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有什么了?”
夏夜白没听明白,不由出声问道。
夕颜气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是说,我好像怀孕了。”
夕颜静静等待,可是自己用手环住的那人,全身僵硬,脊背挺得笔直,就是没有反应。
“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清楚?”
过来好半天,夕颜才听到那略带着颤抖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我说我好像怀孕了。”
夕颜凑到夏夜白的耳畔,一字一句道。
“真的吗?”
下一刻,夕颜的身子突然凌空飞了起来,然后,便瞧见那素白的衣裳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那声音,同样是颤抖的,只是和方才不敢置信的语调不同,这声,是极其喜悦的。
夕颜被他转得直头晕,用力的拍着他的肩膀:“快放我下来,我头晕了。”
夏夜白傻傻的笑着,停下了旋转的步子,空气中,还能听到他愉悦的笑声。
“我又要当父亲了吗?”
他抱着夕颜,还没有放下,两人的脸贴着脸,呼吸相近。
夕颜伸手捂住夏夜白的嘴唇,指了指外边的位置。
夏夜白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明白了,垂眼看着夕颜捂着自己嘴唇的手。
“我要当父亲了。”
他可以放低声音,可那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却闪闪发亮。
他将夕颜放了下来,突然蹲了下来,伸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她的肚子,仰头看着夕颜:“这一次,我要看着她长大。”
你晶亮的眼眸,满是憧憬和期待。
夕颜见他这样高兴,脸上也不由的露出了笑容。
在自己心爱的女人为自己孕育孩子的时候,自己却不在她的身边,他一定觉得非常遗憾吧。
“我希望是个女孩,像你。”
夕颜握住他的手,想要蹲下(禁止)子,却被他制止:“你要蹲下。”
夕颜低头,看着自己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肚子,觉得有些好笑。
“夏夜白,这只是我的怀疑而已,不一定是怀孕了,可能是我生病了。”
虽然这个理由的说服力不高,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不过如果不是怀孕,她真的不忍心看到他失望,还要想其他的话来安慰自己。
夏夜白笑了笑,站了起来,牵起夕颜的手走到床边:“我觉得你一定是怀孕了,而且这次一定是女孩。”
他看着夕颜,满是肯定。
夕颜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方才在知道那个可能性的时候,她并不觉得开心,现在还是觉得忧心,这个孩子,和凌飞一样,都来得有些不是时候,若真的是怀孕了将来的牵绊就更大了,他们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就更难了。
“夏夜白,如果真的是怀孕,我不希望她在这个地方出生。”
如果有两个孩子,到时候夏明旭就更加有借口不把凌飞还给她了,那是她和小白的孩子,只能在她的身边长大。
“放心,一切有我。”
夏夜白温柔的整理着夕颜的发丝,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
“皇后那边——”
夕颜迟疑的看着夏夜白,不是她不相信他的能力,而是他们派去跟踪夏明旭还有莫云霞的人,都已经几个月的时间了,至今还是一无所获,她如何能不担心。
“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坚定的口吻,充满了自信,没有半点的迟疑。
…
“现四海已定,九州统一,国家大事已了,微臣幸不辱命,不负皇上所托,完成了任务,决定辞去朝中的一切事物,隐退民间,恳请皇上挑选贤能之辈,接手微臣手上的职务。”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夕颜的声音清亮,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坚定的语调久久的回荡在整个朝堂之上,让在场的每一个人措手不及。
夕颜虽然在朝廷掌握了大权,不过她有什么事都是直接和夏明旭商量或者直接找人处理,从未上过早朝与人商议。
今日那些早朝的大臣在这金銮殿之上看到夕颜,都觉得惊奇不已,暗想恭王妃怎么也早朝了,可他们纵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料到她居然是来请辞的。
金座之上,夏明旭一声不吭,可是那张俊逸的脸却阴沉的骇人,不知放在哪里的双手紧握成拳,在安静的金銮大殿之上,发出咯咯的声响,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夕颜,不敢置信,却又愤怒着,熊熊的火焰燃烧,像是要把夕颜整个人给吞了一般。
而其他的文武大臣呆呆的看着夕颜,尤其是那些年纪尚轻的大臣,扁着嘴,眉头皱起,一副不同意的模样,可是,却没有人开口。
夕颜的那几句话,完全把他们给震惊了。
皇上是不是又做什么事了,这好端端的,这恭王妃怎么突然提出请辞了?
虽说夕颜一走,他们中的不少人有升官的机会,不过他们心里仍然希望夕颜能够留下,虽然被女人压制着的滋味不好受,可只要琉璃有这个女人,他们夜里睡觉也都是安心的,即便是天塌下来,她也会顶着一般。
夕颜唇角上扬,与坐在龙椅上的夏明旭对视,眼角迅速掠过对面的大臣,将他们的反应收在眼底。
“你身为琉璃的股肱之臣,为琉璃立下了不世奇功,又正当风华正茂,如此离开,岂不是琉璃的损失,也是朕的损失,天下的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朕?”
夏明旭压制出心底的怒火,好言好语。
“微臣有什么本事,这一切不都是得益于皇上的英明领导吗?”
夕颜刻意咬重英明二字,颇为引人遐想。
到底是她立下的功劳是皇上的英明领导,还是她现在的辞官是因为皇上呢?
她没什么本事,在场的那些大臣哪里能不明白,琉璃能有今天,大半是夕颜的功劳,匈奴的乌为汗王子野心勃勃,在他的领导下,匈奴日益昌盛。
皇上身子抱恙,能守住琉璃的根基便是万幸。
“皇上是旷世的明君,百姓争相歌颂,我离开,和皇上您并没有任何的关系,在场的文武百官都可以作证。”
夕颜转过身,含笑的看着底下的那些大臣。
那些大臣颇有些为难的垂下了脑袋,他们见证,他们怎么见证,在他们看来,恭王妃离开绝对和皇上脱不了干系,权势富贵,大好的未来,傻瓜才会舍弃。
夕颜看向皇上,夏明旭的双眸已经没了方才的暴怒,脸色的表情异常的安静,带着探究的看着夕颜,四眸双碰,顿时火花四射,两双眼睛在瞬间交换了旁人看不懂你的复杂讯息。
如果现在他愿意把凌飞还有轩玉还给自己,放他们离开,她不会撕破脸皮,也许今后再见,还会是朋友。
可是,最终,夏明旭别开了眼,夕颜的心徒然一动,有种发笑的冲动,他最终还是决定了一意孤行。
“不知众位爱卿对恭王妃的去留可有话说?”
夏明旭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转向那些低头不敢与夕颜对视的大臣。
那些大臣一开始自然不敢站出来说话,夕颜的手段他们是见识过的,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情,岂是他们能改变得了的?如果自己阻止,定然没有好下场,不过见夏明旭出了声,一个个顿时站了出来,发表自己的意见,卯足了劲挽留夕颜。
“微臣有话说。”
一个长相儒雅的年轻臣子首先站了出来。
“准。”
夏明旭手微微一抬,脸上泛起了笑意,与方才带着浓浓嘲讽的笑不同,这笑容不易察觉,却又是愉悦的。
夕颜转过身,看着那年轻的臣子:“文臣,你想说什么?”
文臣是自己一手提拔出来的,又是个极重感情的人,性子有些冲动,敢于直言,他第一个站出来,他一点也不奇怪。
眼角瞥到金座之上的夏明旭,发动群臣,心道他这是想要用车轮战来说服自己了,暗自觉得好笑,她莫夕颜能言善辩,更何况她想做的并不是请辞而已。
“谢皇上。”
规规矩矩的向夏明旭道了谢,文臣转头面对夕颜,行了个礼,态度十分的恭敬。
“琉璃之所以能成为天下之主,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皇上的英明领导,王妃事事亲力亲为,劳苦功高,微臣知道您淡泊名利,不贪恋功名利禄,不过您是琉璃的功臣,我等虽然知道您的请辞与皇上无关,但仅因为此,如何能堵得住天下悠悠百姓之口,他们定会以为是皇上慑于您的功劳,处处逼迫,才使得您做出这样的决定来的。”
文臣看着夕颜,不卑不吭,言语间没有丝毫的避忌。
那些大臣闻言不由偷偷的看了夏明旭一眼,却未在他的脸上发现任何不悦的神色。
“说得有些道理。”
夕颜拖着下巴,对着文臣赞许的点了点头,文臣见她这模样,不但不觉得轻松,一颗心反而被提在半空,越发的紧张起来。
“但是这件事的真相,你们知道就已经足够了,若是有百姓问起,你们自可以告知内情,你们都是些关爱百姓的好官,难道那些百姓还会质疑你们的话吗?即便有人质疑,但你们人人都这样说,总会消除他们的疑虑,在此之前,我会亲自向天下人澄清,我离开不过是想过安定简单的生活,文臣——”
文臣听夕颜唤他,抬头看她。
“老百姓不在意谁当皇帝,他们要的只是安定的生活,皇上能给他们安稳富足的生活,那在他们看来,皇上就是个英明的君主。”
文臣叹了口气,夏明旭的脸顿时阴沉了几分,孟安顿时站了起来:“皇上,微臣有话说。”
夏明旭看了他一眼,沉沉的点了点头,眸光扫到一脸坚定的夕颜,不愿再开口。
伶牙俐嘴,她若是下定了决心,在场的大臣有谁能阻挡得了。
“王妃是琉璃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栋梁之才,这两年来,正因为有您的扶持,才能有琉璃的今日,现四海初定,小纷争依旧不断,南城一带,为皇上歌功颂德,却以王妃马首是瞻,还有匈奴,这大半的江山是您打下的,那些想要作乱的贼子,也会因为畏惧王妃的威名而不敢继续胡作非为,这大好的江山,需要王妃的守护。”
这江山确实好的,但是为什么要由她来守护呢?没搞清状况吧,想用那些虚名让自己给他们做牛做马,这是做梦呢。
夏明旭已经彻底让她寒了心,要不是看在小白也是姓夏的份上,她早就把那件事说出来了。
孟安见夕颜沉默不语,还以为自己说的话起了效果,乘胜追击:“皇上对王妃信任有加,您突然这般急切求去,岂不是伤了皇上的心,辜负了皇上的一番信任?”
夏明旭闻言,看了孟安一眼,眉头不由的锁起。
夕颜听孟安这样说,差点没冷笑出声,抛出她和皇上的感情来说事,这人是不是眼瞎啊。
夏明旭对她信任有加吗?他根本已经是胆大包天了。
“孟大人此言过矣,微臣有几斤几两重,不过只是区区几分本事,微臣殚精竭虑,可惜力量微薄,至今还在寿英殿中,无作无为,与其这样,还不如与我家王爷纵情山野。”
再有才能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困在寿英殿,在场的大臣心里越发肯定,王妃请辞绝对和皇上脱不了干系。
“王妃过谦了——”
夕颜见他还要继续,不由有几分不耐,孟安是景帝时的老臣,胆小怕事,擅溜须拍马之道,若不是当初他没犯什么大事,她怎会容这样的人到现在?
他心里明白,夏明旭想要留自己,他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不过和这样的人纠缠,她着实不愿。
“孟大人是担心我离开之后,那些贼寇作乱,你夜里会睡不安稳吗?琉璃的大好江山需要一个女人来守护,那朝庭养你们这些大臣有何用处?这几年来,我对皇上尽忠职守,为了琉璃的百姓,鞠躬尽瘁,君君臣臣,你说我伤了皇上的心,是想置我于死地嘛?我与大人有何冤仇,竟能让孟大人狠下如此心肠。”
孟安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其余的大臣看着孟安也颇觉得有理,王妃虽睿智聪慧,却也只是一介女流而已,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料理家务,这琉璃的江山,何曾需要一个女人来守护了?那他们又都是什么?
孟安看着夕颜,哪里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夕颜已经完全将话堵死了,他要是再说,那就是置夕颜的生死于不顾,陷害恭王妃,这样的罪名,他如何背负得起?
“微臣绝无此意。”
咚的一声,孟安低着头,双手伏在地上,诚惶诚恐,浑身颤抖:“王妃明鉴。”
夕颜冷笑了一声,蹲下(禁止)子,和谐道:“我当然会明鉴,孟大人因何走到今天,你心里清楚,在场的其他大人心里也清楚,我的心里也是澄亮的,你陷害我,这原本是死罪,不过你也是为皇上考虑,其忠心确实可鉴,我就饶你一命。”
孟安一听夕颜饶了他,顿时口头谢恩。
“诶。”
夕颜叫了一声,制止住窃喜不已的他,见他额头急得冷汗涔涔,脸上露出了笑容。
“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孟安一听,脸色顿时如死灰一般破败。
“想你这种只知溜须拍马之辈,留在这里也是多余,朝廷不养无用之人,这顶乌纱帽。”
孟安抬头,看着她手指的方向,双手本能的遮挡住顶住顶上的乌纱。
“我看还是摘了吧。”
那一言,无比的轻松,却让地上的孟安白了脸,他看着满脸闲适的夕颜,脸上是笑容没错,可是却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整个人像水一般,无力的瘫倒在地上,连出声求饶都忘记了,放在顶上的手也拿了下来。
夕颜面色含笑,在所有大臣的注视下,走到孟安的跟前,卸下了他顶上戴着的花翎,还不忘得意的在完全处于呆愣状态的他的跟前挥了挥,发出清脆爽朗的笑声。
孟安见了夕颜手上拿着的顶戴花翎才回过神来,猛然起身,冲到夕颜跟前,就要去抢,不过夕颜是什么人,身手灵活,到了她手上的东西,若是她不愿意,又岂是别人能抢得到了,孟安完全扑了个空。
等他意识到自己落空,转身想要继续去抢的时候,外边已经有御林军冲进来了,见孟安追夕颜,顿时将那发了疯的孟安擒住。
“孟大人,这东西已经不属于你了。”
夕颜笑了笑,将从他头上取下来的花翎仍在地上,重重的踩了一脚。
这一脚,踩的不仅仅是孟安的顶戴花翎,这是她对宝座之上那人的挑战。
孟安看着夕颜的脚,抬头看着金座只之上的夏明旭,却不见他看自己,心里顿时清凉的一片。
一个擅长溜须拍马的人,怎么会是那种完全不懂看别人脸色的人,他能走到今天,那是因为他看出了皇上的心思,一个帝王对自己的弟妹不该有的心思。
求饶?他当然想,可是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殿中的大臣眼看着孟安被捉走,没有开口求饶,可那双眼,那双落在夕颜身上的眼,是恨,是愤恨,怎么能不恨呢?一生的心血,就因为她的几句话,全部化为了泡影。
如果换成他们,他们心底的怒火也会熊熊燃烧的。
夏明旭的眉头拧成一堆小山丘,看着底下那些大臣,生出了浓浓的不悦,难道就这样让她光明正大离开吗?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想出挽留住她的理由吗?
心头微转,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崔明:“不知太傅有何话要对王妃说?”
顿时,所有期盼的眼光齐齐射向一直闷不吭声的崔明,崔明的眉头一皱,额头顿时全是皱纹,苍白的发,十分抢眼。
三朝的老臣,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识渊博的太傅,这个时候,除了他,夏明旭真的不知该去找谁,尽管知道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