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卷2-列王的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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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卷2-列王的纷争-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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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我没有人可以倾诉,”她告诉他。“我祈祷,但诸神不愿回应。”她轻柔地吻着他的手。肌肤还很温暖,苍白透明的皮肤下,蓝色的脉络盘根错节,一如远方的江河。门外大江滚滚东流,红叉河和腾石河交汇在一起,奔腾不息,但父亲手掌里的河流却做不到这样,不久便将干涸殆尽。“昨晚,我梦见咱们从海疆城回家的情景,就我和莱莎在半途迷路那次,您可还记得?一阵奇特的浓雾包围过来,咱俩落到队伍后面。举目四望,一片灰濛,打马鼻子往前,一尺都看不清。我们找不到大道。树木的枝干像长长瘦瘦的手臂,围住我们,搔抓我们。莱莎哭了,我喊了半天,声音却被浓雾吸收。只有培提尔知道我们在哪儿,他一个人回来,找到了我们……”
  “这一次,没有人会来找我,对不对?这一次,我必须自己寻找自己的路,这好难啊,真的好难。”
  “我一直牢记史塔克家的族语。凛冬将至,爸爸,对您来说是如此,对我来说也是如此。如今罗柏不但要对抗兰尼斯特,还得用同样的劲头对阵葛雷乔伊,可这又为了什么?为一顶金冠和一张铁椅子?毋庸置疑,这片土地已经血流成河了啊。我想要女儿们回家;我想要罗柏放下刀剑,去瓦德·佛雷那边挑选一位朴实无华的姑娘,生儿育女,快乐幸福地生活下去;我想要布兰和瑞肯回来;我想要……”凯特琳耷拉下头。“我想要,”她重复着这个词,这个词须臾便随风而去。
  良久之后,蜡烛闪烁,终归熄灭。月光从窄窗间的缝隙流泻而进,在父亲脸上留下斑驳的银色花斑。她听着他吃力地呼吸所发出的轻弱低语,听着永无休止的湍激波涛,听着院里飘来竖琴弹奏的微弱的情爱歌谣,伤感而又甜蜜。“我爱上一位艳如秋阳的佳人,”雷蒙德唱道,“落霞洒在她的发梢……”
  歌声已止,凯特琳却没有察觉。一个又一个时辰转眼即过,但布蕾妮敲门之前仿佛一切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夫人,”她轻声宣告,“午夜已至。”
  午夜已至,爸爸,她心想,我必须去履行我的责任。她放开他的手。
  狱卒是个鬼鬼祟崇的矮子,鼻上满是破损的脉络。进门时,此人正趴在一大杯麦酒和吃剩的鸽子派旁边,看样子醉得不轻。他眯起眼睛,怀疑地打量她们。“请您原谅,夫人,艾德慕老爷有令在先,除非持有他的印信授权状,任何人均不得探望弑君者。”
  “艾德慕老爷?莫非我父亲死了,而我还不知情?”
  狱卒舔舔嘴唇。“没有,夫人,当然没有。”
  “那好,你要么打开牢门,要么和我一起去霍斯特老爷的书房,当面解释你凭什么拒绝我。”
  他垂下眼睛。“一切照夫人吩咐。”他的镶钉皮腰带上挂了一大串钥匙,他咕咕噜噜找了半天,才拿出开启弑君者牢门的那把。
  “回去喝你的酒吧,”她命令。一盏油灯挂在低矮天花板的钩上,凯特琳把它取下,点燃火焰。“布蕾妮,别让任何人打扰我。”
  布蕾妮点点头,手按剑柄圆头,在牢门外站定。“夫人需要我时,出声便行。”
  凯特琳用肩膀顶开厚重的铁木门扉,踱进一片污秽的黑暗中。这里可算是奔流城的“肚肠”,也和肚肠的味道一样难闻。许久未换的稻草散落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墙上有一块块硝石补丁,看不出颜色。透过石壁,传来腾石河水微弱的脉动,在昏黄的灯光下,一边墙脚有一只装溢粪便的提桶,另一边则有个缩成一团的形体。酒壶放在门边,根本没动。看来这次要开动脑筋。庆幸的是那个狱卒没有多嘴贪杯。
  詹姆抬起一只胳膊遮脸,手腕上的铁铐叮当作响。“史塔克夫人,”他太久没说话,嗓子有些嘶哑。“我这样子,恐怕不能招待您呢。”
  “看着我,爵士。”
  “光线刺痛了眼睛。您乐意的话,请稍等一会儿,”自那晚在呓语森林被俘以来,詹姆·兰尼斯特便连刮面也不被允许,那张和太后如此神似的面容而今被蓬松的胡须所覆盖。灯光下,长须闪着金光,他看上去就像硕大的金黄猛狮,虽然被铐住,依然很雄伟。未梳洗的头发纠结垂肩,身上衣物业已破烂,面孔则苍白枯槁……但这位男子依然充满了力与美。
  “你似乎不领我的情。”
  “突来的慷慨让人怀疑。”
  “想砍你脑袋轻而易举,我何必下毒?”
  “服毒丧命可被认作自然死亡,脑袋却不会自动搬家。”他躺在地板,眯眼往上瞧,灵猫一般的碧眼逐渐适应了光线。“我该请您坐下,可惜您老弟忘了安排椅子。”
  “我站着就好。”
  “行吗?我得说,您的脸色糟透了。或许是灯光的缘故。”他带着手铐脚镣,并互相连接,使得他无论是坐是站都很不舒适。脚镣还钉在了墙上。“我的手镯够沉吧?您还想再加点料吗?要不要我用它们来演奏呢?”
  “全是你自作自受,”她提醒他。“我们让你以符合自己身份和地位的方式舒舒服服待在塔楼囚室,你却以逃跑来回报。”
  “囚室就是囚室,虽然这里和凯岩城底下某些地方相比,还真算得上阳光明媚的花园。或许有一天,我让您去见识见识。”
  如果他也会恐惧,至少隐藏得很好,凯特琳心想。“一个手脚被铐住的人应该客气一点,管好嘴巴,爵士。我到这儿不是来听你恐吓的。”
  “不是?那您八成想和我出轨喽?难怪他们说寡妇难守空闺。虽然咱们御林铁卫发誓永不婚配,但只要您玉口一开,我还是会勉为其难。来,倒两杯酒,把裙服脱掉,看我有没有反应吧。”
  凯特琳满心厌恶地俯瞰他。世上还能找到别的人像他这般美丽却又如此可鄙吗?”这番话若给我儿子听见,他非把你宰了不可。”
  “除非他还让我带着这些玩意儿。”詹姆·兰尼斯特把铁链弄得叮当响。“咱们都心知肚明,那小孩根本不敢和我战斗。”
  “我儿虽年轻,但你若把他当作莽夫,那就大错特错……在我看来,当你统帅大军时,为何来不及向他挑战呢?”
  “算啦,古代的冬境之王也只会在妈咪裙子后面躲躲藏藏吗?”
  “我懒得跟你废话,爵士,此次来有事相询。”
  “我干嘛回答?”
  “为保住小命。”
  “您以为我怕死?”他似乎颇觉有趣。
  “你会的。诸神有眼,你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将使你死后在七层地狱的最深渊永远受苦。”
  “诸神在哪儿,凯特琳夫人?难道是那些您老公成天顶礼膜拜的树?我老姐摘他脑袋时,他们做什么去了?”詹姆吃吃笑道,“如果这世上真有神灵存在,为何还充满苦痛与不公?”
  “因为有像你这样的人。”
  “没人能像我。世上只有一个我。”
  他疯了,除了狂妄自大和匹夫之勇外一无所有。我真是浪费时间。如果他身上曾有那么一点点荣誉的火花,也早已熄灭。“你实在不想说,那就算了。这壶酒你是喝下还是撒尿进去,爵士,我都无所谓。”
  她伸手推门时他开了口,“史塔克夫人,”她转过身来,等待。“在这阴湿的鬼地方什么都生锈,”詹姆续道,“连人的礼貌也不例外。留下来吧,我能给您答案……如果您开得起价。”
  他毫无廉耻。“俘虏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噢,我很公道。您的狱卒只会说庸俗的谎话,还前后不一。前一天他说瑟曦给剥了皮,第二天又成了我父亲。好吧,您回答我的问题,我给您您要的答案。”
  “真实的答案?”
  “噢,您要真相?小心啊,夫人。提利昂常说大部分的人宁可否认事实,也不愿面对真相。”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有那份承担的坚强。”
  “但愿如此,但愿如此。那好吧,您能不能发发善心……把酒给我,我喉咙干着呢。”
  凯特琳将灯挂在门边,把杯子和酒壶拿过来。詹姆先把酒在嘴里漱了漱才咽下去。“又酸又劣,”他说,“不过算啦。”他背靠墙壁,膝盖提到胸前,盯着她看。“凯特琳夫人,您的第一个问题是?”
  不知这场游戏要持续多久,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你是乔佛里的爹吗?”
  “知道答案又何必问。”
  “我要听你亲口说。”
  他耸耸肩。“乔佛里是我的种,瑟曦所有子女都是我的。”
  “你承认是你姐姐的情人?”
  “我一直爱着老姐。您现在欠我两个问题。我的亲人可还安好?”
  “据说史戴佛·兰尼斯特爵士战死在牛津。”
  詹姆无动于衷。“老姐叫他呆瓜叔叔,真是实至名归。我只在乎瑟曦、提利昂和我父亲大人。”
  “他们还活着,三个都活着。”但活不长的,诸神保佑。
  詹姆继续喝酒。“下一个问题。”
  凯特琳不知他敢不敢面对她的下一个问题,或只轻描淡写来句谎话。“我儿布兰如何会摔下去?”
  “被我从窗边扔出去的。”
  答得如此轻巧,竟让她半晌说不出话来。若是有刀,我立刻宰了他,她想着想着,直到想起了女儿们,于是竭力平息嗓音:“你可是骑士,发誓要保护弱者和无辜之人。”
  “他弱是够弱,无辜却说不上。他在偷窥。”
  “布兰决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就怪您那些宝贝神灵吧,他们把这孩子领到窗边,看到了他不该看的事。”
  “责怪神灵?”她难以置信,“是你亲手把他扔出去。你想让他死。”
  铁镣轻响。“我把小孩从塔顶扔下当然不是让他锻炼身体。是的,我要他死。”
  “但他没死,你知道你的危险更大,所以付给杀手一袋银币,以确保布兰不会苏醒。”
  “我?”詹姆举起酒杯,灌下一大口。“我不否认我们谈论过这档子事,但您日夜陪在他身边,您家学士和艾德大人也时不时来探望,还有守卫,以及那些该死的冰原狼……要去的话大概得从半个临冬城的人马里杀出一条血路。何况我干嘛操这份心?当时那小孩和死人有什么差别?”
  “你不老实,谈话到此结束。”凯特琳摊开手掌,让他看看指头和掌心。“这就是那个想割布兰喉咙的人留下的。你敢发誓与此无关?”
  “以我身为兰尼斯特的荣誉。”
  “你兰尼斯特的荣誉比这个还不如。”她踢翻粪桶。肮脏难闻的褐泥散了一地,被稻草所吸收。
  詹姆·兰尼斯特尽镣铐所能允许地远离污物。“是的,我打心眼儿里瞧不起什么狗屁荣誉,但我决不会雇人来替我杀人。信不信随您,史塔克夫人,倘若我要杀您的布兰,定会亲自动手。”
  诸神慈悲,他说的是真话。“不是你派的,那就是你姐姐的安排。”
  “若是那样,我一定会知道。瑟曦与我之间没有秘密。”
  “那么是小恶魔的所为。”
  “提利昂和您家布兰一样无辜啊。他长得虽也不高,却不会爬到别人窗边,窥来看去。”
  “杀手为何带着他的匕首?”
  “什么匕首?”
  “这么长,”她边说边比,“样式普通,做工却很精细,刀刃是瓦雷利亚钢,把柄是龙骨。在乔佛里王子命名日庆典的比武大会上,你弟弟从贝里席伯爵那儿把它赢了过来。”
  兰尼斯特倒酒,喝干,又倒一杯,然后盯着杯子瞧。“这酒似乎越喝越有味儿,起码我这样想像。听您形容,我似乎记得这把匕首。您说他赢过来的?怎么赢?”
  “你挑战百花骑士时,他下注在你身上。”话一出口,她顿时明白出了问题。“不对……难道不是这么回事?”
  “您说得没错,提利昂一贯支持我,”詹姆道,“可那天洛拉斯爵士却把我打落马下,真不走运,我太小看这小孩了。算啦,没关系。您瞧,我弟弟当天是输家……对,但是劳勃的确赢过一把匕首,晚宴时还拿它跟我炫耀呢。陛下就爱在我伤口上撤盐,尤其是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哎,他什么时候不醉呢?”穿越明月山脉途中,记得提利昂说过同样的话,当时她拒绝相信,因为就这事培提尔发过誓——那个可算她兄弟的培提尔,那个为了爱她、牵她的手不惜决斗的培提尔……然而詹姆和提利昂口径一致,这意味着什么?她简直不敢去想。这对兄弟自临冬城一别,一年多未谋面了啊。“你想骗我?”一定是陷阱。
  “我连把您的宝贝小淘气掷出窗外都认了,何苦在一把匕首上遮遮掩掩?”他又灌了一杯酒。“信不信随您,我早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我了。现在轮到我问,劳勃那两个老弟出兵了吗?”
  “是的。”
  “瞧,多吝啬的回答,说详细点,否则您的下个答案也一样简略哟。”
  “史坦尼斯正向君临进军,”她勉强开口。“蓝礼死了,被他哥哥在苦桥谋害,用的是某种我不明白的黑色技艺。”
  “可惜,”詹姆道。“我挺欣赏蓝礼,至于史坦尼斯嘛,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提利尔站哪边?”
  “起初支持蓝礼。现在,我不清楚。”
  “看来您家小子孤独得很。”
  “罗柏前几天刚满十六岁……他现在是堂堂男子汉,更是位王者,战无不胜。据最新消息,他已拿下维斯特林家族的峭岩城。”
  “他没跟我父亲正面交手,对不?”
  “就算和他交锋,罗柏也能像击败你一样击败他。”
  “啧啧,他不过乘我不备。这是懦夫的诡计。”
  “你还有脸说诡计?你弟弟提利昂居然让恶棍扮成使者,打着和平的旗帜混进来!”
  “倘若今天换成您儿子躺在这里,您想他的兄弟会怎么做?”
  我儿没有兄弟了,她心想,但不愿在这个怪物面前流露痛苦。
  詹姆喝下更多葡萄酒。“和自身的荣誉相较,兄弟的性命如何衡量,嗯?”他又吮一口。“总算提利昂够机灵,知道您儿子不会同意我付赎金。”
  这点凯特琳无法否认。“罗柏的封臣们巴不得你死得越快越好,尤其是瑞卡德·卡史塔克。你在呓语森林害了他两个儿子。”
  “那两个白色日芒徽的愣头青,对不?”詹姆耸耸肩。“说实话,我想宰了您儿子,扭转战局,不料其他家伙跑来挡道。我在战场上光明正大地击杀他们,何苦大惊小怪?换作别的骑士也一样会下手。”
  “你怎么还能自称骑士?你背弃了发下的每句誓言!”
  詹姆拿过酒壶又倒一杯。“是啊,好多好多誓言……他们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发。捍卫国王。服从国王。保守国王的秘密。执行国王的命令。为国王献身。还有,服从你的父亲,爱护你的姐妹。守护无辜之人。保护弱者。敬重神灵。遵守律法……太多太多了。不管你怎么做,迟早不是犯了这条便是叛了那条。”他呷一口酒,闭目养神半晌,头枕在墙壁的硝石补丁上。“十五岁……我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白袍骑士。”
  “白袍所谓何在?你是最年轻的无耻叛徒,弑君者!”
  “弑君者。”他一字一顿地复诵。“那是个什么样的国王啊!”他举起酒杯。“敬坦格利安家族的伊里斯二世,七国统治者和全境守护者!敬割开他喉咙的宝剑!您知道吗?那是柄黄金宝剑。剑上染了他的血,正是兰尼斯特的颜色,红与金。”
  他笑的时候,她明白酒已生效,詹姆几乎喝完一壶,现在醉了。“只有像你这种人才会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说了,没人能像我。我问您,史塔克夫人——您的奈德到底有没有告诉您他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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