眼圈。挎着包，游魂一样上楼，开门，头昏昏沉沉，眼眶发酸，视觉有些模糊。
“你没吃早饭吧？”放下摩托车，荣亮就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昨夜没睡好。”杜梅没有精神。
“不行你就休息吧？”
“我害怕一个人在家！”杜梅终于在这个人面前绷不住了。“只要进那个家门，我的脑子里就是两个死人的影子，你说我该怎么办？”这时杜梅孱弱的像一只受了伤的蝴蝶，折了的翅膀在颤颤地抖动。下午，要不我陪你，反正我也没有班。
“那不行！”杜梅语气坚决。
“你不用担心，她去处理质量事故了，明天才回来。”
杜梅沉默。
十、荣亮（2）
自从巩晓彬死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神情恍惚，疲乏无力，典型的失眠综合症，也许接下来她会因为失眠而抑郁，得了抑郁症的人的最终结果是自杀，一想到会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心存不甘，不为别人，就是为母亲和女儿，她也得坚强的活下去。想到这里，她近乎绝处逢生一般看了一眼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下午杜梅请了假在家，她想睡觉，可是一闭上眼巩晓彬很狼狈的样子就在眼前出现，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可是她做不到，没有办法，她伏在沙发上只好一只大睁着眼睛，一刻也不敢闭上，也许自己快要崩溃了，她想。就在她极其痛苦的时候的时候，防盗门轻轻地震动起来，有人在敲门而且是在敲自家的门。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荣亮来了，多么快，离上一次巩晓彬来敲门也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仅仅是一个月，那个人他并不喜欢的男人竟然如此迅速的在她眼前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虽然她不喜欢他，但是她也不至于想他死，可是他却死了，死简直是太容易了。她去把门打开，荣亮倚在门框上，其实她已经怠慢了。“不欢迎？”说着荣亮将自己高大的身子挤进来。
“怎么不打电话？”她把门关上，随即坐回到沙发上，荣亮在她一旁坐下。
“我打电话，你能让我近来吗？”荣亮很调皮的瞥了他一眼。
“也是。”她柔软的伏在沙发上，“餐桌上有水果，想吃就自己拿吧。茶几下面咖啡，想喝自己冲。”荣亮很听话，自己去餐桌拿了水果，有泡了咖啡，她就那样瞪着眼睛伏在沙发上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自己不大的房间里晃来晃去，也许事多了一个人，这小房子里的人气旺盛了起来，她的精神开始放松，慢慢地她紧绷着的那根弦松弛下来，她闻到了水果和咖啡的味道，还有这个男人身上很清新的刚洗过的衣服的味道，然后她觉得她困了，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半，进冬了，天黑得很快，突然看见旁边沙发上坐着的人她兀地坐起来，“你？”
他这一举动，把正在看报纸的荣亮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转过身来。
“奥，我睡蒙了，我还以为天亮了呢。”因为熟睡了一场，她感觉好多了。
“不好意思，这是我这些天来睡得最安稳的几个小时了。你来了怎么我就睡着了呢？”她闻到了苹果的香味，大概是她睡着了，他很无聊，他削了一大盘子苹果，每个苹果都被分割成只有一立方厘米大小的方块。“你这水平真见功夫！”她赞叹，“我真的还想睡。”她又懒懒的躺回去，荣亮用牙签插了一粒苹果，她张开口接了，彼此会心的一笑。嚼着苹果，她在心里回味，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