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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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村庄- 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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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风起云涌的日子4)

    还没等木琴再解释请求,新藏总的手机响了。藏总接完手机,对木琴抱歉道,他得赶飞机去广州,一时半刻也回不来。叫木琴赶快回去,自己想办法,尽力度过当前的难关。特别是企业转型的问题,一定要当着头等大事来抓,千万不敢耽误了。最后,新藏总还提醒木琴道,转型的事情,现在就要着手考虑安排。如若转不了型,其中的成破厉害之处,你要有个清醒地认识,别不当一回事啊。说罢,他夹起老板桌上的公文包,匆匆地出了门。

    木琴呆愣愣地坐了半晌儿,忘记了起身恭送新藏总,更忘了自己也得走了,这里不是自己随意呆的地方。尽管办公室的人员热情地挽留木琴和洋行吃饭休息,但木琴还是断然婉拒了他们的好意。

    此时的木琴,没有了任何期盼和**。木木的脑壳儿里只有一个场景,就是杏花村“天野”厂大门紧闭荒草遍地的景象。懒懒的心情如骄阳下晒蔫了的树叶,没有了一丝儿精气神。

    木琴坐着洋行的货车进了城区,见到了朝思暮想着的家人。因了总厂的态度和决定,木琴早已失去了上次回娘家时的激动心情。她显得疲惫不堪,憔悴如秋后摇摇欲坠的枯叶。

    木老爷子和木老太太已经搬进了新楼房。他们不再怕自己的琴儿回来时,找不到家门了。长长的电话线,已经把自己的一大家人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想躲也躲不了,跑也跑不掉了。

    钟儿刚刚放了暑假,已经先她离开了南京,正在返家的途中。这又给木琴增添了些许的遗憾和失落来。木老爷子家宽敞的楼房让木琴越发感到内心的空虚,崭新的家具也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她的话很少,总是在闷想着自己的心事。似乎脑子反应迟钝,言语拙笨,行动迟缓起来。她后悔自己把“天然”厂讲说得过于详细,把困难摆说得过于严重。让新藏总失去了对“天野”厂今后发展的信心,动摇了他扶持“天野”厂的信念。

    木老爷子很是担心,怕木琴会因此闹出什么病症来。他把家人聚到一起,想商议一下,如何帮木琴排解当前的忧虑,帮她度过暂时的难关。木琴的弟弟扎撒着两手,也是爱莫能助。其他人更是没有好法可想。

    木老爷子就宽慰木琴道,也不用这么焦虑。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嘛。世上从来就没有绝路。所说的绝路,不过是自己灰心,不再坚持了而已。只要自己能够挺住,事情总会有转机的。这就要看自己怎样去把握了。这些天,你也不用急着走,就让兄弟姊妹们陪着四处转转,散散心。或许,还可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来。

    这样的劝说,丝毫不能减轻木琴心头的重压。她原本想在南京城里再呆上几天,跟兄弟姊妹们冷静地分析眼前处境,尽量理出一个明晰思路,寻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来。毕竟,家人们思路开阔,经验丰富,又见多识广。

    第三天一大早,木琴突然接到了家里的电话,是京儿打来的。木琴听完京儿急促地讲说,顿时如塑像一般僵硬在了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随之,她心急火燎地收拾衣物,跟爸妈说,村子里出了点儿急事,她得立刻朝家里赶。她又急三火四地打电话给招待所,叫洋行赶快结帐发动车子,立时就出城。

5)

    她的举动,弄得木老爷子目瞪口呆。他一个劲儿地追问,出了什么事。木琴急急地回道,村里的房屋被雨水泡倒了,砸着了人。我得赶回去处理呀。

    说罢,木琴跟爸妈打了声招呼,便慌慌张张地冲下了楼道,直奔招待所而去。

    在回家的路上,洋行曾奇怪地问木琴,咋这样慌张地朝回赶呀。好容易回来一趟的,不多在家里住上几日么。

    木琴的脸色极为难看。她搪塞道,村子里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有人被砸死了。

    洋行也是一惊,急问道,是谁呀,咋砸死的。

    木琴含糊地回道,我也不知呢。只是讲村里死了人,要咱快点儿回去处理。

    洋行见木琴不愿讲说明了,知道她自有不讲明的道理,更知道她此时的焦急心情。他不再追问,沉稳而认真地开着车子飞跑。沿途很少停下来休息,车速也比来时更快一些。

    去时,木琴还不时地提醒洋行停车休息一下的。返回途中,木琴一直紧闭着嘴唇,由着洋行疾跑,就是不吱声。洋行觉出了木琴的奇怪变化,还以为她是被总厂勒令转型的事闹腾的。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尽量让车子快速又平稳地朝杏花村疾驶而去。由是,俩人星夜赶路,不敢停歇。

    木琴更不劝阻,任由他跑去。

    谁都说不清,那天夜晚,银行的宅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怎样发生的。

    住在前院里的振富,为何半夜三更地跑到银行家。如此老道精明的振富,又不是不知道凤儿已经宣布了银行的宅子属于危房,却会被坍塌的西山墙活活地砸死在里面。唯一能够说得过去的解释是,自己辛辛苦苦盖起来的曾经轰动一时又炫耀一时的房屋,眼睁睁地看着被当夜那场大风狂卷着的暴雨泡塌,振富绝不会甘心,才冒险进去察看的。于是,惨祸就这么发生了。

    这样的解释,顺理成章,又合情合理。村人们都在惋惜振富的早逝,悲叹他勤谨而又操劳的一生。他为娃崽们能够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而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却依然为儿女的安乐窝搭上了自己的老命。念于此,村人们开始唏嘘不已,追忆着他生前做过的那些尊老爱幼的好事,或是诸多拿不到台面上的劣迹。虽然精明得可恨,细想起来,却又在情理之中。因而,盖棺定论的结果是,振富应属于杏花村里的大能人,是个治家有方持家勤俭的家主楷模,也是个严厉又称职的家老子。至于品德方面,似乎实在难以攀升到太高的位置上,只能算是中等偏上吧。

    也有的人私下里对振富的死因持有不同看法。特别是公章和管理库房的几个人,心里一直在嘀咕,会不会是因了厂内资金外流的原因,让振富产生了丑事败露而无脸处世见人的想法。便借着当夜那场特大暴风雨自投绝地,以死的代价,试图保全自己一辈子的名声和晚节呐。

    惨祸发生的前两天,厂子里的帐目已经清查完毕。的确是有人暗中挪走了资金,恰恰是整整两万块钱。管理库房的人只经手过往的货单,能够有权限和机会在资金上动得了手脚的,只有振富和公章俩人。他俩便成了人们怀疑的重点人物。鉴于木琴临走时的安排,几个人谁也没敢把查账的内情泄露出去。心里却都有一本大帐,就看木琴回来后怎样处理了。

6)

    振富死亡的当天,委屈成了窦娥一般模样却又不敢声张的公章到底忍不住了。他跟爹茂青偷偷讲说了查账的细节,以及自己对振富死因的揣测。意思是,振富是被挪用公款的事吓死的。茂青当然不信振富会这么糊里糊涂地寻死。他又担惊厂内资金问题会牵涉到自家崽子,既忧虑,又害怕。无计可施之余,他把公章狠狠地臭骂了一顿,说,不准外出胡说八道哦。该是谁人戳的窟窿,你木琴婶子自会查个明白的。只要你没动公家钱就行,用不着你来胡猜疑呀。

    不管怎样,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这是村人祖祖辈辈承袭下来约定俗成的行为规则。每个人都要一丝不苟地遵守并执行。若是破了这个规矩,便会被村里人所唾弃。

    家里人怎么也不会料到振富会死掉的。在所有后事料理上,便没有一丁点儿的预备,包括墓地的选定、寿衣的缝制、棺椁的订做等等。豁牙子似乎对振富的横死无动于衷,或许是被他的突然离世惊傻了。她不哭,也不号,更不急着张罗筹办后事。像没事人一样呆坐在西院洋行家中,看哄着洋行的娃崽儿晨晨,任由儿女和村人们慌里慌张地筹办着老死鬼振富的后事。

    凤儿的高烧刚刚退了,但身子十分虚弱。又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整日疑神疑鬼的。她忽而担心南河畔的水肥田遭了水淹,忽而担惊村里的哪栋老宅被雨水泡塌了。神经兮兮的模样,让国庆心疼到了骨子里。正是在这样焦躁的时候,犹如晴天里打了个霹雳一般,振富竟然死了。这让凤儿惊吓了个半死。她拖着软软的身子,奔走在村里村外,进出在振富的宅门间,声音嘶哑地安排料理着死者的诸多后事。

    在此期间,振书和四喜爷们主动把勘察墓地、打框做穴、随汤下葬之事统统包揽下来。这不仅让豁牙子一家人震惊又感激,也让李氏家族的人疑惑不解,更让村人们纷纷跌碎了眼泡子。他们以为,振富和振书两家根本就没有外界传讲出来的那些个恩恩怨怨,只不过都是自己在胡猜瞎想的。就像说书人经常挂在嘴皮子上的那句老词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茂生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崽子,把棺椁打造一事接了过来。雪娥、满月、兰香、桂花等一群女人,就从柱儿的店铺里抱来一捆捆棉布,一边擦抹着眼泪,一边手忙脚乱地缝制寿衣、孝袍、孝帽等物件。其他人也都聚拢过来,不待吩咐,见缝插针地抢做些力所能及的琐事。酸杏身子骨不方便,就跟几个高辈老人坐在堂屋里,守着振富的遗体。一会儿给长明灯里添加些油料,一会儿又给装老盆里添把烧纸。好叫一辈子贪财抓钱的振富死后,也不至于缺了钱花。

    木琴和洋行赶回村里时,正是振富死后的第二天傍晚。他的所有后事,基本已准备妥当了。

7)

    车子刚驶到村口祖林旁,就见墓冢间有人影晃动着。挥起的锨镐,在阴湿的空气中划出道道光亮来。洋行停下车,想下去问问,是谁被砸死了。木琴止住了他。她柔声道,先回家吧,也就几步远了,歇歇也不迟哦。

    洋行又踩下油门,直奔了村子。路过家门口的时候,木琴没有下车。她叫洋行直接把车子开到他家去。

    洋行心里一阵狂跳,预感到死人的事似乎与自家有关联。他不说话,踩足了油门,把车子飞快地开回自家门前。还没下车,就看到老家门前进出着一些人,有的还戴着孝帽孝袍。门框上挂着一面白布。洋行想下车,却怎么也挪不动自己的腿脚。心里抽搐成了一团,脑子里空茫茫地一片,什么念想都中止了。

    木琴长叹一声,颤声道,是振富叔出事了,你下去看看呀。说罢,她双手捂住自己疲惫而又哀伤的脸颊,无力地哭出了声。

    洋行回过神儿来。他推开驾驶室的门,想下车,却合身从车上滚了下来。他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来到门前,跨进了院子。一眼瞥见,堂屋门口上堵着一具棺椁。爹的一张被放大了的半身黑白照片阴冷冷地摆放在那里,又有灯火摇曳烟雾缭绕升腾着。

    洋行迸出一声带血地嘶喊,爹呀!声音未落,他陡然扑身倒地,立时昏死过去。

    胡老师和银行跑过来,与众人一起,把洋行扶起来。众人又是捶胸,又是掐人中,总算把洋行弄醒了。仨人围坐在地上,相互撕搂着,放声痛哭。低沉嘶哑的哭声直往人的心里钻,钻得心下酸楚眼泪横飞,却又无人能够止得住。仨人哭得死去活来,堪堪又要昏倒于地。

    其实,胡老师和银行已经哭昏过几次了。现在,俩人已到了极度心伤体虚的地步。

    作为振富闺女婿的胡老师,是个真诚待人的主儿。振富待他不薄。长久以来,一直把他当作自家的贵人供着敬着。同时,也把他当作了自家炫耀的门面和尊贵的身架。胡老师感念岳丈的好处,把振富当作了自己亲身父亲一般看待,处处尊重他,时时想着回报他。因而,对于振富的死,胡老师是真情流露的。这一点,村人都能看得出来,也愈发敬重着这位重学业重情义的知识分子。

    豁牙子在西院里听到了洋行的哭声,知道小儿子回来了。她立时牵着晨晨的小手,匆匆赶过来。她对地上痛哭不止的洋行仨人喝斥道,哭啥儿哩,死就死了嘛。人死不能复生,你仨儿就算哭死了,也替不得死鬼呢。再说,老鬼也到了该死的时辰哩。不作不死呢。自己死了去图清净,留得活人替他擦腚。这样的老子,还有啥儿可恋的吔。都住声吧,谁也不准再哭哦。

    旁边的人都为之一震。没想到,平日里窝窝囊囊蔫了吧叽的豁牙子,转眼之间,竟然像换了个人一样。说话干嘣溜脆的,宛如一位持家主事刚硬压茬儿的家主派头。

    凤儿见木琴回来了,上前嘶哑着嗓子说道,嫂子,是我无能哦。没照管好家,弄出了这样的大事,全是我的错呀。说罢,早已泣不成声了。

    木琴拍拍凤儿的肩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振富的丧事办得十分场面和热闹。在杏花村几百年历史长河中,算得上风光飞彩,名声俱全了。

8)

    洋行回来的当天晚上,老少爷们坐下来,商议第二天安葬振富的事宜。商议之前,豁牙子先和几个娃崽们碰了面,想提前拿出个主观想法来,再跟家族里的长辈们商定最终意见。

    豁牙子提出了勤俭办丧事的意见。她说道,死鬼已经没了,活人还要过日子,用不着把钱白白花在丧事上。现今儿,各家的日子过得还都紧巴。只要把各家今后的生活安顿好了,比啥儿都强呀。老鬼就是闭眼走了,也安心呢。

    她的话,博得了香草的赞同。香草道,是哦,爹去了,娘还在,还得过生活。把省下来的钱用在咱娘身上,才是正理儿,是大事呐。

    桃子抢话道,嫂子讲得不对呢。你想想,咱爹好歹也在村子里管了几十年的事了。不光在咱村里是有头有脸的,就是在镇子上,也算是有影响的人物了。他一辈子为公家奔忙,为自家积攒家业,可说是有光有彩了呀。现今儿就这么光滑地走了,不讲咱心里过意不去,村人也会看笑话呢。我的意思,咱就要大办,还要办好。叫村子里的人都瞧瞧,爹没了,他留下的后人照样风风火火地过日月,照样要比别人高出几帽头子,强出几扎宽来。

    挂儿也是极力赞同桃子的意见,说,就得这么办呢,不这样办咋行哦。

    洋行的脑子终是被桃子合情入理的话语激热了。他立即应声道,是呢,我赞同桃子的想法。咱老李家办事,从来就没在人面场上失过脸面,处处都要拔头彩儿的。这回,咱爹没了,还有啥样的事体能大过这儿呀。咱就是要热热闹闹地办理丧事,把爹风风光光地送走。咱要叫外人都晓得,爹能了一辈子,他的后人也并不弱呀,还会把爹留下的家业发扬光大呢。哥,你说呢。

    一直勾着头没言语的银行被洋行点了名,不得不抬起头来。他含混地回道,咋样都行哦,我没意见。

    洋行有些不满,却也不好强逼他。洋行又问胡老师,你咋看,说说嘛,看在理不在理。

    胡老师在振富家的地位很高。不仅振富平时敬重他,一家老少皆尊重他。很多大事,都要跟他商量,觉得他是个识文断字教书育人的人,懂得多,也沉得住气。今天这样的大事,征求他的意见,也在情理之中。

    胡老师本来不太同意铺张lang费办理丧事的,但看到洋行两口子和挂儿现出一副副不容回绝的架势来,也不好插嘴反对了。他沉静地回道,这些事情,怎样办理怎样好,我随着。只是有一条,一定想着把咱娘今后的生活安排妥当。这是大事中的大事,千万不敢疏忽了。

    洋行说道,你放心,啥样的大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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