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舒服的眼神。虽然他们并未说什么,但却让淳熙有些压抑。
青盏目光稍稍静默了一阵子,随后又会意地点点头:“好,大哥。”
上元佳节,多好的日子。为了让大哥开心一点儿,青盏便答应下来。
淳熙淡淡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觉间,杂技表演已经结束,众演员领赏后退下。等了一阵子,便再也没有等到其他节目,宴会便乱作一团。现在这里已没有了主心骨,自然无人去压他们的嚣张气焰。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惊呼:“韵宁公主与沈将军来啦!”
众人齐齐动容,纷纷站起身来,就连现在在这上元宴上最大的太子,也起身看向不远处走来的一男一女……
那沈将军自然是沈鸿图无疑,方才没有看到他,青盏便向慕容焱询问了他的去处。对方给出的回答是:奉皇上之命,沈鸿图陪韵宁公主去永乾街看灯了。
“郎才女貌。”
“才子佳人。”
……
在场的众人纷纷赞赏开了。
青盏从未见过韵宁公主,因而对这个早就听说过的有“皇族第一美人”之称的韵宁公主十分好奇,便禁不住转头去看。
出现在她视线之中的女子清雅脱俗,雍容华贵,举手投足间十足皇家贵气,如一朵繁盛的牡丹花。只是,她没有笑,平静无澜的隽美脸容上没有一丝的情绪。
沈鸿图与她一同走来,还是如往日一样,白衣清雅。虽然微微勾起唇角,却仍是清冷淡漠。那如星河般闪耀的眸子深沉难解,淡淡地看着众人,仿佛与世隔绝的神佛一般,包容众生的一切,却又不将一切放在心上。待触碰到青盏的目光,眸中出现一丝慌乱,躲躲闪闪,不知放向何处。
青盏不解他这是为何,也不知道二人为什么都没有显出尽兴归来的样子。只是就二人的外表来说,确实如众人所说的:郎才女貌,才子佳人。
“他们真的挺般配呢!”青盏笑着对身旁的淳熙说。不经意地转回头,看到淳熙抬头望着一同走来的二人,面上带着微不可查的失落、忧伤。如他那日于亭中独自饮酒时一样的神情。待触碰到青盏的目光,慌忙地低下头,拿起长几上的酒杯装作饮酒。可青盏已然看见那酒杯空空如也。
大哥,莫不是……
再次转头去看向这边走来的二人,尤其是韵宁公主。
那日,大哥于亭中喝醉,一直喊着好难过,好难过,便是皇上给沈鸿图与韵宁公主赐婚的日子。现在,他同样难过,又是韵宁公主与沈鸿图同时出现。
大哥所喜欢的人,莫非就是韵宁公主……
那他平时如何与沈鸿图面对共事?他就不难过么?
青盏突然想到没几天前,鸿图还去了状元府,与大哥在书房一待便是一上午。
“沈将军,皇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不多玩一会儿?”太子殿下道。
其实这太子,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不济,反正不是纨绔子弟的那种,只是性子直了一点儿,不知道变通,没有那么多心机,大概属于没脑子的那一类。
“先前鸿图与公主在街上闲逛,现永乾街的花灯还没有宫中好看,便回来了。”沈鸿图轻轻一揖,恭敬道。
韵宁公主对着太子点点头,算是赞同沈鸿图说得话。她与鸿图并肩来到一处空桌处坐下,这才抬头打量众人。看到坐于淳熙身边的青盏时,眸光微微一闪,勾起一抹微笑,淡雅宜人:“这位是……”
青盏微微一怔,隐约觉得这笑虽礼貌,却有那么几分让人冰冷的探究,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难道,让她现了什么……
鸿图对她的态度,确实不同于常人。
淳熙拱手道:“公主,这是舍妹青盏。”
“原来是苏小姐,幸会。”再一笑,却完全是如沐春风,找不出方才的一丝冰冷。
青盏微蹙眉头,不解她前后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变化。或者,因为鸿图的原因,自己太敏感了?
摇摇头,不行,不行……
还是一切与自己无关好。
得罪了公主,她沾不上什么光。
慌忙挤出一抹笑容,青盏拱手轻轻一揖,埋头看起自己的手指来。然后,听到自不远处传来的悠远而凝重的声音:“韵宁,你莫要吓到苏小姐。”
韵宁微笑着转头,看着自己的胞兄,调皮地眨眨眼睛:“是,皇兄。”
青盏也是随她一同转头的,却见说话的那人是九皇子慕容岚。对上她的目光,他只淡淡点了点头,以示敬意,然后埋头倒酒。倒是慕容焱,在她目光滑过的时候,粲然一笑,送她一抹暖意。
“原来是苏小姐啊!”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两道肆无忌惮的目光,青盏眸光微转,便看到六皇子那张俊美却极尽猥琐的脸。
他开始一直没注意到青盏,直到韵宁提到,他才转头去看,却见原来是那次与他八弟在一起的那个很美的女子。见青盏低头不说话,他又接着道:“一睹芳容之后,遍寻不着,原来竟是我们状元郎的妹妹!”
青盏忙轻轻一揖:“殿下过奖了。”
知道此人不是好惹的,青盏便不欲在口舌上费劲。
六皇子再想说些什么,却收到旁边四哥警告的目光,遂不甘地住了嘴。
这时,突然有人提议:“今夜花灯璀璨,月明正好,不如我们吟几诗,做做对子,以助雅兴吧?”
“好啊。”
“这个建议不错!”
……
在场文人雅士居多,纷纷表示赞成。
那么,由谁第一个来做,便成了要争论的问题。
文人们向来注重礼节,也可以说是酸文假醋,你推我,我推你的,互相谦让,越是相让,越是没有一个人肯第一个来。
正在众人争论不休之时,自那王子皇孙坐位处传来一声朗润的声音:“本王来试试。”
众人转头一看,但见这自告奋勇之人便是以*风雅著称的八皇子慕容焱。
青盏淡笑着去看他,待慕容焱对她眨眨眼睛后,又去看众位皇子,那其中自然又是表情各异。
慕容焱并不在意众人的目光,只淡淡笑道:“大家来出个题目吧!”
“吟诗作对,便是为了尽兴,出了题目岂不是限制了思路,那样何以尽兴呢?”
突然有人说道。
“今天是灯节,那本王就作一藏谜诗吧。”慕容焱笑着清了清嗓子,沉吟了一阵子,朗声念道:“四月将尽五月初,刮破窗纸再重糊。丈夫出门三年整,捎封信来半字无。”
吟完之后,他又道:“本王在这诗中每一句藏了一味药材,也请众位来猜猜这四味药。”
听他这么说完,宴席上立刻一片安静。青盏悄悄抬头去看,却见众人之中有冥思苦相的,有看笑话的,也有不以为然的,比如九皇子。
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一刻钟,周围叹息声一片,这些自以为才能了得的文人们,却没有一个人猜出来。
不知是真的猜不出,还是不屑于回答。
其实,青盏也没猜出来,她只猜出了第三句的“丈夫出门三年整”是“当归”,其余便想不起是什么了。
“我来试试看!”
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今科状元,翰林院大学士苏淳熙。
淳熙神情微敛,轻轻念道:“五月既望时,出门多加衣。游子离乡久,素笺未写诗。”然后看向慕容焱,“王爷,淳熙猜得可对?”
慕容焱不想他会以诗作答,遂赞赏地一笑:“状元不愧为状元!”
青盏下意识地向韵宁公主看去,却见她正轻轻点头,似乎是赞赏大哥的才华。
慕容焱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人,问道:“谁还猜出了答案?”等了一阵,无人应答,慕容焱笑道,“那么,我们就请状元郎为我们公布答案吧?”
淳熙见众人等待答案的样子,淡淡一笑:“好。”
“且慢!”青盏突然出口阻止。见众人看她奇异的目光,知道自己失言了。
其实,她是通过二人的诗猜出了答案,想知道正确不正确。但是说出口,她才想到,就算是由淳熙说出来,她也能知道自己的答案正确不正确。
可是现在众人都在看着她,只有硬着头皮说下去:“青盏没有做出诗来,但听到大哥与王爷的诗,青盏猜出了四味药材,不知对不对,所以想要说出来让大家品评。”待得到慕容焱赞同的目光时,青盏朗声说道,“‘五月既望’便是五月初,与‘四月将尽五月初’一个意思,而我们春夏秋冬的月份之分是一、二、三月为春,四、五、六月为夏,七、八、九月为秋,十、冬、腊月为冬,五月是夏的中间月,于中间位置,属半,是为‘半夏’;‘刮破窗纸再重糊’与‘出门多加衣’是为了防止寒风侵入,是为‘防风’;‘丈夫出门三年整’与‘游子离乡久’都是出门在外已久的意思,应该回家,是为‘当归’;‘捎封信来半字无’是信上无字,素笺是写诗用的,‘素笺未写诗’,便是白笺上无字,无字者,空白也,而写信用的是白纸,素笺也是白纸,一解白色的纸,二解空白的纸,是为‘白芷’。”
半晌无声。
四皇子慕容纯出声一笑,打破宁静:“好详细的讲解,好玲珑的心思!”
韵宁公主也是有些惊异,对淳熙道:“苏大人,想不到苏小姐竟有如此才华,怎么以前未曾听说?”
一心爱慕的那个人以这样的方式与他搭腔,淳熙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微微垂下眼睑,道:“九妹她……也是前不久方才来到京城的,是以……公主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
“这样啊。”韵宁转过头对青盏说,“妹妹记得来宫里找我,姐姐可是想与妹妹做个手帕交呢!”
听闻韵宁公主这番话,众人则是惊异地看着青盏,又是羡慕又是佩服。
青盏笑着应声说好,可心里却说:免了,你一位大公主,岂是我小女子所能结交的。倘若哪天现未来夫君好像对我有意,那我的小命还能保得住吗?
事关身家小命,青盏可不敢马虎。
目光不经意地略过沈鸿图,却见他正望着自己,深邃宁静的眸子里带着如浮冰碎雪般的清冷,似乎又有一种淡淡的忧伤。
――――――――――――
注:
本章中两含谜诗中前一为柳宗元所做,为了符合情境,稍作改动了一下。原诗为:
四月将近五月初,刮破窗纸再重糊。
丈夫进京三年整,捎封信来半字无。
后一为刘禹锡所做。
柳宗元与刘禹锡是至交好友,刘禹锡自小体弱多病,柳宗元为了好友而特意研读医书。柳宗元玩笑地做了上面一药材含谜诗寄给刘禹锡,刘禹锡便寄了下面一诗给柳宗元,告知他自己已经猜中了诗中的四味药材,便是:
五月既望时,出门多加衣。
游子离乡久,素笺未写诗。
两诗中所含的四味药名为:半夏、防风、当归、白芷。
………【第一百一十章 替君来救美】………
微扬唇角,青盏冲他淡淡一笑,那笑容明媚、璀璨、纯粹,如夜空中闪耀的星光,将这上元夜闪耀的灯光也压下。鸿图一刹那的失神,静静地望着她,那女子一袭翠绿的衣裙,满头珠翠,于灯火照耀下那张精致的面容上,有步摇轻轻颤动的影子,在这夜晚之中是那么让人心动。
第一次见她时,就有的怦然心动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的剧烈起来,以至于他那么渴望看到她。
这个女子,她给人的感觉总是那样清静、淡泊、无无欲无求,一般女子所特有的心胸狭隘、嫉妒、矫情、做作等痼疾,在她那里影迹全无。就如一朵写意的荷花,一朵半绽的牡丹,设色单纯,内涵丰富,古朴典雅,雍容华贵。那样纯粹、淡雅,眸光如初生孩童般的纯净。
但是,她不是初生的孩童,她甚至有出常人的玲珑心思,那样冰雪聪明。她只是天生淡泊,一切都不太在乎罢了――也包括他……
那女子目光未曾停留,只是轻轻掠过,甚至连那笑容也纯粹出于礼貌。他想,在她的心里,自己大概和这在场的人没什么区别吧,顶多是多了一层认识。她会对所有人好,可她的好是无异的,就像她对鸟儿,山石,花草,以及自然中的一切都好,这与感情毫无关系。
此时,他不敢转头,不敢去探寻那个女子的目光又经过了哪里,那样清净无尘,包容温暖的目光,大概是不会为其他人停留的――只除了她的大哥――苏淳熙。
宽大如蝶翼一般的衣袖不经意地轻轻摆动了下,鸿图没想到,在场的所有人也没想到,他这一个细微的动作竟然碰到了端送热汤过来的宫女,宫女一时失手,满的就要溢出来的汤竟向韵宁公主洒去。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淳熙脸色稍微一变,什么也没想,马上就准备站起来。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起身,便看到鸿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衣袖挡住了溅来的热汤。
因为那汤是刚做出来的,十分地烫,即便是隔了衣袖,鸿图的眉头依然稍微蹙了一下。
韵宁公主慌忙拉起他的衣袖要看他的伤势,低低地说着什么,大致是关怀的话,态度显得十分亲昵。
无暇顾及其他人的反应,青盏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大哥,只一瞬间,他的神情便由担忧转变为失落。他看着韵宁公主为鸿图擦拭衣角,目光温柔而悲伤,看了许久,拿起长几上的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再倒酒,再饮尽……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身影,竟是如许的悲伤,如许的哀愁,如许的让人心疼!
光洁的手指轻轻地,慢慢地挪动,用很小的力道阻止他举杯饮酒的动作,青盏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哥,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到别处走走吧?”
淳熙微微一怔,抬头看到妹妹温和安慰的目光,心里一暖,再看一眼不远处坐着的鸿图、韵宁公主二人,点点头:“也好。”
反正,他在这里什么都不是,连关心她的立场都没有。
青盏轻轻站起身来,向众人一揖,抱歉地说道:“我大哥有些醉了,我扶他找个清静的地方走走。众位继续吧。”
韵宁公主闻言向这边看过来,目光中带了丝意味不明的东西:“苏大人醉了么?”
淳熙努力压制住心中的痛苦,向众人告罪,随即与青盏离开席位,向灯火阑珊的地方走去。
月光温柔,迤逦地铺落一地,梅花的清香淡淡浮动,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树木,在这严寒的冬日也没有落叶子,在灯火月光的照耀下,于洁净的地面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
不远处紫宸殿外灯火璀璨,花灯紧促,欢声笑声连成一片,在这上元佳节里,本是一幅极生动的画面。
可是……
于树荫朦胧之中,淳熙扶槛而立,低垂的眼睑,料峭的侧面轮廓,那种很萧索的感觉,无一不表明了他心底的痛苦,悲伤。
青盏轻轻地扶住他的手臂,轻轻地转头看他,轻轻地问道:“大哥,韵宁公主她,是不是就是大哥喜欢的那个人?”
他曾经那样痛苦地对她说,喜欢一个人,曾经那样无助地对她说,真的好难过。
是啊,痛苦,无助,难过……
淳熙微微一怔,转头惊异地望着青盏:“你怎么知道?”
青盏温柔地望着他:“大哥,那日大哥在亭中醉酒,那是盏儿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