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第二列,倒数第三个,看――”
……
举子们看过榜文后,各种神情都有。有为了得中而高兴的欢呼的,也有因为落榜而大声痛哭的,整个榜现场更是混乱不堪。
一旦榜文揭示后,几家欢喜几家愁。
青盏虽然更喜欢清静一些,但是她并不讨厌这样的情形,甚至对那些落榜的举子有些同情。
举子们看过榜文后相继散去,青盏与立春才得以走到前面去细看榜文。
在那上面寻找了好久,青盏也没能寻到钟文彦的名字。有些不确定,她向立春问道:“看到了吗?”
立春摇摇头:“立春没看到钟公子的名字,不会是落榜了吧?”
青盏不可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
榜现场还有很多人,那些早一些看到榜文的人已经走了,在后面的又纷纷围过来,依然显得混乱不堪。
青盏现在没有心思去听那些人的议论,钟文彦的才学她再清楚不过,她真的不愿相信他会落榜,尽管他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
这时,太监尖锐的唱和复又响起:“一甲前三名榜时间到!”
因为这一声,那些还没走远的举子都停了下来,尽管知道自己中前三名的希望很渺茫,但是毕竟是一种机会,谁也不愿意错过,于是又围了上来。
榜现场照例被清出一片空地,这次榜格外郑重,榜文并不是先前的纸张,而是用红锦黄丝织绣而成的,三道榜文分别由三个小太监用红漆木盘托着,一个禁卫军手拿竹竿,负责高挂,一个品级较高的年长太监安排榜文的放。
“第三名探花,挂起。”那年长的太监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尖声唱和道。
这声音方落地,众人中又是一阵惊叹。接着看到那禁卫军士兵走到一个小太监面前,拿起红漆木盘里的红榜,用竹竿将它挂在了最右边。
这延楚国向来左尊右卑,探花是前三名中的第三名,所以挂在右边也是按照尊卑顺序。
榜文慢慢滑落,一个字一个字的出现,到最后,完全显露出来,是一个叫做聂庆然的名字。
这在场的众人中,失望的当然更多,这探花不是自己,便意味着又失去一个希望。一个方才一言不的中年书生突然哭了起来,众人一问方才知道,原来此人就是聂庆然。看着他瘦弱枯黄的长相,不禁暗叹一口气,长成这个模样,竟然也能中探花。
青盏却不这样觉得,反而有些同情于他,这么大的年龄了,才得以高中,想必是吃了许多苦吧。
她更留意的还是接下来的榜文,与那些没有看到结果的众举子一样的期待。
那老公公见众人期待的样子,反而故意卖起关子来,许久,才宣布让挂上榜眼的红榜。
那红榜被挂在了最左边。虽然一贯是左尊右卑,但那也是在两方比较的情况下。现在有三方,中间位置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位置留给状元,以呈星捧月状。所以,榜眼便被挂在了最左边,以示比探花高,比状元低。
红榜张开后出现的那个名字让青盏觉得有些眼熟,谭寂潇,谭寂潇,反复的低声念两遍,她突然想到以前听六姐提起过,六姐夫谭寂然的二弟,翼阳王的二公子也叫谭寂潇。
有些疑惑,堂堂翼王府的二公子,若想为官,怎么不能,有必要千里迢迢地来参加这恩科考试么?又或者,只是名字相同而已,根本就是毫无相关的两个人。
接下来,便剩下最后一道红榜了,对于那些还没有看到自己名字的举子来说,要么就是科场夺冠,要么就是名落孙山,所以更加局促不安起来。
青盏有些紧张,钟文彦也如他们一样。
科场夺冠,名落孙山,两个极端的结果,到底是哪一个……
这次,那老公公卖关子时间更长一些,许是看那些举子满脸期待的样子,觉得有趣,也不在乎还在下雨。
差不多天已经完全亮了,才尖着嗓子再次喊道:“新科状元,红榜挂起。”
鲜红鲜红的红锦被挂在榜眼与探花中间的同时,众人连呼吸都凝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上面的名字出现。
红锦慢慢滑落下去,上面金黄的绣字一个一个的出现,众人也随着念道:“钟―文―彦―”
“新科状元是钟文彦!”
“钟文彦是谁?”
“又没中!”
……
在这一阵一阵的叹息声中,举子们慢慢散去。
雨下的更大了,哗哗啦啦的,濡染周围的花草树木,也不知道打湿多少人那颗不久前还是阳光璀璨的热心。
中了,他中了状元。不意外,但是青盏一样惊喜。几年的付出,总算是没有白费。
“少爷,中了,中了。”青盏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循声望去,看见激动不已的福生,然后看见旁边唇带浅笑,不以为惊的钟文彦。他们没有打伞,浑身都被雨水淋湿,显得有些狼狈,想必也等了挺长一段时间了。
正好钟文彦此时也向她这边看过来,青盏于是对他微微一笑,接下立春手里的伞,向那边走过去,伞的半边为他遮住。
她之前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想问他这两年来是怎样付出的,考场上答卷怎么样。但是结果还没出来之前,她觉得问了不妥。现在,终于等到榜文布,他科场夺冠中了状元,可对上那双沉郁复杂的目光,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最后,只说出一句:“恭喜你!”
原来,一直以来担心的只有自己,他从来都镇定自若。是认为科考太难,还是看轻了他,才会为这个而担忧?
竟然是,自己太肤浅了。
微微侧头,看到立春站在她的身旁,全身都湿透了的样子,不像是刚刚这几步路走过来才淋得。她一直都认为,一把伞,足够为两个人遮雨,却从来没想过立春因为顾虑她的身份,这么久来,一直都在为她打伞,自己却淋在雨里……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有欲斯有恨】………
得赐状元府,跨马游街,一切荣誉都享尽之后,便到了进宫面圣的日子。
进得乾坤殿,一睹龙颜,见得满朝文武,钟文彦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应变能力竟然如此之强,把各种各样的问答处理的八面玲珑。除了朝中官员外,就是那与自己一同面圣的榜眼也对他刮目相看。
面圣结束,走出乾坤殿。
外面微风徐徐,阳光璀璨,鲜红的状元袍随风撩动,那样醒目动人。
此时残红已谢,纷扬的花瓣在空中飘起又落下,随着微微暖风,时而送来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芳香。
中了状元,又得到朝中众人的认可,钟文彦心情很好。他微微抬头,看见檐角飞勾的宫宇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是那样璀璨夺目。
荣誉,他得到了,权势,地位,将来也一样不会少。另外,还有那个他做梦都想得到的女人。
因为留恋这辉煌的宫宇,他走得慢一些,没有直接出宫,反而支走带路的太监,在宫里随处转转。
这一转之下,竟然见到了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女子。当然,只是远远的看见。只见她一袭翠绿的衣裙,笑容恬静,与这满园春色似乎融在了一块儿。唯一让他觉得碍眼的,便是她身旁的那个白衣翩翩的男子,虽然这样的两个人走在一起,真的很般配的样子。他毫不怀疑,这个人就是前段时间他在客栈的窗子里所看到的那一个。记住一个人不太容易,但是恨起来就容易的多,一举一动都能记在心上,根本不用刻意。
看着他牵着她的手,他再也高兴不起来,就是方才在乾坤殿得到众人的认可,也不能再让他感到一丝一毫的兴奋。对于那个人,说是讨厌,倒不如说是嫉妒,他嫉妒的快要疯掉了。凭什么他那么在意的一个人,他却可以拥有?
脸上的笑容早已隐去,他目光狠戾地望着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若不是残存着的一丝理智提醒他此时是在宫里,那个人能带青盏在宫里行走,身份地位定是不低,他早就走过去将他们分开了。
空旷的皇宫,突然不再那么阳光璀璨,连身上鲜红的衣袍也不再醒目,他愤恨地望着那两个远去的身影,心中是无尽的苦涩。
他会的,会让她来到自己身边。总有一天……
一只手突然落到肩膀上,钟文彦蓦然转头,看到一个身着华服,面容沉静俊逸的男子。
有些错愕地望着他,考量着他的身份:“你是……”
“休得无礼,还不快来拜见四王爷!”跟随而来的太监呵斥道。
就算他知道这个身着红袍的是今科状元,可是,状元再大,也大不过王爷,所以才敢如此狗仗人势。
钟文彦闻言,刚想行礼,却被慕容纯制止住,他望着他,轻轻道:“状元郎喜欢苏小姐?”
钟文彦不知道他说这个有什么用意,只望着他,却不回答。
“只可惜,皇上已经为苏小姐和八皇弟赐婚了。”慕容纯惋惜地说道。
这一袭话,却让钟文彦如五雷轰顶。赐婚了,八王爷。先不说对方王爷的身份,单单是那与明月国的对峙中接连几次的胜仗,已经让他自愧不如。他来京城的路上,一路走来,听了不少关于他的故事,大体说他用兵如神,每战必胜。
虽然这些传言不能都信,但所谓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这么说,便是这个人真的有些本事。
那么,从这个人的手中夺下青盏,是不是就艰难的很?
他再次将目光移向面前的慕容纯,带了些警惕,这个人告诉他这些,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果状元郎不介意的话,本王倒是有主意能让状元郎如愿。”慕容纯接着说道。
“王爷为什么要帮下官?”钟文彦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是无端的找他一个刚刚中举的状元,不可能没有缘由。
慕容纯笑了笑,移开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道:“两相合作,各取所需。”
“王爷凭什么认为下官会同意与王爷的合作?”钟文彦置疑地望着这个迫不及待要拉他下水的人。既然他有意要拉拢他,那他就不用那么谨慎地对他恭敬有加了。
慕容纯依然很轻的笑着:“因为状元郎想得到。”
“请恕下官不能奉陪!”这么容易就被人看出心事,钟文彦有些恼怒于自己此时的喜形于色,甩甩衣袖,径自离开了。
“王爷,他太不识抬举了,要不要奴才派人去教训他一下?”那太监征询地问道。
“不要。”慕容纯伸出一只手,挡住他。他的唇畔浮出淡淡的笑意,“这个状元和苏淳熙不同,他贪恋权势,**深重,有可以利用之处。”
“可是,他……”
“放心,他会来找本王的。”慕容纯打断他的话,望着前面宫殿飞勾的檐角,笃信地说道。
……
其实,青盏这次与慕容焱一起进宫是来看容太妃的。慕容焱说容太妃想见她,她便随他来了。
她知道今天是钟文彦进宫面圣的日子,不过她并不知道方才他看到了他们,更不知道他受到了慕容纯的挑唆。
看望过容太妃之后,她又去成亲王府去看铭?,见他身体因为天气暖和而有所好转,便放下心来,回府了。
刚进苏府大门,便看到白露风风火火地跑来,告诉她,淳熙在花厅设宴,招待新科状元。
自从榜那天之后,立春便染上了风寒,青盏觉得十分对不住他,除了叫来大夫为他看病之外,便是一直留意着他的身体状况。韵宁有孕在身,出不了门,淳熙因为太忙,没有多少时间陪她,青盏怕她寂寞,更多的时间便一直守着她,所以在今天之前一直没有出府,也没再见过钟文彦。
现在听说他来了府中,青盏便迫不及待地跑去花厅了。
刚走到花厅,透过曲折回廊,青盏看到鸿图也在,他静静坐于餐桌前,依旧是往日那个白衣盛雪的少年。只是一个侧影,她便能认出他,他那周身所散出来的光彩,是无人能比的。另外还有一些人,青盏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想必是大哥特意请他们过来的。
为了不失礼仪,韵宁亲自出来为众人斟酒。走到鸿图身边时,因为顾虑到两年前退婚的事,有些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犹豫着将目光移向淳熙。
看到这样的情形,青盏慌忙跑过去,接下韵宁手里的酒壶,笑道:“嫂嫂有孕在身,不易操劳,还是歇会儿吧,就让盏儿为众位斟酒。”
鸿图微微偏过头来,对上她璀璨的笑容,浮冰碎雪般的清冷目光静默了片刻,后又轻轻一笑,举起手里的酒杯。
青盏紧握手里的酒壶,为他斟了满满一杯酒,然后又转身去为在座的众人斟酒。来到钟文彦身边时,除了倒酒外,还说了一些祝福的话,言行举止显得落落大方。
钟文彦除了与众人攀谈之外,也无意间察觉到,那看起来清冷不可攀扶的沈鸿图,竟然也对青盏有意。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对于任何人都是礼貌有加,却是那样吸引人的目光。
不过,青盏好像对他也是无意的,与对自己没有什么区别。连沈鸿图这样的都不能让她动心,那八王爷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才会让她甘心嫁给他?
他是看到过两次那个人,但都是挺远的距离,来不及细细观察。
这时,有人笑问道:“苏小姐,你和八王爷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办啊?”
“这……”
“本王是急着要娶,无奈有人不急嫁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似是玩笑的叹息。
青盏微微转回头去,便看到慕容焱一脸惋惜的样子。她毫不怀疑,那个人是看到慕容焱过来,才问的那一句,他与她坐对面,不可能看不见一个大活人过来。不过,令她更为奇怪的便是,她刚从成亲王府回来,他怎么就来了。
慕容焱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笑着看向淳熙:“听说苏大人今天宴客,本王就来蹭顿饭了!”
“听谁说的?”青盏不罢休的追究道。
“这个嘛……”慕容焱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神秘地道,“是个秘密。”
青盏轻哼一声,倒不是介意他卖关子。她从成亲王府出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大哥宴客这回事,一转眼功夫就知道了,她毫不怀疑地认为,家里出叛徒了,是有人特意将这件事情告知于他。她誓,改天一定把这个叛徒清出来。
不过这样的对话,落在别人耳中更像是小小的赌气。钟文彦悄悄打量了一下慕容焱,虽然相貌气质一样不差,自己是有点不及他,可是,若是和沈鸿图比起来,还是有种相差甚远的感觉。青盏为什么会选择他呢,看他们说话的语气,那种没有客气的亲近,让他极为嫉恨,绝对不像是被强迫。对于青盏,他多少有些了解,她不是那种竭力攀附权势的人。难道,她喜欢的,便是他说话时的幽默?
他又看了看沈鸿图,见他垂头倒酒,眸光黯淡的样子,竟然无端的有点儿安慰的感觉,原来,失意的,不只是自己一个。
不过,他不是沈鸿图,对于喜欢的,从来不愿放弃,然后自己一个人黯然神伤。紧紧地握住一只酒杯,力道大的像要把它捏碎了。他想要的,便一定要得到,不管以怎样的方法,用什么样的方式。
这些人中,慕容焱唯一不认识的便是新科状元钟文彦,但是看他一袭红袍,也猜出来了。淳熙一直向钟文彦说他的贤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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