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哪!
她的心愿竟是从林怡芝的痛苦中攫获的。
“怡芝,你不会怪妈吧?”李太太细纹眼角的泪光闪烁了一下。从干涩的喉咙里。 发出嘶哑的声音说了一句:“孩子,对不起。”
林怡芝屏住气息惊望李太太,许久都发不出声。
在泪眼中,原本对李太太的报复之心逐渐的消失了……
“拿来!”李家生叼着烟,把手伸向林怡芝。
“拿什么?”林怡芝当然心知肚明他要什么。
“钱!”他挑高眉,不拐弯抹角。
“多少?”
“全部!”他没什么耐性地把烟丢在地上道:“该不会给你几天好日子过,你他妈 的已忘记我跟你说过的事吧?!”
“我当然没有忘。”她蹙起两道秀眉。“可是我也不能够一下子把李家的经济大权 全交给你,毕竟妈今天早上才刚走,而且还有黄伯——”
“呸!”李家生啐了一口悻悻然道:“我不管那么多,你最好乖乖的把钱全交给我 ,至于以后的事,你自个处理。”
“可是——”
“拿来!”他语气强硬,一副不容任何人置喙的态度。
“全在陈伯那儿,我还没去跟他核对帐目。”
“那就快去啊!”李家生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字的说:“我是没什么耐性的 人,你最好明白这一点。”
“如果妈或陈伯问起——”
“那是你的问题!”他回答得够快、够绝。“还有,想办法叫陈伯退休回去养老, 那老小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钱是我们李家的,他可比谁还抠得紧,真他妈的无聊! ”
李家生的嘴脸令林怡芝倒足了胃口,李家是注定要败在他的手上。
而她也是罪魁祸首之一。想到李太太对她的信任,她就感到汗颜万分。
“快去!还杵在这儿做什么?难不成想陪我上床去——”
没敢再多停留片刻,林怡芝捂着耳朵急冲出去。
而李家生如魔鬼般的笑声紧跟在后。
入伍才一个礼拜的温德明马上因胸部旧疾复发而又进了医院。
经过医生的再三诊断,他由甲种体位降至丙种体位,而免服兵役。
接到这个消息,温德明脸上充满了惊喜。
因祸得福了是不是?
“真是丢尽温家的脸了,为了一个女人把身体搞成这个样子,还当不了兵,这消息 传出去,我的脸往哪儿搁!”温港生是在借题发挥。
自从从李家的婚礼硬将温德明架回来后,两父子就不曾再开口说过一句话。温港生 一直希望能籍着两年服兵役的日子,将温德明和林怡芝的关系断得一乾二净,却万万没 想到人还是有失算的时候。
“这也没什么好丢脸的,现在有不少年轻人都为了免服兵役花招百出,增胖、减肥 的,甚至还有故意动手术把两眼视力搞差,像叶太太的儿子就是如此。”温太太指着不 吭气的儿子反驳着:“而且德明也不是故意不去当兵,你不关心他身体的状况,还担心 面子问题,真不知道你这父亲是怎么当的。”温港生被妻子的话激怒了,双眉一扬,指 着温德明忿忿地说:“那你怎么不问问他这个儿子怎么当的?给他念了这么多年的书, 难道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道理都不懂?枉费我对他的期望!”
“德明会受伤也不是他愿意的。”温太太护子心切地嘟嚷。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反正从现在起,一切都得听我的安排。”温港生的声音给人 一种不可抗拒的感觉。“身体养好一点,就马上出国去给我深造。”
“我不会去的!”一直没有吭气的温德明终于开口了,很坚定的重复一次:“我不 会去的!”
“德明——”温太太拚命用眼神示意他,但他却故意忽略。
“我不会去的!”他还是没有改变口气。温港生气炸了,在他还没爆发前,温太太 已抢先问儿子说:“你不出国去深造,莫非你有什么打算?”
“我要回尹大夫那儿继续学习。”
这一次温太太也觉得他过分些,不由得提高音量叫了一声:“德明!”
“妈,我十分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
“你清楚?!”温港生简直暴跳如雷,吹胡子瞪眼的。“你是中了蛊、鬼迷心窍了 。你一心还挂意着那个女孩子,你以为我不知道?”
“德明!人家都嫁人了,你怎么还这么执迷不悟啊?!”
“妈,不是我执迷不悟,而是我对她有责任——”
“责任?!”温港生恨不得拿个什么东西往他头上敲,看看能不能敲醒他。
“你对她有什么责任?!说不定她早把你忘得一乾二净了。”
“不会!怡芝她不会的。”他很有信心。
“她最好是忘了你,否则——”温港生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定定地看了温德明一眼 ,然后拂袖而去。
就这一眼便已足够。温德明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气,直逼背脊,一种不安、害怕的情 绪高张;就连一旁的温太太也蹙起眉心了。
第六章
揽了李家的经济大权,李家生不可一世的飞上了天。
大把大把的钞票像当冥纸般洒,原本嗜赌成性的他,立刻开始豪赌起来,夜夜笙歌 ,甚至也开始吸毒品。
现金花完,他开始签借条,三天两头就有人来李家索债,林怡芝应付得手脚都发软 。
“少奶奶,你要劝劝少爷,不然这么下去,李家迟早会被败光,要是太太知道了, 会很伤心的。”黄妈看不下去了。
“我会劝他的!”林怡芝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其实她怎么做,都是痛苦的。
纵容李家生挥霍无度,她对不起李太太的交代。但是如果不这么做,李家生根本不 会轻易放过她。
她到底应该怎么做?
“少奶奶,你要出去?”经黄妈的提醒,她讶然发现自己竟不自觉的往外走。
“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兴起这个念头,总觉得好想走出这个家;在这屋 子里,她不只快喘不过气,她怕自己会闷出病了。
也许她早已生病了。
这几天,她浑身不对劲,不知是压力过大,还是天气过热,每天昏沉沉,老想睡觉 ,胃口又极差,吃什么东西都反胃。
“要不要我让阿珍陪你,你脸色不太好。”原来黄妈也察觉到了。
“不用,我只是随便走走、透透气。”她突然好想去温德明带她去的竹林。
温德明,这个名字令她的心湖再度泛起涟漪。
竹林、小溪仍和往常一样,但是她的心境却大大不同了。
自从婚礼上一别,她就不曾再有过温德明的消息,由尹大夫口中,她知道他服兵役 去了。
他还记得她吗?
也许他早就把她给忘了,不然为什么连只字词组也没有?
她顺手摘了片竹叶把它折成船型,放逐在流水中,任它漂离远去。
“山桃红花满上头,浊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忘,水流无限似侬愁。”
望着漂走的竹叶帆,她忍不住悲戚的念出这一厥词。
“你是在责怪我没有消息吗?”耳畔出现了一个声音。
林怡芝不断的深呼吸,也无法平抚自己已漏了节拍的心跳。
“换你心为我心,始知相忆深。”
林怡芝一颗心紧缩,泪珠翻过她的眼眶滚落下来。
“怡芝!”
林怡芝把手指勾成圈咬在口中,迟迟不敢抬起头,只因她怕是自己的幻觉。
“怡芝!是我!”温德明蹲在她身边,传达讯息给她。
林怡芝转头凝视他,足足三分钟不能言语,眼眶里的泪水来回滚动着,不敢用力呼 吸,怕眼泪掉下来,更怕一眨眼,一切只是幻影。
温德明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目眶也泛起了泪光。
“真的是你吗?”她好象还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甚至还伸出手想摸他的脸, 但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是我!是我!”温德明握住她的手,把它贴在自己的脸颊,让她冰冷的小手感觉 到他的存在。
“你不是去当兵了吗?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你又怎么会在这儿?”他不答反问。
“我——”她垂下眼睑,泪水一滴滴顺着脸颊流到胸襟,形成一片水泽。
“怡芝,我好想你。”
林怡芝柔肠百转,怔忡地看了他许久。
他想她,如她想他;他没忘记她,如她没忘记过他。
“你走吧!”她突然以惊人的毅力将心中的情愫隐藏,冷酷的赶他。
“这一次,我是不会走的。”他的口气、他的眼神都是这么一致的。
往事一幕幕重现。
雨丝不知何时飘落下来,慢慢的凝结成珍珠般的雨滴。
林怡芝像惊觉到什么似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来,没有多想的就打开门。
温德明就伫立在门口,雨丝飘落了他一身。
“你怎么还在这儿?”
上帝!他该不会从昨天分手就站在门口站了一夜吧?
他嘴角扬起了温柔的笑,举起双手说:“我买了你爱吃的馒头和豆浆。”
泪水再度模糊了林怡芝的视线。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不值得的。”
“值得的!”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将她紧紧拥在怀中,深情至爱的吻着她的发丝。
成串的泪珠沿着林怡芝的脸庞,滑向他的肩头,濡湿一大片……
噩运之神好似特别爱缠上林怡芝。
黄妈兴冲冲的煮了一碗鲜鱼汤,才端到林怡芝面前,她像闻到什么毒气似地捂住鼻 子、冲入浴室干呕了一阵子,由于她肚子里没什么东西,所以就只吐了几口酸液。
“少奶奶,你……不舒服?”黄妈跟在她身后问。
“没事——”她才瞄到那碗鱼汤,那鱼腥味又令她胃中一阵翻搅。
“少奶奶,你的月事是不是迟了?”
经黄妈一提,她才发现自己粗心大意的忘了这么一件事。
算算日子,还真是迟了。
“我看不如去让医生作个检查。”
“检查?检查什么?”她不明白的问。
“少奶奶,我猜你会不会是有喜了?”
林怡芝呆呆的站着,呼吸却难以控制地急促起来。
“少奶奶——”
“不!”她尖叫地摇晃着头,声音破碎的说:“不会的!不会的!”
“少奶奶!”黄妈扳住她的肩膀。
“不会,绝对不会的……”她好想哭,但恸至极点,竟无泪可流。
“少奶奶,还是给医生检查一下比较安心。”
心?!她哪来的心可安?
上天对她是残酷的。
在医生的诊断后,她像被判了死刑。
“恭喜少奶奶,贺喜少奶奶……”黄妈和阿珍的道贺如丧钟敲在林怡芝的心中。
“我要赶快去通知太太。阿珍,你去炖一些滋补的东西给少奶奶吃。”
看着黄妈和阿珍的背影,林怡芝只觉得自己的心缩得很紧,喉头像被扼住一般感到 窒息。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流泪,只觉得心里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冲激,一种悲恸、失 落、茫然,想挣脱又无法挣脱的感觉。
她的头好痛,像随时要撕裂般,最后,整个人瘫在一角落,泪水终于滑下来……
“砰”!随着巨大的声响,李家生摇摇晃晃的走进来。
林怡芝几乎是弹坐起来,诧异的瞪着他。
才几天不见,他的模样变得骇人——凹陷的双颊、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还有不停 打哆嗦、吸气的动作,活像个随时要死去的人。
不!他不是人,是鬼!一个恶鬼!
想到肚子里的孩子,林怡芝更加的痛恨他。
“你干嘛用如此狠毒的眼光看我?”他突然快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有气无力的说:“拿出来!”
“拿——什么?”
“我们家的田契、房地契。”
林怡芝拧起眉心,死命地想挣脱被扣住的手腕。
“你要的我早就全给了你,你快放开我。”
“要我放开可以,不过你要先把东西交出来。”他更加重手劲儿。
“我说过没有!你听不懂是不是?”
“真他妈的贱!”他用力地将她扯近身体,唇角不怀好意的扬了扬。“给你好日子 过你倒皮痒了,你该不会忘记我曾说过的话吧?”
“我……没……忘,可是——”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没有理由!”他怒斥一声,一只手紧抓住她的头发,像要连根拔起似地。
“我现在很需要钱,把我妈交给你的全部给我拿出来,否则——嘿嘿!”他阴森森 的冷笑两声,给了一个“后果自己负责”的表情。
恐慌再次笼罩林怡芝。
“考虑得怎么样?”他那邪恶的脸更靠近她了些。
“我真的没有,妈交给我的已经全交给你——”
“你当真不肯合作?”他截断她的话,更加用力的把她的头发往后扯,疼得林怡芝 迸出眼泪。
“我真的没……有。”
李家生丧心病狂似地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整个人一带拋向墙,撞得她眼冒金星,但 他却不放手,又拖起她,狠狠地给了她两巴掌。
血丝从嘴角沁出来……“给不给?!”他掐住她的脖子。
“我……真……的……没……有……”话才出口,迎面左右开弓又是两拳打了过来 。
“不给你一点教训,你当老子说话是放屁!”他又用力将她拋向床沿,不料却一个 偏左,她整个人扑向化妆台,上面的东西全落地。
撞击声引来黄妈和阿珍。
她们全被这一幕吓傻,黄妈首先回过神,冲过去拉住李家生高举的手。
“少爷,你不要打少奶奶了!”
“滚开!我今天非给这个贱人一个教训不可!”他手一挥,黄妈也被推倒在地上。
“林怡芝!我的耐性快磨完了,你到底拿不拿出来?”李家生像拎小鸡般的拎着她 。
“我真的没有!”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向他吼。
“好,好!”他咬牙切齿连声道“好”,脸上的表情诡谲而复杂。
“少爷,你放了少奶奶吧!”黄妈抱住李家生的脚悲凄的哭喊道:“少奶奶是有身 孕的人,禁不起你这么折腾的。”
黄妈原本是期盼这个消息可以让李家生收手,没想到却引来反效果。
“身孕?你怀孕了?”他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大叫:“没想到你真够胆量,竟敢让老 子我戴绿帽子!”
林怡芝闻言茫然的看着他。
“呸!”他朝她苍白的脸上吐了口口水。“你少给我装清纯无辜状,肚子里的野种 是不是那个姓温的小子的?”
“不……”她拚命地摇头,千愁万绪一古脑地涌上来。
“还强辩!”他根本不听任何话,握起拳头朝她腹部使去,令一旁黄妈惊叫出声。
“少爷!不可以!”黄妈跪了下去。
“滚开!我叫你滚开听到了没有!”
“少爷——”她紧紧抱住他的脚,老泪纵横地说:“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
“滚!”李家生根本毫无理智可言,用力的将黄妈踹倒。
“阿珍!”黄妈回过头才发现阿珍早被吓得逃之夭夭。
“你杀了我吧!”林怡芝挺直脊背,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使她有勇气和他对峙。
“你以为我不敢吗?你想死我会成全你,但是我不会让你死得太便宜!”他打开抽 屉拿出剪刀,抓住她的头发,把一头青丝剪得不堪入目。
“少奶奶……”黄妈只能在一旁心酸的落泪。
“贱女人!”李家生一边剪,一边龌龊的骂。
“你杀了我吧!”她豁出去般地任他凌迟。
老天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待她?
“你愈想死,我愈不让你死!”他伸手撕开她的衣服,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