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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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族-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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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妇人的心中也很惊讶,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如此像她当年的丈夫?
  无晋恭恭敬敬回答,“老人家,我十七岁,姓陈,叫无晋。”
  皇甫这个姓在京城比较敏感,会让人误以为他是皇室子弟,他便用了母亲的姓。
  老妇人心中叹息一声,原来他不姓皇甫,她又笑眯眯说:“你叫陈无晋,真是多谢你了。”
  无晋见满地树叶,老太太一个人要扫到什么时候去,他便挽起袖子上前拾起了扫帚,“老人家,我来帮你扫地!”
  老太太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好孩子,多谢你了,但我是在修行,不用你扫。”
  “修行?”无晋更加疑惑了,“哪有扫树叶修行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老太太微微一笑,给他解释说:“这是去年的落叶,一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片,我必须一片不少地把它们放回袋子里,每天一次,每个月扫三天,我已经坚持了四十年。”
  四十年!无晋不禁为她的毅力感到万分敬佩,但他心中还是不解,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太太仿佛知道他的想法,淡淡一笑,“这是我的洗掉我的罪孽,每一片树叶,就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消亡。”
  第二十六章 天积寺(中)
  老夫人吃力地要站起身,无晋连忙上前扶起她,“老人家,你慢一点”
  “好!好孩子,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老夫人接过扫帚,对无晋笑了笑。
  无晋见她身体瘦小,一个人扫这么大块地,要扫到什么时候,心中着实不忍,便问她:“老人家,你家人怎么没来?”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有个丫鬟服侍吗?”
  老夫人很聪明,她明白无晋的意思,她摇摇头笑道:“佛祖面前众生平等,莫说丫鬟服侍,就是家人陪同入寺都是对佛主不敬,我不喜欢。”
  无晋心念一转,想到了一个办法,“老人家,不如我帮你把树叶集拢,你后面就好扫了。”
  “不用了,慢慢扫,总是能扫完,孩子,谢谢你了。”
  无晋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可走到观音院门口,他又忍不住回头,见她颤巍巍地扫落叶,那满头白发,她就像是自己的祖母,他内心的某根弦仿佛被拨动了,无论如何,他走不出这个门。
  老夫人开始全神贯注地扫地,她动作很慢,稍稍显得有些吃力,四十年前她跪在佛前求解,如何才能洗去她的罪孽,一片树叶飘然落在她面前,她认为这就是佛的指示,从那时起,她便开始了漫长的修行之路,起初每天都在她住处的无量庵清扫,五年前,她受到佛的启示,开始来天积寺清扫落叶,但她已经年迈,只能每月来一天。
  四十年前她扫这些叶子,只要半个时辰,二十年前,她扫这些叶子就要两个时辰了,而现在,她要休息一下扫一下,竟要扫一天,老夫人叹了口气,自己真的老了。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她抬起头,向声响处望去,她愣住了,随即她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感动和慈爱的笑容,哎!这孩子……
  只见无晋拿着一把扫帚在另一边替她归集落叶,他动作很敏捷,但又那么小心翼翼,生怕过于粗鲁的动作惹来佛祖的不快……
  老夫人不再拒绝了,她感受到了无晋心中的善意,这份善意同样是对佛祖的尊敬,这就是佛缘,两人一老一小,在院中清扫着落叶,两刻钟后,无晋将所有的树叶都归拢起来,又索性替她装进了两只布口袋内。
  老夫人见无晋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她便用衣袖心疼地替他擦去汗水,慈爱地笑道:“好孩子,多谢你了,你去吧”
  “老人家,那我走了。”
  无晋见时辰已经过了巳时,便向老人行一礼,转身匆匆走了,老夫人望着他背影走远,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真的很像啊”
  寺院里的香客渐渐多了起来,都是从京城过来,很多都是举家前来,子女陪伴着老人,手中拿着香,虔诚地对佛祖顶礼膜拜。
  大雄宝殿前的院子里香客尤其多,巨大的两座香炉前挤满了烧香请愿的香客,他们把香扔进炉中,合掌祈祷,香炉前青色的烟雾腾腾缭绕,不时有悠远的钟声敲响—‘咚!’充满了庄严肃穆。
  无晋在人群找了半天,才看到了那个知客僧,只见他正焦急地东张西望,无晋歉然地笑了笑,走上前去,“让师傅久等了”
  “施主我等你多时了。”
  等候在大雄宝殿门口的知客僧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无晋,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施主快跟我走,主持要见你。”
  无晋跟着他穿过几座院子,又走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来到了方丈院,他们从后门走进院子,远远看院内是青竹碧绿,可进了院子却是杂草丛生,每一棵野草在这里都能自由生长,有些草已经长到无晋腰间了。
  知客僧苦笑一声,给无晋解释,“我们主持说,一草一木皆是佛缘,不可轻弃,所以方丈院中,一棵野草都能终老,我们也无奈。”
  无晋点点头,看来这个方丈很看重缘分,他们沿着一条长满了野萆的小路绕到了前门,来到了方丈禅房前,知客僧恭恭敬敬地在门口禀报一声,“主持,他来了。”
  “请施主进来!”
  房间里的声音中气很足,但明显是一个老人的声音,无晋并不奇怪,能做到主持,那是需要修行几十年的漫长岁月,房间中的老僧至少六时岁以上了,但中气还这么足,这倒出乎他的意料。
  不等知客僧引导,他便直接走进了禅房,方丈禅房内简洁异常,雪白的墙壁,一尘不染,几乎就是一间空屋,只是在地上摆着一张陈旧的席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盘腿闭目而坐,他便是天积寺的主持慧能禅师,尽管他是一寺之主,但他穿的僧袍却和普通僧人无异,葬且已缀满了补丁。
  无晋一眼便看见了他左眉上的伤疤,那应该是剑伤,他身材高大,虽年过七旬,但他的腰依然挺得笔直,看得出他年轻时是一个练武之人,这一切都显示着他曾经不平凡的尘世经历,无晋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他上前躬身施一礼,“晚辈皇甫无晋参见慧能大师。”
  老方丈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他仿佛还在修行,就像没有听见无晋的话,无晋有些尴尬,他只得站在一旁等待老方丈的醒来,刚才他明明叫自己进来,这会儿又不理他了,估计是有什么缘故,他也不再多言,耐心地站在一旁等候。
  虽然站立不动,那他的思路却异常活跃,这几天,一些零散的线索已经渐渐被他联系在了起来,他竟然发现这是一张很大的网,而自己就仿佛身处这张巨大的网中,祖父皇甫百龄、崂山酒道士、舅父陈家、兰陵王爷到眼前这个老僧,他们中有世俗商人、有崂山道士、有横行大洋的海盗、有京城的王爷,有名刹的方丈,他们的生活轨迹根本就不同,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地方,那就是他们都是这张大网的一个结点。
  所有人都认识他,所有人都和他的命运息息相关,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冲出这个网,但至少他要明白自己究竟身处一个什么样的网中……
  足足站了一刻钟,老方丈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见无晋竟然耐心地等了他一刻钟,脸上毫无不耐烦之色,他微微一笑,眼中充满了赞许。
  “你是无晋!”
  老方丈上下打量他,又不由轻轻叹息一声,“已经长这么大了。”
  “方丈认识我?”无晋有些愕然。
  “你满月时便是我给你洗礼,你应该是下个月满十八岁,岁月如水,不知不觉便过去十八年了。”
  无晋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意识,眼前这个老僧就是解开他心中谜底的关键人物,他跪坐在席上,从随身的皮囊中取出了紫金葫芦和贝叶经,摆放在老僧面前,他什么话都不用说,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释。
  老僧拾起了紫金葫芦,忍不住轻轻抚摸它,他那古井不波的眼中也露出了一丝激动和怀念。
  尽管他已经出家四十年,已经离俗世很远,但这个紫金葫芦,还是把他带回了尘封已久的往事之中,他又拿起贝叶经看了看,目光忍不住向墙上的一幅字帖望去。
  无晋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他这才发现墙上还挂着一幅字,也是一幅金刚经,但不是全部,只是部分经文,字迹娟秀,写得非常漂亮,他心念忽然一动,他发现墙上的金刚经笔迹竟然和他眼前的贝叶经上一模一样,再看落款,居士叶云箐。
  真是她,是同一个人,贝叶经的落款也是同一个人,原来这个写贝叶经文的叶云箐是天积寺的居士,她会是谁?
  “无晋,这只紫金葫芦的秘密,你知道了多少?”
  老僧慈祥的话语又将无晋的思路带回了眼前,他连忙恭恭敬敬回答,“我在进京途中发现葫芦里面刻有文字,似乎还有六个人名,其中一个姓陈。”
  “那你想到了什么吗?”
  “我在想,这陈姓会不会是我母亲娘家的姓氏?”
  老僧笑了起来,“你很聪明,看来你一定是心有所悟了,告诉我,你还悟到了什么?”
  无晋迟疑一下,又小心翼翼说:“我应该不是东海皇甫氏的子弟吧!”
  这个想法在无晋的脑海里已经盘恒很久了,自然上次家主给他一枚蓝宝石族戒,他便发现了他和大哥的族戒和东海皇甫氏的族戒完全不同,那时他只有一点疑惑,但当祖父给他一万两银票,说是父亲留给他时,他便起了疑心,后来他又问了大哥几次,大哥总是含糊地告诉他不要多想,而不是否认,这便让他隐隐猜到自己不是东海皇甫氏的人,而且身世奇特,这张大网就和他的身世有关。
  今天他只是一种试探,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从老僧这里知道谜底。
  老僧沉吟良久,这是他们所有人的决定,无晋在这几个月中所表现出的能力和智慧,让他们感到惊叹,也激起了他们的一种希望,他们一致决定,让无晋先知道谜底,尽管他离十八岁,还差一个月,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在打开紫金葫芦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个故事,他耐心听完。”
  无晋点点头,他已经感觉到谜底要揭开了,越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越需要冷静和耐心等待,老僧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开始缓缓说起了那个尘封了四十年的故事。
  “在四十年前,一个不知名的国度发生了一场惨烈的宫廷政变”
  尽管老僧用的是一种比较隐晦的语言,但一开头,无晋便猜到了老僧说的是四十年囘的晋安之变,他坐直了身子,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难道自己的身世和晋安之变有关吗?
  第二十七章 天积寺(下)
  慧能方丈也仿佛沉浸在久远的往事之中,他的语气缓慢而有力,给无晋讲述一个血腥的兄弟相残的故事。
  “皇帝已经即位二十年,但皇帝的亲兄弟楚王,他的野心却在蠢蠢欲动,他招募死士,收买军队高官,王朝的六大节度使被他收买了四人,连羽林大将军也被他收买,朝中诤臣不止一次向皇帝上书,警惕楚王野心,但皇帝却念手足之情,一次次地饶过他,最后,在中秋之夜,皇帝的所有子女都从各地赶回团聚,楚王就在此时终于发动了宫廷政变,血流成河,死尸遍地,那一夜,京城两万人被杀,皇帝这才知道自己养虎为患,悔之莫及,在最后一刻,他的十八名贴身侍卫护卫着年仅十岁的太子从御河杀出重围,又几经血拼,最后只剩下六人护卫着太子冲出京城,使太子得以幸存……”
  “他们六人就是晋安六勇士,对吧!”
  这些无晋都知道,大哥惟明在船上都已经告诉了他,很多人都了解,他更想知道后面的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老僧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他微微一叹,又缓缓说:“整个京城周围都被围得如铜墙铁壁,近十万大军在搜索太子的下落,最后六勇士之一杀死了和太子同龄的儿子,这才使得搜兵退去,而太子藏身于凉王田庄,直到半年后,才被凉王之子送去了东海郡,从此隐姓埋名。”
  说到这里,老僧紧紧地注视着无晋,他想看到无晋那种无比震惊的神情,他相信自己说的话,无晋都懂了,但他看到的,却是一个脸色平静如常,没有任何震惊之色的皇甫无晋,这让他倒有些吃惊了,难道自己说得还不够透彻吗?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他眼前的这个皇甫无晋在九个月前已经换了一个人。
  无晋的心中更多的是一种苦涩,故事的谜底是他得到了一个发霉的皇室身份,前太子之子,如果晋安之变只发生在十年前,或许他还有点激动和期待,但已经过去了四十年,连楚王的儿子都登基三十年了,他还能有什么期待?
  不仅没有期待,他还被压上一座大山,一旦他的身份泄露,迎接他的不是什么隆重的皇室礼遇,而是对他绝无宽恕的追杀,他忽然意识,他其实是处在一张极其危险的大网中。
  老僧见无晋的嘴角慢慢露出一丝苦笑,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声安抚他,“这是绝对的机密,知道这个秘密者天下不超过十二人。”
  “我大哥知道吗?”
  “不!他不知道,在他三十岁以前,我们不会让他知道。”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是无晋想知道的,为什么要告诉他而不告诉大哥,他们究竟想要自己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总不会是想让他复辟吧!如果是那样,他宁可拖一车红薯上街卖烤红薯去。
  “这是……你们兄弟二人,总归该有一人知道。”
  “那为什么不是大哥,而是我?”无晋不懈地追问。
  老僧望着他半晌,最后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缘故,之所以要三十岁告诉你大哥,那是你父亲有遗嘱,而对你没有限制。”
  无晋知道他言不由衷,但他也不想多问了,他心中忽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厌烦,他根本不想知道这些,莫名其妙地就被一副枷锁套在自己脖子上,去他娘的,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若没有其他事,那我告辞了。”他向老僧行一礼,起身便走,老僧有些愕然,怎么突然就走了。
  “无晋,这个葫芦的秘密,你不想知道吗?”
  无晋已经走出了方丈房间,远远传来了他带着一丝嘲讽的声音,“大师,我认为你应该还俗了。”
  慧能禅师愣住了,半晌,他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这孩子……
  其实他真正想告诉无晋的,是晋安六勇士之秘,这六个人究竟是谁,现在无晋只见到了三个,还有三人,将对他将来的命运极其重要。
  慧能禅师长长地叹息一声,他能理解无晋此时的心情,慢慢站起身,将酒葫芦收好,又拿着贝叶经向后门走去。
  走过两个院子,慧能禅师便来到了无晋刚才扫落叶的观音别院,由于香客渐渐增多,门口已经站了两个老僧,谢绝香客入内,这里其实是观音别院,寺内另有观音院,在大雄宝殿之后,这里一般香客也能进来,但在香客较多时就会有限制。
  他们见方丈过来,一起合掌躬身施礼,“参见主持!”
  “居士走了吗?”
  “回禀主持,居士还没有走,居士说今天会有宫中马车来接,不用我们寺院的马车送了。”
  “好吧!前院的香客多了起来,你们注意不要让人来打扰居士修行。”
  “可是居士说不准我们阻拦香客!”一名老僧为难地说。
  慧能禅师叹了口气,这也是他最头疼的地方,院中的居士坚持佛门平等,要和其他普通居士一样在寺院修行,可是她的身份,怎么能和别的居士一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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