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遥定定的看着镜中的己,不由伸手摸摸己的脸颊,一时直是有些恍惚。正迷糊之间,却听得外间郭盛喊道“学究可曾收拾好了?若是好了,便请出来一起用些酒食。”
肖遥惊醒,忙高声应了。对着铜镜深深吸口气,看着镜中的己,语道“从今天起,你已是一个宋人了!”又再深深盯了一眼,方才转身开门而出。
院中郭盛正无聊的四下打量,听的门响,转头看来。目光所及之下,登时目瞪口呆,久久不语。
肖遥见他望着己不语,尚以为是己衣服穿的不对,不由得赶紧低头寻看,只是看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毛病。抬头看时,却见郭盛却仍呆呆而立,肖遥给他看的直感浑身别扭,不由微微蹙眉,出声叫道“郭兄,郭兄!小弟可是有什么不对?”
郭盛给他叫的猛醒,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嘴中叫道“乖乖,学究这一穿起咱汉家衣衫,可是真个叫俊。若是给哪家女子看到,怕不也是丢了魂去。”
肖遥闻言大窘,面上微热,羞怒道“郭兄说些什么昏话,这可不是嗤笑小弟吗。”郭盛哈哈大笑,道“学究恁的面嫩,某这话却不是什么昏话。咱大宋人物倒真是少见学究这般好皮囊的。”
肖遥见他越说越离谱,不由苦笑摇头。旋即抱拳谢道“郭兄休要取笑了。小弟落难异地,得兄长慨赐援手,心中实是感激的很。这般衣物如此合体,足感兄长相待之诚。异日小弟但有出头之日,定不望兄长今日之恩。”说着,已是一揖到地。
郭盛听他谢这个,面上突地露出古怪的神情,微微摇头,轻声道“学究却是谢错人了,这衣物尺寸,却是咱家小妹报出的,某却是不敢居功。”
肖遥听的一呆,正要说话,却听一阵环佩叮当。循声看去,只见后进拱门处,已是枭枭走来两个身影。
第五章 芳踪初现 义气结兄弟
那两人聘聘婷婷而来,身上裙裾飘动。肖遥抬头看时,却是不由的一愣。两个女子,旁边相扶的那个正是平日常见的侍女绿衣。前面一个女子,身形不过一米六,窈窕而婉约。
上身淡粉色的交领襦袄,飞金线走银边,绣着百花图案。白皙如玉般的脖颈下,露出一抹绯红。下身及地的朱红罗裙,飘飘垂下,莲步轻移间,露出一点鹅黄绣花鞋。鞋面上尚缀着一朵绿绒球,颤巍巍的一闪即逝。
外罩一件如同白雾般的丝质羽裳,随风吹拂之下,若一朵青莲花摇曳。头上梳着双丫,一张粉致莹然的鹅蛋脸,白皙晶莹,浮着淡淡的晕红。翠眉如黛,俏俏的如湛蓝夜空中的一弯新月。一双丹凤眼,如同两颗水晶葡萄,波光潋滟。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稍抬即垂,似惊慌的小兔。琼鼻翘挺,小嘴一点丹朱,弧犀微现。
此时在侍女绿衣的扶持下,刚刚跨过拱门。莲步轻移间,头上的金步摇所垂的珠翠,轻摆相击,身上所系白玉双佩碰撞有声、玎珰作响。及至抬头猛然看到郭盛与肖遥站在前面,不由的素手轻掩小口,微微一惊。
眼光在逍遥身上一转,明眸中瞬间掠过一道异彩,待见肖遥正双目炯炯的看着己,不由的心儿一颤,惶忙眼帘低垂,脸颊上瞬即便如一块红磨滴入了水中,湮匀成一片。便连那素白的纤手,似也是涂了一层胭脂。
丫鬟绿衣向着二人一福,对郭盛道“见过大郎和肖学究。姑娘一路在车中待得气闷,想要到院中发散一下呢。”说着,乌溜溜的眼珠骨碌碌的一转,对着肖遥道“肖学究穿上咱汉家衣裳,可是真俊。”口中说着,已是一手掩口,满面笑容。
肖遥尚是首次被女子调笑,不由的面颊一红,张张嘴待要说点什么,却又尴尬的闭上,只是伸手摸摸己鼻子,惭惭的不答。
耳中听的那个轻柔的声音,低低的响起,“绿衣,你又来混闹。哪有女孩儿家这般说话的,恁的羞死人了。”正是郭小妹以袖掩着飞红的俏面,低低的向着己的丫鬟埋怨。
那声音原本极低,只是肖遥却是耳目甚聪,便是不想听也不得。只得微微转头,向着一边。心中却觉的这个女子,生的真是好看。更加那副娇柔温婉的神态,直教人忍不住的心生怜惜。
他于后世见过无数所谓美女,只是却浑然没有这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纯。便只这一点,就要他心中对这个郭小妹给出了不少的分数。
郭盛听着绿衣的说话,亦是心中暗乐,只是见肖遥甚是尴尬,便假意瞪了她一眼,喝道“休要无礼。”
这绿衣生地很是秀美。幼便只跟着郭小妹。郭小妹对她甚是疼爱。虽名为丫鬟。实则情如姐妹。加上郭家向来对下人宽容。绿衣是对郭盛并不惧怕。
闻听郭盛呵斥。不由翻了翻白眼。琼鼻一蹙。脆声道“凶什么凶。姑娘要游园。你们两个大男人家却在这杵着作甚?难不成还要留下来陪我们不成?”小丫头唧唧咯咯。牙尖嘴利。郭盛登时败下阵来。
郭小妹听她说话愈加放肆。不由地大窘。轻轻顿足道“绿衣。你……你都说了些什么。哎呀。我先回房了。”说着。已是裙摆急动。惶惶地向后走去。行走之间。娇躯竟是微有些颤抖。那绿衣一惊。顾不得再和郭盛、肖遥二人说话。在后面急急地追去。口中兀叫道“姑娘。姑娘你慢点。当心摔着……”
那姑娘却只顾奔走。并不停留。瞬即身影隐没在围墙后面。远远地一阵语声传来。似是那郭小妹正在埋怨。接着便是绿衣咯咯地笑声响着。渐渐远去。
郭盛苦笑着摇头。对肖遥无奈地道“学究莫要取笑。这丫头乃是小妹地贴身婢女。幼得小妹疼爱。便少有些管束。只是人却是不坏地。”
肖遥双颊微赫。点头道“小弟省地。”郭盛哈哈一笑道“不过这绿衣倒是什么都敢说。哈!”
肖遥见他满面笑意,不由气道“郭兄,咱能不说这个吗?”郭盛一鄂,却又忍不住大笑,却是一边笑一边道“好好,咱不说,走,你我且去前面用些个酒饭。这一路行来,尽吃些个干粮,却是难熬的紧。”说着,已是拉着肖遥往外行去。
二人到了前面,张盛早在那瞅着,急忙上前招呼,张罗了几个招牌菜上桌,这才告辞下去。
郭盛搬起探子,就那碗中斟满,随即端起大碗道“学究博学多才,竟还写的一笔好字,今某能与学究相交,心中很是欢喜。这碗酒,某便敬学究了。”说着,已是仰脖饮盛。
肖遥蹙眉,道“郭兄过奖了。小弟只不过凑巧知道些事情罢了,当不得郭兄盛赞。只是郭兄能不能不喊我学究啊,小弟听着实是有些别扭。若是郭兄不嫌弃,直接称呼小弟名字或是称一声兄弟就好。”
郭盛一愣,旋即大喜,大声道“好,没想到兄弟如此爽快。成,今个起,咱们就是兄弟。来,喝上一碗。”说着,已是又斟满了海碗。
肖遥大汗,心说若不是己偶然得了那个奇怪的能力,便是刚才那一碗,己就猫桌子底下了。眼见郭盛已是端碗看着,微微一笑,也是端起大碗,相互一碰,便仰脖喝下。
郭盛见肖遥如此海量,大是兴奋。两人杯来盏往,一通好喝,直直到了深夜时分,方才停下。眼见郭盛已是醉眼迷离,肖遥却仍是神采奕奕,毫无所觉。苦笑间,起身扶着郭盛,将他送回房中。郭盛已是呼呼睡去。
站在院中,仰首望着湛蓝的夜空。满天的银星闪烁,如同一块宝石溅碎,分撒在墨兰的玉盘中,透着一丝神秘。天空中没有一丁点儿雾气,清纯明净,星星点点的晶莹,在微凉的夜风吹拂下,轻轻的颤着,便如同可随手而撷。
耳中听的外间僧侣的报时,已是天交一更了。想及老和尚的相约,心中不由的期待起来。转身轻轻走出小院,叫店伙打开店门,径慢悠悠的往昭德寺方向踱去。那店伙虽是奇怪,却不敢多话。知道这位公子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眼见他往昭德寺而去,心下更是敬服。也不敢回去睡了,只在柜上寻个所在,微微靠着打盹儿。生怕肖遥回来无人应门,有所怠慢。
肖遥安步当车,呼吸着高原上相对稀薄的空气,胸中却是毫无气闷的感觉。只觉清凉怡人,耳畔远远传来寺庙内的木鱼敲击声,在这寂静的夜空下,梆梆的回响着,却带一股奇特的音律。使人闻之,不由浊气尽消,身心俱皆变得空灵起来。
鼻中嗅着空中隐约的檀香之气,一路贪看夜景。不觉中,已是到了昭德寺门口。眼见那古刹大门紧闭,不由的微微一窒。暗道己糊涂,日间却是忘了问如何进门了。
站在门口,正踌躇,是不是要也来个月下敲门时,却见那大门微晃,随即便开了一个小缝,探出一个光光的头颅。一个十二三岁的小沙弥,正惊疑不定的看着己。
待到见肖遥向己微笑颔首,连忙将门开的大些,己合什施礼,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敢问施主可是日间帮师祖解惑之人吗?”
肖遥轻轻颔首,已是还礼道“正是小可。不知德堪长老可是在此?在下却是应约而来,若是长老尚未休息,还请小师父代为通传一声。”
小和尚听的果是肖遥,脸上现出一抹好奇,嘴上却是欢喜的道“果然是肖施主,祖师说您应是二更才来,不想施主却是早已到了。他老人家正在等您,请施主这就随小僧来吧。”说着,已是将门又打开一些,侧身请柳飞进去。
肖遥颔首,谢过那小和尚。这才随着小和尚一路往后行去。绕过天井,但见木雕壁画,精美绝伦,空气中飘散着酥油的香气,正是东侧各家供奉的酥油灯长明。
过了那座四层大殿,顺着一条小径直往后走,沿路却是种了许多柳树,间或几棵松柏婆娑着枝叶,虬枝舒展,月影下一片静谧气息。
那小和尚打从进了寺里,便不再说话,只是偶尔伸手缓引一下。肖遥见他年纪虽小,但此刻却是宝相庄严,一片严肃。心中亦是不觉的肃穆起来。二人一路无声的走着,直到一个松竹掩映的小院前,小和尚才示意肖遥停下,己则上前轻轻叩门。
这里却是一座茅屋,与前面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少了一份厚重庄严,却多了一份飘逸淡然。小和尚叩门声才起,便见那门扉无声而开,随即德堪长老的声音响起“可是小檀越到了,快快请进。老僧已等候多时了。”
肖遥闻声回话道“正是学生,特前来聆听长老教诲。”说着已是跨步而入。身后小和尚待得肖遥进去后,这才轻轻将门带上。
第六章 夜访古刹 喜得神照策
上面一个蒲团上,老和尚正盘膝而坐,微笑的看着他。
肖遥看了老和尚一眼,心中忽然有股古怪的感觉,便似是这老和尚换了个人一般,满面俱皆洋溢着一股祥和薰然之气,与白日所见的清奇大不相同。心下虽是奇怪,却仍然是恭敬的施了一礼。
德堪长老微微一笑,请肖遥在对面蒲团上坐了。这才合什一礼,道“今日请檀越来此,一是为了感谢檀越解惑之德,二来却也是为檀越解惑。”看着逍遥露出愕然的神色,遂轻轻的道“檀越是否感觉己身体大是不对,似隐隐总有股气流波动呢?”
肖遥凛然一惊,目注德堪,缓缓道“长老如何知晓?这可是与长老有关吗?”德堪高声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檀越想到哪里去了。这般机缘又岂是老僧所能为之。”说着,不由的微微摇头。似是对肖遥这般想法深深不以为然。
肖遥脸上一红,施礼道“长老恕罪。只是学生身上忽的多了这么一道莫名其妙的气流,心中甚是不安,究不知是福是祸,心中忐忑,故而着急。并无对长老不敬之意,尚望长老谅解。”
德堪和尚又是宣一声佛号道“小檀越不需抱歉。檀越对老僧有点拨之恩,便是有些什么不当,老僧也断不会对檀越生怨。”顿了顿,又道“小檀越身怀之异状,却要从一段传说说起了。”
微微一顿接着道“相传昔日佛祖遍游各地,普渡众生。某日行至极西之巅,忽有乡人拦道,哭诉被山中一个凶兽所扰。那凶兽体如猛虎,身形巨大。能放出日月之光,吼叫声如雷鸣霹雳。生性嗜杀,残暴异常。乡人累受其害,不能活命。听闻佛祖身俱大能力,故而前来哀告,求佛祖降服此兽。佛祖闻听,便即独身进山,果在山涧处,见到此兽,却是一只夔兽。佛祖念其修为不易,百般劝解,奈何其凶性太盛,并不服从。佛祖无奈下,只得施展大能,将其制住,以天火炼之,化为一颗内丹。只是那内丹却仍是带些凶戾之气,佛祖便将之封于山底,以磨其戾气,乡人始安。佛祖曾言,此内丹天性主凶戾,人若得之,顿生莫大能力,却也易为其改变心智。故而封之于地,不使其现世。那之后,不知多少人对这传说动心,穷毕生之力,孜孜以寻,却终是不果。日间,老僧檀越身上,却是感到了一股极强的杀性,然却总有一股佛意与之相互制衡。想及这个传说,这才以言探之,不想这夔兽内丹当真是有其事,竟还被小檀越所得。此之谓一饮一啄,莫不天定啊!善哉,善哉。”说着已是喟然而叹。
肖遥听的脑袋大晕,他对佛教实是了解的极少,只是老和尚言中之意,却是听的明白,似是己无意中得了那凶兽的内丹,这才有了这般能力。只是这能力貌似很有些副作用,然而己却是并无所觉。
当下急急问道“敢问长老,这所谓的夔兽内丹,又如何使用?晚生除了感觉身体似是比之以往好了很多外,便是千杯不醉了。却再无其他感觉。”
德堪大师闻言,缓缓摇头道“既是传说之物,从无人得见,老僧又怎能得知如何使用。”抬眼见肖遥面上一片气沮,不由微微笑道“此所谓内丹不过是传说之事,又如何能做的数,以老僧察之,似只是两股内气纠结而已,并无什么实物。”
肖遥心中暗暗鄙视,什么内丹,原来却是老和尚听说之事,连他都是不知其中关窍,如何又能确定便是己所得。心中想着,面上不由便有些淡然。
德堪长宣一声佛号。开声道“檀越不需担忧。那所谓内丹之气。只是使人凭空多出些力气而已。檀越身体之改变。亦不过和佛家灌顶后地结果一样。况且老僧观檀越之面相。实是异人常人。似是不在三界中。跳出五常之外。便有些小小不利。也定会逢凶化吉。须知灵物择主。非是任何人皆能承受地。”
肖遥听他这番话。心下却是一跳。不由地再度重视起这老和尚。己从后世凭空降到这个空间。可不是不在三界中吗。这老和尚能凭着看相。便能看出这些。实是有些本领。不容小视。
眼见他说地玄乎。不由半信半疑地问道“长老即精于相学。敢问学生之相又是如何?”
德堪闻言。微微一笑道“檀越紫透华盖。眸正神清。实是有大机缘之人。但煞气隐于后。想来定是难逃狠断果决之事。老僧本待劝檀越入我佛门。日后必成一代高僧。只是见檀越血气隐现。桃花暗隐。却终非我佛门之人。可惜可惜。”说着摇头不已。
肖遥听他说要劝己出家。吓了一跳。及至听说己非是佛门中人。这才大出一口气。
德堪眼见他地模样。喧声佛号道“檀越勿需担心。老僧又岂能强人所难。只是相传这内丹煞气委实太浓。檀越异日若是行那杀伐之事。还望檀越善体天心。少造杀孽才是。阿弥陀佛。”
见肖遥点头应了,只是神色间却似是并不在意,也不再多言。他即已了悟,便知世间事皆有定数,非人力可以左右。微微一叹,却是怀中摸出一个布包来。
轻轻的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