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已是本季最后一周,之前两月全部门的业绩良好,这个月是冲刺阶段,按丽莎原来让我们上报仔细预算的量是超额完成季度指标的。现在突然横生枝节,保守估计已比原来Count好的数字少了40多万。不但没有超额,反而远远不够。
丽莎常常标榜她坐在这个位子上就是为了给我们创造更好的平台和资源,她只拿一份固定薪酬加年终的奖金。其实大家在猎头这一行打滚了这么些年,心里都清楚,作为外资企业的猎头部负责人,丽莎不可能没有mission,而且她是以全部门的Performance为基点。按照惯例,她的提成点一般会在3%~6%之间,具体操作可能各公司会有差别。 。。
朝九晚五 第五章(3)
像我们公司,除了年度考核指标的奖罚外,还细分了很多月份、季度的考核奖金。丽莎的提成点数根据我们部门每个月度和季度的达标与否来调整,也就是说,如果达标的话她的提成点就高,不达标则低。
讲到这里,你大概已经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每次例会都会拿着计算器,巴巴地给我们Count数并像赶猪一样轰我们朝前跑。
一切源自利益。
我不知道丽莎究竟有没有想过她在别人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很多时候她的自私贪婪其实都表现得非常赤裸,哪怕她有再堂皇的语言修饰,也可能只有她自己才认为表演得天衣无缝。
这种与生俱来的贪婪本性经常让她做出一些可笑又可恨的行为。
比如每隔一段时间你都会看到她突然全身上下包装一新,一连数日绝不重复,脸上的眼影色彩也开始缤纷,你就会知道,她一定是刚领了一笔从我们的辛勤劳动中榨取的丰厚的奖金。
又比如她经常标榜自己她是如何地顶住了所有的压力,给我们争取了诸如月度达标奖,月度最高业绩团队奖,最佳个人业绩奖等奖励机制。仿佛她就是现代女版的焦裕禄,为了人民的利益不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每当出现部门业绩比预期低的时候,她就会罔顾我们的利益,随意让我们把该归入下月的业绩上挪,去补足总数。
04
“这样吧,”丽莎又在噼里啪啦地按着她的计算器,“琳达你把东门子的10万挪到这个月,Yoyo也把你BCH的Financial Controller(财务总监或财政监察官)挪上来。我们必须保证这一季的Quota任务额,不能让培训部爬了头。”她头也不抬地对我和琳达发出这样的命令。
我和琳达迅速交换了一个“果然”的眼神。大家都明白,除了这一招,她还会有什么办法?
猎头Case的操作需要一定周期,一般情况下,从接触JD到成功推荐人才获得客户录入确认,大概需要四周到六周的时间。第一周做目标筛选及初步接触,第二周做面试和评估,第三周推荐到客户那里进行面试,第四周接收应聘和招聘双方信息反馈及待遇Argument(讨论),第五周做背景调查和双方意向最终确认,出Offer。根据客户要求可能对人才进行两次及以上的面试,这样的话后续的流程就依次往后推。双方调定意向出了Offer后,人才一般会有半月到一个半月不等的离职期。
所以一般来说这个月操作的单即使进展顺利,也要根据客户的内部程序及人才的离职时间来确定入职日期,可能是当月,也可能是下月,甚至下下月。
基本上,我们算业绩也是以人才入职时间为标准。丽莎提到的BCH的财务总监,候选人收到Offer之后需要一个月离职交接期,也就是下月才能入职,这单的业绩理所当然算入下月Quota。
我的组这个月虽然少了14万,可完成的业绩依然是达标的。但是下个月就不一样了,因为是淡季,如果把财务总监的16万多挪上来,恐怕我们组下月指标岌岌可危。琳达那边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这样一来,我们都还拿什么去评所谓的月度达标奖,更别说什么最佳业绩。
这就是我们这位“焦裕禄”的伟大情操。
就在我心中冷笑不已的时候,妮可突然施施然开口:“最近我和Yoyo在谈一个Case,猎头费会收到20万以上。”
丽莎的眼神迅速闪过一丝兴奋,可又马上暗淡下来:“这也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你们都要去BD点大单回来,重要的是出成绩!大家不要忘了我们年度的Quota可是1000万,现在还差得远。”
“哦,我忘了说,这20万是按美金算的。”妮可不紧不慢地加了一句。
我看到丽莎的瞳孔瞬间放大了一倍,脱口而出:“美金?我没听错吧?是什么Case?”
其他人也都神色紧张起来,几道目光偷偷放在我和妮可身上。
“你没有听错,当然是美金。”妮可轻抬下巴,嘴角一丝嗤笑。
丽莎被她这么一戗,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只见她脸上的雀斑抽动了两下,从被美金刺激的失态中回过神来,马上把矛头指向了我:“什么Case,我怎么没听你提过,Yoyo?”
她的眼神强制着急切的欲望,又似乎在质问我什么时候变得和妮可这么好?!
果然杀将过来也。
我心中一叹,从妮可一开口我就知道,事情开始变得有趣。
“是金融投资方面的职位,对方公司极为慎重。”
我坦然地迎着丽莎的目光,语气平静:“妮可得到的内部消息,而金融方面我相对熟悉一点,就一起去谈了谈,具体的情况,你来说?”我询问地看向妮可。
妮可耸耸肩,努了努嘴:“你说就行了。”
皮球又踢了回来。
妮可这家伙今天是铁了心要将丽莎一军,连捎上我这颗棋子。
我头痛起来,可转念一想,君子坦荡荡,有什么好怕的,也罢,本小姐见招拆招便是。
“日本最大的私人财团江川集团要找一个投资专家作为大中华区的操盘手,敏感度极高,他们也非常重视。有多家同行在竞争,我们进行了初步的沟通已进入下一轮。目前我们正在作准备,没有接下来前也不敢太声张。”
丽莎表情复杂地听着,目光不经意地扫了妮可一眼然后落在我身上:“也就是说你们还没真正谈下来,这20万美金也还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把握倒是有的,经过前面的沟通,对方对我们有一定认可,如果谈成的话,对方愿意先付三成的订金。”
我故意把话往数字上引,如果眼睛能显示符号,丽莎此刻的眼睛里绝对会是两个大大的¥。
我知道她心里一定在快速地换算着三成的订金是多少人民币,而她又能从中提到多少钱。
妮可摸了摸下巴,偷偷给我比了个大拇指的手势,眼里尽是得意之色。
我心里翻了个白眼,打份工而已,累死累活还要应付###,我这是何苦来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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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九晚五 第六章(1)
01
与江川集团接下来的两次会晤都十分顺利。
令我备受鼓舞的是,我的思路得到了对方的认可。而且据线人的可靠消息,竞争对手都还没有实质性进展,他们推荐的候选人始终没有得到客户的青睐,原因是客户要的“不是投行经理,而是谙熟金融类IT行业的投资管理决策人”。
这个消息即令我们欣慰,也更令我们忐忑,我想,我要出手的Candidate真的是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才好。
我决定剑走偏锋,写一份分析报告给江川集团,然后把一种大胆的假设提上桌面。
这天深夜,我将写好的Solution(解决方案)和配套的两位candidate的CV(curriculum vitas,简历)一并打包Mail给了岩井森。
我没有想到,我这次未按牌理出牌的擅自行动,会给这件事带来这么大的震动。
不仅来势汹汹,而且来得迅雷不及掩耳。
邮件发出去的第二天下午,我接到了岩井森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严肃地告诉我:江川良先生要面见我,而且,就是现在。
我站在夏日午后的Starbuck,一手端着咖啡,一手举着手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周围的人你来我往,玻璃窗外,太阳照在马路上,白花花的刺眼。
直到坐在岩井森对面的时候,我还是懵懵的。
我啜着杯里的咖啡,努力平静着自己的情绪。岩井森大约是看出了我的不安,微笑着告诉我江川良先生已经下了飞机,很快就会抵达。
岩井森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大概就是我发给他的资料的打印稿。
他轻轻敲打着文件夹,用日语说道:“令我们意外的是,这么多知名的猎头公司都犯了一个同样的错误。他们总是致力于寻找具有投资银行背景的管理者,可是那并不是我们所希望寻求的对象。但是,昨晚收到沈桑(敬语)的信件时,我有一种厚厚云层被闪电撕开口子的感觉。你明白吗?希望有暴雨下起来,实在是沉闷了太久没有突破。”
“沈桑在信中提出逆向思维,不找投行出身做金融IT业务的候选人,而反过来去找金融IT业务出身,又懂得甚至参与过投资并购的候选人,实在是抓住了重点。不过,我们也知道,这样的人选并不容易寻找。”
“沈桑随信提供的两位Candidate的CV我已认真看过,虽然方向对了,但是却与我们对首席代表这个职位的要求有一定距离,不过将来机构成立了倒是可以考虑作为项目经理等中层职位的候选人。当然,佣金我们会照付的。”
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气氛总算轻松了一些。
我试探着问:“其实我想知道的是,贵公司此番动作,必定是建立在对国内投资环境的深入调查研究之上的。凭贵公司对国内同类企业的了解,是否会发现在某一范围之内有合适的人选?像竞争对手的企业之类。”
岩井理解地笑了:“的确,我们在这方面曾经也有做过一定工作,我们曾经有专门的项目组操作这项业务,正如上次跟沈桑说过的,我们在三年前就已经对中国市场作了充分的调查研究,也谈好了合作伙伴,当中就有我们属意的操盘手,可惜项目最终搁置了。而专项组也因故取消了,直到今年这个项目又被摆上了议程,一切都是迫在眉睫,我们也是求贤若渴啊。”
“三年前有过属意的人选啊……”我沉吟着,“不知道还是否能继续往三年前的方向寻找呢?我想如果能和当时的负责人沟通沟通,一定会获益良多的。”
“这样啊,真是十分遗憾啊,”岩井的脸色突然奇怪起来,仿佛有几分悲戚,“三年前的合作方好像已经不存在了,而我们这边当年负责的同事,也已经离开了。”
看到我抱歉的表情,岩井点点头,示意我不必介意:“不过呢,这次沈桑提出的方案是很切合我方的意愿,我想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江川社长正好在上海,听了我的汇报后也非常欣赏沈桑的思路,所以在电话里就指示我安排时间,他要与沈桑面谈。”
讲到这里,岩井顿了一下,放缓语速:“这是此次过程中,江川社长第一次约见猎头公司的人员。”
震惊之余,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此时,一位职员走进来跟岩井耳语了两句,岩井神色严肃地站起身来:“沈小姐请稍候。”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朝九晚五 第六章(2)
然后就匆匆走出会议室。我猜想大概是江川良到了。
我的手机突然哆嗦了两下,是妮可的短信:“谈得如何?”
我来之前曾跟妮可通过气,告诉她客户要求跟我一个人面谈,希望她不要介怀。妮可在电话里爽朗大笑,说不怕不怕,你还能飞起我不成。
我回她短信:还没见到江川。
还没来及收到妮可的回复,岩井森神态恭谨地推开会议室的门,一位清瘦矍铄的老人踱进门来。
老人迅速打量了我一下,眼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我站起身来的时候,他已经向我走来。
岩井森一个箭步跨上前来:“这位是沈鱼小姐,这位是我们……”
老人突然朝我伸出手,打断了岩井的话,用日语开口道:“你好,我是江川良。”
02
不知道是否我紧张到产生了错觉,在握手的那一瞬间,我感受到的竟然是一位老人的慈祥。
这份慈祥奇迹地缓和了我的忐忑和不安,令我的思路陡地清晰起来。
江川良没有和我谈论这单猎头单的细节,他只是静静地听我讲述了我对这个项目的想法,然后突然跟我聊起猎头这个行业的种种,并对我的职业历程表示了兴趣。
我讲述了一些过往操作过的项目,有成功的,也有不成功的一些趣事。
江川良饶有兴致地听着,时不时会意微笑。他还问了我的兴趣爱好,当知道我非常喜欢打网球而且球技还不错时,他显得格外高兴,居然提出有时间要约我比赛一场,我也很不客气地接受了这样的提议。
尽管可能已经从岩井森口中得知我会说日语,但是我流畅的表达似乎仍然令江川良感到惊讶,他问我是否在日本留过学。
我告诉他我在中学时曾作为交换学生在神户某学院学习过一年,当时寄宿在当地的一户四口之家中,和他们共同生活过一年,有着很多难忘的记忆。
江川良听我描述着我留学生涯的点点滴滴,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目光似乎放得很远。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我暗暗叫糟,这毕竟是一次严肃的商业会晤。我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忘了应该更多地表现自己的专业和职业,反而在江川良的引导下,像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说着自己的往事。
就在我懊恼万分的时候,江川良突然回过神来,乐呵呵地表示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他很高兴能和我见面,接下来的事宜他会让岩井森来跟进。
说着客套的结束语,我有些忐忑地随着他走出会议室。在门口道别的时候,江川良握着我的手,突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的,沈小姐。”
“不会看错人?什么意思?觉得可以把单子给我们,还是认为不行?”妮可坐在我对面,把一杯咖啡搅来搅去,对江川良的最后一句话玩味了很久。
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谁知道啊,日本人向来都这么含蓄,说话永远留三分让你猜。”
老实说,到了这种地步,这个单子能不能拿下来,结果我已经不是那么在乎了。
我已经尽力了,尽管有些懊恼自己多年的道行在这样的大Case前马失前蹄,有点放松警惕,过多地自说自话,但是潜意识里我又感觉到,江川良是希望并喜欢我跟他谈那些与主题无关的内容的。
这次跟江川良的会晤,我产生了一丝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或许,这样的大单子,本来就应该是这般云里雾里的。
03
接下来几天,江川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和信息反馈。我抱有一丝侥幸的希望也一点点消失殆尽,悻悻之余,其实心里的重负又有所解脱,典型的阿Q心态。
晴晴打来电话的时候,我的心情并不是很好,声音恹恹的。大概是听出我的颓靡,晴晴温柔地叫我上她家吃饭,顺便看婚礼的Video和照片。
这个提议让我开心了一点,因为晴晴的厨艺非常好,而且一向很对我的胃口。下班后,我欣然前往。
一进门,我便闻到了栗子鸡的清香,顿觉饥肠辘辘。
海群系着围裙往餐桌上摆放碗筷,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哟,太阳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