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的一男一女不知是被甩门的声响或是她的态度给吓到,全停下手上的动作,错愕地看着她。
江亚璇无心理会,迳自回到座位上。
“你还好吧?”邻座的小青立即将座椅滑向她,她早就猜到江亚璇会晤新老板的结果肯定不顺利,刚才明明想先提醒她的,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不好!”江亚璇一点都不想掩饰自己恶劣的心情。
“就当作换了个部门……”
“那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工作,我做不来。”
“亚璇,忍一时风平浪静……”小青颇有哲理地吟哦。
“忍过之后呢?”江亚璇不耐地打断她。
“什么?”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忍过了头,那可是会爆发出惊涛骇浪。”江亚璇啪地一声霍然站起身,吓坏了邻座的男同事和桌上鱼缸里埋头乱窜的小鱼儿。
“美女,你今天脾气好大。”男同事调侃一句。
江亚璇的反应则是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喂,你要去哪里?”小青急呼道。
“去——修身养性!”
星期天下午五点,江亚璇一如往常的牵着狗儿去附近的公园散步,一进到狗儿熟悉的环境,它就开心地离开主人的保护,自行寻乐去了。
江亚璇轻笑一声,把单车停放好,顺着公园设施的健康步道开始漫步,第二趟路往回走时,很意外地看到公园的入口处有一道不算陌生的身影。
“在运动?”祁旭瞧她一身亮粉红的运动劲装,纤细亮丽;长发在脑后绑了马尾,但白皙的脸上不见一滴汗珠,她的步履优雅迷人,实在很难想像她是在烈日下挥汗的运动型女人。
“嗯!”她对他言不及义的问法很不想搭理。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谈?三天前她已很明确地拒绝他,然后即旋风式地离开公司,如今还有什么好谈?
“有什么事?”她的眸底浮现戒心。
“找个地方谈谈。”祁旭再次说道。
“有必要吗?”
“于我,有必要;于你,非常必要!”
“我们这不是已经在谈了。”她冷观他一眼,在他波澜不兴的眸子里,很挫败的看不出一点端倪。
理智告诉她,她最好别和他打交道;但在情感上,她又无法真的狠下心走人。
祁旭见江亚璇末直接拒绝,微微一笑,“这里阳光很强,我们找个有咖啡喝,有椅子、有冷气吹的地方坐坐。”
“等我找回我的狗。”江亚璇考虑几秒钟后,终于同意。
“狗?”他不知道她还是爱狗人士。
“小黑、小黑……”江亚璇边往公园里走,边扯开喉咙轻唤。
祁旭只好跟在她身后。
然后一只庞然大物突然跳到江亚璇的身上,她顺势拥住它。
它就是……
“小黑?”祁旭满脸的惊诧。
“汪、汪!”小黑以为有人在唤它,涎着湿湿的舌,很热情地向祁旭打招呼。
它叫小黑?!
它不但一点都不黑,而且一点也不小,事实上,它根本就是只纯白色的拉布拉多犬,还是只体重超过三十五公斤的巨型狗。
“你叫它小黑?”
“汪、汪!”小黑又对他摇摇尾巴。
“没错!”江亚璇点头。
“为什么?”
“昨天我家隔壁王伯伯的媳妇生了个女儿,他将她取名叫小花,你说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姓花,所以小名叫小花?不对!都说是姓王了……
“他喜欢、他高兴……”他好像有点摸清江亚璇的性子了。
“没错,我喜欢、我高兴叫它小黑,它就是小黑。”她给他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
“汪、汪!”说着,小黑又快乐地往主人身上磨蹭。
“行了,找到你的狗,我请你喝杯咖啡。”祁旭认栽了,谁教他要有先入为主的观念。
但在这样的对话过程中,也让他稍微能抓得住她的想法了。
五分钟后,江亚璇拿着从祁旭身上搜括来的零钱,到饮料贩卖机买了两瓶罐装咖啡,递了一瓶给坐在公园休憩椅上的祁旭。
祁旭当下有种被捉弄的感觉。
“你说要请我喝咖啡,我没异议的让你请了;你想找有椅子又舒适的地方坐,这里也有得坐,又有天然的冷气可以吹,不是吗?”江亚璇斜挑秀眉。
“基本上,我比较钟意坐在付钱就有一堆服务人员猛献殷勤的地方。”祁旭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很抱歉,我怕它不在受欢迎之列。”江亚璇抚摸着蹲坐在身侧的爱犬小黑。
想想她说得也没错,祁旭的脸色稍霁。
“真难喝!”像泥水一样……不对,他又没喝过泥水,怎么知道味道是一样……不管这,反正这罐头咖啡就是难喝到毙了。
祁旭敬而远之地搁下铝罐,侧首看到江亚璇偷偷翻了个不雅的白眼,那娇俏的模样很吸引他。“考虑得如何?”
江亚璇奇怪地觎着他。“你不是说过不会永远等我?”她忍不住质疑他曾经说过的话。
“是啊!我是说过……”祁旭慵懒地拉长尾音,朝身边的女人望了一眼。
江亚璇霎时觉得,那有放电的嫌疑,但还好的是,她不太受影响。
“我说过我不会永远等你,所以我来了!”祁旭勾唇一笑。
他的笑容绝对不亚于眼神的邪恶,她怔怔的看着他,然后惊觉他的话更引人遐思后,不自在的啜口冷饮,避开他的眼神。“我的答案并没有改变!”
还算平静的说出拒绝的答案后,江亚璇很肯定自己并没有丢脸。
“为什么贬低自己?”祁旭悠然问道。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她是不屑他提议的工作,他当是……她怕了他?江亚璇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不知道吗?”她睁大可爱的眸子。
祁旭不语,一副愿闻其详的受教貌。
“学校里的老师没教过你吗?不要滥用激将法,因为那只会显现出你的黔驴技穷。”她笑得眉眼都弯了。
被削了!祁旭一点都不在意,还满享受她的粉嫩笑靥。“你没应允,还辞去卖命四年的工作,这么大张旗鼓的,只会让我觉得你不只怕了这桩差事,也怕与我一起共事,更伯我这个人。”
方法虽然老套,但他还是决定再把激将法搬上用来一次。
“死缠烂打实在不像你的风格。”她敛住笑,瞥了他一眼。
“这招更矬是不?”算她狠,把他的势在必得解读得像是染了瘟疫一样。
“没有用的!”她对他摇摇头,很努力地说服他,其实是要更费力说服自己的心。
祁旭说得并没有错,她害怕接下这份工作,她害怕与他接触,她害怕靠近他,更害怕他这个人。
“帮帮我也不行?”
“我不会是个行销商品的好手。”
“你还是只存着我是为商业利益,却要你出卖灵魂的人……好吧!在商言商,你又如何能免俗?当你为制作的书去访问某人,那些经整理后的访问稿内容,不也是很主观的把自己的看法和观念介绍给你的读者,希望他们去接受你写的东西,并认同你的大力推崇吗?你卖,他们买,这不也是一种买卖的交易行为吗?”祁旭双唇一抿,脸上的线条严肃不少。
江亚璇一字一字听着,着实找不出反驳的话来,糟糕,她一直在认同他说过的话,是不是她的心也在无形中软化了一些?
她垂首不语,他也不急着要回答,静默降临在两人之中,直到小黑吃完江亚璇另外买给它的洋芋片,呜呜的发出满足的低叫声。
“时候不早了,我和人有约!”她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拍拍大狗的头顶,作势站起身。
“如果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可不可以向你要一个愿望?”他的话引得她回头。
江亚璇一窒。“你是不是都是这样骗女人的?”她戒慎地望着他。
“我想骗的人只有你一个!”他懒懒的瞅她一眼。
“为什么?因为我比较好骗?”
“因为我想拐骗的女人只有你!”他一副调情的口吻。
江亚璇以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不信?”
“我要真相信,岂不就像你说的,是个没大脑的女人。”她干笑两声。
他的喉头滚出一声似笑似怨的轻哼声,“你还真聪明到懂得打击一个男人的信心。”
“你有被伤到吗?”她怀疑地问。
“当我说些华而不实的谎言时,每个女人都信以为真;可是当我掏心掏肺说真话时,偏偏有人硬是要质疑。”祁旭好无奈地长叹。
“我……”江亚璇觉得他的眸底好像闪过一丝黯然。
祁旭不语,凝望着她像是愧疚的表情。“如何?除了『生日快乐』,愿意再附送我一个大礼吗?”
他尽力摆出深情款款地模样看着她。
半晌后——
“当然不!”江亚璇星眸灿烂、笑容可掬。
“为什么?”不是快上钩了吗?怎么会突然来个大逆转?
“我不想提早跟你说生日快乐,而且非『有意义的日子』送的礼物,会给得名不正、言不顺!”她伸出一根食指朝他晃了晃。
咦?她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看来她果真跟他心目中女人的形象差很多,一般对他有兴趣的女人此刻绝对已上钩才对,唯独她!
“你告诉我的!”她狡黠的一笑。
还好她及时忆起,在绑架时他曾提起,他的生日是在冬天!
哼!果然是个骗女人的高手。
第四章
江亚璇到祁氏上班已经七天了。
是的,末了她还是为五斗米折腰,答应到祁氏百货工作,何况那是值好几十倍的五斗米。
而她有房贷要缴,有一只狗和两条斗鱼要奉养,还有一个嗜吃甜食的胃,需要随时补充营养,所以她很没志气地低头了。
第七天了,江亚璇放下公事包,凝视着桌角一只简单的花瓶,里头插着一枝花语是“优美”的矢车菊,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浅笑。
大多数的男人都以为一打俗气的红色玫瑰,就能让他成为女人眼中的大情圣,殊不知那其实是最敷衍,也是最低估女人的行为。
江亚璇就很欣赏这位细心的男士……
为什么她会认定是男士呢?因为除此之外,还会有其他女人每天如此费心地在她桌上备上一枝赏心悦目,或是有特殊含义的花吗?
那花瓶里摆的也许是象征“任性美人”的石斛兰,“纯洁高尚”的白色百合,代表“爱慕”的向日葵,或是“迷恋”的金盏花,还有“情人之爱”的玛格丽特到“炽热之情”的红色火鹤。
为此,她问过同办公室的黄秘书,和每天都很早到的助理小文,她们都用很欣羡的目光恭喜她,却都表示不知情。因为她们每天一大早踏入办公室,不同的花早就等在那儿了。
汪亚璇忍不住伸手碰触那花办,被不知名的爱慕者连续送了那么多天的花,她虽然不至于被冲昏头,但心情却是雀跃的。
偶尔她也会不由自主的虚构着送花的人也许是个腼腆,不敢当面表达爱意的大男生;也许是位口拙,不擅花言巧语的老实男;更或许他就是她今生的Mr。right!
“叩”一声,祁旭冷不防从另一扇门后走出来,看到的就是江亚璇脸上如梦似幻的微笑。“江小姐,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祁旭冷着一张脸说完,走了几步路,砰地摔上门消失在门后。
“是!”江亚璇朝他身后做了个鬼脸。
不用怀疑,她小小一个的“专案”企画员为何会被安置在离大老板最近的地方,那当然是祁旭不畏人言的滥用职权所致。
所以就算他每天近乎整她的呼唤她,她也已经很习惯新老板的作风,很习惯他每日早上不可或缺的“精神训话”。
只叹没福气坐上优美舒适的办公椅,她就得应付地拿了一叠资料,旋个身,朝那道深褐色木门走去。
临进门之际,她发现黄秘书和小文正目不转睛的瞅着她,前者含笑的眼莫测高深,后者就……暧昧许多,她朝她们做了个莫可奈何的挤眼动作,稳重的黄秘书轻轻抿嘴一笑,年轻的小文则在后头笑得花枝乱颤。
“进度到哪了?”坐在巨型办公桌的男人第七次问着同样的问题。
“一切都在掌握中。”江亚璇也如是同样地回答。
“你没忘记今天是最后的期限吧?”祁旭挑眉。
“没齿难忘!”哇!挑眉谁不会?她同样还以颜色。
“宝贝,什么时候你才会对我说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这个人?我相当期待!”他懒懒的觑着她。
宝贝?江亚璇听得心里直发毛,每个女人都可能是他眼里的宝贝,却不会是他心目中最宝贝的那个人。
“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出去忙了。”她不动声色的告退。
“等一下——”
“还有事?”
他点头,但笑不语。
“你——有什么事?”他的笑令她有种毛毛的感觉。
“你喜欢今天的花吗?”祁旭走出座位,来到她身边。
“嗯!”江亚璇想了一下,点了头。
她的确很喜欢那朵蓝紫色的花,或许是她本来就喜欢有飘渺之美的紫色,所以她今天的心情特别不一样。
“蓝紫色的花配上浅紫色的你,的确很优雅。”祁旭赞赏的目光在她浅紫的雪纺上衣,下搭白色紧身九分裤的玲珑曲线上游栘。
优雅?由祁旭口中轻轻吐出的两个字,像是爱抚般的滑过江亚璇的耳际,她不由得全身战栗。
他为何会这么说?他也知道矢车菊的花语?他这么说有其他的含义吗?江亚璇若有所思的打量他。
“怎么了?”祁旭扬起一脸魅惑的魔鬼笑容。
“没事!”江亚璇掩饰住短暂的震慑,若无其事的摇头。
“天天收到不同的花,很感动吧?”祁旭又问。
江亚璇狐疑地看进他深不可测的黑潭,却……只看到失神的自己,她这才惊觉到,不知何时,他竟靠她很近,整张脸几乎贴上她的。
她吓得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感动吗?”祁旭锁定她的目光,又问了一次。
“嗯!”有一点吧?她想。
祁旭笑咧开嘴,带出了左颊一道性感的笑纹。
“你笑什么?”江亚璇感到眩晕了一下。
“我很高兴你的反应。”
“我的反应?”她喃喃的重复他的话,不知是否被他的笑容给电傻了。
“你真有意思!”祁旭情不自禁地抚上她娇嫩的粉颊。
“意思?”她还是不懂。
祁旭忍俊不住,霸气的欺上她满是诱惑他的红唇。
江亚璇来不及反应,任他得逞了三秒钟。
“不客气!”祁旭笑嘻嘻的又偷亲了—下她的脸颊。
“不客气?”他的话好深奥。
“你因为喜欢我送你的花,所以送上感谢吻,不是吗?”不好意思,颠倒黑白是他的强项之一。
他送的花?感谢吻?!
当思考能力重新归位后,江亚璇这才明白每天让她心存幻想的神秘爱慕者竟然是棵花心大萝卜。
“低级!”江亚璇后知后觉的啐了一声,羞赧地夺门而出。
赶在最后期限前,江亚璇熬夜完成了她在祁氏百货的首件作品。
隔天早上,闹钟罢工,大楼无预警停水,爱狗轻微腹泻,她是在极严重的迟到后,带着很暴躁的心情,和两只遮也遮不了的熊猫眼去上班的。
“江姐,你终于来了,老板找你一早上了!”办公室里仅有小文在,一看到她就呼天抢地的。
“砰!”江亚璇用力掼下卷宗,把助理小文给吓得目瞪口呆。
催、催、催,她这不是来了,头都快痛死了,还得拖着命来接受里面那位高权重的家伙的荼毒。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