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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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宫记-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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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的,说不定争到最后还没现在这样活得长,那又何必呢?

    再说知薇到底是个现代人,骨子里一夫一妻的观念很强。她势单力薄,当然没办法改变如今宫里的现状,让皇帝把其他女人都杀了或是赶出去,只独宠她一个。

    皇帝纳嫔妃也不全是为了私欲,开枝散叶繁衍子孙才是他的本职工作。说白了这皇帝有点像种猪,整日里就忙着接种的活儿。

    知薇自认不想当母猪,还是那么多母猪中的一只,所以这趟热闹她是肯定不会去凑的。落月轩没什么不好的,除了冷清点其他都很好。白日里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想吃饭就吃,不想吃就不吃。没有规矩也没有束缚,除了没有电脑外,跟她从前宅在家里的日子也没什么差别。

    没有电脑她就种菜,种了菜自己吃。要不就绣花,绣好了拿一些给小路子让他帮着想办法拿出宫去卖,换点钱回来。

    知薇也不是完全没有打算。现在她还年轻,基本不生病,所以能这么混吃等死。等以后上了年纪求人的地方就多了,身边多备点银子总是好的。她再不受宠,银子还是人人都爱的,到时候拿钱求人办事儿或者自己买点补品吃吃,也能活得长久一点。

    更何况她还想给锦绣备一份厚厚的嫁妆。锦绣是自小就在将军府侍候她的人,虽然那时这身子里住的不是她。可人家正主儿把身子都给她了,她好歹得照顾人家的丫头一下不是?

    再过两三年锦绣就要出宫嫁人了,虽说年纪大了不大嫁得好,但嫁妆丰厚一点挑的余地也大一些。这丫头陪在她身边这几年可没少受气,可即便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一个个想着法子去别处攀高枝儿了,她也从来没有这样的打算。

    主仆一场,多少也得意思意思。

    想到这里知薇不由庆幸,自己上辈子别的本事没有,刺绣这一门手艺倒真没白学。

    她是江南人士,从小生于苏州长于苏州,家里长辈中会一手好绣活的人不在少数。这是她们家的传统手艺。世事虽多有变迁,但她家的女人却一辈辈的将这门手艺传了下来。

    知薇小的时候被外婆和母亲没少逼过,为了让她学好苏绣,她们什么招都用上了。在知薇的印象里,刺绣就意味着扎手指头。绣得不好得扎,不愿意绣要出门玩也要扎。当然扎得并不重,并且只扎左手,得留右手继续绣。

    可即便这样知薇对刺绣这个东西也是又爱又恨。一直到穿过来后她才着实感激母亲和外婆,她们的多年逼迫至少让她在这个社会有了一点用武之地。

    因为心中有了盘算,知薇才会显得从容不迫。她这几年也攒了不少钱,贵人每月的俸银虽不多,可她的花销更少。加上卖绣品得的钱,七七八八也是小有资产了。

    女人但凡有钱傍身心里就会安定不少。知薇想着她的钱匣子,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皇帝什么的,就让他见鬼去吧。
第3章 厌恶
    皇帝正在养心殿里批折子,没来由地就打了个喷嚏。

    大总管马德福一听这动静赶紧过来侍候着,又是让人换热茶又是拿衣裳的,生怕把这位金贵的万岁爷给冻着了。

    皇帝却只是挥挥手让人退下去,吸了口凉气继续批奏折。这一忙就又忙了几个时辰,连晚膳都没用多少。一直到戌时马德福才敢猫着腰过来,小声提醒道:“皇上,歇会儿吧。”

    天没亮就起,除了中间用膳的时间,万岁爷都在忙政务,再不歇息铁打的身子也会受不了。

    皇帝没理会他,依旧提笔把剩下的最后一行朱批写完,这才搁笔停住,接过马德福手里的茶蛊喝了口茶,起身在殿里活动活动筋骨。

    坐了一整天确实腰酸腿疼,皇帝面上不显,心里也着实不太好受。

    马德福一脸殷勤地跟在后头,不停地向外边侯着的当值太监使眼色。那太监心领神会,赶紧退了下去。过一会儿就有敬事房太监端了个朱漆银盘过来,上面一溜排开十来面绿头牌,恭敬地端到皇帝面前。

    皇帝也不坐,就这么站着居高临下看着那些牌子。上面的名字他已再熟悉不过,看到每面牌子就能想起她们的容貌和性情。她们大多容颜姣美性情柔顺,不管背地里是个什么样子,在他面前基本都一个样儿。

    皇帝的手伸到半空就停住了,最终还是握拳收了回来,冲那太监道:“下去吧。”

    “皇上……”马德福有些为难了,“要不再找秦答应过来说说话解解闷儿?”

    皇帝微愣,忽然有些想不起来秦答应是谁。在外面那些人特别是皇宫嫔妃的心里,秦答应是几个月里得了皇帝两三次亲眼的红人。可在皇帝自己心里,一个月才见一次的女人,根本让他记不住是圆是扁。

    秦答应,远没有众人想的那般受宠。

    他心里不由浮起一丝淡笑,看来他身边的人真的很怕他不去后宫。古往今来忠臣多有谏主勤于政事莫贪恋美色。到他这里倒倒了个个儿,反倒见天的有人来劝说,让他多往后宫跑,生怕他一两个月不去,像是要把女人都给忘了似的。

    其实那些女人什么样儿,皇帝都记得。她们每个人都有至少两张面孔,或许还不止。在他面前是一张,私下里在自己宫里另有一张,在旁的嫔妃面前又有一张抑或是两张三张。

    每一个入宫的女子在进入宫门前,都为自己准备了几副面具,唯有戴着这些面具,她们才能在这深宫之中活下去。

    皇帝知道她们的不易,从不轻易寻求面具下的那张真容。她们都是家里落在宫里的一枚棋子,每一个人都和朝堂上的风云诡秘脱不开干系。每个人从入宫之初便已带着目的,自然不会轻易以真面目示人。

    他想起父皇殡天前躺在那里对他道,他说这后宫就像是一副棋局,而他这个皇帝就是下棋人。棋局不大棋子却不少,他得努力让它们都待在自己的位置,轻易不要挪窝儿。否则很容易磕着碰着,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当时他坐在床头,一脸肃静地表示,那就索性少放些棋子在棋局上,地儿空些每颗棋子占的位子多些,也就没那么容易磕碰着了。

    他至今记得父皇那张未显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最后同他说:“有些时候,不是你想少放便能少放的。”

    后来少年皇帝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他的后宫棋子确实不多,但每一枚都是不可弃的。尤其有一枚,哪怕正在某个角落里发霉,也必须死死地钉在那儿。当年她是怎么进宫来的?毁了婚约逼死未婚夫,以19岁的“高龄”顶一张惊世容颜,生生钉在了他的棋局上。

    时隔三年,皇帝如今再想起来,却有些记不起她的脸来。只记得美,仅此而已。

    一想到此女皇帝原本便不佳的心情更是沉郁,再次摆了摆手。敬事房太监微微一愣怔,旁边马德福立马一个眼刀使过去,轻声道:“皇上今儿乏了叫去,你先下去吧。”

    太监无奈,只能躬身退下。

    马德福也不敢去撩老虎须子,一整晚愈发小心恭敬地侍候着,半点没让旁人沾手。皇帝连批了两三个时辰的奏折,竟是快到天亮时方才住手。

    而另一边的落月轩里,知薇一夜好梦,睡得十分安稳。醒来时她坐起伸个懒腰,捏捏自己脸上略显丰腴的腮边肉,觉得这种“腐/败”的生活简直太摧毁心智了。

    锦绣总搞不清状况劝她去邀宠,殊不知她爱死了这种农夫山泉有点田的生活,简直比从前过得更为惬意。虽不能数钱数到手抽筋,却可日日睡觉睡到自然醒。

    若她真一时头脑发热去贴皇帝的冷屁股,那便是她苦难日子的开始。想想这皇宫里无数的女人,有几个能像她这样日日睡得这般安稳?

    良妃还是宣妃,或是慧嫔?只怕没一个有她这么大的福气。

    知薇在那儿阿q了片刻,锦绣就端着铜盘掀帘子进来了。她就着微温的水洗濑一番,衣裳都没换就推窗去看外头的风景,随口道了句:“一日热过一日,好在屋里还算凉快。”

    从前她这样的时候锦绣还会伸手去拦,轻声抱怨两句:“主子好歹换了衣裳啊,这还穿着中衣呢。”

    知薇则回她一句:“怕什么,咱们屋里又没旁人。”

    如今她也不劝了,劝也劝不动,直接转身进柜里挑衣服去。知薇衣裳不多,一季也就那么几件。成匹的料子倒也有几匹,可每次锦绣要给她做她总拦着:“别忙了,衣服够穿就成了。”

    她是想着这料子给锦绣留着,将来她出宫前做几身漂亮衣服带出宫去。虽说她这里领来的全是些别人挑剩下的,可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也不是寻常百姓人家都用得起。锦绣是要出宫嫁人的,多体面一分夫家往后就多疼她一分。

    衣裳挑好后知薇自己拿起来就换,锦绣就退出去了。她是打小侍候知薇的,后来跟着一道进宫。三年前小姐生了场大病,醒来时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记性变差了,家里人的事儿一桩记不起来,连脾气也变了。

    就说这换衣裳吧,不许人在旁侍候也不许人看,非得赶到屋外去。

    锦绣哪里知道,知薇一个现代人,怎么好意思在个姑娘家面前随便换衣服,虽说是女的到底也别扭,非得掩了门一个人才安心。

    锦绣出去后自去准备早饭,待知薇出来就侍候着她吃了。随即两人趁着日头还不大,去到后院的地里看菜苗。

    知薇前一阵子得了一些豆角种子,想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好爬架。锦绣听了日日劝她:“主子千万别起这心思,咱们在后院种菜已是不合规矩,若搭了架子让人看到,回头错处便更大了。”

    知薇却有些遗憾,种惯了萝卜青菜之类的,偶尔就想来点不一样的。眼看着天要热了,若能在院子里搭起个架子,待豆角苗爬满架子,夏日里在此处乘凉岂不爽快。

    可锦绣说得也有道理,落月轩是没规矩,那是因为没人来查。若真查起来,她这满地儿的萝卜块儿都得让人给刨了。

    想想不由作罢,反正天气也不合适,现在种也有些晚了。

    于是她提着裙角边儿往前几步,蹲在地边儿想事情。除了种这些还能种点啥?白菜倒是好长,浇水就成,可她不大爱吃,淡不拉叽的做不出那味儿来。如今也有洋白菜了,就是卷心菜,那东西倒比白菜更甜脆一些,可也更招虫。虫也爱吃这东西,甜甜的对它们胃口。

    知薇种菜主要是打发时间,可让她日日趴田头捉虫也实在够呛。还是种些萝卜土豆之类的省心又省力。

    锦绣跟在后头给她打伞,见她的裙角边儿没进泥里,赶紧过来掀:“主子你当心着点,回头给弄脏了。”

    “脏了便洗呗,要我说这衣服就是麻烦,改天找几件你的出来,借我穿穿。”

    锦绣心里忍不住翻白眼,看来她家主子是真不打算跟皇上好好过了,不面圣不说,也不好穿衣打扮,放着贵人的绫罗不穿,倒要穿奴才的。

    她忍不住轻叹两声,知薇听见了刚想笑话她两句,一眯眼的功夫就见眼前什么东西蹿过,速度还挺快。

    锦绣也看到了,吓得一哆嗦:“主子,那是什么?”

    “像是猫啊狗啊的。”知薇说着起身,悄悄往墙角边走。这后院开了个角门,平日里白天门大多是虚掩的,方便锦绣出后门去外头的井里打水。刚刚那东西就是从那角门里进来的,或许是见着有人,又一溜烟蹿了出去。

    知薇走到门口没动,隐约看见门缝外似乎有东西趴在那儿。仔细一看竟是只雪白的兔儿,看起来不太大,像是才出娘胎没几个月。

    它便这么在树丛里安静地趴着,间或小鼻子嗅两下,像是在判断面前的叶子能否入口。

    知薇不由大乐,轻手轻脚拔了根萝卜出来,轻轻往角门边上一放。那兔子鼻子尖,一下子就闻着味儿,迅速蹿了过来,就着萝卜啃了起来。
第4章 祖宗
    知薇用一根萝卜,成功骗来了一只兔子。

    兔子到手后她抱在怀里,看着它埋头吃萝卜的样子,心里十分欣喜。落月轩里成天就她们两个,总算来了第三个活物。

    况且兔子比人好,给点青菜萝卜就能收买。人?大把大把的金子银子摆他面前,也不见得能真心相待。

    这兔子一片雪白,耳朵高高竖着,吃得有些胖,连脖子都埋在了毛里,圆乎乎跟个球似的。知薇越看越喜欢,就吩咐锦绣:“去找个竹筐来,暂且让它住里面。”

    “主子还打算养着它啊?”锦绣在一旁泼冷水,“放了算了,也不知道是哪里跑出来的。看样子像是哪个宫里养的,回头不见了满世界找呢。”

    “那就先养着,若有人找上来了咱们便还回去。”

    知薇看这兔子不怕生的样子,真像是人养的。说不定一出生就养着了,所以才跟人亲近。

    “可让人知道咱们私自养了它终归不好。”

    “那怎么办,也不能一个个宫去敲门问,谁家丢了兔子吧。”

    “那它万一夜里跑了呢?”

    “跑了便跑了,只当从没见过它。回头有人问起便说不知道。况且谁又会来咱们这里问。”

    知薇心里十分不愿意惹事,养兔子是一时好心,可要让她满城风雨给兔子找主人她不乐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借题发挥刷存在感呢。

    她对这小东西就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它愿意在自己这里多住几天便住着。哪天住烦了一撒丫子跑了她也不会去追,只当从未养过便是。

    锦绣说不过知薇,只能不大情愿地找了个装菜的竹筐来。这筐子挺大,上宽下窄,往后院的长廊下一放,她不免有些担心:“恐怕关不住吧,万一让它拱倒了筐子,跑了也就罢了,回头把咱们的地祸害了,可是恼人。”

    知薇想想也是,让锦绣找了块防水的油毡布来搁地上,竹筐往上一放,又去寻了几块砖石围着筐垒了两圈。

    “这下总推不倒了。”然后她把兔子往里一放,又扔了两颗菜进去。小兔子乖乖吃东西,一点儿不闹事。

    到了夜里她就把筐反扣过来罩兔子身上,周围依旧垒一圈砖块。那筐子编得不密,到处都透风,也不怕兔子在里面闷死。唯一不大妙的是兔子拉屎拉尿臭得很,少不得她和锦绣腾出手来收拾。

    锦绣就半开玩笑道:“搞半天它倒成祖宗了,天天侍候它。”

    话虽如此这兔子还是养下去了。它那般可爱任谁也讨厌不起来,没两天功夫锦绣就收了放跑它的心思,倒比知薇更上心起来。

    四月的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日头一大知薇便不想下地,更多的躲屋子里绣花打发时间。

    那一日锦绣陪知薇用过早饭,收拾了碗筷后去后院看兔子,刚踏出门便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哎呀”了一声。知薇正靠窗头绣花,听她这么叫便把头微微探出窗外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

    锦绣一脸慌张往她屋里走:“兔子打翻筐子跑了。”

    “跑了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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