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双再回答，只是推开车门下车。背对着拓然，她的背脊挺得很直，声音很是淡漠，“今天晚上麻烦你了。”
说完，她不等拓然有什么回答，甩手关上车门扭头回家。
看着颜双离开的背影，拓然抿紧了嘴唇，终是脱力一般的伏在了方向盘上，手指几乎无法自控的微抖着，他狠狠咬牙。
“……颜双，你还能再狠一点么……”
第十四章
颜双一回家就直接将自己关在了卧室里。
门被重重地摔上，她靠在门上，胸口因为喘息而微微起伏。突然一阵无力，她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嘴角勾起一丝苦笑，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支着墙站起来，她将脚上的高跟鞋甩掉，赤足踩在羊绒毯上，几步摇晃，然后直接地埋在了床上。
深深呼吸，颜双头一次感觉自己居然会这么疲惫。唇上冷却了的温度，让她心里一阵堵塞。
趴了五分多钟，她才慢慢爬了起来。单手撑住额头，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微薄的光透过门缝和拉开的窗帘溢出来。
她眯了眯眼，起身打开四扇门的大衣柜，从夹层抽屉里抽出来一个文件夹，封面上很干净，什么字都没有，她沉寂的眸子里毫无波澜，打开文件夹抽出里面的东西，她不自觉地抿紧了嘴角。里面是一份三年前的报纸和几张文件，整齐的折痕，映着微薄的光，她轻轻眯了眯眼睛，视线扫过报纸上铅印的字迹，一个个小小的印刷体的字，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缓缓舒出一口气，颜双眯着眼睛微微勾了勾唇角，优雅的弧度，却没有丝毫笑意，清澈的瞳仁里一片冰冷的颜色。
略微顿了顿，她将手中的东西重新收好，锁回了衣柜中。心里一阵烦躁，颜双赤脚踩在羊绒毯上，从包里掏出了一包女士香烟，细细长长的，优雅地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转身去窗台找打火机，窗帘只拉开了一缝，她随意向下望，却为了这个不经意的动作顿住。
楼下，黑色的锐志车……还没有开走。
颜双怔了一下，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将自己隐在窗帘之后。
其实她这个动作完全是多余，房间里并没有开着灯，窗帘只拉开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缝，从楼下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漆黑的一片。自嘲的笑了一下，颜双却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那辆安静的停着的锐志上拉回来。
车没有发动，也没有开灯，那样安静的感觉，仿佛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是一片寂静的车厢里偶尔会有一抹微弱的红光，一闪一灭地，像是萤火虫微弱的尾光。
颜双皱了皱眉，一张脸不由得阴了下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学会抽烟了……
他从不抽烟的，甚至于厌恶。
颜双早就学会了抽烟，但是因为小归不喜欢，所以平时也不会经常抽，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抽一支。那天她窝在三教的天台自己一个人抽烟，正巧让经过的他碰见了。其实，后来想一想，哪里来的“正巧”呢？如果不是刻意为之，那么到底需要多大的缘分才可以在各种地方都“偶然相遇”？
看见她一个人在抽烟，他当时二话没说就抽走了她手上的烟，揉碎在手里，皱着眉头瞪着她。
颜双那天心情不好，很不好，具体什么原因已经忘记了。只是看见他突然这样的动作，心里窝着的火气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后来说了什么、骂了什么，早就记不得了。只是后来发泄过后，她随意地坐在天台上，也许真的是因为把内心挤压的火气抒发了出来，她一直堵塞的心里也舒服了很多。他鼓着脸颊看着她，等了好久才声音有些委屈却很坚定地开口道，“别抽烟了，对身体不好，还得让我跟着吸二手烟。慢性自杀不说，还间接危害他人生命，哪儿有你这样的啊。”
颜双忘不了那天他的表情，一向满不在乎地笑着的他居然会有那么认真的表情。她撇开了眼睛，说不出来心里什么感觉地应了一声。明明知道是她略带敷衍的回答，但是他还是笑了，两颗小小的虎牙，小归说过不止一次很可爱，但是颜双却总觉得那只能让他给人感觉更小一些罢了。他伸手拉她起来，然后她看见了他掌心刚刚揉碎香烟时留下的黄豆大小的一个烫伤痕迹。
一瞬间的心疼。
闭了闭眼睛，颜双深深呼吸将思绪拉回来。楼下，他还安静地坐在车里，微红的光已经灭了，他没有再点燃香烟。突然一声引擎声音，颜双愣了一下，靠着窗户上向下望，黑色锐志车灯打亮，她的角度看不见他，只能看见车子平缓的一个调头，驶了出去。
颜双只看到几乎刺目的红色尾灯，慢慢地黯淡在了路尽头的转角，然后一切又回归了最初的平静。
呼出一口气，颜双转过身，背靠着窗，视线很是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缓缓地垂下眼，这时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刚刚手中的女士香烟已经被她揉碎在了掌心中。沉默了几秒钟，她走的垃圾桶旁边，将手里已经碎了的烟扔进去，转过身顿了顿，她看了一眼床上刚刚开封的女士香烟，最终一并扔进了垃圾桶之中。
早上不到七点颜双就醒了，却没有起床，只是懒懒地躺在床上。她平时并不赖床，那是小归最喜欢的事情，不是她。
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突然不愿意起来了。从枕头下面掏出手机，才刚刚开机，小归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那个速度啊，让颜双看着屏幕上跳动着的“乌龟”的名字半天缓不过神来。按下了接听键，颜双甚至还有些恍惚是不是裴祁夜拿着小归的手机给她打电话。
“喂……”
“颜双！你昨天晚上死了啊？！”小归的声音清晰地透过话筒传到了颜双的耳朵里。
颜双愣了愣，从床上坐了起来，“搞什么啊你，这么一大早的……”
“昨天晚上说好给我短信的！你的短信呢？！”小归气鼓鼓地声音提醒着颜双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呃……”颜双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洗完澡基本上就快第二天了，她一不小心就把短信的事儿忘到爪哇国了。好吧，忘记给她短信是她的错，但是啊但是……“我说，你至于么你，我又不是跟什么不明人士走的，能有什么危险啊。”
小归啧啧一声，说话声音里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语气，“欲求不满的男人可比不明人士危险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你在说你家兔子吧？”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颜双语调凉凉的。
“……”小归怒，“滚！”
两个人平时在一起就少不了互损，对于颜双的话，小归倒也没怎么往心里去。颜双本来想要今天搬家，把东西收拾一下拾掇过去的，小归知道后自告奋勇地过来帮忙。其实根本没什么好帮忙的，颜双需要带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小归不过是借口溜达过来找她歇会儿罢了。
和小归约好了时间，颜双电话收了线。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她身上穿着丝质睡衣，半透明的质地，带着几乎致命的魅惑与性感。披上了一件豹纹的睡袍，她倒也不准备换衣服了。反正小归不是外人。
刚刚洗漱完，她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小归就过来了。
颜双不由得有些诧异，看着小归，连手里举着的面包都顾不得往嘴里放了。
“你这是干吗？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这么早怎么就……”
“在家待着没事儿呗，”小归一屁股就坐在了颜双对面，“赶紧吃，吃完了上楼收拾东西，带我去你新窝看看去。”
颜双厌恶地看了小归一眼，“着什么急啊你，房子又跑不了。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女人着点儿。”
一听颜双这话，小归差点儿没哭出来，“姐姐我求你了成么，别再跟我讨论这个问题了，这都讨论了二十来年了，你不腻我也腻了。”
颜双撇撇嘴角，安静地吃东西。一顿早餐居然让她吃了四十多分钟。
一上二楼颜双的房间，小归立刻扑向了她那张巨大无比的床。
颜双靠着门挑眉看着小归，“这么喜欢我这张床？干脆跟我住吧，以后天天让你睡。”
小归从床上爬起来，随手包了一个靠枕在怀里，“我没意见，你跟我家兔子商量去吧……”
“要我跟你家兔子谈？你怎么不直接让他剥了我的皮比较快……”
突然，调侃着的颜双顿住了，看着正眨眼盯着自己的小归，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样直勾勾的眼神，愣是把心理素质过硬的颜双盯得发毛了。“我说，干嘛啊你，一直盯着我？爱上我了还是怎么着？”
小归不听颜双瞎扯，一脸探究地盯着她，张了张嘴，许久才问了出来，“颜双……你嘴怎么了？”
“……”颜双一下子噎住了，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让拓然把嘴唇咬破了，到现在都还是肿着，虽然不仔细看并不是很明显，但是别看小归平时马虎，这种时候眼睛可尖着呢，这不才扫了一眼就看见了么。
“嘿嘿……嘿嘿……”小归笑的无比狡诈，一脸的了然，“原来如此啊……”
“如此你妹啊！”颜双没好气，一个大大地白眼冲着小归砸了过去，语气很是平淡，“吃过敏了。”
“啧，跟我你还装什么啊！”小归不以为然，“我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啊！”
“哦？”听见小归的话，颜双似笑非笑的抬起头，打量着小归，“那么，你是不是先把你“吃猪肉”之后的痕迹遮一下再跟我讨论这个问题？啧啧，把衣服领子拽拽吧，草莓都种到外面来了。”
“……！”小归一惊，连忙拉衣领。抬头接触的颜双满是嘲笑的视线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正对着镜子照了一下自己很是干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的脖子，小归暴怒。
“颜双！你丫个混蛋！敢耍我！”
第十五章
两个人折腾完已经十点多了，颜双的衣服前天就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她不愿意带太多零碎的东西，还不如放在家里，反正又不是不回来了。对此小归倒是没什么意见，她今天本来就是打着帮颜双搬家的幌子过来的，当然东西越少越好，毕竟搬起来清闲嘛～！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小归坐在床上，看着正犹豫是不是要把两瓶没有开封的玫瑰精油带走的颜双问道。
“又不是我决定的，”颜双没有抬头，撇撇嘴角最终决定只带走一瓶精油，随口回答道，“不过SES人事部的经理前天给我打过电话，说下周可以准备去上班，前几天属于适应情况，具体再安排。”
“下周啊，不错，正好你还可以休息两天。”小归低头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发短信，有一句没一句地跟颜双聊着。
“还行吧，”颜双总算是把东西整理好了，零零总总算下来也就一个小的行李箱，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瞥了还在玩手机的小归一眼，“我说，你差不多行了啊！过来干什么的啊，赶紧的！准备出发了，要玩手机等到了那边儿再玩。”
“嗯嗯，”小归随意地应了一声，收起来了手机，皱了皱眉打量着颜双小小的行李箱，嘴角抽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打算带太多东西，但是啊……你能不能不要简约成这样啊？！”
“有什么不好？”颜双不以为然，“就算我要搬出去，家里也不能没衣服啊，明天有时间出去逛街再买吧，陪我？”
小归用鄙视的眼神看了颜双一眼，“你敢不敢不指着你那个四扇门开的大衣柜告诉我说家里不能没有衣服？！要逛街自己逛去，我没空！”
颜双撇撇嘴，也不强求。毕竟让小归这种出了名的懒的人陪她去逛街基本上属于不太可能的事情。将手里的行李递给小归，颜双道，“帮我先拿下去，我收拾点儿东西。”
小归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接过了行李箱，先下楼去了。
颜双叹了口气，坐在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上次让她随手扔在地上的拓然的照片，应该是张妈打算房间的时候捡起来又帮她好好放在床头柜上的。
微微出神，颜双伸手拿过了那张照片，里面的拓然带着比现在更青涩更不羁的笑，被她抹了一脸的奶油却一点没有恼意，只是有一丝委屈的模样，闪亮亮的眼里却满是笑意。
——这才是拓然，是她认识的拓然。
自嘲的笑了一下，她突然发现自己真的有够过分的，明明是她将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却在心里无时不怀念他原来的阳光。
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划过照片上拓然笑着的脸颊，颜双深深闭了闭眼。
楼下传来了小归的催促声，她愣了一下，有些慌忙地应了一声，匆忙站起来想要下楼，动作却又顿住。看着手里的照片，她脸上露出几抹犹豫的表情。抿紧了嘴唇，她终是将手上的照片塞进了钱包里，提上手包，关门下楼。
打车从颜双家到她租房子的地方也就不到一个小时，颜双盘算着想要买辆车，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小归的时候，很意外的没有听到她反对的声音。
颜双没有带房门的钥匙，小归一听她这么说脸都绿了。
坐车一个小时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返回去取钥匙……她绝对会晕车吐死的！
谁知道颜双却无比的淡定，放下手中的行李直接敲门。
小归刚想骂她敲门干吗，就听见门里面有一个细细的女生应了一声，然后打开了门。
开门的必然是夏宛。颜双还没有给小归说她跟别人合租的事情，小归一脸的疑惑，但是颜双却很坦然，和夏宛打了一声招呼，便拉着小归做起了介绍。
用两分钟的时间将大概情况告诉了小归，颜双倒是很省事。
夏宛脸上有些拘束，像是生怕小归会不同意她住在这里似的。虽然她和颜双说是合租，只是情况说起来倒是更像是颜双收留了她不是么？
但是很显然小归并没有任何抵触情绪，只是在刚开始的诧异之后就坦然的接受了。还笑着和夏宛开玩笑说以后估计和颜双一起生活会很辛苦。让颜双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
小归陪着颜双把带来的东西收拾到她自己的房间之后，已经是中午了，原本小归想要叫上夏宛一起出去吃中午饭，结果夏宛还有事，于是只得作罢。
只剩下她们两个，倒也是无所谓了。随便在附近找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饭店，两个人真也不挑拣。
吃完饭后，小归跟着颜双压马路。看着小归一直欲言又止的表情，颜双知道她有话想说。略略低了低头，颜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暗暗苦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像自己了？
“颜双……”小归站住，不再往前走，脸上是淡淡凝重的表情。她叫她全名，如果不是在玩闹生气时的话，那么只能证明小归已经很认真的再问她话了。
呼出一口气，颜双笑了一下。
再瞒下去她会生气吧？
“好了，我知道了……”她扶了扶耳旁的碎发，脸上是释然的笑，似乎总算下了决定。抬起头，颜双刚要开口，突然之间一阵引擎机车的轰鸣声，颜双和小归同时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颜双就感觉到胳膊挂着的包被人狠狠一拽，紧接着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
“双双！”小归一阵惊呼。
只见一辆改装过的重型机车从她们身边呼啸而去，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人一把拉过了颜双的包，与此同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颜双被胳膊上的包带了一下，肘关节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还没有缓过来就被狠狠地推了出去。小归根本没有来得及扶住她，颜双一下子被推倒，膝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