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成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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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成长记-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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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好再多给点信息,她接到了一个朋友的来信。
  小秒针毫不磕巴地问:男朋友吗?他说话再没有这么流利了。
  我大好奇:为什么一定是男朋友?
  她那么大年纪,应该有男朋友了。我赶紧看看四周,确信茵不在旁边,也听不到,否则她怕是要跳楼了。
  你觉得什么年纪“应该”有异性朋友?我试探。
  他伸出几个指头比划,我没看明白,25岁?35岁?最后才知道,是两个巴掌加起来,7、8岁吧。
  这么小!我大惊。紫禁城迟至读大学,才有了第一次朦胧。相比之下,我一直觉得自己早熟,记忆中是在初中第一次对班上一“坏男生”有好感。7、8岁!除了打架、玩泥巴,我完全记不得自己还干了什么。
  我开始失魂落魄,那你马上就8岁了……我理解了什么叫“欲断魂”。
  小秒针表情倒是自然又轻松,道,我才不要呢。我不想活得太麻烦。女生就是很麻烦,有了女朋友,就有很多烦恼。
  这让我恍然记起半年前的一件事。
  那天小秒针一回家就报告,王建一今天揍了陈伟龙。为什么呢?因为陈伟龙到处去说,王建一喜欢吴书涵。“王建一喜欢吴书涵,他们俩恋爱了。”小秒针评价说。
  正说着,王建一来家玩了。我很八婆地揪着他证实这事,王建一承认了,说,因为陈伟龙侵犯了他的隐私。
  隐私。这是我第一次听一个孩子说这词。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是少见多怪了,因为再后来陈伟龙来家,我问起他这事,他很平静,也觉得自己侵犯别人隐私,该挨打。
  王建一又说,他确实喜欢吴书涵。他问小秒针长大后考什么大学。小秒针哈佛、牛津地瞎回答,再问王建一,回答是,吴书涵考哪个大学,他就考哪个大学。可没过两天,王建一说,他“现在决定不喜欢她了”,为什么呢?因为爱上一个女孩子就会“受尽折磨”。
  我以前还以为自己的神经足够强健呢。“受尽折磨”四个字把我摇晃了两下。再细问,两个小孩争着报告说,每次下课吴书涵都追着王建一打,他可受折磨了。班上的男生都打不过女生,不过女生也不会随便打人,她们知道哪个男生喜欢她,她就会打他。
  这种模式,岂不是跟成人世界的极其神似?
  想到这事,我决定彻底了解一下三年级学生的感情生活。下面就是小秒针告诉我的情况,差不多都是他的原话。
  我们班有三种人,一种是有女朋友的,他们最惨了,每次都被追着打。第二种也是有女朋友的,但是不善于表达,他们不会挨打,但是也很烦恼。(在此我需要翻译一下,按照小秒针们的阿Q逻辑,喜欢谁就是谁。但凡心里喜欢一个人,就算是“有女朋友”了,哪怕那个女生不知道。)只有我这样的最好了,我才不想有女朋友呢。我是善于表达的,但我不想表达。我们班没有我喜欢的女孩子,隔壁班也没有。也没有女生喜欢我,我们班没有女生喜欢男生,都是男生喜欢女生。因为女生聪明一些,懂得自我保护。
  看到这里还没有晕眩跌倒的人,我对你们只有崇拜。
  这件事后不久,我还听说了他们学校三年级学生的笑话,科学课上学了蜻蜓交尾后,有同学站起来问:“老师,为什么蜻蜓生孩子是交尾,人生孩子却要嘴对嘴?”我确证了一下,问如此富有创意和想象力问题的学生,不是小秒针。
  但小秒针也问过高难度的问题。就在几天前,我跟8岁的儿子聊天,讲到《复活》,一个贵族男孩子和一个女仆……女仆被赶出去……她后来成了*……
  小秒针问,什么是*。
  我噎住了,想了想,说,人类有不同的需要,由此,社会上会产生不同的职业,比如人都要吃饭,于是有了厨师,都要住房子,于是有了建筑师……
  小秒针眼巴巴看着我,好像在问,那*是什么样的职业?
  我遣词造句,还是说不下去,只好拿出最愚蠢的外交辞令,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小秒针很不屑,算了,反正你也讲不清楚,你接着给我讲《复活》吧。
  我这才如蒙大赦地复活了。
   。 想看书来

关于死亡的对话(1)
对待困惑或恐惧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面对它、化解它。
  孩子,生命是我给你的。至于死亡,是需要你自己去完成的课题。
  那一场关于死亡的讨论来的太过突兀,太过强烈,令我猝不及防。至今我也不知道,我的反应是否会对孩子造成长久不良的后果。
  2003年12月24日,冬天的太阳很好。我带小秒针去图书馆。正是上课时间,杂志阅览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中学的图书馆,管理比较松散,人又熟识,我可以让小秒针自己从架上挑杂志,坐在走廊上,晒着太阳给他讲解。
  其中一本是《大自然探索》。有一篇关于考古的文章,配着清晰的照片,是一具刚出土的人体骷髅,小秒针问:“这是什么?”我没在意,顺口解释说,考古学家发现了一处遗址,这是其中的一副骨架。云云。
  小秒针问:“骨架是什么?”我仍然漫不经心,说:“人死了之后,肉体会腐烂,但骨骼不会,留下来就成了这样。”
  小秒针问:“有的人会死,有的人不会,对不对?”我完全没有注意小秒针的眼睛和脸色,张口就回答:“不,每个人都会死的。人会慢慢长大,然后老了,就死了。”
  小秒针突然抓紧了我,说:“妈妈,我是小孩子,我不会长大的,是不是?”我这个该死的猪头,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小秒针何以突然“转换”了话题,我实事求是地回答:“你当然会长大啦。”小秒针的脸僵硬到几乎扭曲,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他非常大力地抓紧我,非常大声地喊:“我不要长大,我不要变老,我不要死!”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小秒针劈面遭遇到“死亡”了,而且是在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如此地狭路相逢、冤家路窄,避无可避。我又是难过又是慌张,他这么一点点小,就面对这样深沉可怕的问题了,尤其是我,还完全没有准备好,怎么让孩子面对死亡。我们母子俩就这样贸然闯进——应该是掉进——了一个幽暗的世界。
  小秒针用哭腔再次强调:“妈妈,我不要长大,我不会长大的。”他死死地盯着我,抓着我手腕,他的眼睛和声音里,都饱含着极其深刻和浓烈的恐惧。
  他距离我很近,极其认真、极其迫切的盯着我的眼睛,再问:“妈妈,我不会死的,对不对?”我的心一阵剧烈的抽痛,一把抱住他。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我一向主张用最简单和明确的词,说出事实和真相,无论是性、失败、噩耗或者其他。但那一刻,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我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的头,反反复复说:“当然,不会,不会的,小秒针永远都不会。”我说“不会”,省略了后面的“死”字。当时只觉得,在最短的时间里最有效地化解他的恐惧,是第一需要。
  那一刻,我几乎哭了起来。也是那一刻,我刻骨铭心地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错误,一个永远都不能再挽回的错:在一个错误的时间,用一种错误的方式,让小秒针面对了死亡。我捧着小秒针的脸,心疼得无以复加。这是他的第一次。前一秒钟,他还是那么纯净无瑕、无知无惧无烦无忧,这张脸上的阳光是透明澈亮的。这一刻之后,阴影永远覆压了孩子的心,他知道了死亡这一真相,他的生命中,一道痕迹永远地刻下了,他的人生将从此不同。他再也回不到过去,再也不会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做好准备,更有目的地引领小秒针认识和面对死亡。死亡已经露面,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关于死亡的对话(2)
小秒针挣脱我的拥抱,把我膝上的杂志合上,推到地上,大力拖我的手说:“我们走,我们走。不看书了,不看这本了。”
  在此之前,我们其实多次说到过死亡。童话里的山羊妈妈把大灰狼打死了,恶毒的继母最后往往也死了,类似“人会老、会死”的话题也常说的,小秒针还曾经问过“爷爷奶奶老了,为什么还不死?”这样超级“童言无忌”的问题,被我们一叠连声地喝止了。我对此勉为其难的解释是:“人都不愿意死,所以不能问这样的问题,否则爷爷奶奶听了会伤心的。”可以说,小秒针对“死亡”这个概念并不陌生,但今天的问题是,这是他第一次将死亡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小秒针对“死亡”的认识,大概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童话时期,那时候只有坏人会死,而好人总是“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永远永远……”。所以,死亡只是对坏人的一种极端惩罚,不仅不可怕,而且很正义、大快人心。
  第二个阶段,他开始意识到,所有的人都会死,包括身边的人。不过,他们的死在非常遥远的未来,遥遥无期、难以想象,跟“永远不死”也差不多。所以,死亡是别人的、遥远的事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到了今天,是第三个阶段,死亡是真实的,就是这一具真真切切的骨架,真真切切地横在面前。而且,这一次,死亡和自己有关,我——而不是别的任何人——将成为这样一具真真切切的骨架,这是最可怕的一层。他者的死亡,和“我的”死亡,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前者是件“事情”,可以关心或者不关心,但后者事关“生命”,而且切身。
  这次事件对小秒针的影响非常非常大,从那以后,他对“大”和“小”、“老”和“少”(其实就是“死”和“生”)的区分变得极其敏感。他不断地强调自己是小孩子,他还小。他喜欢的每样东西,都是“小”的。而且,他对任何跟未来有关的话题都开始回避和恐惧。好几次,大人问说“小秒针长大了以后干什么”时,他总是说,他不要长大,“哎呀,我不会长大啦。”小秒针说。别人对这样的回答感觉奇怪,只有我知道其中的因缘。
  另一方面,从那以后,他对死亡事件充满了几乎病态的探求欲望。但凡新闻或言谈中稍微涉及到死伤,他总是非常强烈和迫切地要求我们详细讲解,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死的,等等。但讲完后,我们绝不能评论,否则他就大喊大叫,捏我们的嘴。
  我对他那一段的状态,真的忧心如焚,而且万分内疚。正是由于我的马虎和疏忽,让小秒针在一种毫无戒备的状态下,撞到了死亡,从此留下的阴影将影响他一生。
  弥补式的教育,比循序渐进的教育要困难得多。如果理解死亡是创作一幅画,那么我已经失手在孩子的画布上泼了一地的墨。先得慢慢擦去这恐惧的墨,再因势利导地涂抹色彩、添加线条。
  我试图平静地告诉小秒针,死亡是另一种存在,它并没那么可怕。我还试图正面与他探讨,他害怕死亡,到底怕的是什么。我想尽快消除上次失误造成的阴暗。但多数时候下,小秒针都强烈反感和回避这个话题。也许时机还不够成熟,也许小秒针的心智还不够承受,我着急也没有用。我只能把这个话题藏起来,尤其是绝对避免“死”这个显然非常刺激他的词。在我的预警和监督下,“死亡”成了我们家最大的忌讳,连看新闻都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关于死亡的对话(3)
一段时间后,他逐渐平静下来。风波似乎是过去了,我却更加担心,因为不知道那件事在他心里是否生根或发酵,有了什么变化,而我又不敢造次挑起这个敏感话题,怕锋利的字眼扎伤了心灵。
  2004年夏,已经过去了小半年,一天,我们在新华书店看书。通常情况下,我们各在各的书架前看各自的书,除非小秒针读得十分激动,要与我分享。那天,我们分开不久,小秒针就携了本恐龙图片书过来,很肉麻地倚靠着我、贴着我,要求我跟他一起看。翻到一个板龙的头骨,他说:“妈妈你看,那是板龙死后留下的。”翻到一只大大的恐龙图,他又说:“妈妈你看,这只大恐龙是从小恐龙长大的。”他不停地跟我说话,语速越来越快,声音短促、干涩,我也越来越担心,忍不住抱住他,轻声告诉他,不要害怕,让他看点别的书。搞笑的、轻松幽默的书。
  但其实我是高兴的,因为这是那件事之后,他第一次自己主动提到“死”这个字。我想,小秒针其实也在努力稳定自己和说服自己,试图勇敢地面对死亡。至少,现在,他能说出“死”这个字来了。
  同年秋,我又一次见证了小秒针惊人的勇敢和自我修复能力。我带他去古生物博物馆,看他向往已久的恐龙化石。博物馆里有一个关于人类历史的展室,陈列着元谋人、蓝田人、山顶洞人、北京人等的骷髅模型和复原头像模型。我本来只是想自己随便进去看看,但小秒针跟了过来,他本来在外面看一副巨大的恐龙骨架。
  我在展厅门口犹豫了一下,不是没有顾虑。因为人少,有些灯没有打开,室内比较昏暗。一束聚光灯打在一个头骨上,让展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但那时,我已经尽自己的能力对小秒针的死亡恐惧和创伤进行了一些弥补,我想看看效果如何,而且,小秒针自己也坚持要和我一起观看,我答应了。他个子还太矮,我要抱着他才能看到展柜。
  走了几个展柜,我发现他的身子越来越硬,越来越小。他缩在我怀里,捂着自己的眼睛,但他咬着牙,就是不说话、不退缩、不示弱。我心里一痛,却还明知故问:“怎么了?”他这才催促我赶紧离开。
  我心疼地抱紧小秒针,退了出来。但我心里很高兴,跟一年前相比,他更勇敢和镇定了,在死亡恐惧出来时,他不是一开始就缴械投降,而是跟自己的恐惧进行了一番斗争,才不失体面地战略撤退。他的表现给了我信心,孩子有自己处理死亡恐惧的努力和能力,但他也需要帮助。我想,也许我能慢慢做点什么,弥补那一大滩污染画布的墨汁。
  但那天还是刺激了他,回到家他就说,他非常害怕骷髅,也禁止我们说今天看到的恐龙,因为一说恐龙,他就想起恐龙骨架,然后就想起骷髅来了,真吓人啊。临睡时,孩子又娇滴滴说:“我可不要梦到这些骷髅。”
  还好,那天晚上,他睡得还算安宁。
  再大些时候,我开始能够和小秒针谈论死亡话题了。我发现,当他把死亡还原为一个事件的时候,他还是平静的。2005年11月初的一天,小秒针在熹之家看书,书上有个标志,熹之看到了,抢着说,这是骷髅头,这个红叉叉,表示可以致死,不能碰。等等。小秒针接了一句,他指着骷髅头对熹之说:“你以后就会变成这样。”他看着图片和说这话时,都很平静自然,但我估计,这不是因为他消除了死亡恐惧,而仅仅因为那是别人的死亡。所以我很小心地试探着问小秒针,那你会不会也变成这样?他一声不吭,挣开我的怀抱,把书丢开,玩别的去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关于死亡的对话(4)
我小心翼翼地让小秒针接触一些“死亡”,绝对前提是不刺激和恐吓到他。不渲染,也不回避。既然我能够像评价头发一样地言及*,我也应该像谈论白菜涨价一样地说到死亡。虽然这样的态度未必正当,却是正确的。我们一起看《第七封印》之类多少有点儿童不宜的电影。身边偶尔有认识的人去世了,我也不瞒他。学生组织了读书会,有一次讨论“死亡”话题,我也带他去听听。他都很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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