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如何是好?”薛蟠慌了,他知道这次机会对宝钗多重要,在家里薛姨妈就常常念叨,毕竟他们是商门,若没有天大的机缘,宝钗自身再出色也嫁不了高门,到时最好的选择也就宝玉,不是他心重,总觉得他姨妈一家看上去都阴测测的。
“你也别急,不过是我的一家之言。”贾琏忙安慰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薛蟠是急得火烧眉毛了,只一味唤好哥哥救命。
贾琏也不卖关子了,只说道:“如今我也没个实职,倒只能要好的朋友那里打听一二,又托我爹也去问问,毕竟他是一等将军。你倒也去你舅舅那里,他老人家总比咱们能干!”
“正是,我这便去。”薛蟠是个急性子,再次跳了起来。
贾琏忙一把拉住:“你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到底是姨妈见识多,大妹妹也心细,与她们商量商量才是。”
“我这就回去等她们,实在多谢琏二哥了。”薛蟠一听有理,但如今他实在接收了太多信息,一刻也等不得了,便朝贾琏行了大礼,便要回梨香院。
贾琏也不留他,还将他送到门口,只叹道:“这事搁谁心上都难受,就说我家大姐姐吧,进宫这些年了,家里人也是日日悬心,之前就盼着得宠,如今又怕后来人争宠,没个是头。”
薛蟠谢了又谢,匆匆离去,身影几下就消失在街头,连账都忘了结。
贾琏嘴角勾起一抹笑,慢腾腾地晃悠回去,满桌子的好菜都几乎没动,他也不嫌弃,直接吃了个肚圆,方才好心情地结了账,晃悠悠地往东府去了。
薛蟠着急慌忙地跑回梨香院,薛姨妈与宝钗已经回来了,正对坐着绕线团。
“这么一大早怎么就出去了,真是一刻都不着家。”薛姨妈一见他气喘吁吁地进来便抱怨道。
“我不是看家里没人吗。”薛蟠撇着嘴习惯性地反驳。
“不过去你姨妈那里坐坐,不是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姨夫那里多去去,也多学一点。”薛姨妈听了顿时有了一箩筐的话。
薛蟠最烦的就是这些话,下意识地又要反驳,但立马想起如今的头等大事,忙截住薛姨妈的话头:“妈妈如今哪有空想这个,大事不好了,我刚遇到琏二哥。”
只是他话没说完,薛姨妈就脸带不满:“是凤丫头的事吧,你舅舅都已经处理好了,如今凤丫头可怜见的都去了家庙,你姨妈脸上都不自在,也不是什么大事,琏哥儿也不要太不依不饶的。”
“凤丫头都杀人了还是小事。”薛蟠登时大呼道,倒是将自己货真价实杀人的事忘个干净。
薛姨妈眼一瞪,就要继续念叨几句,薛蟠忙打住她:“妈妈,这事先不掰扯,我这里有大事。”
“妈妈,哥哥恐怕在琏二哥那里听了什么。”宝钗这时也劝道,薛姨妈终于认真地看向薛蟠。薛蟠立马将从贾琏那里听来的依样画葫芦地学了一遍,别说薛姨妈的脸白了,就是薛宝钗也有些摇摇欲坠。
“这可怎么是好?”薛姨妈如同天塌了一般,抓着宝钗不住地呢喃。她单知道王夫人将所有事都了清了,却不知道她宝贝儿子已经变成了死人,而她宝贝女儿的好前途也受到了影响
“哥哥可听清了?”宝钗也急得不行,但家里只有她一个能顶得住的,只能勉强自己冷静下来。
“可不是听清了!”薛蟠连连点头。
薛姨妈咬着牙站了起来说道:“我去找你姨妈问问清楚,当初为了你们的事我可是足足送了五万两银子。”
“妈妈,这事找姨妈也没用,当初哥哥的事翻出来仍是哥哥的不是,而我的事也不过琏二哥那么一说,影儿都没有。”宝钗忙拦住薛姨妈,就算是她那位姨妈做了什么,他们孤儿寡母的哪里能直接撕破脸。
“哪影儿也没有,肯定是那贤德妃生怕妹妹进宫去争宠才如此的,不然不过一封信的事 ,怎么的我就成死人了。”薛蟠却难得聪明了一回,直接跳了起来。
薛姨妈虽然别的不行,但后宅之事却是门清,要不然整个薛家不会连个庶子也没有,薛蟠一语挑破,她顿时越想越有理,再看看女儿,花骨朵一般的年纪,这般的才貌,贤德妃早已人老珠黄,她怎么这么糊涂,就没想到别人会忌惮吗,这般想下来,薛姨妈的脸越来越白,眼眶都红了。
“妈妈,这事不若我们去问问舅舅吧,琏二哥的话也不能全信,如今他似乎越发与姨妈一房疏远了。”宝钗扶住她,宽慰道,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我这就去。”薛姨妈在娘家时与嫂子有些龌龊,是以来了京城也只是寄居在荣国府,王府不过备上一份礼罢了,如今为了一双儿女是脸面也顾不上。
第16章 东府
贾琏一向来觉得在宁国府比在荣国府还自在,他和贾珍也是真好,不然上辈子也不会同睡一个女人,这个也就暂且不提了,于是如今他不经任何通报地熟门熟路地在书房找到了贾珍。
贾珍是真喜欢秦可卿,自她死后就有点处于不死不活的状态,连后院的女子都很少理会,大多数时间都在书房触景伤情。倒是贾蓉却是长松一口气,秦可卿比他大五岁,又爱管着他,他正是爱玩的年纪就算再貌美如花也吃不消。后来发生的事更是让他活生生呕出一口血来,但他是个没本事的纨绔,老实说他老爹除了这事以外对他真是顶好,整宁国府就他一个孩子,反正他与贾蔷也正好得如胶似膝,不过秦可卿死了却正好一了百了,再不必有这般难堪的状态。贾蓉心里其实挺高兴,又恐惹了老爹的嫌,便编了借口同贾蔷两个出城快活去了。
贾琏看着贾珍黯然神伤的样子,重重咳嗽了几声,贾珍与秦可卿的事大约也只瞒着贾母并几个丫头,只是贾珍如此表现也太过了,难怪尤氏气得狠了。
“琏二兄弟。”贾珍回过神来,忙迎了上来,“不是去扬州了吗?”
“珍大哥哥,你这可不行,我昨日就回来了。”贾琏叹了口气,回道。
“是吗。”贾珍一怔,这些日子他如同在梦里过的,竟不知今昔是何年了,“我日子竟过糊涂了,兄弟你回来都不晓得了。”
“珍大哥,逝者已逝,你还得打起精神来。”见他如此模样,贾琏心里一软,便劝道。
贾珍顿时有些眼泪汪汪的,他对秦可卿的感情是谁也不好说,只能憋在肚里,唯有贾琏那里,他早已没什么脸皮,才可开怀几句,顿时叹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心里难受,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去了。”
“恐怕是*吧。”贾琏与贾蓉也好,可不打算陪着贾珍的感情伤怀,这事本就是贾珍做得混蛋,只是亲近的人未免偏袒,方才劝一劝,倒还是说起正事要紧,横竖他过些时候又比以往更潇洒快活。
“这不可能!”贾珍大惊,惊疑不定地看向贾琏,整个宁国府都在他手里,人口又少,儿子是窝囊废,尤氏又让她不能生了,怎么可能还有人捣鬼。
“不是说你府里。”贾琏叹了口气,正色道。
“那还有哪里,不是我说,我家儿媳妇是一等一的,从来只有人夸的。”贾珍嘴里说得热闹,脸上的心虚却一闪而过。
贾琏看在眼里,沉吟片刻,突然问道:“珍大哥哥,你说咱们的关系如何?”
“那还用说,这些年我本就将你当成亲兄弟一般。”贾珍不明所以,却还是松了口气,拍着胸脯保证。
“那我这个亲弟弟就掏心窝子地问你一句,这秦可卿究竟是什么人?”贾琏却杀了个回马枪,弄得贾珍脸都白了,强笑道:“琏二兄弟哪里听来的混话,她虽然出身不高但好歹是好人家的女儿。”
“珍大哥如果这样糊弄我,我也就不管了。”贾琏一听,脸上带上了怒意,直接提脚准备走人。
贾珍本就心虚,见状登时整颗心都悬在半空里,在贾琏一只脚已经踏出书房门时,贾珍慌里慌张地追了出来,将贾琏好说歹说地拖了回来。
“琏二兄弟,实在是事关重大。”贾珍苦着脸抱歉。
“也就你一个觉得自个瞒得挺好的,你可说我们府里的贤德妃如何起来的。”贾琏重新坐定,却瞪了他一眼。
“不是得了皇上的宠幸。”贾珍不太确定地反问,这事早传得十条街外都晓得了,都说元大姑娘不愧是大年初一生的,实在是有本事。
“我的珍大哥哥啊,你我都是男人,有些事自然明白,元春跟我一般大,在外面孩子都入蒙了,皇上的眼界能比咱们低,咱们都觉得兴趣缺缺的,他就突然惊为天人了,那前面十年何以死活看不上。”贾琏翻了白眼,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贾珍与贾琏本来就属性相同,听了也觉得在理,便疑惑道:“是不是为了给咱们家体面。”
“咱们家要是有这个体面,贤德妃也不用做十年的女吏了。”贾琏冷笑一声,索性也不卖关子,贾珍与他一样,从来就不是聪明人,干脆挑明了讲,“贾元春告诉当今秦可卿的身世,而后秦可卿死了,她成了贤德妃。”这些虽只是林如海的猜测,但贾琏越想越觉得其中蹊跷,贾赦也都说了秦可卿来历成谜,正好拿来诈一诈贾珍。
“砰”贾珍手里的茶盏到底没拿住,掉在了地上,他整个人也恍惚了:“我竟真成了瞎子。”随即又愣了极长时间,脸上渐渐地腾起了怒火。
“珍大哥,兄弟与你说也不忍你蒙在鼓里,你也知道兄弟去扬州送了林姑父,正好遇见了北静王爷,倒是影影绰绰地有提起,若是不好便是滔天大祸,这祖宗的恩德总不能到咱们这里就断了。”贾琏见状,暗戳戳地又加了一把火。
果然贾珍的脸白了,也不知是怒还是怕,甚至有些微微颤抖,抬头见贾琏炯炯的眼神,终是叹道:“琏二兄弟,横竖你也知道了大概,我也就不瞒你了,可卿她是当年废太子的私生女儿。”
“珍大哥,你好糊涂。”即使做了心理准备,贾琏也大吃一惊,跌足长叹。
“当年咱们两家都是被太上皇绑上废太子的马车,后来事败,秦可卿是外室所生,太上皇心生怜悯,便没让她跟着圈禁,找了个好人家做了养女,而又嫁到咱们家来,这婚事还是父亲大人点头的,咱们何尝能有什么想法。”贾珍也隐瞒不下去了,一一都说了,“若不是太上皇,当今能容得下咱们。”
“可这天下终是当今的。”贾琏却越发愁苦,太上皇已经老了也快死了,上辈子他死没多久,他们这些太上皇的勋贵们都一一被清算了。
贾珍显然没想这么远,怔住了,随即又咬牙道:“你也如此想,可见荣国府上下都如此了,就是要改弦易张也用不着要了可卿的性命,她不过一女子能起多大作用。”
“珍大哥何必说这样的话,我若是这样的人,何必又过来一趟。”贾琏却回道,脸色也变得淡淡的。
贾珍一听这才缓过神来,忙强笑道:”兄弟勿恼,我只是一时不忿。”又说了好些好话,贾琏才渐渐回转过来。
“还有,既然她是如此身份,你到底要尊重些,岂可……”后面的话贾琏也说不下去了。
“这不是……”贾珍见贾琏挑破,脸上也带上了愧意,又不好表白什么。贾琏也觉得戳心,横竖秦可卿也去了,干脆跳过不提,只问道:“秦可卿的身份有几人知晓?”
“就只有我家老爷,他临去道观前才告诉我。”贾珍缓了缓,才回道。
“我家老爷也是敬大伯提过一两句模糊的。”贾琏补充道。
“那贾元春是如何知晓的?”提起这个女人,贾珍已充满了彻骨的恨意。
“大约便是二太太的手笔了,也不知道哪里走漏了风声,这点珍大哥得查明白,否则你在府里也不安生。”贾琏叹道。
“这个放心。”贾珍咬牙切齿地回道,随即脸又塌了下来,“琏二兄弟,这事皇上也知晓了,可该如何?”
贾琏心一颤,也是忐忑,也不知这事皇上究竟是个什么想法,应该也是欢喜的吧,毕竟也表明了贾家的态度,贾元春都一跃成妃,可是若是如此,后来怎么贾家又被抄了,即使二房复起也是兰哥儿长成之后的事了。那些林林总总的罪名看上去虽然吓人,可说实在话全京城这么干的人也多了,怎么偏偏就轮到他们家了,他现在一一都在努力地改正,可真的有用吗。尤其宁府还更惨,贾珍父子都是流放充军死在路上,是收留秦可卿的秋收算账吗。贾琏越想越乱,只恨自己不够聪敏,不像他林姑父只不过病榻上听他说几句就能猜到前因后果,他是即使看到十几年后的事,都还觉得云里雾里。
“琏二兄弟,这可如何是好?”贾珍也跟着越想越怕,先前被那点情意压抑下的惧意都争先恐后地起来了。
“这事也没到这地步,贾元春到底是靠着贾家,皇上也没有追究,咱们先将事情查清楚。”贾珍这里却仍需要安抚,如今整个贾家也就剩他自己一个明白人,贾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贾珍见状也只能点头,依然愁眉苦脸的模样。贾琏先前只顾着王熙凤点事,而后就是直接去了扬州,如今静下来来却越想越不安,离抄家就只剩下五年的时光了,而他连抄家的深层次原因都不知道,虽然巴上了北静王一条腿,但也不能完全放心啊,虽然说上辈子也没死,但若这辈子只比上辈子好那么一点点,他还回来干什么,贾琏自重生第一次觉得茫然。
第17章 贾环
贾琏虽然自己还茫然,但仍用三寸不烂之舌将贾珍说得团团转,贾珍已然稍稍放下心来,并要全力追求秦可卿身份泄露一事,而对二房的恨意也是与时俱进。
待离了东府,贾琏脸上的笃定就消失无踪,心事重重地往回走,连要去金陵的事都忘了与贾珍说,正巧就撞上了同样心事重重的宝玉。
今儿他倒是穿得素雅,明显是哭过,踟蹰地低着头唤道:“琏二哥。”
“你这是怎么了?”贾琏随口问道,对于宝玉,他观感极为复杂,这是他们荣国府的宝贝,是振兴的希望,他一直被如此诱导着,从一开始的嫉妒不平到平静麻木,可是最终宝玉什么也没带来,反而直接远走出家。贾琏那时才算看透,这人性情极为淡漠自私,永远只会嘴里说说,却从没付之行动。不说他这个隔房的堂哥被逼出府去也只是假意地嘴里叹息几句,就是宝玉认为最爱的林妹妹死了,他还不是乖乖地去当了新郎,只不过敢无人处落一两滴泪罢了,薛宝钗对他也算是掏心掏肺,他也是接受不了苦日子就毫不犹豫抛家远走,更别提他院子里的那群丫头,哪个又有好下场。贾琏看透了,便觉得恶心,觉得被这样的人压着的自己更像个笑话,王夫人对他们大房机关算尽为的也就是这个宝玉。贾琏顿时更加刺眼了,只是对这样窝囊的贾宝玉也没什么好出手的,惹来贾母并王夫人联手报复就代价太大了,横竖将来只要弄翻了二房,他又怎么能过得好。
宝玉却摇摇头,欲言又止的样子,贾琏也没意思,便打算错开,宝玉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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