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上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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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滩上的鱼-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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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来看就有着工作不好的意思在里头,当然那个长得有点*的女孩不在其中。这如同给陈丝瑜当头一棒,她从未受到如此评定,也不知自己究竟哪儿做得不尽人意,便准备和另两位找李校长评评理,可另两位代课教师大概C级拿惯了,只说了一些报怨的话,并不想去惹麻烦,她们还想着下一学年继续在这儿代课,若要去评理就说明此人不服从管理,不服从管理的人当然就不容易有未来,就会被驱逐出境。

  陈丝瑜只得一个人去找校长。

  李校长知道她的来意,面有难色,他不想说得过多过细,一个领导自有他的管理方式与无奈。但李校长看到陈丝瑜说着说着掉下眼泪,且哭得如此悲恸,不得不从心中感叹,作为领导也有他们的苦衷与难处,年纪大的教师资历深,不买账,年纪轻的几乎都是有些来头和背景的,碰了谁都惹不起。去年评了两位年轻正式教师为C级,全家人都赶来了,农村人多少粗鲁些,在校长室又是敲桌子又是拍凳子,并进行恐吓说要让他这个校长当不成,所以不得不取消当年这个C等。怎么办呢?你也不好辞退他们,他们可都是正式教师,是有上面的红头文件发下来的,进了“正式”这个门槛儿就有足够的资本去牛了。但一个学校没有相应的考核制度还能进行管理吗,还能正常运转吗,所以只能拿这些没有保障、底气不足的代课教师开开刀,从侧面给那些正式的提个醒。他这个校长当然知道陈丝瑜她们很委屈,但也要理解他们做领导的良苦用心。李校长说得很直白、很通透,虽然他也在心底为这些人叫屈,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领导要有点威信就必须结合相应的管理措施,而这些管理条例又不能直接损伤教师的利益。

  “可是不能因为要做好领导工作就任意践踏我们这些代课教师的尊严吧,我们已经身心受到伤害,为什么还要在我们的伤疤上面再洒一把盐呢?”陈丝瑜几乎是第一次这么歇斯底里地呐喊出自己的心声,“这种评定ABC等级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不评!”

  李校长依然态度温和谦逊:“评比还是需要的,只有评比才会有竞争,大家才会上进,但世上的评比做不到绝对的公平公正,所以说它是一种伪评比,我们的社会无处不存在不公正的评比,无处不存在这种伪竞争,这是大势所趋,表面形式会永远存在,有一部分人牺牲了,才会促进整个机制的不断调整与优化。”到底是校长,站的高度不一样,理论上都是宏观调控,从大局出发。

  “李校长,我懂了,是者生存,不是者就淘汰。”她有些顿悟,特别提高了“是”与“不是”。

  李校长未反映过来,说:“对呀,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不要让这个社会适应我们,而要我们自己尽量去迎合这个社会,将心态调整好,相信你们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陈丝瑜走出办公室时两行泪已吹干,就像面浆粘在上面,绷得她的脸好难受。她们啊就像一只只被套着枷锁的猴子,从这个场赶到那个场进行表演,不断地搔首弄姿最后还是得不到掌声。她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压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压得她呼吸困难。 。 想看书来

第十五章 飞来车祸(3)
第二学期了,很多代课教师有些失去往日的激情,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不管怎么努力都不易被认可,都不容易翻身。尽管如此,当一个新学期来临,他们心底里又会悄悄升腾起一丝幻想与期盼。他们就是这样,总是希望着、失望着,又总是再希望着、再失望着。

  这一学期结束后,那些所谓的大专实习生将要正式毕业了,而那些已拿到大专文凭的代课教师们也期待着争取和他们一起跨入正式的行列。

  似乎梦就要实现了,秦梦婷有些兴奋,几乎忘记了自己所曾经历的苦难,也许不是忘记,而是已经习惯于这些苦,这些累,身处其中早已麻木,早已不知滋味。

  秦梦婷的本科快要毕业了,预计在这个暑假将会拿到毕业证书,到时,又为进入“正式”这个门槛儿增添一点被入选的筹码。现在正是春意盎然的日子,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机,这是否也代表着她即将迎来一种新的希望,一种新的开始。

  她再次擦拭着小木兰,这是她最忠实的朋友了,一直不离不弃地陪着她。小木兰有些锈迹斑斑,但依然干净清爽,两个轮胎快被磨平了,几乎看不出还有怎样的凸纹,母亲说这很危险,什么时候重新买辆车。梦婷道,不用再买车了,将就着用用,哪怕换一下轮胎吧。母亲没法,知道女儿始终保持勤俭节约的优良作风。

  今日又多看了些时候的书,天不觉就暗了下来,母亲说,天都这么黑了,一个大姑娘的骑两个多小时的车,又是往那个荒郊野外去,太不放心了,还是等明日早点起来去上班吧。

  梦婷也乐得多陪陪母亲一宿。

  雨绵绵地下着,密密匝匝,似驱之不散的狗儿到处叮着嗅着。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陈丝瑜有些寥落地望着远处,经过一翻清退的折腾和听了校长的论调后,她感觉自己所有的锐气已被拦腰砍断,所有航标都已消失无踪,只剩下茫然等待,就像是一个春闺怨妇。

  “陈老师,电话!”一位老教师喊着。农村学校不断城市化,办公室里才安装了电话,陈丝瑜与母亲、孩子联系起来方便多了。

  电话是钟远黎打来的,还未开口,已经哽咽不止。陈丝瑜急了,忙问怎么了?很长时间,钟远黎才带着哭腔说,秦梦婷星期日未回学校,第二天为了上班不迟到开着摩托与汽车相撞,命是捡回来了,可……连个人都不认识了!那边未说完一阵呜咽起来。

  陈丝瑜一听,只觉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愣了好一阵才明白这不是在做梦。

  秦梦婷出事了?这不是真的!她还是不敢相信,可钟远黎绝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的。那戴着一副眼镜、秀气的小脸慢慢地在陈丝瑜眼前模糊,老天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这么个清纯的女孩?她抬起沉重的手臂,拨通了汪然的手机。

  汪然听到是陈丝瑜的声音很开心,刚要调侃一下朋友,听出有些不对劲,忙问怎么了。陈丝瑜抽泣着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沉痛地告诉了她秦梦婷出车祸了。

  汪然只感到天旋地转,她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的好朋友,一个文静弱小、似乎一股风就能刮走的秦梦婷,马上就要自修本科毕业,马上就会看到下一学期的光明了,怎么会出事呢?她是多么像棵坚韧不屈的小草,总是心存阳光,努力向上,可是为什么还未等到阳光的照射就被黑暗所吞噬,老天为什么如此不公?

  汪然就这样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很久很久,她是个不易流泪的人,怎么也要戴上乐观面具的人,可现在,两行泪就这样无声地流淌。

第十五章 飞来车祸(4)
周六上午,陈丝瑜带着孩子与钟远黎、汪然约好去看望秦梦婷。

  秦梦婷的家还是很旧的平房,她的母亲肿着双眼,沙哑着声音将她们引进里屋,一个女孩坐在椅子上不知和谁在说话。

  眼前就是秦梦婷吗?她们都不敢相信。那如清茶般的眸子现在空洞无物,仿佛一个被雾气吞噬的清晨,她似沉浸在第三世界当中,扮演着一个非常认真极其负责的好老师,正对前面的学生循循善诱,进行耐心的辅导。她自说自画,一股很陶醉很投入的样子。

  三人走过去不断喊着秦梦婷的名字,她只是歪着头好奇地看了看,毫无表情,却又自顾自地哼起儿歌来:“下面跟老师说,小老鼠,上灯台,偷吃油,下不来,喵喵喵,猫来了……”

  陈丝瑜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说:“看看我呀,梦婷,我是陈丝瑜!”

  “我是钟远黎!你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钟远黎急着喊。

  “我是汪然啊!快看,我们给你买花了!”汪然将一束花伸到梦婷面前,她马上开心地笑起来:“好漂亮的花儿呀,小朋友,谢谢你!”大家面面相觑,都垂头丧气了,她们中最乖巧听话、最文静老实的好友再也认不得她们了,再也不能与她们同甘苦共患难了。

  “算了,她连我都不认识了!”最悲哀的莫过于梦婷的母亲,这个女人在顷刻间的全部希望被毁灭,那支撑起她美好未来的大厦轰然倒塌,这种重创使她一下老了十几岁。

  三人无奈地直起身,汪然迷茫地走向窗口,窗前是一张写字台,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秦梦婷很多书,有自修大专教材、本科教材、教学用书……最上面是一本英语书,看得出已被翻旧,上面露出一个折角,大概就看到那一页。汪然捧着书,随手翻了几页,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画着,可以感受到它的主人是多么用功。汪然的鼻子有些酸酸的。正沉醉于自我世界里的秦梦婷忽然从椅子上冲过来,一把推开汪然:“我的书!我的书!”她将书抱在怀里,嘴里咕囔着走回去。

  “今天天气好,她处在兴奋期,天气不好,她会一个人抱着书坐在那儿。”她母亲扶着梦婷坐好,显得有气无力地对大家说。

  “就是她那本考级的书吧!”钟远黎问,想着几个月前来送书,她还规划好了下一步的去向,现在竟然相见不相识,不由地眼泪噙满眼眶。

  “可能是,她出事前晚说要用功,马上就要考了,就是拿了这些证书到教育局评理不行到其他外贸公司当翻译或是做个导游也能凑和。可是,她没有这个命啊!也都怪我,不该让她第二天才上学,可前一天又那么晚,我能不担忧吗?只能怪她命不好,代课的路途太遥远!”她母亲越说心里越难过,不停地擦拭着眼角,在晚辈们面前,她不想表现得太脆弱。

  陈丝瑜走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不知如何去安慰,只能叹了口气。秦梦婷母亲平静了一下心情又告诉她们,梦婷为了上班不迟到,急急忙忙忘了戴头盔,车祸时正撞了头,由于头部血管丰富,脑组织是生命中枢,质地脆软,且又限于相对封闭的颅骨腔内,颅脑受伤会出现一种或多种症状,所以尽管医生做了几次手术,还是倒致梦婷脑外伤后遗症,继发性脑积水,甚至还有类变态人格障碍。 

  三人不敢想像那种惨状,沉默片刻,钟远黎问:“她是上班途中出的事,应该属于工伤吧!”

  “工伤?”她母亲顿时变得很生气,“肇事者是赔了一些费用,学校也派了代表象征性地来看望了一下,其它还有什么补偿,还有什么险?你们代课这么多年,谁为你们负过责交过一份保险的?一年的代课工资都拿不全,还会为你们交保险?看看你们的待遇连我这个下岗工都不如,还不得稳定,从这个学校到那个学校,早知道就坚决不让婷婷再做这个狗屁代课教师了,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她情绪激动起来,眼泪不听使唤地不断流出,似乎要把几天未流的泪都流尽。

  “是啊,我们什么都不是,临到最后什么都没有。”陈丝瑜轻轻对自己说。

  梦婷还在自我陶醉,还在继续做着一个很优秀的老师,现在的她一脸真诚的笑,忘却了曾经所有的伤、所有的痛、所有的烦恼…… 。 想看书来

第十五章 飞来车祸(5)
从秦梦婷家回来,三人的心情沉重而压抑,似被一大堆东西堵住,哽在喉口,上不得又下不去。

  “我忽然对这个行业产生极强烈的厌恶情绪!看看梦婷和我们一样坚守着这份职业,甚至比我们的付出还要多,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一个梦。”钟远黎轻轻地说,她知道她们的心情也是如此,大家原来是那么地喜欢做教师,为着圆这个教师梦,她们执着了这么多年,可是都迎来二十一世纪了,只以为代课教师们也会淋浴到新世纪的曙光,却未想到她们这些代课教师越来越被推向浪潮的边缘,越来越被挤出主流人群的圈外,他们还在这边缘浪潮中不断挣扎,奋力搏击。 

  “为什么不让我们美梦成真呢?难道我们的执着与坚守都是一种错误?到最后追逐的却是海市蜃楼。”汪然叹息一声,同时又偷偷看着不断振动的手机。

  “我不知为什么现在很怕走在路上,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像X光一样穿透我,使我无处遁形,他们一定在笑话我,鄙视我,让我羞愧难当。”当陈丝瑜情不自禁地说出自己感受时,汪然和钟远黎都惊异地望着她,怀疑是不是她的心理上有了什么问题,她一向敏感而多疑。

  陈丝瑜未看她们,继续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成了家,邻里上下都是好单位、好工种的熟人,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打个照面总要嘘寒问暖一翻。有时要跟着老公出去应酬,相互都要提及升迁晋级、职称评定、工资增长,那时我就会紧张得无法呼吸,就感觉自己太庞大了。”卫曾征是学校干部,势必有些应酬,有的推脱不掉不得不唤上她,只要稍一提到工资,陈丝瑜就如坐针毡,卫曾征也不好受,往往回去后又会大叹别人的老婆工种怎么好,工资怎么高,再就是对她冷嘲热讽一翻,说得她自己都感觉自己真的一无是处、真的太窝囊了。她冥冥中意识到信心已经逐渐远离,便拼命压制着那个自卑的生长,可还是从漏隙中钻了出来,以其更疯狂的速度抽枝长节。

  “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啊!”汪然用手拨了拨飘散的卷发,她不再像前卫的小女孩儿,倒更像个神情庸懒的弃妇,“我觉得自己这根藤真的攀不动了,只能就这样老死风干。”

  “也许这就是我们这种执着人的代价。”钟远黎也冥冥中觉得汪然有自己的暗喻,不便挑明,就说,“过于执着就是偏执,就是冥顽不灵,也许我们对自己的梦想太过于执着,对这世界太过于认真,这大概就是造成我们悲剧的根源吧!”

  大家静默了很久无话可说,她们的心里已被悲伤与失望填满。

  “妈妈,我要玩这个!”陈丝瑜的儿子——小宝耐不住大人们的性子,指着前面的蹦蹦床晃着丝瑜的胳膊。丝瑜明白了儿子的心思,付了钱让他尽情地玩,平日里无暇陪他,又让他处于父母无休的争吵之中,使他养成过于温顺、内向的性格,这让她感到十分愧疚,在她的理念中,孩子就要有孩子的个性,可她却为了自己摇摇欲坠的事业而疏忽了对儿子的培养,让孩子的个性未得到健康发展。

  “看来,在我们这批人中,还是你比我们好一些,连孩子都快会打酱油了!”钟远黎羡慕地说,“看我们到现在连婆家都没有。”

  “那是你们的要求太高!”陈丝瑜回道。

  “哪会啊,我们现在甘心二姑娘倒贴也无人问津了。”钟远黎落寞地说,“原来还自以为会有乌鸦变凤凰的时候,所以心高气傲着,只想到考试、转正的问题,压根儿没这心思往这上面钻,只以为出人头地了自会有好男孩来追,倏忽间,韶华逝去,而我们的地位一年不如一年,连谈恋爱的资本也一落千丈。”她说的是,心底里有些后悔自己曾经太傻太幼稚,竟去追逐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梦,明知那个他是不会属于她的,但心中仍以他来作为标尺,挑肥拣瘦、高不成低不就,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皮松肉赘了还未找到归宿,母亲急,父亲也急了,又发起了相亲令,只是再也比不得从前,代课教师转正机会越来越渺茫,随着外界经济发展,她们的地位也越来越低,甚至连村里请代课教师都没人愿意去了,宁可在附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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