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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丫鬟传宝姑娘来了，袭人忙把纱被给宝玉罩上，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垂手低眉，等着宝钗进来。宝钗托着一个大药丸进来，见到袭人这个摸样，心里已有几分明白，便脸上带着亲切温柔拉了袭人，“好妹妹，晚上把这药丸用酒研开，替他敷上，把淤血的热毒散开，可以就好了。”
在大户人家里，只有正妻和家族庶女妾、良家妾之间可以互称姐妹，赤贫妾、丫鬟妾和戏子粉头妾都只能算作是奴才，故宝钗此称，极有讽刺意味，可是袭人并不知道这些，只当宝钗认了她这个宝玉屋里的人了，反而十分高兴。宝钗看着她高高兴兴的拿着药丸去了，心里滋味极其复杂。
这药丸里她加了一味麝香，孕妇忌用的东西，现在胎儿还不稳，三个月不到，用药物是最有效的……只是，杀死一个生命，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接受的事，她不想，但是……不得不那么做。现在，贾家是她唯一的选择，贾宝玉会是她终生的依靠，她的孩子必须是宝玉的长子。她不是容不下袭人，可是，这个孩子，不能留！
麝香！竟然是麝香？！袭人背过身去，假装着高高兴兴去把药丸子装进盒子里去了，眼中却是一片的凄寒。或者宝姑娘是有意的，或者宝姑娘是无意的，然而她闻到了麝香的味道却是事实。若她不是天生对香味敏感，可能也发现不了这隐藏在药味之中极微弱的香气。麝香对孕妇有害，她也是无意间听平儿说的，凤姐怀孕时就下命令一点麝香都不能进屋子，所以她也十分注意，更偷偷找了平儿问清了孕妇要注意的东西，防着其他丫鬟加害，谁想……
若是平时，袭人也许不会觉得宝钗有意，只是，她一个在底层摸爬打混了那么久的丫鬟，自然比一个小姐的心机要重一些，也比宝钗要歹毒些。若是相反的位置，她为了保住地位，大人连小孩都会一并除去，更不提还要如宝钗这样心生愧疚，所以，一旦袭人认定谁有害，必定要彻底除去才算是甘心。这会儿，出于一种保护孩子保护自己的本能，袭人把宝钗列入了黑名单之中。
宝钗对宝玉的心意，袭人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心里也酸过，不甘过，可是她一个丫鬟，没有地位没有家世，只能为自己打算的找一个好的主母，所以平时总要时时给王夫人上眼药说黛玉不好的话。只因宝钗比黛玉能忍，更顾及和善宽厚的面子，最重要的，宝玉喜欢黛玉，就是宝钗嫁进来，宝玉的心也不会在宝钗身上，这就有了她袭人的机会。
可是看样子，宝姑娘未必容得下他们母子……不成！这个孩子是她现在唯一的筹码，一旦没有了，老太太和太太会立刻赶她走，既然如此，便只有……
想及此，袭人抚着自己的肚子微微笑起来：金玉良缘么？哼，宝姑娘，你既然知道利用人的嘴巴让林姑娘‘小性子、刻薄’，就该知道何为三人成虎，幸亏你曾经不把我当做外人……袭人我，谢谢了。
第 36 章
和凤姐也过来看过了之王夫人又让屋里人去一个她那边麝月去了带了两瓶子木樨清露和玫瑰清露回来袭人便说着身体不适让麝月帮忙研磨了送药丸自己找人闲话去了。
一日正在花园里头闲步偶尔也低头看看开得正好花儿却听到一处假山头传来两丫鬟窃窃私语声。一向注意这些丫鬟尤其是房子里但这不是房里一下竟没有听出这是谁刚要开口提醒一声这边有人让这些嚼舌根丫鬟不至于说出什么不好话生出事来可才靠近了些一个清晰‘姑娘’传了过来。
“……姑娘这样守规矩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没廉耻事？半夜三更独自跑到年轻公子房间……啧啧一般小户人家小姐都做不出来这样事何况一向重礼节姑娘别是误传吧？”
“哪是误传？这却是我一个在房里当差姐妹偷偷告诉我说有鼻子有眼准错不了。而且也不只是一个人知道有一日我还真亲眼看到送姑娘出来真是姑娘独自一个人大晚上了……”
“……”听着这些话几乎顺不过气来一把扶住了假石热病又犯起来。她方才还一直奇怪怎么从母亲那里一回来就觉得丫鬟们眼神都不对了原来……
假山头两丫鬟听到声音惊恐跑出来见捂着胸口喘气面面相窥忙脸色通红上前扶住“姑娘你没事吧？我们……我们……”
顺了一口气还不至于愚笨到对两个被人作枪使丫鬟生气虚弱笑了笑“许是旧疾犯了休息一会儿回去吃点药就没事了。刚刚……”她顿了一下眼角瞥了眼羞愧低垂着头两个丫鬟才略带苦涩叹了一口气“也不怪你们我偶尔找有事忘了礼数也是有。……呵竟是打了自己嘴了。”
“姑娘我们……我们不是有意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都怪它！都怪它！尽说些没根没据不中听话！”说着作势就要打自己嘴。
忙拉住了“你们如此我更过意不去了。我只是一个客居小姐说起来未必就比你们好林妹妹还能回扬州我连个家都没有又不是府里正经亲戚也怨不得别人这样说我。”说着说着拿出手帕子抹抹眼泪。急得两个丫鬟直劝“姑娘和是正经姨表姐弟哪里算不得正经亲戚？快不要那么想了。”
好言安慰了许久姑娘才止了眼泪独自去了。两个丫鬟想着方才一向行事大方得体姑娘那可怜样子又忆起姑娘平日待人温厚不禁心里起了同情之意不但自己不再说闲话也劝别人不要讲这是话。
回去路上揪着手帕一直想着这件事到了蘅芜苑时候聪明如她终于想明白了。当发觉过来是谁下黑手气得脸都快要扭曲只恨自己一时心慈想要留下她故没有下狠手才生出那么多事来。早知如此就……她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加上热病又犯了一时没有顶住压力竟然就这么给气病倒了。
而另一边两个丫鬟虽然不说了可贾府最不缺就是说闲话丫鬟其中更有和有怨金钏儿妹妹钏儿滴翠亭主角坠儿和小红一个比一个嘴巴厉害没两天事迹就传遍贾府上下成了贾府丫鬟必备谈资更是本年度最热门话题就连一向不关注这些几位姑娘都多少有所耳闻只是几个姑娘很有默契选择避而不谈而更是下令严禁丫鬟说这些话题。
至于贾府之外虽然大家都没说什么但凡是有兴趣了解必定清楚个七七八八彻底成为上层人家挑媳妇反面教材。她苦心经营一切因为袭人瞬间土崩瓦解这仇怨结大了……
“我瞧着袭人肚子是一天一天鼓起来了这是藏也藏不住还能装作没看见不成？她身子虽贱架不住肚子里哥儿姐儿我们府里也不差这一两二两银子倒不能薄着她腹中孩子。”
凤姐自怀了哥儿之就不再过问府里事与王夫人没了大房二房之争偶尔也说几句场面话做一个和乐融融假象。这一日她抱着哥儿过来玩与王夫人谈天时便说到了这丫鬟份利问题上因为袭人现在身份大不同别丫鬟故有些难办。王夫人知道凤姐是个有办法便说出了这个袭人份利问题。不知凤姐心中是如何想沉思了片刻说了上面话。
“可老太太亲自发了话让袭人这丫鬟只做三等丫鬟我们怎么能驳了老太太意做这种不敬事？”
不敬？你不敬事可没少做哪里在乎这小小事？凤姐心里冷笑了一声笑道：“身份在那里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只是生下哥儿之前给点营养费别苦着她肚子里孩子罢了。老太太知道这只是为着她曾孙子不会怪我们。”三等丫鬟却拿姨娘份利肚子里还有孩子又不是扎根家生子……花袭人？什么玩意儿？
王夫人也想到了同一层慈悲表情温和眼“确应该如此。这丫头我从小看到大虽然做错了事念着与我们贾家有开枝散叶功劳也不能在吃穿用度上苦着她。其他等老太太安排吧。”
当天晚上花袭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收到了一份沉甸甸姨娘份利——二两银子。
按理说凤姐和是有旧怨怎么今儿反对付起袭人来？原来凤姐这人虽和是有旧仇但她并不将看得十分重倒不急着对付她何况这点流言碎语想要击倒恐怕有点难度凤姐做事要么一击必中要么就养足耐心等那个彻底打垮对手机会现在落井下石反而不智只能算作是不入流小招数。
而另一边她是主子更是正房太太曾经还因为这些小丫头吃尽了苦头和贾琏一度夫妻不合连带大姐儿都失去了父亲庇护所以对于袭人这种兴风作浪小丫头她是深恶痛绝。另一方面同样不能接受底下人编排主子贾母已经隐隐约约表示过对于这个袭人她是不会出手但她肚子里孩子却也得不到她任何保护。只要处理巧妙手段高明到别人挑不出错袭人母子生或是死贾母均不在意。这一次袭人虽是对付可一个小小丫鬟既然有胆子对客居主子小姐出手下一次就会对正经主子出手这样心大丫鬟必定会闹得家中不宁不如早早除了干净。
袭人妄想着在嫡妻进门前生下庶长子可说犯了所有正房太太大忌也因此一次把所有主子奶奶都得罪了现在竟然手还伸得那么长编排起主子来更让凤姐等厌恶于是就有了所有人都默认了这涨银两之事。
待袭人暗中姨娘份利确定贾府丫鬟尤其是房里丫鬟一个个气得恨不得吃袭人肉喝袭人血时候、湘云、和三春那里也得到了消息。都是小姐出身不一定会做什么但该知道都知道加上家里父母时时提点就是迎春都知道很多大户人家不见血抹煞人方法。袭人这个就是其中一个。
拿姨娘份利做三等丫鬟差事可不叫一众丫鬟眼红？只是费几两银子又没给正式名分既引起其他丫鬟不满又只是一个三等丫鬟其他人不必迫于姨娘身份不能下手袭人以生活可是不好了。
往日和袭人好姐妹或许背地里会叹息一声但是情势所逼也是袭人自作孽没有一个人敢再同袭人亲密交往唯恐惹到了众位主子奶奶做了冤死鬼。而三春和房里袭人也有一些交情但迎春这样性子就是怜惜也不可能帮袭人说话探春最不喜这种丫鬟没有雪上加霜已是看着往日面子求情？怎么可能？而惜春素来不理会这些事更相信因果报应一说故也没说什么。
而湘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清楚是袭人此举得罪不只是还有其他全部主子奶奶。虽然待丫鬟很好却还是一个主子未来要做正房小姐自然不可能帮助一个以下犯上丫鬟态度淡淡不喜亦不怒。湘云原本还念着往日交情想提点一番可是只是说了一句话将湘云脚步定在了门口。
“妹妹若你是贾家正经小姐或者你夫家也有这么一个丫鬟你要如何？”说规矩一个胆敢传流言污蔑主子丫鬟绝不能留下。论宗法继承人先嫡长一旦袭人生了一个男孩就势必会影响到未来妻子生男孩地位就算真做了什么让袭人这样报复事站在她们这些未来正房立场不赞同但也不排斥。
湘云天真烂漫可家里环境教会她人一旦失势就会落入不堪境地。如果未来夫家有一个可能怀着长子丫鬟丫鬟还为了自己利益用流言对付主子即使是原本心地善良湘云为了自己和自己未来孩子也必定不会留下这么一个祸害。
然而这个丫鬟是从小服侍她一场袭人……湘云静静站了一会儿一咬牙退回了要迈出去脚：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袭人你这一步错了。
这日赵姨娘正要去找探春要些东西贴补路过某一个石亭却听见了一个压抑低泣声她往那一看不是别人却是房里袭人如今闹得纷纷扬扬三等丫鬟‘花姨娘’。
哼没眼见小丫头片子往日只知道奉承太太现在知道姨娘不好当了吃到苦头了。赵姨娘不屑撇撇嘴正欲转身离开忽然想：她准备着给当姨娘肚子里还有一个说不准就是长子如果这真是长子那太太脸可就丢大发了更不会有什么好人家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已经有了长子人老爷失望之余说不定能注意环儿多一些……
这么想赵姨娘脚步一转到袭人面前用着平时不着调低俗样子“哟我瞧着谁啊？这不是我们花大奶奶么？”
袭人不想自己在这处还要被平日看不大起赵姨娘取笑不由得面上一僵勉强露出苦笑想着行了礼就。
“这么点都不能忍受难怪要输一败涂地。哼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我告诉你想着当姨娘就认清楚自己你就只是一个奴才摆这样子给谁看？做奴才就得安安分分让别人找不出半点错才有那样机会争做主子。”
袭人听这个意思似乎不是恶意嘲讽反而要提点她又想到赵姨娘在府里那么多年都一直稳稳当当还生下了一儿一女连王夫人都要忌惮三分于是停下了脚步恳求道：“姨娘若是愿意帮助我花袭人必定结草相报。”
“什么结草不结草？只是看在你这丫鬟有几分血性份上不想你无声无息消失在贾府里才要同你说说话。我们这样做姨娘要么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当个木头人要么争得男主人喜爱在这个家争一席之地。可是丫鬟升上来姨娘永远不能忘记就是不要明着和主子斗。她是主你是仆你斗不起斗不过。”
袭人顿时沉默了赵姨娘看着她这个样子冷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想法讨好太太像当一个姨娘可是你不能否认这个家里没人能真正动我。”说完不再理会袭人转身了。
又在石阶上坐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默默琢磨着赵姨娘话。良久袭人抹去腮边泪珠儿眼神比先前还要明亮很多。
这府里没有一个人期待她肚子里孩子但无论是老太太还是太太都因为有所顾忌不能明着动手这个顾忌就是。她先前错了以为孩子才是倚靠但事实上对她情才是保护自己最好武器。只要喜欢她而她又安安分分老太太、太太不会因为她这样一个无足轻重丫鬟让伤心她就能凭借此占稳这贾府中地位。
而且她有一个武器一个不能使用武器。那就是对林心意。林已经不能许配给了若这个时候出来一个人行动之间有那么几分相似即使只是留恋也必定会保住她。可是心性高傲又一直和林平分秋色绝对拉不下这个脸那么……
到底喜欢林什么？
第 37 章 【缺】
这’寄来新名单，看来像外省。离明年春闱还有许多时间，大家倒迫不及待起来，争论话题也渐渐向着政事靠拢，有沽名钓誉夸夸其谈，也有语出惊人。这几位几位管事挑选出来可用之人。可要以大爷名义递上名帖与之结交？”
墨琮安静听了一会儿，淡淡道：不必了，读书人多少有些心高气傲，不必眼巴巴贴上去，全看否有缘了。若这名单之中有经济拮据，倒可以借钦佩文采之名赠送些笔墨纸砚。”
映月便从中抽出了一张纸，大爷请看，此人名叫顾惜朝，文武全才，管事们都十分欣赏，与之交谈之后更被其才气折服，只管事们也说了，此人极高傲，性直，其他文人皆不喜他，几个管事想自己出钱救助也全被拒绝了，这样不够圆滑，恐怕在官场上混不出头来。他倒写了一本兵书，自比孙膑张良，不知被其他人怎样取笑。管事们要了一本过来，看过之后说顾公子书里头兵法策略极有见地，不像纸上谈兵，所以让我拿来给大爷看看。”
哦？竟让那几个一向自负管事佩服，可见此人不一般有才华顾惜朝？这名字怎么仿佛在哪里听过不该吧，这样风雅名字若听过，不会不知道。兵法朝堂历来重文轻武，朝中竟无几个可用能领兵打战人才，为此水淳还叹息过。这顾惜朝既能文又会武，可难得，若真有才，不如找个法子引见给水淳。至于性子过直，作为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