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对。
“你们在此处等,我和思齐出去看看。”
思齐担心子寻,从先前开始便坐立不安,听闻顾夕暖如此说,脚下更未迟疑。
楚乔点头,他本就胆小,留在屋内与容真一处倒也合适。容真有些武功家底,而顾夕暖也取了空间中的一把手枪与楚乔防身,应是安全的。
船舱外风雨交加,船身内也渗了些水进入,若非船身坚固恐怕险些沉了。眼下还算勉强可以过人,只是船身摇曳,顾夕暖走得有些不稳。一道电闪雷鸣下来,顾夕暖心头一惊,险些跌倒,倒是思齐一把扶住,才觉心头踏实些。
“风凌宇,这边!”头顶上是慕容月的声音,两人似是都在甲板上,还有不少镖师动静。
“不管他们。”顾夕暖嘱咐一声,便在船舱内继续寻觅,直到打斗声渐近,一转角,才赫然发现动手的人正是柳易昔和子寻。
这怎么会?顾夕暖再难置信。“子寻?!”
子寻闻言回头,却未来得及躲开柳易昔一掌,思齐纵身一跃上去帮忙,顾夕暖才看清子寻护着的人,竟是宋诗蕊!
“诗蕊?”虽然不知宋诗蕊为何在此处,但过去在长风,柳易昔便是铁了心要杀宋诗蕊报仇的,连性命都可以不顾。若不是子寻护着,恐怕早已出事。
“夕暖。”宋诗蕊也是一愣,嘴角的血迹未干连说话都吃力。她浑身早已湿透,隐有寒颤,似是刚从水中被救起。
顾夕暖心中便也猜到了几分,正欲上前,却被子寻拦下。柳易昔对宋诗蕊动了杀念,他不敢贸然任顾夕暖过去。顾夕暖不安看向柳易昔,他却已停了下来,湛眸一紧,朝思齐道:“是你?!”
思齐骇然,方才只顾出手救下子寻,应是被柳易昔认出。柳易昔虽记不得她的模样,却记得清楚她的武功招数。是她将苏哲平打下山崖的,他如何不记得?
柳易昔眼中的怒意更盛,似是要将她吞没,思齐咬紧下唇。两人便同时看向顾夕暖,“姑娘……”思齐欲言又止,而柳易昔却是从未有过的寒眸一凛,顾夕暖心中一沉。
柳易昔终是移目,不再看她,只径直往宋诗蕊走去。宋诗蕊眼波潋滟,倔强地用剑支撑着站起,眸间的冷艳仿若冰山一般。
“诗蕊……”顾夕暖惊呼!
“姐姐退后些。”她和宋诗蕊何等关系,子寻岂会不知?之前不惜与柳易昔周旋,眼下亦是把剑出手。可柳易昔是五大世家的后辈,经过方才的一幕,眸间已是戾气四起,子寻哪里是他的对手?
顾夕暖攥紧双拳,一席话脱口而出:“柳易昔,秦语嫣的死与诗蕊无关。”
临到宋诗蕊喉间的剑略微一颤,“我凭什么信你?”眉间的寒意,犹是触目惊心,“凭你身边的丫鬟,就是将苏哲平打下蒙山的凶手?”
苏哲平?顾夕暖心口一滞。思齐亦是一凛,双眸掠过的慌乱,浑身一个哆嗦:“姑娘,我……”
子寻也是难以置信,思齐已是眼红低头。
“枉他当你是朋友,你为何要害苏哲平?”柳易昔声音有些发紧,顾夕暖百口莫辩。
“她怎么可能害苏哲平?”宋诗蕊嘴角一丝讥笑,“柳易昔,你便总是如此自以为是,为何不问问秦语嫣的死,与你有几分关系?!”
“宋诗蕊!”柳易昔接受她的挑衅,剑锋贴近喉间,雪肌之上隐隐渗出血痕。宋诗蕊却未收回目光,眼中的戏谑犹如芒刺。
“诗蕊说的不错,我不会害苏哲平的。柳易昔,我是顾千金。”声音很轻,却似鸿羽般飘入耳畔。
顾千金?
子寻一楞,思齐一楞,柳易昔也是一楞。
宋诗蕊敛眸不语。
“苏哲平是为了救我跌入崖底的,我怎么可能害他?”顾夕暖娓娓道来,不急不缓。“他的风雷遗失,烬天便是我寻来送他的。他总是叫我笨猫,在富阳的时候,我们三人常在一处饮酒听曲,苏哲平便说我是附庸风雅……”
柳易昔眉间微蹙,目光之中的肯定越来越明显。
若她不是千金,怎么会知道柳叶飞刀的解药在苏哲平那里有?从前他和苏哲平便觉顾夕暖言行举止像她,她只说她和千金是旧识。
只是旧识,怎么会诸事皆知?
“千金?”柳易昔略有迟疑,只觉她说话的神态语气与记忆中的顾千金不谋而合。
“柳易昔,秦语嫣的事可否听我一言。”言语中的笃定不似半分有假,眼中却泅开丝丝氤氲。
柳易昔恍然想起早些时候那副笑颜,“语嫣姑娘的诗词我向来喜欢。今日听闻此段,更觉是个才貌兼有,真性情的女子,柳公子好眼光。”
亦或是还在长风京城时,挥手告别的那句,苏大侠一路珍重!苏哲平薄唇轻笑,有那么一股莫名的惬意,犹若抹蜜。
再或是更久前,同行富阳,她与苏哲平斗嘴时,一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气得苏哲平脸部抽搐,他笑道窒息。
……
眸色逐渐恢复往日的平和,手中的剑缓缓搁置一旁。宋诗蕊只是侧目看他,顾夕暖脸色微舒:“子寻,你先带思齐回去。”
思齐的事她自然要问,却不是现在。子寻自有分寸,不会多言,更不会乱了阵脚。眼下,她要做的是先从柳易昔手中救下宋诗蕊。子寻犹是震惊,却应声照办,而顾千金三个字却如利器划过心间。
顾千金三个字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过?顾千金是容连旭的红颜知己,听闻死于两年前,还是容连旭亲自葬下。
姐姐是顾千金?怎么可能?
她明明和暗影一处,明明就是容千槿。
脚下步伐微顿,先前一幕幕闪过脑海。听闻她姓顾,容连旭兀得摔了手中杯盏,只花了两日便从朝郡赶来。洪村之时,姐姐对丰世显的恨之入骨,容连旭便亲自动手,口口声声提的都是他夫人。
怪不得她说自己姓顾,也怪不得容连旭从未当她是过容千槿。容连旭是从一开始便知道她是顾千金的。
真正的容千槿不会特意避开容连旭,更不会逼得容连旭以方同远的身份自诩。
顾千金同苏哲平关系要好,姐姐对苏哲平更是不差,两人之间有种莫名默契。在慈州拜祭王雅桐时,她的落寞神色,没有参假。
容千槿如何会认识苏哲平,王雅桐?和两人熟识的,一直是顾千金!容千槿不会弃下暗影,更不会认识邵家启,惠嫂,乔林胥。
姐姐便是顾千金,他竟然信了。
而柳易昔说的思齐将苏哲平打下山崖,他同样信,彼时思齐脸上的神色慌乱根本毫无掩饰。几日以来,他根本没有细问过思齐过往,记得在入水时顾夕暖笑眼望他,倘若思齐日后会成祸端,子寻还要我留她吗?
他说留,她便只应了一个好字,再未多问。
如今想来,以姐姐一贯的与人为善,当日思齐那般处境,她为何会主动提及让思齐离开。姐姐对思齐有忌讳,且不是一星半点。留下思齐全是为他,而思齐竟会是将苏哲平打下蒙山的元凶?
那还有多少事他不知晓?
思及此处,蓦然开口:“苏哲平……”岂料思齐也同时出声:“顾姑娘她……”片刻缄默。
思齐眼底微红:“景哥哥,我不是有意将苏哲平打下山崖的,我们当日只是想将千金姑娘带走,途中出了意外才会……”
“你们……许邵宜?”子寻略有蹙眉。
思齐错愕点头。
公子从前便对顾千金特别,时常寻到她所在遥望良久,直至到苍月时起了心思要与她们诀别。顾千金死后,公子一病数月不起,思齐哭得一塌糊涂,曾辞便是摸着她头叹息,“你们公子的夫人过世了,他要缓一缓,你们莫去烦他。”
顾千金便是夫人,思齐和芷嫣自然惊愕。
俱是从前之事,而眼下夫人明明身在富阳,姑娘为何会说自己是顾千金?
“此事切勿向他人道起!”子寻掩下一肚子困惑,却唯有一点,支开他们是不想被知道更多。“包括许邵宜。”
思齐含泪点头。
待得人走远,顾夕暖才缓步上前:“柳易昔,秦语嫣与我和诗蕊,都是同一类人,来自同一处地方。通常意义上,这类人被称为穿越者,原本活在另一个时空,和你们完全不同的世界。”
柳易昔眸间微怔。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诗蕊是,秦语嫣也是。突然有一天,当我们以不同方式到了这里,却都有回不去的苦衷。”顾夕暖已行至两人跟前,“你今日与我说的那些话,我感同身受。秦语嫣不易,诗蕊也同样是。秦语嫣一心求死,诗蕊只得如此,否则柳公子以为在长风的时候,你们是如何顺利脱困?”
柳易昔目光似冰茫破碎,看向宋诗蕊时,仍是怒意参杂着复杂几许。
“柳公子想要知道语嫣姑娘的原委,大可问诗蕊。只是眼下,诗蕊在水中吃了不少苦头又伤得不轻。她与我情同姐妹,不情之请,可否先让诗蕊换身衣裳,免留病根。”
宋诗蕊瞥目看他,他缄默半晌才是起身。“明日再说。”抛下这句便径直去了甲板上头。
“夕暖。”宋诗蕊轻咳两声,湿透的浑身又一个寒颤。
“没事了,先回房里。”顾夕暖心中石头才将落地,遂又看向柳易昔背影,唇瓣含笑。明日再说,是让她歇息一夜。
柳易昔,其实便是这样人。
第七十七章 入伙(上)
第七十七章入伙(上)
顾夕暖在船舱内寻得一处空房;折腾半宿的暴风骤雨也伴随着旭日东升逐渐销声匿迹。
柳易昔果真没有再叨扰,顾夕暖便让子寻送了些姜汤过来。暴雨一停歇,航行就恢复正常,厨房里上下忙活着;一晚姜汤倒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空间里的衣裳常备着,正好给宋诗蕊换下。
顾夕暖知晓她性子一贯冷清孤傲,尤其不愿在外人面前显露软弱之处。先前若不是在水中泡了好些时候,湿冷透到骨子里,也不会三番两次打着哆嗦。
宋诗蕊捧着姜汤喝完,就捂在被子里;脸色方才缓和了许多,说话也不似之前的气息不稳。顾夕暖又从空间里翻出些感冒药;煞有其事;回来这里刚好一年,常用的药物都没有过期,宋诗蕊有些哭笑不得。
她是极其困乏,却难以入眠,顾夕暖便也钻到被窝里陪她。
从前两人关系就好,却不似这般亲近如同姐妹,宋诗蕊只是幽声一叹,遂将头枕了过去。原本来南顺办事已是轻车熟路,只随行带了三四人乘了条小船,哪里会料到会有暴风雨。谁知侥幸被人救起,却先后见到了柳易昔和顾夕暖。
顾夕暖就把一路的所见所闻说与她听。
譬如腾非玥和雷万,还有和楚乔碰面之事皆无隐瞒。宋诗蕊听得些许皱眉,腾非玥是何种货色她再清楚不过,这样的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只是雷万此人,平日里谦和直爽,行事又谨慎得很,不像会与腾非玥一道做这些事情。
顾夕暖更记得认识的雷万其实算是热心肠的好人,宋诗蕊更是一顿,“雷万你也认识?”
“呃……是从前公寓里的邻居,他妈妈身体不太好,有时候我会去帮忙照看一下。”
“漫无边际的时间可以磨平人的心智,也同样会让人丧失理智。”
顾夕暖心口一滞,有些担忧得望着她,眸色暗沉犹如月下的海,平静的外表下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深浅。
她来这里的时日不断,自然懂得漫无目的的绝望最易吞噬人心。稍有不慎,便会迷失本性。在这个莫名的时空,可以拥有悠长的生命,却拥有不了一日的快活。
这便是最大的讽刺。
两人皆是短暂默不作声。
过了良久,宋诗蕊才又开口:“怀璧有罪,光是你携带枪支弹药这条消息传了回去,就足以让猎杀者和避难组织疯狂。往后的处境只怕更难,我们的计划得尽快更该。”
行迹暴露,宋诗蕊考虑的是她的安危。
“放心,一切照旧,楚乔倒给我支了些好主意,这次和我一同往苍月便是处理这些事情。”楚乔虽然胆小,终究对她够意思得很。担心她的行踪暴露,才会破天荒带她一程。
狡兔三窟,楚乔敢如此行事,自是有些屏障的。
早前就从她口中听闻过楚乔,也知道夕暖想拉他入伙,没想到他竟然在镖船上,宋诗蕊自然诧异得很:“你们谈得如何?”
“明日和他照面再细说不迟。”聊了这许久顾夕暖姗然起身,突然想起德圆的一席话,终究没有说出来,“你先歇息,柳易昔那边,我会想法子。”
宋诗蕊点头,顾夕暖从前和柳易昔应是交情不浅,否则不会贸然提及自己是顾千金。而柳易昔果然买账,夕暖的话,他听得进去几分。若非如此,按照他从前对自己的恨之入骨,眼下恐怕已经身首异处。
顾夕暖又叮嘱了两句便掩门而去,既有柳易昔的承诺,她不担心诗蕊安危。
而宋诗蕊也没有再留她,柳易昔的一句思齐就是将苏哲平打落山崖的人,夕暖不会没有揣度,定是要循着思齐问清楚的。
思齐是许邵宜的人。
换言之,真正将苏哲平打落山崖的该是许邵宜。
众人见她回来,面容略有倦色,思齐自是忐忑不安。楚乔哪里顾得旁人举止,最先上前:“听闻是宋诗蕊?她也在船上?”
顾夕暖颔首:“出了些小问题,不打紧,晚些时候见面再说。”
楚乔便若有所思。
她去了这么久,中途的事子寻和思齐没有多提及,是以容真见到她才真正舒了口气。容真生于皇室,从小养尊处优,心思与旁人不同,对这些江湖人士素来有陈见,加之知晓容千槿的脾气,以为生了事端。
“你安心便是,小插曲而已。”倒是顾夕暖宽慰他,容真啼笑皆非。
她算是他婶婶,他自然关心,旁人比不得。
“乔大爷,折腾一宿了,早些休息吧。”语气虽柔和,却不容置喙,遂而转身朝身后两人道,“子寻你留在这里照料一下,思齐随我来。”
楚乔配合得很,既然无事他也落得清闲。他本就是医生,注重养身,是以东奔西走时作息还是规律的。若不是担心她出事,一早就该回屋,眼下正好合适,也不推诿。
思齐随她出门时,回望了子寻一眼,顾夕暖分明从子寻眼中看到担忧深浓。思齐是许邵宜的人,她对他印象很浅,即便听宋诗蕊说起也只是他在背后的一些莫名举动。
皆是在背后,从未出现干涉过她的生活。
而眼下看来,却远远不止这些,她是一定要问清楚的。
掩了房门,气氛便有些沉闷,思齐局促不安。顾夕暖稍有叹息,坐在椅子上抬眸看她:“思齐你是聪明人,我们就不绕弯子了。苏哲平的事,可是许邵宜的意思?”
语气平铺直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