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桥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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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桥传-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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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据揭发方兆群的材料提供:“怀疑方兆麟于三月二十九日晚(事故前一天)
  九时左右,骑自行车往淮海中路方向行驶“。龚家也住在淮海中路XXX弄XX号。
  三,龚及其夫有参与作案的阶级基础和思想基础。
  鉴于上述理由,认为有必要对龚雅琴的政治面貌、龚雅琴在“张死事件”中所起的作用进行调查。
  咄咄逼人的口气,几乎欲置无辜的龚雅琴于死地!
  调查组居然开列了龚雅琴的“五大问题”,查她,查她的丈夫,查她的父母……
  限于篇幅,本文无法—一例举调查组对那“五大问题”的种种审查,这里仅以调查龚雅琴在“张死事件”前后与方兆麟的联系为例,便可见调查组曾花费了多少气力!
  调查组不厌其烦地“考证”了龚雅琴在“张死事件”前一天及当日的活动:
  “三月二十九日,龚雅琴上午在手术室,做颚裂手术。下午在科内业务学习。晚,科内政治学习。然后值夜班。没有发现调班或有人代班等情况。也没有发现龚雅琴与院外有电话联系。
  以上情况,有五份旁证,一份本人交代,还附上电医院工作人员值班表。
  三月三十日,龚雅琴在上午和本院外科医生、内科医生一起到瑞金医院观看阑尾针刺麻醉手术,十一时结束。下午在本院参加一例头皮再植手术,五时离院。
  又是三人旁证,本人交代。
  最为详细的调查,要算“考证”龚雅琴何时获知“张死”消息。
  据龚雅琴本人交代,她是在四月八日,亦即“张死”之后第九天,才得知这一消息的。
  调查组认定,龚雅琴在耍花招!因为“龚及其夫有参与作案的阶级基础和思想基础”,有着“同案犯”的极大嫌疑,怎么可能直到“张死”之后第九天才知道的呢?
  里里外外地查,一个一个地问,调查组把上电医院搞得人心惶惶。
  卖身求荣者虽有,但毕竟不多,上电医院的医师、护士们,在审查面前不说假,不诬陷加害于人,使调查组抓不住任何把柄,不得不写出如此曲折、如此繁琐的查证:
  标题——《龚雅琴如何获得方兆麟出事的消息》。
  查证——“据查,在上电医院内第一个说方兆麟出事故的消息,是医务组副组长邵幼善。他的消息来源是通过其子邵元麟在瑞金医院外科进修的机会,从那里听到后,向其父转告的。四月八日,邵幼善进手术室时,将方兆麟出事故的消息又告诉护士赵影,要她在麻醉用药时多加小心。当时还提到,‘不要给龚雅琴听见’。
  同时在场的有外科主任黄士勤等。同一天,黄士勤遇见龚雅琴就问:‘是否知道方兆麟出事?’龚雅琴一呆,回答:‘没有听说。’黄士勤就把从邵幼善那里听来的情况告诉龚雅琴,并说明是‘听邵幼善讲的’。“
  附件——
  (1)外科主任黄士勤旁证;
  (2)手术室赵影旁证;
  (3)邵幼善之子邵元麟旁证;
  (4)方兆麟交代;
  (5)万延钰交代;
  (6)龚雅琴交代。
  就这样,一个与“张死事件”风马牛不相干的女护士龚雅琴,遭到无端“立案审查”!
  调查组的成员们忙得“废寝忘食”。像他们如此这般的荒唐调查,即便是福尔摩斯,恐怕也会累得倒下!
  大胆推理之四:妻子是丈夫的“同谋”
  关于龚雅琴的“立案审查”理由之二中提到,据揭发,“怀疑方兆麟于三月二十日晚九时左右,骑自行车往淮海中路方向行驶”。在调查组的眼里,这是极端重要的“敌情”!
  须知,方兆麟在“蓄意谋害”张佩瑛的前夜,骑着自行车外出,必定是进行“预谋”!尤其是晚九时左右还骑车外出,行踪蹊跷,值得打上个大问号。
  龚雅琴家不巧正住在淮海中路,受到牵连。方兆麟的妻子万廷钰,竟也受此连累。
  本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夫是夫,妻是妻。在那种无法无天的年月,方兆麟成为“政治谋杀犯”,理所当然,妻子万廷钰成了嫌疑最大的“同谋”。调查组对万廷钰进行“立案审查”,其中重要的一条理由,便是万廷钰在“张死”前夜于上海耳鼻喉医院值班,而这家医院正巧在“淮海中路方向”!
  调查组调查了万廷钰开出的处方、病人病假单,查阅了病人病历,证实“张死”
  前夜,万廷钰确实在上海耳鼻喉医院值夜班。如果方兆麟在夜九点去医院找她,那必定与她商量第二天如何作案。
  马上有人反映,方兆麟在夜里来过耳鼻喉医院,给万廷钰送过东西!
  “重大线索!追!”调查组死死抓住这一问题,要万廷钰“交代”。
  妻子蒙受不白之冤。在绝密档案中,有一厚本《万廷钰谈话记录》。仅一九七四年六月二十四日至九月十一日不到三个月内,调查组便审问万延钰达二十三次之多。每一次审问,都作了详细记录。其中有一次审问记录,竟达十九页!
  妻子一下子就瘦了三十多斤!
  其实,在“张死”前夜,万廷钰自早上八点至下午两点,在医院值班,中午未回家,未与方兆麟见过面。而那天下午方兆麟在中山医院,从晚六时至夜九时,在一医党委办公室出席针刺麻醉会议。万延钰则从晚七时至次日晨八时在耳鼻喉医院值班。妻子根本没有与丈夫照面,毫无“预谋”的“迹象”。
  可是,调查组一口咬定,有人见到方兆麟连夜去过耳鼻喉医院,送过东西。
  “方兆麟真的来过吗?他送过东西,送什么东西?”妻子苦苦思索,回忆。
  幸亏她的大脑记忆仓库之中,还储存着方兆麟送蛋糕的印象。
  记起来了记起来了,她终于写出了“交代”,标题就叫《关于方兆麟到医院里送蛋糕一事》:
  今年二月六日前后,有一大晚上,我在汾阳路耳鼻喉医院值急诊夜班(晚上七点至次日晨八点)。七时许,我女儿来医院洗澡,洗完澡到急诊室来梳头,约八时回家。到家后洗衣服,发现一只塑料梳子不见了,便对方兆麟说:“我刚才在妈妈急诊室里还梳头。不知会不会丢在急诊室?”方兆麟说:“要不要去找一找?”方兆麟拿起饭盒,装了一个蛋糕,放在网袋里,骑自行车来医院……
  纯属家庭琐事,只是阴差阳错,被调查组误接镜头,接到了“张死”前夜!
  调查组向万廷钰的同事调查,向万廷针的女儿调查,又要方兆麟多次交代,直至确证“送蛋糕”不在“张死”前夜……
  万延钰无端遭到审查还不算,甚至牵连到她的父母、叔叔和其他亲友。调查组到处查“缝”找“洞”,随意整人,大有株连九族的势头……
  大胆推理之五:姐夫几乎成为“杀人凶手”
  调查组从万廷钎身上没有查到“政治陷害”的证据,依然紧抓方兆麟“骑自行车往淮海中路方向行驶”这一“重大线索”不放。
  他们把方家住在淮海中路一带的亲友名单、地址,都一一开列出来。
  方兆麟的二姐方秀梅、二姐夫李精武住在淮海中路XXXX号XX室,一下于就引起了调查组的注意。
  真是天下奇闻,光凭家住淮海中路,李精武、方秀梅便成了“立案审查”对象!
  这一查,不得了,从李精武身上撬开了一条缝,差一点把他打成“杀人凶手”!
  我翻阅着厚厚的《关于对张佩瑛同志死亡事件的嫌疑对象李精武审查报告》,整个案卷收入三十七份审查材料。我一边看着,一边暗暗替李精武捏了一把汗。
  真是无巧不成书,就介方兆麟被诬为“谋杀”张佩瑛之际,调查组查出了李精武“谋杀”华汾的重要“证据”。虽说张佩瑛之死与华汾之死毫不相于,但是,调查组的“阶级斗争觉悟”甚高,马上作了“推理”:李精武“谋杀”了华汾。势必会参与“谋杀”张佩瑛!
  调查组在“立案依据”上,便明确写着:“为查清李精武是否参与谋杀张佩瑛同志的嫌疑问题,特立案对李精武进行审查。”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谋杀”,何等惊心动魄的字眼。怎么会落到李精武头上?
  李精武,上海某中学数学教帅。华汾,女,身材高大,与李精武同校,也是数学教师。
  李精武怎么会“谋杀”同事华汾呢?
  又是“有人反映”!虽然案卷上清楚地写明反映者的姓名,本义暂且略去。此人说得有声有色:一九六一匕年四月十九日厂午,华汾来到李精武家。李精武一边请她喝茶,一边谈着。李与华在“文革”初朔,本属一派群众组织,后来产生分歧。
  华汾到李家,劝说李精武不要分裂。华汾喝了李精武的茶,回到家中,突然发病,急送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翌日凌晨,华汾身亡。死者浑身青紫。
  这句“死者浑身青紫”,使调查组顿时联想到张佩瑛死时也浑身青紫。他们猜测,李精武会不会是“主谋‘,以同样的”毒药“毒死了华汾和张佩瑛?
  这是“重大发现”,这是“重要线索”李精武差一点被押上断头台!
  千幸万幸,面对如此重大的“嫌疑”,许多被调查者根据事实说真话——一如果有人投井下石的话,李精武就不堪设想了!
  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董兴康医师,当年曾负责抢救华汾。董兴康医师明确指出,华汾死于高血压脑溢血,绝非被人谋害致死。华汾个性好强,除了向要好同事讲起过自己有妇女病之外,从未谈及高血压症,加上她身材高大,于是给人以身体健壮的印象。其实,据病历记载,她怀孕时便查出血压极高。她的父亲高血压。她的亲戚中也有不少患高血压。她自己也时有心跳过快、头昏的感觉,甚至曾突然晕倒在地。根据这些情况,可断定华汾死于高血压脑溢血。
  上海市公安局法医室则解释了“死者浑身青紫”的原因:华汾死于凌晨,而同事们来看她遗体已是上午,她已死亡多时,遗体当然会发青发紫。
  调查组以丰富的想像力,对李精武提出新的怀疑:可能李精武已事先知道华汾患高血压症,于是在茶水中加了一种药物,使华份的血压猛然升高,达到“谋杀”的目的。
  上海市公安局法医处和上海药品检验所的答复,既严肃,又幽默:在我们多年的工作中,从未发现用药使血压上升导致死亡的谋杀案件!
  科学从不与荒唐为伍。铁的事实,无情地嘲弄了那个草包调查组。
  在李精武身上,他们本以为可以撬开一条大缝,无奈,撬断了棍子,白费力气!
  我看罢李精武案卷,不由得替他庆幸:他总算没有被那个发疯了的调查组置于死地。
  大胆推理之六:大哥成了“帮凶”
  祸水殃及方兆麟的大哥方兆祥。
  方兆祥最初引起调查组的注意,是因为他和妻子孙用余在“张死”之前,于三月二十七日、二十八日两次来到弟弟方兆麟家。
  兄弟之间,有来有往,本乃人之常情。何况大哥、大嫂两次来访,是因为大嫂孙用余准备到中山医院作乳房切除手术。既然弟弟方兆麟是中山医院医生,找他了解一些手术情况,更是极为正常的来往。
  不料,调查组把这也作为“重要动向”: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在“张死”
  之前频频而来?何况夫妻双双同来,必有阴谋!
  显然,这又是一条“缝”。“查!”调查组扑向方兆祥的工作单位——上海制药二厂。
  说实在的,大哥方兆祥身上、可以说既无“缝”,又无“洞”:他,生于一九一二一年。一九四四年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理学院化学系。一九五四年入党。一九五六年被评为上海市劳动模范。历任生产技术科长、副厂长、总工程师。即使在“文革”中,他也未受到大的冲击,仍任上海制药二厂厂革委会常委、技术级负责人。
  调查组不管二七二十一,一到该厂,就查方兆祥的干部档案。方兆祥的历史清清楚楚,打不上什么问号。
  陡地,方兆祥自传上一句极其平常的话,被调查组那灵敏的嗅觉闻出了问题:
  “一儿五六年左右,在五洲制药厂工作时,曾与开明化学厂朱先生联合试制过笑气。”
  好家伙,你原来试制过笑气!你一定深知笑气的性能。你弟弟正是用笑气毒死张佩瑛——你显然是“帮凶”,甚至可能是“主犯”!
  兴奋,以至近乎发狂。调查组以为能从方兆祥的自传中,找出如此重要破案线索,陷入极度的亢奋之中。
  于是,调查组挥笔疾书,写下了对方兆祥“立案审查依据”。
  方兆祥系张佩瑛问志死亡事件肇事者方兆麟之大哥……方兆祥在出事前后,与方兆麟接触往来频繁。又,方兆祥于一九五六年曾在五洲药厂工作过,参加笑气试制工作。我们根据上述情况,结合其复杂的社会关系、海外关系等问题,为弄清其是否参与谋害张佩瑛同志,于一九七四年五月二十八日开始对其进行立案审查。
  最使人惊心怵目的是,报告中有这样一段话:
  以预谋来分析,方兆祥是掌握笑气的性能的,而且在方兆麟出事前的三月二十七日、二十八日连续两次到方兆麟家,又据万廷钰交代,出事后的三月三十一日方兆祥夫妇也来过。他们很有可能在笑气瓶中加进其他药物而促进死亡,需要作进一步调查……
  如来调查组的这“推理”得到“证实”,非但方兆麟要判处死罪,而且方兆祥也人头难保。
  调查组又开始“求证”这样欲置人死地的命题……
  他们详尽调查了方兆祥当年参加试制笑气的过程。
  笑气其实是俗名,化学学名叫“一氧化二氮”。是无色而微臭的气体。早在一七九九年,英国化学家戴维首光发现,人一日吸入这种气体,就会忍俊不禁,狂笑不已。他曾一边吸入少量关气,一边疯疯癫癫地在实验室里跳舞。
  很偶然,有一次戴维牙痛,吸了点笑气就不痛了。从此、笑气成了牙科医师常用的麻醉剂。后来,越用越普遍,成为外科手术中常用的气体麻醉剂。
  这种使人笑、使人醉的奇妙气体,过六一直依赖从国外进口,我国不会生产。
  上海电影制片厂厂医郭星孙,是一位兴趣非常广泛的人。除了行医之外,也喜欢骑摩托车、打猎,还爱做点化学实验。他居然把家里一间亭子间作为化学实验室,自己动手,制成了笑气、为此《人民日报》在一九五四年十一件作了报道。
  这篇报道发表之后,引起了多方面的注意:
  上海第一医学院吴珏教授表示愿意令作,把郭星孙的笑气用于临床;上海市公安局消防处读报后大惊,因为笑气易燃,会惹出火灾,就发出通知,禁止郭星孙在亭子间里试制;
  上海制药专业公司来找郭星孙,希望转让技术,由他们投入生产。
  调查组从上海第五制药厂的技术资料中,花费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查到当年试制笑气的技术档案:
  (科NO。5)
  试制笑气(N“”“2”“”O,Nitrous Oxide)
  日期:一九五六年一月二十五日至四月二十五日。
  地点:租借上海虹桥路九六一开四号个中化学社之一幢红砖房(经市公安局消防处问意试制三个月)。
  组织领导:上海市制药专业公司。
  技术小组名单:
  组长——高福为(五洲药厂总工程师)。
  副组长兼顾问——郭星孙医师。
  组员——
  朱吟龙(开明化学工业社负责人)。
  倪关清(企中化学工业社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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