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妖怪录- 第14部分

第八章　　缥缈的树之海（6）
“小姐并不是妖怪。”
　　贺兰芫一愣，随后耸耸肩，“别安慰我了，我早就猜到了，只不过被自己吓得丢了魂罢了。想想看，老是骂林白是个吃人的妖怪，结果自己却和他是一类的，这岂不是糟糕透了？”
　　计幻看着她故作坚强、故作笑脸，心痛得要命。他更加希望她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大哭大叫，然后说自己不想成为妖精，而不是此刻的镇静，“不，这不是安慰小姐，小姐确实不是妖精，小姐是人。当然和别的普通人比起来，小姐还是有些不同罢了。”
　　贺兰芫本想起身询问，却突然发现计幻披散下来的金色头发的颜色，突然变得暗淡无光起来。她掬起了一束，细细地看着，却还是同样的结果，“计幻，你的头发和梦里的不一样了。”
　　计幻冲她温和地微笑，“可能是老了，所以连头发都变了吧。”
　　老了吗？不，不是这样的，乘黄是神兽，是万年的神兽，与天地同寿，如何会老？除非——
　　骤然地，贺兰芫的脑中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如再次落入了梦中，只是这个梦如真实的一样。或许，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梦。
　　是八百年前的阴灵道吧？因为她分明感到了那些恶灵啃食自己的痛楚，如同撕碎了身体一样。她后悔了，后悔那样不知天高地厚地对阿凤说了那样的大话。一点点的，从难以忍受到麻木，再到出来。等到再次有所知觉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而那个时候，阿凤已经不在了。她躺在一个漫天绿色的地方，周围空无一人。她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了最后的魂魄。她知道这样下去，最后连魂魄也会消失的，就和妈妈一样。
　　于是，她大声地在那片虚无的地方叫了起来，“救我，妈妈——”然后，就在那片挡住了天空的绿色中飞来了一道金色，“计幻。”
　　俯冲下来的计幻把她抱在了怀中，又是热烈又是小心翼翼的，“小姐，可找到你了。”
　　梦在这里断了，可是脑中的记忆却渐渐地恢复了过来，“计幻，是你救了我的命，用你自己的身体作为容器，安置了我的灵魂。”本来已经伤痕累累了，却还勉强地通过了阴灵道，后来竟然还做出这样等于是自杀的行为，“计幻是个笨蛋吗？这样也会做。再后来呢，为什么我会得到了这个身体呢？”
　　“其实，我一直希望在人间寻找一个适合小姐的身体。可是人类和妖族毕竟是不一样的，即使我封住了小姐的记忆，控制住了小姐的妖性，可是当两种不同的生命融合在一起的时候，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产生巨大的排斥性。记忆中，最长的一次也就是五年，而最短的一次只有三天。”
　　贺兰芫的脸色始终不好看，而当听到计幻说为她在人间寻找合适的身体的时候，就更加苍白起来，“这个世界上，果真没有不吃人的妖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多少人的生命了。”
　　计幻却像一位长者一样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头，“小姐，对不起，计幻希望保护住小姐，所以在找到救活小姐的办法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罢手的。”
　　“你又来了，又说对不起。计幻，我怎么可能责怪你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就猜得出来，你为我做了多少，又忍受了多少。”
　　“小姐好像长大了。”计幻感慨道。
　　贺兰芫不由得一愣，“谁都会长大的，更何况，我若是再逃避现实地去做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岂不是辜负所有人的心意了？那些爱着我的人，保护我的人，为我而死的人。不过还是蛮难得的，我竟然已经活了十九年了。”

第八章　　缥缈的树之海（7）
“是呀，这确实是一个奇迹。因为每年的六月，狐族的妖性就会特别地强大起来，而人类的身体又过于脆弱，根本无法承受小姐那样巨大的妖力。如果这样在人间界的话，除了会使小姐的灵魂和肉身再一次发生排斥之外，小姐的模样也一样会在人间界引起麻烦。当然还有一点，这样充满了灵力的小姐会吸引在人间的妖兽蜂拥而至。所以，每到六月我都会带着小姐来到这里，这片树海是天然的屏障，可以不让小姐的妖气外泄。而我——”
　　“而你，又再次用自己的肉体作为容器，容纳我的妖气，对不对？”她已经听出了其中的名堂，也因此有些小小的带着疼惜的责怨，“计幻，你怎么可以这样，你难道不要命了吗？”她也多少明白了，为什么计幻的发色会不如梦中所见的那样。
　　“看着小姐安全地一点点长大起来，计幻就觉得特别地幸福。”
　　看着他一脸的幸福，贺兰芫有种说不出的感动。若不是那么多人拼死地保护，她如何能够活到今天呢？
　　“这大概也是一种缘分吧。”她举起自己的手臂，看着里面泛着蓝色的流动的血脉，觉得生命真的是一个奇迹。经历了八百年，自己竟然会在另外一个空间、另外一个身体中存活下来。会思考，会讲话，会哭，会笑，也同时拥有了人类和九尾狐的记忆，“计幻，虽然觉得痛苦，但是我并不后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作为人，遇到爸爸，被爸爸保护，那都是幸福的记忆。”
　　说话间，她的头发竟然开始变长，一直拖到了地上，而发的颜色也变成了银色。墨黑的眼睛变成了湖水的碧绿，闪烁着远古的光芒，额前有凤凰的图腾。
　　察觉到计幻有些异样的表情，她不禁问道：“怎么了？”
　　“小姐。”
　　她非常自然地一扬手，然后出现在面前的，竟然就是她心中所愿——一面巨大的镜子。还来不及接受自己突然拥有法力这个事实，她倒是先被自己的模样吓住了。前一次变身，她并没有多大的感觉，所以也自然没有记忆。她摸着自己的脸，“我这是怎么了？”
　　“这才是小姐原来的模样。”
　　“那么这法术呢？”
　　“是狐族的法术——幻境，它能够把心中所想变成现实。真是没有想到——”计幻也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了？”
　　“一直以为，小姐要满二十岁，过了千年的成年之礼之后，才会慢慢地拥有法术。没有想到竟然提前了。”
　　“是吗？”
　　或许是因为亲人的死亡，促进了她的成长吧。就像她说的那样，那一场死亡的经历，虽然痛苦，但是却不后悔。因为拥有了满心的爱的小姐，只是愈加坚强，也愈加成熟起来。
　　“计幻，未来会怎么样呢？”
　　计幻摇头。
　　“可是，不管是怎样的结果，计幻都会跟着我走到最后吧？”她回头，那一个眼神几乎让计幻有了错觉，以为是青琉回来了。
　　“是的，不管是怎样的结果，我都会和你一起走到最后的。”直到生命的终结为止，“我的小姐。”
　　轻轻地弯下了嘴唇，露出甜蜜的笑容，“计幻，那我们下一步该去哪里呢？”
　　计幻还没有回答，空中却传来了坚定的答复，“当然是去青丘国。”
　　远处有一朵红色的莲花划破了绿色的波澜，飞到了眼前。跟随而来的居然是化身成穷奇的林白，还有他背上的阿鸾。
　　贺兰芫讶异地张大了嘴巴，觉得缘分真的是不可思议。这个叫嚣个不停的男孩子，似乎总会在她最最困惑、最最艰难的时候伸出手，拉她一把。八百年前如此，八百年后还是如此。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八章　　缥缈的树之海（8）
“怪鸟朋友，你怎么来了呢？”她又想哭又想笑，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还是八百年前的那个称呼，明明知道这个高傲的家伙听了之后一定会气得跳脚。
　　“白痴的人类女人，不是说了不许叫我怪鸟吗？我是穷奇，是穷奇。”果然又生气了。
　　贺兰芫仰起了脸，冲着林白，“那你为什么来呀？不是一直说我麻烦吗？不是不要带着我吗，就是顺道也不愿意吗？”
　　“切，我当然不愿意了，不过阿碧说了，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要做到的。白痴女人，谁让我答应了呢，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这是我们妖族的自尊。”他拍拍翅膀，停在了她的面前。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林白，贺兰芫不宁静的心就一下子平稳了，仿佛有了依靠一样。
　　“还有——”变回了人形的林白突然扣住了贺兰芫的肩膀，“谁让你突然叛逃的？你还欠着我那么多的饭，不还可是不行的。”
　　计幻突然把贺兰芫拉了回来，贺兰芫有些不明所以，“计幻，怎么了？他是我的朋友。”
　　计幻却虎视眈眈地看着林白说道：“他不是什么朋友，他是凶兽穷奇，更是我们青丘国的敌人。小姐不要被他的谎言蒙骗了。”
　　林白看着贺兰芫，而贺兰芫也同样回望着他。林白的眼中难得地出现了些许担忧，直到看到贺兰芫眼底如往常一般的信任之后，才完全放下心来。
　　“计幻，小白不会骗我，他说过会帮助我的，而我也相信他。小白，”她离开了计幻的保护圈，再次来到林白的跟前，“这一次，要是能够活着从青丘国回来，我一定给你煮好多好吃的。”虽然不想露出任何的低沉情绪来，可是说到这些的时候，还是有些感伤的，或许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是极其不容易的。
　　“你是笨蛋吗？！干吗露出这种表情？还说自己不是胆小鬼，明明就是。”他非常用力地敲了她的额头一下，就像以前一样。
　　她用掌心揉着自己的额头，“好痛。”
　　“谁让你是个胆小鬼了？！”他满不在乎的，倒是一旁的计幻一脸的怒容。突然，林白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变得正经起来，“放心，会活下来的。”
　　贺兰芫听着，心里就是一暖，就像那个晚上，她哭着伸出了双手，而他也是如此坚定地承诺。情不自禁的，她伸出手，紧紧地环抱住了他的腰身。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理智的人，有点行动派，所以内心有了任何的变化，就会立刻表达出来。而这一刻，她就是想要拥抱他，告诉他，因为他的承诺，她有多么的欣慰。
　　林白一愣，脸上却红了，想推又不舍得推，最后只得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
　　“林白，真高兴你来了。”别扭也好，嚣张也罢，觉得这个妖怪真的是个值得信任的朋友，或许还有更多的含义，也许这就是爱吧。在每一次的救助中，不知不觉地依赖上了，然后再也离不开，而自己的心也就丢失了。
　　“不是说过的吗，我会帮你摆脱命运的。所以说——”他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让彼此的双眼中都可以投射出对方的身影来，“你一直都不是一个人的，我会守着你的。所以放心吧，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什么人受到伤害了。”他也始终记得那一夜，她关着门，用自己的后背抵着，不让他靠近。她说，她不想因为自己而使别人受伤，所以她要坚强起来，要改变命运。这一次，她应该已经鼓足了最大的勇气，来踏出第一步了吧。
　　贺兰芫倏地踮起脚尖，把自己的唇贴在了林白的颊边。
　　林白顿时红得如同一只熟透了的龙虾，脑子里轰的一声不再运转了。
　　计幻本是戒备地看着林白的，看到这一幕，先是惊讶，然后是震怒，可是到了最后却也变成释怀了。或许，这就像小姐自己说的那样，是一种缘分哦。
　　而阿鸾却欢喜地笑了起来。
　　虽然命运之轮才刚刚转动，但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林白载着贺兰芫飞出连绵的绿色海洋，朝着神迹之道前行的时候，在另一个幽暗的空间里，有一个鸡皮鹤发的老人正对着一个葫芦状的容器，露出诡异而恐怖的笑容。
　　那葫芦的上面正冒着白色的烟雾，而烟雾之中，却分明就是贺兰芫的模样，而且还是变身之后的模样。那个老人把手探向了那团烟雾，似乎想要去触摸那个烟雾里虚幻的少女。而混浊的眼睛里，分明闪烁着极大的贪婪欲望。
　　“怪不得每年的六月，人间会突然增加好多的妖气，原来这就是答案呀！要是她能成为我的，我所有的心愿就能达成了。”他叹了口气，“多好的生命呀，生机勃勃的。”
　　他慢慢地躺了下去，左手还拿着一颗红色的丹药。而当他把它放在嘴里，大声地咀嚼的时候，满足的叹息声则频频地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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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阴灵道外的对手（1）
斜阳下，阿鸾是那样的惊喜，不管是寻回了记忆，还是再次看到了贺兰芫，这都让她难以掩饰内心巨大的欢喜。
　　阿鸾静静地看着贺兰芫，总觉得看不够，担心自己的小姐又会消失了，一消失就是八百年。终于，她微微地一叹，在她的心底，那些事情就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没有想到，八百年竟然就这样过去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还会再看见青芫小姐呢。”
　　“别叫我青芫了，我还是喜欢别人叫我贺兰芫。”
　　“可是，青在青丘国代表了最高贵的地位呢。”阿鸾有些困惑道。
　　“阿鸾，有比地位还要珍贵的东西。”这种感觉是非常奇怪的，分不清这身体究竟是属于人类还是属于九尾狐的，分不清这感情又是属于谁的，甚至于记忆也是如此。林白说过，人类是软弱的，若是在那个时空，这样的一族注定是会灭亡的，可是她却从来不如此认为。人类的坚强毅力，还有内心深如大海的爱，那是妖族人无法理解的，就像为了自己而心甘情愿赴死的爸爸。因为爱着爸爸，因为要纪念这段深沉的爱，所以她只会叫自己贺兰芫，那是爸爸的姓，是爸爸留给她最珍贵的也是最后的礼物，“那是爱我的人给我的礼物，所以是不能丢的。阿鸾一定也有在人间难以忘记的人或者事吧？”
　　阿鸾不由自主地点头，“是的，阿鸾也有不能忘记的，贺兰小姐。”
　　“不知道还要多久才可以到神迹之道？”她慢慢地仰卧下来，而夕阳之光就投射在她的瞳孔中，“也不知道现在的故乡是什么样子了？”
　　“小姐不用害怕，阿鸾这回一定会保护小姐的，不会让任何东西来伤害小姐。”她双手紧握，几乎用崇拜而爱慕的眼神看着贺兰芫，“就算牺牲我自己也可以。”
　　“笨蛋阿鸾，谁让你轻易说到死亡了？”贺兰芫突然一震，然后倏地起身，异常严肃地看着阿鸾，“没有人会死的，没有人。”
　　阿鸾被她突起的火焰不小心地燃烧了一把，只是低声下气地吞了一口口水，唯唯诺诺地说道：“对不起。”
　　贺兰芫却一把拉过阿鸾，抱住了她。其实阿鸾要比贺兰芫整整高出半个头，可是阿鸾却总觉得面前的小姐是那样的高大，可以给所有青丘国的人希望。
　　林白出来找她们的时候，看到两个女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脸上的表情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两个笨蛋女人，干什么抱在一起，难不成有断袖之癖？”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贺兰芫恶狠狠地瞅了他一眼。以前畏惧他，深怕他老大爷一个不满意就开始磨牙。而此刻不但自己有了些法术，旁边更有了两个衷心得不得了的护卫，自然是神气了不少，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昧着良心说肉麻话”了，“女人有自己的体己话，男人快闪到一边去。”
　　“不要，你也要回去。”林白一把拖住了她。
　　贺兰芫不明所以，倒是阿鸾脸红了起来，她忙不迭地说：“贺兰小姐，我先回去了，你和小白聊天好了。”
　　看着她的背影，林白莫名其妙地说：“她跑什么？还脸红成那样。”
　　贺兰芫略微一想，倒也有些明白阿鸾的想法了，不过估计——
　　她撇过头去问林白，“你怎么过来了？”
　　“我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