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墨琮无言看着怡然自得坐在椅子上喝茶水淳，幸好他没有让丫鬟守夜习惯，否则这个帝王脸可是丢大了，哪有人大半夜跑到别人房间？就算你武功超群，也不好用来做这样翻墙梁上君子行径吧？
“听说你昨日把那个贾政之妻放利事抖出去了？不是一向不好管闲事么？怎么突然动起手来？”听到下属来报，水淳确是十分惊讶，因为墨琮似乎对贾府这浑水一点兴趣都没有，完全就是眼睁睁看着它破败姿态。
啊，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墨琮搔搔头，坐到水淳对面，疑惑问，“难道碍着你什么计划了？应该不会吧，毕竟王夫人已经接收了甄家财物，只要甄家事一犯，你完全可以正大光明把贾府端了，放利，还够不成抄家大罪。就是因为想到不会影响到你收拾四大家族计划，我才会那么做。”
……烛火下他看起来似乎比平日要温和些，想是困了吧，他总是准时这个点睡觉，然后第二日日上三竿才起床。啧，以后早朝看他要怎么办。水淳想着，伸手倒了一杯茶送到墨琮面前，“先陪我说会儿话，会让你睡。”
墨琮无言接过，抿了一口，皱起眉头，“你明天一早还有早朝呢，这大晚上过来明天要精神不济了。茶，还是少喝些吧。”说着，伸手要夺水淳手里茶杯，被水淳躲过了，只得作罢。
“呵……倒是与我无碍，若是那贾政之妻又惹着你了，也没必要自己动手，咱可以秋后算账。这样鲁莽，可不是你行事作风，怎么？出了什么意料不到事？”
“算是吧。她如果是单单针对我，倒也罢了，可她手伸得太长，竟要拿我三妹妹终身大事作儿戏，是可忍孰不可忍。”想到王夫人所作所为，墨琮一阵头疼，这个女人，除了宝玉和她自己，莫非其他人都是手里工具不成？一个姑娘，婚姻是人生大事，怎么能这样对待，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怨一样要把探春往火坑里推，善面蛇心，真是再恰当不过评语。
他表妹终身大事？
水淳又不是整天想着后院事女人，怎么可能从墨琮只言片语里找出问题关键，于是依旧沉默着，等待墨琮自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一遍。
可问题是，墨琮觉得这样话题不适合出现在他和水淳之间，毕竟他们从没有八卦到这种生活琐事上面，平时在一起讨论也都是和政事或是理想有关话题。加上水淳十分淡定表象，墨琮便把话停止在这，不再继续。
无奈，水淳只得开口，“你三妹妹是贾家表妹？还以为你除了老太君对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感情，倒是看不出来你会为了表妹这样生气。”
“也不全是为了她，只是气不过。这个舅妈，整天想着糟蹋人主意，竟想着把三妹妹送到林家给我作妾，简直可笑！哪有人会纳自己表妹为妾？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还想着借此挖一笔银子，敢情好，妾生女儿在她眼里就这点价值？”一想到自己婚事成了别人眼里一笔绝佳交易，墨琮就是一阵火冒。
“……那，你那个表妹呢？”水淳维持着温和表象，问。
也许是水淳太善于伪装，墨琮没有发现他话语中恍惚和迟疑，还在继续说着，“已经找了一户不错人家了，免得再被人惦记，对方还是我父亲学生呢。”
“就算不是你表妹，也是其他人，你，总是要娶妻生子。”
墨琮一愣，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疑惑看向水淳，“你，是在生气吗？”虽然话语还是一样温柔，但是墨琮知道，这人是在生气。
惊讶于对方敏锐，水淳快速收起心里微微酸意，微笑放下手中茶杯，“我没有在生气。很晚了，睡吧。”说完，不给墨琮反应机会，很快消失在夜空里。
只听得身后什么崩裂声音，回头看，原本呆在水淳手里杯子裂开成几瓣，茶水湿了一大片桌布。
“果然生气了……”
和他在一起时候，总是轻而易举忽略了他年龄、身份，其他一切，然而有些东西，不是故意装作看不见就可以逃避，他是林家长子，未来要一展抱负野心勃勃人，那么，就不可能不娶妻生子，就像自己再如何讨厌女人也不得不为家和皇族生下两个继承人。
这个世界上人不少，水淳相信，就是没有皇位，自己能吸引到人必定也不会少，只是，这里面，能欣赏自己宏图大志人，也就只有……“为什么你不是普通人？为什么你不是女孩？这样我就是把命赌进去也要把你娶回宫，一辈子伴随左右。……但，如果是我能够驾驭，那也就不是你了吧。总有些鸟儿是笼子关不住，它羽毛太过美丽，注定要在天空飞翔。”
如果不能在朝堂之上发挥他才华，那个人得有多痛苦，那么自负那么倔强一个人，怎忍心将他羽翼折损半分？水溶悲哀发现，自己根本狠不下心，并且清楚认识到，那个意气风发林墨琮，才是他最想捕获。但一旦被自己囚禁在独有他能看见角落，他欣赏东西一定也会慢慢枯萎、黯淡。这就像是一个无法调和矛盾，永远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一个皇帝，想要一个人不是一件多大难事，连骂名都不必背负，它会落在那个诱惑了帝王人身上，然而，水淳做不到。他做不到任何一点会伤害到那人事，任何一点会折损他精彩和美丽事。娶妻也好，生子也罢，水溶只有一个，在林墨琮心里，他要继续占据那个最重要位置，不论那份感情究竟该用什么词去定义。
“迟早有一天，你要堂堂正正站在我面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为了不负你一身才华，也为了我毫无缘由迷恋。”
九月初二日，凤姐生日，因贾母出了钱，其他人也都凑了份子，这生日办热热闹闹，不但有戏有酒，什么杂耍说书都有，大家伙儿都高高兴兴坐在上头吃酒说笑。
凤姐因收到墨琮好大一份礼——宫里一批胭脂订单，又皆王夫人狠狠被挫了一顿，从昨晚就开始一路乐到现在，连往日死握着银子刻薄小气劲也没有了，自己也出了一大份钱，还让人做了好些点心送丫鬟们。
老太太也是满面笑容，虽然出了王夫人那一档子事，幸好给解决了，否则未来要成大祸，加之两个孙女儿婚事也定了，惜春还小，又是宁府，倒是不急，唯有宝玉亲事还在那里悬着，因为袭人那个丫鬟，别家地位相当小姐都不愿嫁进来，她又不甘心让宝钗一个商人家女儿进门，看来还得慢慢看着。
迎春和迎春都订了亲事，两人在一处说着，各自想着那个未来良人，充满了好奇，又十分羞怯。迎春订婚也有大半年了，给别人笑也笑够了，还挺镇定，但探春才从地狱飞到天堂，满心欢喜，满心后怕，脑子里还不断闪过贾母话，想象着那画上年轻公子提笔自画……手里握着对方信物，真有种做梦感觉。
那会是怎样人？该是很爱笑罢，不知道喜欢什么样衣裳，或者配一个宝蓝香囊会更好……探春痴痴想着，又想，明儿该不该找四妹妹为自己画一张肖像？那，要送过去么？
少女情怀总是诗，李纨在旁看得清楚，见两个姑娘揪着手帕呆呆想着，想到了自己订给珠大爷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又亿起贾珠在世时温柔体贴，心里苦涩一下涌上来，然而这样喜庆日子是不好流眼泪，便忍下了，伸手拉着坐在一边贾兰，看着他小小和贾珠相似脸，又是欣慰又是难过。
唯一一个到了适婚年纪却落单了姑娘宝钗不敢往这边看，害怕自己看到迎春和探春脸上幸福和期待。她告诉自己两个姑娘订人家都只是小门小户，不像宝玉一样侯府公子，不值得她去嫉妒，可心里就是不住冒着酸气。宝钗心也高，和探春不一样高。探春不甘来源于她庶出身份，所以她想着穿着大红衣衫做堂堂正正当家娘子，家世就不是十分重要了，只要良人长进，吃点苦探春一点不怕。而宝钗恐惧和不甘来源自她商人之女身份，她不满自己这样人品却被身份所累，所以她要嫁到官宦之家，脱离商女身份，只有诰命妇身份才配得上她这样才貌。
但看现在，迎春那个二木头有着落了，对方是个二甲进士，比她小了三岁探春也订了亲事，一个举人，黛玉就更不用说，听说北静王为了她连那两个姬妾都打发了。可是宝钗嫉妒不是这些，而是她们长辈用心，这挑两户人家，分明就是精挑细选专为她们准备最合适人选，可她宝钗，有选么？有人能为她选么？谁会愿意自己良人是那没长进不愿读书？有哪家母亲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屋里丫鬟已经有了孩子人？
由不得她选，就只有这一个人，只能牢牢抓住，像是要抓住能将自己从那对身份不甘中解脱出来唯一稻草。
凤姐是这次寿宴主角，自然会被众人逼迫着喝酒，酒喝多了，凤姐说要出去洗把脸，就往自己房里走，平儿见着自己主子摇摇晃晃样子，不放心，就跟了上去，老太太等笑了一通，继续喝酒。
可是没一会儿，凤姐忽然一路哭到老太太身边，和平日威风全然不一样，双眼通红，据后边追来平儿说，路上还摔了一跤，满身灰尘，发钗也是东倒西歪，十分可怜样子。一边哭，一边哽咽说着，“老太太为我做主……老太太为我做主啊，孙媳妇竟不知犯了什么错，竟有人鼓弄着琏二爷要把我休了……”说着，又是大哭，双手捂着脸，身体直颤。
“什么？哪个作死小蹄子？平儿，你琏二爷呢？凤丫头好好生日宴会，谁敢说那种话？”一面拍了拍凤姐肩，“凤丫头，你放心，你若是受了委屈，我一定为你做主。……平儿，你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平儿‘呠’一声跪在地上，也是泪眼汪汪，“我同二奶奶一路走到二爷房里，因听到有人在和二爷说话，二奶奶还以为是哪个来找她丫鬟，谁知靠近了窗户，却听见里头有年轻女人在说……说……”
“说什么？不用担心，我一定会为你二奶奶做主。”老太太看着平儿迟疑样子，一敲拐杖，说道。
平儿这才弯腰磕头，继续道：“那里面人说我们二奶奶尖酸刻薄，一向拿自己当男人看，一点没把家里爷们放在眼里，又说二奶奶是个不能容人，二爷竟连个姨娘都没有……鼓吹着琏二爷说让他休妻再娶，找个温柔贤惠……求老太太为二奶奶做主，二奶奶心里头除了老太太就装着二爷，连自己都没想到，我们当丫鬟都看得清清楚楚，谁知竟被人刻薄成这样。奴婢为二奶奶叫屈啊。”
老太太刚想说些什么，只见贾琏一身单衣从外面走进来，老太太生气一敲地面，喝道，“你这孽障，喝了几碗黄汤，越发不像样了，什么香臭都往自己屋子里拉，你那么好一个媳妇儿，别人求都求不来，要是没了看谁赔给你？！还杵在那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你媳妇儿道歉？”
贾琏忙笑着上前想拉起凤姐，凤姐哼了一声不理会，只管埋着头，他便也满脸委屈跪下，“老太太，孙儿绝没有休妻再娶想法，凤姐那样好媳妇，为我把这屋子管得妥妥当当，又生了这样可爱哥儿姐儿，疼还来不及呢。竟不知那丫鬟是疯魔了还是怎，竟说出了那样话，把凤姐儿气哭回去，我这才知道她在门口。看这丫鬟也是个心大，孙儿这就把这丫鬟送回去，只是这丫鬟是太太给，还得麻烦老太太出面给送回去。”
太太给？老太太一听，自动开始脑补，场面一下安静下来。
结果，还是凤姐一声大哭打破了这压抑平静，“老太太，我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太太，要这样害我……自打我生了哥儿，再没管过府里事，哪一点碍着太太了？竟是这样也容不下我了么？……”
这话可是说太过直白了，大家都知道大房和二房矛盾，但明明白白说出来，这还是头一遭，可见凤姐是真给气到了。也难怪，这还是亲姑妈呢，却这样被算计着，就是换做别人，不定更加难受。薛姨妈和宝钗在一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不大好。老太太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气得手都在发颤，这王夫人，可真是太嚣张了，真当贾家没人能制她么？可恨可恨，实在可恨。
这时节，外头有丫鬟气喘吁吁跑进来，说圣上有旨，要老太太、二老爷和太太去接旨。
圣旨要紧，老太太这时也顾不得还在那里哭凤姐，在鸳鸯搀扶下去正厅接旨，贾政已经在那了，佛堂里王夫人也跪在那里。看到她，老太太恨不得一拐杖打上去，只是想到这个圣旨可能是关于宫里娘娘，只得暗自吞下这口气，先接旨，后面再算账。
王夫人跪在地上，一边心里想着这定是自己给元春带去信回音了，心里喜滋滋，还恨恨想着要怎么报复老太太，但没想到，等太监读完圣旨，她傻了，屋子里人也全部傻了。
圣旨里头字一堆，简而言之，就是：听说贾政你媳妇在外头放利，我老人家听了很不高兴啊，只是念在你也不知情份上，放你一马，只是拿走你夫人五品诰命封号，下次可不要再犯在我老人家手里了。PS：有这样一个母亲，你女儿人品我也不相信了，降妃为嫔，其他就不过多责备了，所以你应该感恩戴德，三跪九叩接下圣旨。钦赐——
贾政茫然上前接旨，金黄色布块才到了手里，只听到身后一声尖叫，“老太太！……老太太昏倒了！”
王夫人一看，正对上贾政怨恨愤怒眼睛，心一颤，全身都在发寒。结果眼一闭，身一倒，一片黑暗……
第 46 章
却说荣府这边圣旨一下，老太太昏迷，众孙女儿孙媳妇在旁伺候着，许久才渐渐回过味来，一睁开眼，张嘴便问，“你们太太呢？她在哪里？！”声音虽轻，却是无法忽视严厉和愤怒。
大家面面相窥，也不知要如何是好，该知道人都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一边是诧异，一边是感情复杂。邢夫人恨不得王夫人出大丑，看着王夫人这个下场，心里直在那拍手称快，连面上同情也不愿给。李纨素来和这个婆婆不合，又因为王夫人也不在乎嫡长孙贾兰，所以心里没有一点为自己婆婆难过。而凤姐更是苦大仇深，看王夫人连诰命都没了，还没她王熙凤有身份，自然是高兴不得了，可是面上还是悲伤。
剩下姑娘里，迎春非她名下，没太大感觉，探春差点被卖作妾，心中有怨，难过不起来，惜春是宁府，对王夫人没什么感情在里头。只有宝钗，一方面要借着王夫人为她和宝玉做媒，一方面对这个姑妈也有些心寒，所以对王夫人失去诰命身份有些遗憾，对皇宫里无辜被连累表姐颇有同情意思，但说到底，与她没有直接利害关系，也不是十分悲伤。
其他人先不必说，单就这荣府各位主子奶奶，竟没有一个对王夫人持同情之意，不能不说王夫人做人做太差，哪怕就是百年之后，恐怕也没几个人是真心为她哭，着实可悲。
“你们太太在哪？！”老太太喘着气又说了一声，已是满面怒意。“立刻让她过来，我有话同她说。”
最后还是凤姐上前扶住了老太太，道：“发生了这么大事，太太哪里还抗住？至今昏迷呢。刚刚宫里头老太医来看过老太太了，说是气急攻心，需得缓一缓，还望老太太为了大家好好保重身体才是。”说着，眼泪就落下来，她拿起手帕忙擦了擦脸，又说：“老太太这一倒，可把我们吓坏了，还好立即就醒过来了。就知道老太太吉人天相，天生带着福气。”
“昏迷着？……哼！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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