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要把礼服改成那样。
这哪儿是改礼服能解决的了的问题。
屹湘沉吟片刻,干脆打消了拿出随身带来的这两件礼服的念头,说:“付小姐,你需要的是换两件衣服。”
“可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付英晨强调。
“你穿什么衣服亮相重要呢,还是你的名誉重要?”屹湘问。她诧异——怎么这个时候,还这么想不开?
付英晨悻悻的哼了一声,咬着牙问:“我要非想穿这个呢?”
屹湘笑了下,“付小姐是lw贵客,我们店里的规矩你也是清楚的。今儿我来这儿了,有什么说什么,不怕得罪你。”
付英晨摘了装饰眼镜。眼角下的阴影更明显了。
屹湘看的清楚,接着说:“老实讲,这两件礼服实在是不合适——说到底是付小姐你穿衣服,不是衣服穿你。对不对?”她站的位置正好是一排礼服的衣柜,见付英晨一时没有回话,推开玻璃门,指着里面的那些长长短短的礼服,说:“这里面都是重金买回来的礼服吧?有几件还是原装的?”她看着,抽出两件来,“付小姐,你请我来,最重要的是得到专业意见,不是让我按你的心意胡乱改动、最后还是穿的特别不像样子吧?我们的合作,最好是双赢而不是两败俱伤。换句话说,付小姐你形象珍贵,lw也丢不起人。”
付英晨索性坐下来,翘着二郎腿,看着屹湘,“你的意见呢?”
屹湘抖了抖她挑出来的这两条裙子,说:“这两件虽然是lw上一季的款式,但是好在基本款,永不过时。”她拿近了看看,“一次也没穿过?”
付英晨又哼了一声,没否认。
屹湘把这两件挂在衣柜门上,从旁边的衣柜里找出一件军装款上衣、一件西装上衣,分别搭配了那两件小礼服,“穿上试试。”
付英晨犹豫。
“付小姐我明确告诉你,我带来的这两件,除非你能亮出你的胸和背,不然我一条丝都不会动。”屹湘说。
付英晨瞪了她一会儿,终于脱下衣服来,“如果不好看……”
“先试试。”屹湘知道她这会儿只是色厉内荏。
付英晨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衣服脱的很快,动作也不轻柔,看样子并不太顾及身上的伤痕。
屹湘转开脸。付氏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摆明了新伤旧痕一层叠一层。
付英晨先穿上了黑色小礼服搭白色军装款上衣。黑色礼服的领子齐到下巴处。
屹湘从首饰柜子里挑好了一挂腰饰和手袋给她,同款的晚装鞋子也从鞋柜里找出来,放在地上。
付英晨一一遵照她的意思办了。
站在穿衣镜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一会儿,踩着高跟鞋在小圆地毯上踱着步子,装束一简洁利落,步态也显得轻盈——就连她并不纤细的腰身,被硬朗的上装和修身的小礼服一托,也遮了个妙。
“难怪。”付英晨往镜子前又跨了两步。
屹湘也不管她觉得什么是“难怪”,又让她试另外一套。
“卫生间在哪儿?”她趁着付氏换衣服,问道。
“出门右转就是。”
屹湘揉了揉肚子。可恨这不争气的肠胃啊……她洗手的时候手机响,是小冯。她回复着信息,没留神脚下,差点儿撞上去的时候,面前这团粉红嫩声嫩气的说:“你是谁呀?”
第六章 没有黄昏的阁楼 (十六)
屹湘结结实实的是吓了一跳。
她拿着手机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凭空里冒出来的小女孩儿——约莫有四五岁的模样,散着头发光着脚丫,穿着粉色的睡衣,小苹果脸比睡衣的颜色还要红润,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屹湘,忽然叫起来:“妈妈!”懒
屹湘手机都差点儿掉地上。
那莹润的小嘴巴喊起来声量吓煞人。
隔壁房间里付英晨出来,小女孩儿看到她,却忽然噎住了似的没了声音,瞪大眼睛只是瞅着,泪汪汪的,小嘴就扁了……
楼梯上传来踢踢踏踏的声音,穿着睡衣的保姆慌慌张张的跑着下来。见有外人在,保姆一声不吭。小女孩儿回头看见保姆,抓住了保姆的衣襟儿。
付英晨这才出声:“不是让你看好她嘛?!”恶声恶气的。
保姆满脸通红的把小女孩儿抱起来,小女孩趴在保姆怀里,张开嘴便大声哭起来。保姆赶紧的哄着她上楼……
付英晨立即转身回了化妆室。
屹湘在门外给小冯回完了信息才过来,打量着付英晨新换的这套行头,说:“比那一套还要精神。”
付英晨前后左右的查看了一会儿,问:“以后直接找你可以嘛?”
“公司自有安排。”屹湘婉转的说。
“郗小姐。”付英晨注视着屹湘。
“可以叫我vanessa。”屹湘说。虫
“明明有中文名,叫什么洋名儿那么拗口。”付英晨说着,把脚上的鞋子甩了,“谢谢你。”
“不客气。”屹湘收拾起自己的东西预备走。
“还是要谢谢的。”付英晨脱下了外套。
屹湘明白她这句话的含义大概是可深可浅。
“之前与汪小姐合作愉快,希望以后跟你也能相处的好。”她说着,眼神里有一点什么。
屹湘没有多做停留,告辞出来。
付英晨也没有远送。
屹湘见小冯和小李站在院门外等她,笑道:“不是说让你们上车?外面多冷?”
小李老实的说:“我们担心你被妖怪吃掉。”
屹湘哑然失笑。
三个人一起走在路边。
冯程程走着走着,忽然问:“刚刚那位牵着狗的帅大叔是谁?”她眨着眼,问屹湘:“你可是叫他叶大哥?”
“那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阿姨?”屹湘避而不答。他们已经走到了车边。她这句话说出来,走在前面的小李先笑了。
小冯笑嘻嘻的说:“八卦一下嘛——郗小姐你跟董小姐熟;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的,你也有一位叶大哥——咦,董先生……”
屹湘愣了一下。
小冯笃定的说:“真是董先生呢。哇,夜会美女。”她仿佛也觉得这样是撞了人的**,急忙压低了声音。
屹湘一低头先上了车。
隔了街道,能看到路对面院中别墅的台阶上,穿的很随意的董亚宁,正跟一位年轻女子站在门口。他不知说了什么,那女子摇着手,转身轻快的迈着步子下了台阶,走到一半,像是他想起了什么,叫住她,只一瞬,她脚步轻快的又回去了,站在董亚宁面前,两人都笑的爽利……屹湘伸手拉下遮光帘,催小李开车。
“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她说。
董亚宁是提醒sophie走另一侧的门,去叶崇磬那更便利一些。sophie跟他是极熟的,当下也不客气的穿门过室,赶忙走了。
他随意的扫了一眼外面——街对面停着的一辆保姆车恰在这个时候启动起来。正要关门的动作停了一下——那车身是奶油色……车牌号也好像在哪儿见过。
车子迅速的从他眼前驶过。
他站在门口,良久才转身回来。
回身看到旺财趴在地板上,他蹲下身,手像骨梳似的,梳理着它颈后的毛。
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会有幻觉。
刚刚sophie带人进来的时候,他正坐在那里喝粥。
这会儿大半碗粥下肚,看着米面粮油堆在面前,他还是觉得肚子饿……
“你想吃点儿什么?”她在他耳边轻声的问。
那一年春天过敏症就好像今年,犯的格外严重,哮喘症状都出现;小镇上,春天的花又开的格外的繁盛,害他哪儿都不能去——他也不想再去哪儿,只要屋子里呆着,能看到她就好了。
那个春假是他忽然之间决定给自己放的。公司正在最忙的时候,他说走立刻买了机票就走。
其实她说忙,不让他过去看她的,说没时间陪他。他也忙,但还是去了。时间久了就有些不安心和不确定,“忙”也可能只是借口。去了果然,她真是忙。毕业后进了那家著名的公司,从小设计师开始做,一副拼命三郎相,乐此不疲。
跟她说,还是回去吧。我不想总看不见你,打电话还老是找不到你、即便找到你说不了三句话就被人打断……
她说就这么回去怎么行,我在这里才刚刚开始。
见他皱眉,开玩笑说我回去要是变懒了怎么办。你知道我一犯懒会怎么样,干脆做了米虫了呢?
我养着你呗,怕我没那个能力啊,咱家不指着你挣这仨瓜俩枣儿的。他笑。把她装在口袋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就是他的,他一个人的。
她拧着他的腮,说就知道你想这样。我还想趁着现在有力气积累点儿经验和人脉……
他说你回去就是,回去全是人脉,你想怎么折腾由着你。
她皱眉。董亚宁我不愿意那么着。
他说你不那么着,人也不会觉得你半点儿关系不用啊,何苦来的呢……
那是说不通的道理。她坚持,他也坚持。各不相让。吵架,永不休止的吵。吵到两个人精疲力竭的。分开,又想念。只是眼睛看不到,心就开始乱转,六神无主……急了就胡思乱想。恶性循环。
难得在一起,也总是被琐事打断。
他来了几日,就有几日是眼睁睁看着她清早匆匆忙忙的出去,很晚才回来;回来便是一副累的跟散架了似的模样,又觉得心疼。忍不住跟她怄气,每到听她上楼拿钥匙开门的声音,就先跳上床去装睡。她会蹑手蹑脚的进门,洗干净了才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来。他背对着她,故意的把被子都裹到自己身上……
第六章 没有黄昏的阁楼 (十七)
她总是悄悄的看他一会儿,从身后搂住他,她身上总是凉凉的,所以有什么办法,早上醒过来,还是他抱着她——有一天他装睡装的自己真睡过去,醒过来才发现她还没上床,赶紧下去找。她竟然在浴缸里睡着,浴缸里的水都凉了,她脱下来的衣服扔的到处是,沾了浓重的酒气,细嗅还有大麻味,只觉得一股子怒火蹿上来,一把从水里捞起她来……懒
吵架。又是吵架。
她怪他不理解又不信任她又试图把他的想法强加于她,他就怪她交友不慎、任性放纵……各不相让,冷战到天亮,她收拾好了便走,继续上班去。
其实他最怪她是工作起来不要命,根本不会好好儿照顾自己。
果然晚上回来的早了,原来是发烧。
他忍不住对她发火。她脾气更大。这一架吵的史无前例的凶猛。
最后两个人默默的对着,都觉得累极。
他心里发冷。万里迢迢的来到她面前,本不该是这样的……
而她说,我们分开冷静一下好不好,再这么下去我会疯的。
他看了她半晌,问,那么,霍克斯海德,还去不去?
她答应了他的,忙过这几天,趁周末跟他一起去霍克斯海德旅行。她说过那是她的福地。总想着跟他去一次。他也那么想。其实去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也在,只是他们俩,安安静静的在一起……虫
她说不去。
脸硬的跟什么似的。
他问你是不是想好了。
她转开脸。说想好了,我们暂时分开吧。
他忽然间再次爆发:暂时分开,湘湘,我们什么时候还真正在一起过、你是真正完完全全属于我过?你连跟我交往,都迟迟不肯公开!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对你来说,我到底能排到第几位?
她不肯回答。
他发狠:邱湘湘你到底有几分认真,还是,你就从来没打算跟我认真?
她转回头来,脸色发白,分明也是气到了,却仍然不肯回答。
这一来他简直没办法控制自己。冲动中,收拾了东西就离开了她那小小的公寓。
外面下着雨。
伦敦春季的雨,格外的阴凉。
他叫了出租车往机场去,走到半路又下车。在雨中立着,身上发冷,心里却渐渐的生了火似的,烟尘四起。
有电话打进来找他,问他什么时间到。他才反应过来是预定的旅馆在确认他的行程。原来定好的,明天一早就到霍克斯海德。
他自己乘车去了霍克斯海德。
安慰自己说这样算不了什么,机票是几日后的,假期也没完呢,就算给自己放假不也好嘛。还把手机都关了。
住下来,才后悔。
他订旅馆的时候撒了谎,跟人家说是度蜜月来的。店主人热情极了,什么都照着新婚夫妇的标准来准备,看见他一次,就问一次,董太太呢?要晚点儿才来?到了半天,已经被追问的不敢出房门。
自己明白,半天,只有半天而已,思念已经蚀骨啮心。
开了机,电话进来几个,没有一个是她的。只觉得难过。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雨点子噼里啪啦的打在窗上,屋子里光线昏暗,正是她最最喜爱的,“下雨天、睡觉天”……一觉睡到天黑,朦朦胧胧间听到有人敲门,他应也不想应,动就更不想动。很久很久,一只凉凉的小手,覆在他额上,他一把按住。
黑影里,蹲在床前的,头发丝上有着深重的水汽的,是她。
好像是轻而薄的一个影子,那般的不真实,就连呼吸都是凉的,让他迫不及待的将这个影子捉住……
后来的每一个细节他如果想记起来,便都能记起来。每一个细节。连她那天穿的衣服,有几颗扣子、有几层、怎么一件一件在他手中飘落的,都能记起来……只是到了着急的时候,怎么也解不开她的胸衣,索性用牙齿咬。
她也不帮他,看着他着急;温柔的手,难得温柔的手,抚摸着他的发脚。
他呵她的痒,两个人笑着滚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她要他轻点儿,他使坏,说没关系,我们是……新婚夫妇。
呵,新婚夫妇……
她柔滑细腻的肌肤,就在他唇齿间含着,他像吃到冰激凌的小孩,再也不肯罢休,恨不得自己也成了冰激凌,好跟她融作一处……
半夜里醒来,她沉睡在他身边。
外面的雨还在下,心里安宁到不可思议。他十分贪心的想,如果时间能停滞,让这一刻无限延长,该有多好啊……拥着她到天亮,透过窗子,看到外面,是雨后的鸟语花香。膀子被她压的酸了,他还舍不得动,倒是她醒了,调皮的逗他……这一次是他睡到日上三竿。
被她叫醒,轻声的问他,想吃什么,我可以借用布莱尔太太的厨房。
他看着伏在床头的她,发丝垂下来,垂在他额头,痒痒的,心也痒痒的,痒到心旌荡漾,说,什么也不想吃,只想吃冰激凌……被她拿了枕头捂在脸上,差点儿闷死。她那么小一个人,不知道怎么手上的劲儿就那么大。
她笑着出去,真的借了店主人的厨房来,给他做了顿早午饭。店主人布莱尔太太夸她。她做鬼脸儿。
他开心的很。
她被称作董太太的时候,他比她还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