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亮晃晃,白云飘呀飘,晴朗的天气彷佛也让街上行人的表情跟著活络起来,有嗔有笑,各种姿态都有。忙碌的上班族,加上乱晃的闲人、跷课的学生、勾著手的亲密情侣,让热闹的市区充满著蓬勃气息。
他俩缓步游逛,水滴一路走,却一路怔痴。置身在人群中,享受著人群带来的朝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好封闭、好寂寞。除了她以外,只剩“偶像”陪伴她。
“你又在神游了。”看她呆呆不动,就知道她又神游太虚去。
水滴吓醒过来,不好意思地吐了吐粉了小舌。
“我的思绪又飞远了。”她乖乖承认自己的不对。
“你每次跟我出游总会出神,我就这么无趣,凝聚不了你的注意力?”他是否该好好检讨自己的魅力是否还在?
她不好意思地一笑。“其实我不仅仅对你会这样,我对所有人都会,我常常是这个样子的,自己也无法控制,只除了……呃!”
“只除了谁?”
水滴笑意更深,但摇头不答。
“你分明有话。”他追问。
“没有。”她使劲摇头,不想提起东方迷丛。是啊,只有他有能力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也难怪,他是男巫嘛!懂得勾魂摄魄的巫。
她转身快步坎向一家店前,透明橱窗内的晶莹光彩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在投射灯下,摆在展示柜中所费不赀的钻炼与戒子闪闪发亮,璀璨极了。她好奇地张望著,薛立莫趋前看去,然后二话不说便牵起她的柔荑走进店内。
“两位好,请坐,让我来为两位服务。”店员热络地趋前打招呼,倒茶恭迎上门的贵客。
“你喜欢什么?尽管挑。”坐定后,薛立莫大方地说道。
她望著玻璃柜,亮晶晶的钻石好迷人。
“小姐喜欢哪款式样?可以试戴看看。”店员殷勤地服务著。她认得薛立莫,他经常登上财经杂志的封面,是个风云人物,当然不可怠慢。
杏眼巡望著橱柜内的各款饰品,又看了看自己光滑洁嫩的修长手指。“这里的戒子都好漂亮哦!”
“你想要戒子?”
“嗯。”她点头。
“请稍等一会儿,本公司有更精致的钻石戒子可供两位参考,我立刻去拿。”店员精明得很,知道遇上大金主,立刻决定供上最出色的钻石戒子。财神爷光临喽!
一会儿后,店员将锦盒送到,开盒。
“哇,好特别、好漂亮。”水滴轻呼一声,开心地拿起它试戴。从来不佩戴任何饰品的她,向来不关心自己的衣著打扮,这次戴上这种亮晶晶的戒子,觉得满好玩的。
“你喜欢?”薛立莫望著她开心的笑脸。
“它好漂亮。”手抬高,夺目的光线投射出炫丽的光华,也映照出它不菲的身价。
店员介绍道:“这只钻戒是本公司首席设计师独一无二的作品,虽然价格定为一百五十万,但绝对有其价值。”
“它是独一无二的?”水滴道,笑笑后,褪下戎子,交还给店员。这个戒子好象太贵了。
薛立莫取来钻戒鉴赏著。“你喜欢吗?我买下来送你!”
“你要买下来送给我?”
“只要你喜欢,我就买下。”
“这样好吗?”
薛立莫明白水滴完全没有金钱概念,她只是像个小女孩般,对于美丽的饰物充满著好奇与欣赏。
“没什么不好。”他思索了一会儿,而后道:“不过我想提醒你一件事,你可知道男人送戒子给女人是有特殊解释与意义的?”
“解释?什么解释?你送戒子给我有什么意义?”她一头雾水。
他目不转睛地对著她茫然的眼,周遭空气也随著他的沈默而凝滞。
不仅店员不敢多话,连水滴都感觉事态严重。
“怎……怎么了?”
“水滴,倘若你收下我赠送给你的戒子,意味著你愿意接受我、喜欢我,也爱著我,誓言这辈子都要留在我身边,成为我的亲密爱人。”
她身子一僵,摆在橱柜上的手蓦然收了回去,莹透的杏眼流泄出紧张的情绪来。
“怎么?!”她的反应非常激烈,转瞬间彷佛变成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绵羊。
水滴手握成拳,紧紧握著,深怕指头被套上了钻戒。“我、我不想要戒子了。”
“你不要?”
“不要!我不要了!”她答得既快又乾脆。
虽然不出所料,薛立莫却难掩失望。
“是太快了些。”跟她相识不过短短几天光阴,他是太过躁进。毕竟,一见钟情这等浪漫爱情,可非人人都能遇上或者接受。
水滴关心地凑上前去,看著他,抱歉地道:“我让你不开心了?”她好象伤了他。
“没有。”
“明明就有。”她坚持道,小手抚上他的脸颊。“你是个好人,对我很好,我不想让你不开心,但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她刚才的反应是不是很伤人?
她抚慰的举动令他动容。
店员站在一边,屏气凝神地望著这对贵客,完全不敢有任何过大的动作出现,深怕破坏掉这股奇特的氛围。
薛立莫抓下她的小手,大掌揉了揉她的发心。“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想,如果只是单纯地赠送你这只钻戒,不具有其他意义,你愿意接受吗?”
水滴皱起眉头。
薛立莫很慎重地强调道:“单纯的朋友,就互相关心,不带爱情成分。”
半晌后,她问他。“为什么? ”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你不觉得我是一个奇怪的人吗?为什么一直对我很好?”她的个性古怪,性情也属残酷,东方迷丛说她跟他是同一种人,既然她用男巫形容了东方迷丛,换言之,她也就是女巫喽?!原来,他们两个都不属于正常人类。
“我从来不觉得你奇怪!”他回道。
“难道是我没有动手解剖你,所以你才会觉得我很正常?告诉你,我其实是很噬血的。”她开始形容她在实验室里的残酷模样,毫无保留地说著。以前从不觉得目己的渴血残忍,现在却开始承认起自己的诡异来。或许,她在不知不觉中被东方迷丛给洗了脑,所以才会认?自己跟他同一国。
“吓到没?”她问他。
薛立莫处变不惊,并没有表现太大的惊诧,而一旁的店员则压根儿以为她在掰童话故事。
“我不觉得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他一样平静地回话。她喜欢解剖研究,而且相当的执著,这点他理解,而一个人若是过于执著于某件事上,行为总会有些异常,甚至引人非议。如他,在商场上也用过一些手段,真要评论起来,他也高尚不到哪儿去。
水滴并不太相信他的话。
“你真的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她追问著。
“还好。”
“还好?”言下之意,她还是有点古怪喽?
“兴趣是可以改变的,我建议你可以培养别的兴趣,或许你会找到比埋首实验室还要有意思的志向。”薛立莫给她提议。
她表情茫然了起来。
“培养别的兴趣?改变志向?”她从来没有过放弃研究的念头,完全不曾有过……不,有一回,但也仅止那一回。那一次,她紧握在手的解剖刀无法从东方迷丛的身体划下去,她下不了手,但也就只有那一次。
但那一次的迟疑来自她内心深处,并不是由别人来主导改变她的意向。
“怎么啦?你的脸色不太好看。”薛立莫紧张地端详地。
两张脸孔靠得好近,回荡在其间的气氛让店员连呼吸都放缓下来,深怕打散了这股亲昵气息。
她眨眼,再眨眼,傻傻再问:“我很好,我只是在思索你的提议。你真的认为血腥的研究工作不妥当?换个志趣会更好?”
他松了一口气。“这个世上值得花心思的事务有很多,你花样年华,不该老是困在研究所,埋首在解剖研究中,太浪费青春了。”
薛立莫跟东方迷丛的思考方式真是大大不同。
而谁的想法让她比较可以接受?
“水滴,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我只是建议你,让你有选择。”薛立莫唯恐她误会他存心不良,忙不迭地解释著他的用心。
“我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她明白他是出于好立息。
“幸好你没有误会。”薛立莫松了一口气。
她心有所感,这两个男人心性截然不同。
东方迷丛虽然都用“诱惑”的表情面对她,但她总是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狂气与霸狠。东方迷丛不知道字典里有建议两字,他只懂命令!
他与薛立莫,个性两极。两相比较,强烈进驻她记忆中的、有本事吹皱她心湖的,却是东方迷丛。
她心里老是惦记著一个讨厌她的男人。
她拧眉,甩头道:“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天来一直对我很好。”
“不客气,谁叫你是白雪公主,值得让我宠爱。”他投其所好,用她习惯的词赞美她。
她灿笑,甜甜回道:“你也是白马王子的化身哦!”
“两位天生一对啦!”晾在一旁的店员忍不住插话,还打算再歌功颂德一番。“两位……哇!这是什么……”
门外突然卷起一阵强风,吹得强化玻璃嘎嘎作响,大伙儿全呆住,惊吓地向外头望去,瞧见门外的行人个个吓得抱头鼠窜,狼狈地四处找地方躲藏。
狂风仅肆虐五秒钟就又戛然停止,一切归于平静,平静到彷佛刚才的怪异现象仅是一场梦,不曾发生过。
“那……那是什么?”
“刚才的风……好奇怪……”有人恐惧地叫。
“风……”水滴喃喃念著。
“是台风吗?怎么可能,气象预报员并没有这么说呀!而且那阵风好古怪……”
“对啊、对啊,吓死人了,到底怎么一回事?”众人议论纷纷。
“水滴……”薛立莫才喊她,水滴却突然弹跳起来,冲出门外。外面街道一片狼藉……招牌被吹落、路灯也有几根歪斜掉,甚至连路树也倒了几株。
“是他吗?他来了?”水滴不断喃喃念著。
“谁来了?”追上前的薛立莫听见她的话,反射性地问道。
“他为什么会来?”水滴左看右瞧,并没有瞧见他的身影。是她弄错了吗?“不应该的呀,约定的时间还没到。”
“水滴,你到底在说谁?”她心神不定的样子令人担忧。
“东方迷丛。”水滴道出他的名字。
“东方迷丛……”薛上止莫才说著,眼神就被一道身影给吸引了去。对方站在远处,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连想漠视都不行。
那道黑色的修长身形缓缓靠近,他的态度看似悠闲自若,但身上散发出来的魔性气质,却令薛立莫拢起眉心。
这个男人面容俊美到邪魅,邪魅到会勾魂摄魄。从他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迫人力量令人胆寒,他想移转视线,偏偏又抗拒不了他的召唤。
尤其那对左紫右黑的眼瞳,简直让人不寒而栗。纵使见人无数,他也从未见过这种类型的男子。
犹如恶魔、邪刹,想与他争斗便要有下地狱的心理准备。
薛立莫无法动弹地看著东方迷丛踱至他们面前。
水滴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东方迷丛的俊容上,一瞬都不曾移开过,像著魔似地,直到东方迷丛开了口,才打破这股沈滞感。
“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著我?不会吧?难道你忘了我是谁?!”东方迷丛似笑非笑地调侃著她的反应。
水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时之间无法厘清紊乱的心绪,只是傻傻问道:“你……你怎么来了?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看著他,有陌生、有熟悉,不断横亘于心头的矛盾感觉,正是紊乱的源头。
“时间没到我就不能来找你?你看到我好象很不开心?”
他深邃眼眸神秘难测,唇角扬起的笑意也好诡谲,好象……好象……有企图?!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水滴一直觉得很不安。
“那是哪个意思呢?”他好温柔地询问。
“我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她仍然陷入一片混乱中。
东方迷丛瞟了眼水滴身畔的薛立莫,有趣地再问:“原来你交上新的朋友了,难得!”
水滴惊惶地弹跳起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薛立莫藏到东方迷丛看不见的地方。对,得赶快把他藏起来,否则会出事。
“你在紧张什么?”东方迷丛的声音好低、好柔,却隐含著……不满。
薛立莫主动趋前开口道:“水滴,替我们介绍一下。”
“不要!”她惊慌地拒绝。
“为什么?”这是薛立莫的疑惑。打从东方迷丛出现后,她就显得惶恐不安。
“因为……因为……”
“因为我是她手术刀下的实验物,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我的身分。”东方迷丛好心地替她解围。
水滴傻眼,没想到他会“真实”地说出自己的身分。
“你是她手术刀下的实验物?”薛立莫被这段介绍词给弄糊涂了。
“是啊。”东方迷丛笑土息盈盈地继续解释自己的身分。“我可是水滴最喜欢的实验物了,她爱死了我,为了得到我,用尽一切心机手段,可辛苦哩!”
水滴表情僵硬了下。
“我诚实地介绍了自己的身分,现在换他了。”东方迷丛反问这位护卫她的男伴是何来历?
“他……他……”唇办开了又合,合了又开,踌躇良久就是说不出口。
东方迷丛调皮地倾前问她。“有这么难介绍吗?他是你的男朋友呀?”
“男、男朋友?”强烈的电流窜过她心口,让她的心脏猛地纠缩一下。
“是不是?我猜对了吧!”他淘气地眨眨眼睛。
她打了个哆嗉,颈问寒毛全部竖立了起来。
东方迷丛明明就友善极了,可在她眼中却像极了准备下咒伤人的男巫,正摩拳擦掌,准备施展巫术毁灭得罪他的仇敌,而这仇敌当然是指她和薛立莫。
东方迷丛又笑,笑容满是妖魅。他很“欣慰”地说道:“我看你们相处的很愉快嘛!第一次见到你没有负担地跟异性相处。”
“有……有吗?”
“跟他在一块儿比和我在一起更快乐喽?”东方迷丛的磁嗓轻柔到飘忽。“我看见了你的笑容呢!刚才在珠宝店,你很开心地对著他笑……毫无防备地对他展现最甜美的笑靥……一脸幸福的表情……”
恐惧不断流泄出来,溢满心胸,她快要炸开来了!
“我感觉到你的幸福了。”他的话一字一字都像利刃般插进她心口。
薛立莫感受到水滴的惊恐,上前打圆场。“东方先生……”
“不要跟他说话!我们走。”水滴突然大叫,拉住薛立莫扭头就跑。
只是,两人才走了几步,平静的空气骤起变化,一阵强风吹起。
“你想做什么?”水滴停下脚步,脸色苍白地对他大吼。他方才搞出的破坏难道还不够?还要再来一遍?
东方迷丛无辜地摊手。“两位不能留下来吗?”
“不能!”她吼。
“这么保护薛立莫?他对你真有这么重要?”
“他当然重要。”
卷起数秒的狂风突然消散,周遭再度陷于一片岑寂中。
只见东方迷丛慢慢敛起笑容,慢慢收起情绪,终至面无表情。
水滴僵住了。她第一次面对他这样的脸孔,完全的冰寒冷漠,令她难以解读他的情绪。站在阳光下的他显得飘忽不真切。
打从和他认识以来,他的举手投足总是挑逗人心,他随时变化的表情总是勾引著她的灵魂随之起伏,他总是用最最强烈的姿态进驻她心间,从未如此虚幻过。
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