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盏稍稍犹豫了一下,轻轻道:“五姐,我不怕,你给我用药吧。”
“九妹,你确定吗?”蓝柯不确定地问道。
青盏决然地点点头:“我确定。”
蓝柯点点头,将旁边凳子上的铜盆端过来,那铜盆里本来盛着半盆清水,她便将蓝色瓷瓶里的白色粉末倒了进去,对青盏道:“九妹,先用它把脸洗了。”
青盏望了一眼菱花镜里的自己,虽然受了伤,虽然那道伤痕很明显,但她依然美丽,并不像说书人所讲的那样,一个美丽的女子脸上受了一点点的伤,就变得貌丑无盐了。这个样子,她本来是能够接受的,不怪自己也不怪任何人,但是,如果有机会好一点,她还是不会错过。
很痛苦么?
她倒是想尝试一下,那到底有多痛苦。会不会比她刚得知慕容焱死了之后的心痛还要厉害。那样撕心裂肺的痛她都能承受的住,更别提身体的疼痛了。
她信步走过去,甚至连犹豫都没有,便直接捞起水里的手巾清洗脸颊,很认真很仔细地擦拭。在清水的倒影里,她能看到自己晃动的影子。
蓝柯让她多洗一会儿,便足足洗了两刻钟。伤口的结痂因为湿润太久,已经有些脱落下来,那些刚刚长好的细嫩肌肤,因为手巾的触碰,而微微有些疼痛。
洗完之后,蓝柯便从那白瓷小瓶里倒出一颗血红的药丸,放于她的手上,道:“把它吃了。”
青盏接过药丸,看了一眼,慢慢放入口中,咽了下去,将目光移向蓝柯。
“九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蓝柯问道。
以前舅舅向她形容过的那些痛苦,她要亲眼看着自己关心的妹妹一点一点的经历。
刚想说没事,腹中突然疼痛起来,犹如翻江倒海般的,冲击着五脏六腑,让她目光渐渐涣散。脸上也痛了起来,比她当时拿着银簪割破脸颊时要疼痛千万倍,并且还有置身于火海的灼烈感。一时忍受不住,没有站稳,将帐内小几上的一套瓷杯打落在地,而她的身子也倒在地上,手上细嫩肌肤被瓷片割破,鲜血直流。
“九妹,你忍忍。”蓝柯慌忙走过去。看青盏的反应,便知道药效已经作了。
这才是刚刚开始,还不是最痛苦的时候,便已经这样,那以后,她不知道她该如何忍受。
因为她的搀扶,青盏恢复了些神智,很努力地笑了笑:“五姐,别担心,我能忍受地住。”
可是,身体的疼痛有些不受控制,她几次用力,想挣脱蓝柯的搀扶,蓝柯担心她再次伤到自己,便紧紧地抱住了她。
“九妹,要是很痛,就大声地喊出来吧,那样,会好受一些。”蓝柯低声对她说道。
青盏极力地控制着自己,说道:“我不能,让他们听到,会担心的。”
“啊――”刚刚说完,身体疼痛的更厉害了,没有忍住,终于叫出了一声。
青盏整个面容上出现痛苦之色,对蓝柯道:“五姐,快,封住我的穴道。”
“不行,那样你会更痛苦的。”蓝柯犹豫道。
“五姐,求你了,快啊,我真的不想让他们知道。”青盏恳求地说道。
蓝柯稍一沉思,腾出一只手来,在她身上轻轻点了几下。
被点了穴,青盏不能动了,整个身体向地上倒去,却被蓝柯及时的接住,把她安置在床上。
蓝柯在床边守着,静静地望着她。在这个世上,除了舅舅,爷爷,青盏便是第三个对她好的人了,虽然慕容啸也对她很好,但他是后来的。她不想青盏以后因为脸上的这道伤疤而痛苦,所以,便让她做出这个选择。其实,一开始,她就知道青盏会同意的,那个倔强的丫头,自然不会被一时的疼痛所吓倒。
青盏眼睛微微闭着,因为痛苦,她的眉头紧紧蹙起,即便在这冬日里,额头上仍然闪烁着豆大的汗滴。蓝柯拿着一方雪白的手巾,轻轻为她擦拭额头。
青盏只是穴道被封住,不能动弹,却没有昏迷,只是闭上了眼睛。她能感受到蓝柯为她擦拭汗水,然后又为她包扎手上的伤口。比起身上脸上的痛苦,那点伤实在是不值得一提。她觉得自己的内脏像是被翻江倒海的巨浪摧残着,身体又像是在火海之中燃烧。那种碰撞的,灼伤的感觉,她都能感受得到。她以为忍一会就能过去了,可是等来的却越来越疼痛,在她实在忍受不住的时候,终于昏迷过去。
青盏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而且身体也不痛了,穴道自然解开。慢慢支起躺的有些疲劳的身体,青盏起身下床,方才看到自己手上包着的白纱。她轻轻拍了一下那白纱下面的伤口,感觉到有些疼,才意识过来,自己所经受的浴火般的痛苦已经过去了,体内那翻江倒海的痛苦也不再。她慢慢走到红木桌前,拿起上面的菱花镜仔细地观察脸上的伤口。那丑陋的结痂已经不见了,受伤的地方只留下一个很细小的印痕,比其它地方显得*一些,呈浅浅的粉红色,想必时日久了也会恢复原色。就算不能恢复,这样的痕迹也比她之前想象的要隐蔽的多,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脸上好了,虽然她本不太在意,但还是有些害怕那些熟悉的人见到她后的大惊小怪,如今,便不用面临那样的问题了。青盏的心情格外好,轻轻活动一下肢体,现在身体轻盈的就犹如涅?的凤凰。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有心成良缘】………
蓝柯从外面进来,看到青盏醒了,微微一笑:“总算是过去了。”
“是啊,过去了。”青盏放下镜子,走到蓝柯面前,笑道:“五姐,谢谢你。”
蓝柯摇摇头,伸手去触摸她的脸颊,伤口处,那比其它地方都要细嫩的肌肤,是经受不了日晒风吹的,便道:“九妹,这几天还是要戴着面纱。”
青盏扬唇轻轻一笑:“五姐,我听你的。”
蓝柯又接着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青盏都一一记下。二人说话之际,帐外突然传来乱糟糟的吵嚷声,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只能听得到声音,却听不到里面的内容。
“去看看吧。”疑惑有什么事情要生,青盏说道。
“好。”蓝柯答应着,从桌上拿起面纱为她系上。
走出营帐,远远看见大帐门口站了许多士兵,便径自走过去看。
拨开围在旁边的士兵,青盏看见在大帐门口跪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涪城的时候他们招下的降将张勃。昨天回来没有见到他,原来他也来了燕京。向旁边的士兵一打听,方才知道,这次鸿图挂帅出征除了与慕容啸一起外,为了胜算更大一些,还准备带几个将校,具体是谁现在已经定下来了,不过那其中没有张勃。他坚持要去,便向鸿图请缨,鸿图不许,就一直跪在这里,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青盏知道这张少将投降多日,一直没有立下战功,怕被人小看,心里不舒服。现在好不容易等到出征,自然不愿意错过这次机会。不过,带着这样的目的去,对他自己以及全军都没有好处,若是因为想要立下战功,而急功近利的话,可能会带了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果。
想到这里,她决定去劝他一劝,便向圈子里面走去。
张勃一心只等鸿图答应他的请求,没有注意旁边的人,所以青盏的到来让他有些意外。他望着入目之处的一抹鲜绿的衣裙,然后循着衣裙慢慢向上看去,看到一张蒙着面纱的脸,然后,是一双清澈恬静的明眸。
青盏自上而下地望着他:“张少将,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姑娘?”张勃这才认出了青盏,有些激动,抬头望着她,“张勃的伤早就好了,姑娘,你快帮张勃求求情,让沈将军同意张勃随军出征吧。”
他还在明月**中的时候,便听说过沈鸿图。那个容颜倾世的少年,就像是一个神话,他功夫了得,智勇双全,用兵如神,几乎从来没有打过败仗。一张青弦弓,一支没羽箭,百步之外,则必中。每次两国交锋的时候,一旦看到沈字旗,他们的将领都不敢迎战,慌乱逃走。他自己,也对沈鸿图佩服的五体投地,渴望有朝一日,能被这样的将军带领。
就是因为此次的主帅是沈鸿图,他才会跪在这里请求,倘若是换做别人,他就不会这么恭敬了。
“张少将。”青盏慢慢蹲下身子,与他平视,低声说道:“张少将,你应该知道,沈将军是昨天方到燕京的,这选择让谁跟随前往,也不是他一个人定下的,军师必然参与其中。军师一向深谋熟虑,他所安排的,便是百般斟酌,用心考虑每一个细节。如果他没有任用你,便是你去不合适,这样,就算你一直跪在这里也没用。”
“姑娘……”虽然知道她说得话很有道理,但是张勃还是有些不甘心。
青盏明白他的心思,想了想,接着道:“张少将,要立功也不急于一时,也不一定上战场,好好的活着,才会有机会。你还记得吗,当初王爷招降你们的时候,就算当初我不求情,他也不会真的杀了你们。既然留你们在军中,又岂会只作为一个摆设,总有机会,他会重用你的。”
“王爷,他……”不是生死未卜么?
“放心,王爷一定会回来的。”青盏望着他,目光凝重,这句话是说给他听,也是说与自己。然后,又道,“张少将,你回去罢,别跪在这里,让人看笑话。”
张勃纠结了一阵子,他不得不承认,青盏的话很有说服力,虽然他有些不太情愿自此放弃,但还是被她说服了:“好,我听姑娘的。”
说罢,便站起身来,走出圈子,回自己的营帐。
看着他走了,青盏满意地笑了笑,对那围成圈子看热闹的士兵们道:“张少将已经走了,大家都散了吧。”
那些士兵约略都听说过青盏为军中出过许多计策,对她也十分的佩服,所以见她这样说,都听从的散去了。
见他们都走了,直到只剩下把守营帐的士兵,青盏才与蓝柯一道走进大帐。
……
昨天还是艳阳高照,没想到今天却是一直阴沉沉的,到了傍晚十分,竟然飘起雪花。
当晚,鸿图就带领军队向涪城出了。这下雪天气,是他们盼了几个日夜,才盼来的。在这样的天气,敌军防守才可能不那么严密。
青盏一个人坐于营帐之中,听着外面簇簇飘落的雪花,面带担忧之色。虽然这次出征胜算很大,但是危险却是不可避免的,而她,却不希望每一个人出事。
有些风,透过帐幔的缝隙吹进来,将烛台上如豆的烛光吹得明灭不定。
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鸿图带兵战场杀敌,她便清醒地在营中等候。燃尽了好几支蜡烛,手中的丝带在指尖缠绕又拆开了无数次,终于盼到天亮。
才是天刚蒙蒙亮,四围还是一片昏昏暗暗,青盏便披上披风,走出自己的营帐。
外面雪花依旧在飞舞,纷纷扬扬的下落着,地上已经积下了厚厚的一层。
这样走在冰天雪地里,便止不住的寒冷,她真的不敢想象,那些手执兵器,战场杀敌的兵将们是怎样过的。
远远地看见军营大帐的灯还亮着,便不由自主地向那边走去。
在青盏意料之中的,铭?在里面。她早就猜到了,在这种时候,铭?是一定睡不着的。
他正在翻阅兵书,听到动静,慢慢抬起头来:“青盏,睡不着,就过来坐吧。”
青盏慢慢向大帐里面走去,这营帐之大,让她走了好久,才走到铭?的身边。不太清晰的烛光之中,他的脸色还是如以往一样的苍白,了无血色。
“咳咳咳……”他突然又急促地咳嗽起来。
青盏慌忙从衣袖间拿出一方丝帕,递到他的手中,一边帮他轻轻捶背。
“没事了。”咳完,铭?快地将那丝帕紧紧握于手中,以防青盏看到,抬头看着她,轻轻一笑。可青盏分明看见他唇角残留着的一缕鲜红的血丝。
看着他单薄的身体,青盏心痛的厉害。她犹豫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劝说道:“铭?,身体要紧,还是回去休息吧。”
少年唇畔依然是潇洒不羁的笑容,他轻轻道:“都习惯了,不碍事的,反正也睡不着。”说罢,又低头翻阅兵书,不再看她,来掩藏内心那种叫做不安的东西。
青盏见劝说不了他,无奈地摇摇头,拿起旁边榻子上的一件厚重的狐皮披风,轻轻为他披在身上。
外面寒风依旧没有停息,雪花依然在纷纷扬扬地飘落着,那????落地的声音,像是无声的叹息。
青盏突然想起那次用雪莲为铭?医病的情形,慕容焱曾向她说过,雪莲能让他的生命延长两三年,现在,已经差不多要两年了,那是不是……
青盏感到一种无端的恐惧,这种恐惧,丝毫不比听说慕容焱死了的消息后,那撕心裂肺的痛苦来的逊色。其实,铭?在她心中的分量一点都不比慕容焱少,不同的是,一个是爱情,一个是友情。
终于在天色大亮的时候,传来了战争胜利的捷报,他们已经攻下了涪城,驻军防守。没几日,便又攻下了新城。
虽然早就听说过鸿图带领的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是这么快就攻下了两座城池,多少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青盏决定却涪城,她将心中所想告诉铭?的时候,他只微微一笑,没有阻止。
有什么理由阻止呢,她想去。这样到涪城去,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只是他将又有一段时间看不到她。其实,不见也好,他可以放心的思念,总比面对着她刻意掩藏的好。
青盏是与张勃一起去的,几天前蓝柯随军去了涪城,铭?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便让张勃负责保护她。
时已入了腊月,郊外的野梅花已经开了,一树一树,红红艳艳,积雪装点,美丽动人。一路踏雪寻梅,觉得没有多久,便已经到了涪城。
听完鸿图的讲述,她知道了,此次夺下两城,伤亡并不严重,涪城是攻下来的,敌将带兵防守,被鸿图一剑射死,部下皆降。占领涪城后,修养了几天,便准备攻打新城,没想到敌方将领一看是沈字旗,没敢迎战,直接弃城而逃,所以可以说新城是捡回来的。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好的,毕竟敌方我方可以少死许多人。鸿图又告诉她,他已经遣人出去寻找慕容焱了,蓝柯和慕容啸在新城。
天色微暮的时候,突然有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走进来,禀告道:“将军,城外有一男一女,请求要见苏小姐。”
“什么人?”青盏一听是要见她,忙问道。
那士兵道:“属下不知。”
“我去看看。”一男一女,要见她?应该不会是五姐与慕容啸吧?
如果是五姐和慕容啸的话,这里的人应该认得他们,虽然这里绝大多数人是鸿图从云中带来的,但大家毕竟是一起从燕京来到此地的。
鸿图轻轻拉住她:“那么冷,别出去了。”他又对那士兵道,“把他们带到这儿来!”
士兵闻言离开,不久之后,便把他所说的那一男一女带了进来。看见青盏,那女子激动的热泪盈眶,快步走到她身边,道:“小姐……”
“蓝儿?”青盏也显然十分激动,这么久了,没有她的一点儿消息,她以为蓝儿已经不在人世。
“小姐,蓝儿终于又见到您了。”说着,晶莹的泪水便自眼眶里扑簌扑簌地滑落出来。
青盏一边为她擦拭泪水,一边向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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