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暗拢来了,她们娘母子你一句,我一句还在争执着。村里几个查账代表小秋、兴伢、运仁和周围的邻居,听到信息都来看望安慰他们。他们问明了情况。
兴伢气忿地说:“没有科学依据,凭他们写个条子,说是口蹄疫就是口蹄疫,由他们信口开河。这不可能,不要谅视他!”
小秋说:“那他们要搞阴谋诡计,要害谁不就害谁啊。”
运仁大声地嚷着:“这里面肯定有阴谋。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宗祥伯说:“我也觉得可能有阴谋,但他们要害你,你搞得赢人家吗?人家有权有势,有红头文件,官方大印。你违拗得了啊。看来只有任命了。”他重重地叹了声气。
启南气红了眼睛,冲着父亲发起火来,大声嚷着说:“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你一辈子让着他们,树叶子踣落来,都怕打着脑壳。但他们拿你当脓包,欺负了你一辈子,也没放过你。狗日的,这次,我要和他们拼了!”
人们越聚越多,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对,我们和他们拼了!”
昌旺公说:“大家莫讲气话。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一是能抵制,就抵制;抵制不了,就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看刘光汉这次主要是想杀杀我们的威风和锐气。既然下手了,他就不会善罢干休的。”
几个年轻人听了,极力反对,说:“难道我们还怕他们吗?认输了?我们要和他们搞个鱼死网破。”
昌旺公睩了睩他们几眼,说:“你们几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俗话说‘弓硬费琴弦,人硬费钱。’我们不要和他们硬斗。他们披着一身老虎皮,手中掌握着政府大权。自古讲民不和官斗。人到勾腰树,不得不低头。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要讲究策略,不能蛮干。我们和他们结下了这个球不是一下子就能了结的,还得从长计议。”
“昌旺公说得对。为了查清村账,我们暂且退一步;退不一定就输了,而是为了进。俗话说老虎坐下不是为了讲礼。”义刚从人从后面挤进来,大声说。他是刚从镇里回来,听说村里扑杀宗祥伯耕牛的事,就走来看看。
几个年轻人想了想,都同时“哦”了一声,说:“也是!”大家都无声地笑了起来。于是大家给宗祥伯出谋划策……。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7章、阴谋(4)
夜深了,村落上的烟焐⒕×耍煌湓卵蓝以谖髂系奶毂撸脸恋幕疑鼓涣肿耪龃蟮亍R甯铡⑿∏铩⑿素蟆⒃巳省⒉燃父霾檎舜砗推裟稀⒆谙椴稚塘恳徽螅龆ò雅G3鋈ザ阋欢悖苏庹笞臃缤肪秃昧恕I塘客5贝蠹揖透髯宰呋厝バ⒘恕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麻麻亮,宗祥叔提着装了块腊肉的蛇皮袋子,悄悄地出了门。为了避免撞见熟人,他避开大道沿着辰河边的小路过河到对面几十里外的雾灵山妹妹家去。
宗祥伯父母只生育他两兄妹。妹妹菊香今年已四十来岁了,从小她人长得抻长,五官清秀,聪明能干。也是家里穷,盘不起书,高小毕业考上了县中学,就辍学了。那年因父亲在辰河行船拉纤,五月半涨磨刀水,船只撞滩出了事故,去世了。没法妹妹就早早寻了个人家,嫁到了邻县的山里。妹郎叫赵强。宗祥伯清楚记得年幼的妹妹出嫁那天,没有鞭炮,没有锣鼓,没有嫁妆,没有迎亲的队伍。
可怜的妹妹穿着母亲用米汤浆洗过的旧衣服,在堂屋门口对着家堂作了三个揖,然后旋转身向母亲和家人弯腰告了个别,就低着头跟在媒人的后边,抹着眼泪悄悄地走了。宗祥伯见了身材瘦小的妹妹,就这样恓惶地走了,心如刀绞。他实在看不下去,就躲到屋后的桔园里,痛哭起来。
想着当哥哥的没有能耐把妹妹扶持大,小小的年纪就离开亲人成家立业去谋生……哥哥对不住她。每当他想到这些,至今在心里还难过得欠欠的,感到深深地内疚和隐痛。
今天,他到妹妹家去求援。他想把牛廋到她那儿去躲躲。只要能躲过这阵子捕杀风头,就能保住老牛的性命。保住了老牛的性命,也就保住了这份家产。
已是四月天气,宗祥伯穿了件夹衣,走热了,在路边大树下脱掉厚夹衣,髧在肩上。他从辰河上游杨家坪过渡,穿过锦鸡坪,翻过几座大山,就到了雾灵山顶。山风呜咽,林涛轰鸣。他坐在山顶的岩石上,向山下一望,山下赵家嶴就是妹郎家。
赵家嶴坐落在雾灵山大山的窝里。村子不大,全村三十来户人家,百十来号人口。除了两三户杂姓外,其余的都姓赵。他们就一个老脑。按当地人的说法,是一根竹马鞭上发的。据族簿记载,说是在三国时,诸葛亮南征伐蛮留下的一支赵姓将军的后裔。
这里风景优美,环境幽静,土地肥沃,气候温润。村子四周群山环抱,中间一块大盆地。一条小溪绕村流过。溪水清澈,汩汩长流,终年不断。村子座落在小溪北边的山脚下,除了几间零散的房子分布在几个山弯里外,一溜几十间青瓦屋房舍,沿溪水一阵子排开。
第7章、阴谋(5)
宗祥伯待气歇匀,就沿着山坡林间趄塝的小路朝村子走去。山坡上林木繁茂。这里除了蟒鳞似的古松高大挺拔外,还有那漫山遍岭高耸如云的青棡树、蒿桤丛、云杉、柚尔南和檀木树……它们都森森林立在那儿。抬头仰望树顶,连帽子都要踣脱。树林下面的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枯枝败叶,杂草灌木稀少。林间光线阴暗,偶尔有几缕日光从树梢枝叶的缝隙中斜射下来,如同刺下一把把雪亮的利剑。在明晃晃的光线中,不停上下翻飞游动着无数晶亮的小尘粒,它们就像一个个快活地小精灵在翩翩起舞。
山脚下是大片大片的楠竹林。此时,正是春笋出土的旺盛季节。竹林里无数破土而出的黑褐色的竹笋,高高矮矮,这里那里到处都是。那些刚捋壳的青嫩竹笋露出了生机勃勃的清幽幽的竹节,泛着清香,一个个都想争先恐后地探头钻出林间。在这万木争荣的树林里,到处流泄着清鲜的混合着花草树木和枯枝败叶霉烂幽微的气息。
宗祥伯走过林间的小路,闻着这清鲜的空气,长长地舒了几口气,他在心里暗暗地说:“好地方,好地方!这地方,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找到的。”
宗祥伯走到妹妹的家门口,已经大半个早晨了。妹妹家的房屋,是三柱五挂的大木房子。房子西头配有马脑,屋厦宽敞。正屋和偏厦都用桐油油过,柱头壁板都油漆得一色红彤彤的。屋前屋后到处都整齐地码着块子柴和掛掛柴。看来妹妹一家很勤快,他们的家业也很兴宏,他心里不觉感到一丝快慰和满意。
菊香刚从屋里走出门,就一眼瞥见禾场坪里徛着个人。她定睛一看,认出是哥哥。她十分惊讶地说:“哥,你那么早呀……”她本想问他有吗事,可话一到口边就忍住了。因为这样说太显得生份了,她忙转口说:“快,快进屋里坐。”她把她哥让进了屋,就搬了个小木靠背凳子递给他坐。
宗祥佝偻着腰,把蛇皮袋子里的腊肉取出来,挂在柱头的钉子上。
菊香见了责怪说:“哥,你也真是,来,就那么来唦,还带吗腊肉。你是怕到我这里没肉吃啊?我这里还有一楼炕腊肉,去年杀了条年猪,卖了一边,剩下的都熏了腊肉。等你回去时,你带几块去给嫂子侄儿侄女他们去吃。”
宗祥伯说:“我好久没来了,都是因为屋里七七八八的事儿。家里攒了几块腊肉,准备栽田办伙食。我们那里没多大出产,家里没有落下什么好东西,顺便给你带块来。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莫嫌意就是了。你有你留着。我带回去做吗啊。”他把蛇皮袋子叠起放在桌子上,“这次来,有点儿急事。”
菊香问:“吗急事?”
宗祥伯把村里打杀牛的事和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问:“赵强呢?”
菊香说:“他一早到后山上去了。”菊香感到事情重大,她一时拿不定主意,想了想,丈夫赵强是村主任,大小是个官儿,经常在乡镇县上开会学习,晓得政策多,世面上的事也见得多。他为人处事沉稳,办法点子多,便说:“我去把赵强喊回来,你在屋里坐会儿,让他给你想想法子。”
菊香说着就匆忙往外走,走到禾场坪又折转身走回来,隔着门壁脚说:“哥,饭在锅子闷着,你给我看着饭火,莫烧煳。我一会儿就回来。”她从壁脚顺手提了个篮子,去找赵强去了。
第7章、阴谋(6)
宗祥伯坐在灶屋门口,一边冲着饭火;一边思虑着:妹郎赵强会不会答应他把牛藏在这里,这还是个未知数。因为赵强是党员退伍军人,又当着村主任。他原则性强。这事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呢?若是他不答应,又该怎么办呢?看在亲妹妹的份上,他不会不答应。那这不一定,你这是病牛,若把病传染到这里,这里的村们会同意吗?他担得起这担子吗?!若我是这里的村们,我是绝不会同意的!他肯担敢担这担子吗……他反复不安地思量着,焦虑得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时门外响起走路的脚步声。宗祥伯忙站起身来。
赵强已走到门口,先打招呼喊着:“哥,你早啊?”赵强手里揣着翻天簦篷。簦篷里装着累累的大朵大朵的乌球菌。他把球菌控在桌上的箱盘里。顿时,满屋子里飘起一股球菌的香臊。赵强的身后跟着妹妹菊香。
菊香抱着一捆嫩笋子,她弯腰把它放在壁脚的地上,拍拍身子进了屋。
赵强从抽屉里取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宗祥伯。宗祥伯摇了摇手,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烟荷包,一边卷着喇叭筒说:“草烟冲头好,过瘾。”
赵强自己抽了一支,咬在嘴唇上,揿然打火机点火嗍着,问:“哥,听说你有急事,是吗事?”
宗祥伯满是皱纹的脸上愁云紧锁,说:“唉,磨扇压倒手了。”他把刘光汉怎样借防止牛病打击报复告状的人以及他的来意都讲了,问:“我能不能把牛廋在你这里躲躲?”
赵强听了感到事情很棘手。因为他半个月前在乡里开会就得知了情况。虽然他们县与西陵县交界,但目前县里的口蹄疫病情形势也比较严峻,发病率比较高,扩散范围比较广。现在全县上下正紧急动员,派遣工作组,全力以赴,采取隔离、封锁、捕杀、消毒紧急免疫等综合防控措施。各乡镇村还层层还签订了奖罚严明的责任状。尽管自己村子远处偏僻山村,没有受到这种疫病的影响,目前还处于安全状态。但现在他若把病牛廋藏到这里,造成传染扩散以至危害,那上面晓得追究起责任来,谁负得起这责任?就算上面不追究,但自己村子里的父老乡亲,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若不答应,他又是自己堂客的亲哥哥。这实在是让他左右为难。他沉默半晌,不知怎么才好。
屋里的气氛显得沉重起来。宗祥伯明显地感到事情有些严重了,使他妹郎作难了。他不知怎么办才好,低着头摸摸索索地卷着袋草烟,见赵强勾着头,只顾一个劲儿地抽烟。他哑着喉咙,开腔打破这令人沉闷的气氛说:“你若是实在为难,那就算了。”
赵强把烟屁股擦殪,慢吞吞地说:“事情是有些难办。若是牛真的得了这种病,那躲也不是事。我想还是按政府的要求去做,免得传染给别人。”他停了一下,看了看宗祥伯一眼,又望了望坐在门口剥笋子一直沉默不语的菊香,说:“若不是得那种病,那还可以想想办法。”
“我牛真的没得那种病!若真的得那种病,我也不会来找你,叫你为难。那不光是害别人,还会害你。我自己良心上也过不去,我不会做那种缺德的事。”宗祥伯见他口气有些松动,为打消妹郎的疑虑,他默本子把牛嘴唇起泡的情况隐瞒了,急忙解释说,“我们那里,还有几户人家的牛,也得了这种疑似病,请乡里的土兽医开了几副草药熬汤灌了,至今还不是没事啊。刘光汉他们要打杀我的牛,十有*为了报复,借防治这种病为名,整治你侄儿和我们。”说着说着,他心里急了,生怕赵强不答应,那整个家当就要毁了。他几乎是在哀求着说,“我牛没得什么病,在你这里也不会传染的。你看能行吗?”
第7章、阴谋(7)
赵强沉思着,半天不作声。菊香着急地说:“我哥苦了一辈子。如蚂蟥积血,辛辛苦苦地积攒一辈子,整个家当就只有那头牛和那栋破房子。你要帮帮他呀!”菊香转过脸看着她哥问,“哥,刘光汉,他怎么要报复启南呢?”
“说来话长,村里自刘光汉上台掌权以来,起初几年还好。可到了八五、六年后,他就整个儿像变了个人儿似的,霸占煤矿,贪污公款,乱摊派税费。弄得大家实在看不过去了,去年义刚、小秋、盛兴、启南和运仁他们几人承台一商议,准备提头向上面反映。村子里两三百村们听说了,都自愿联名。于是义刚他们就反映到县里。这可好了捅下了马蜂窝。大家都知道,刘光汉这人报复性强,他仗他抗子硬,县乡镇都有人。不知怎么告状材料又落到他手里。承台的几个人就该歪了,他处处给他们小鞋穿,一有机会就作难报复他们。这次他就寻到我家的头上了。”
菊香听了,气愤地骂道:“这个杀千刀的,害人都不起稿子。他不得好死!赵强你拿个主意吧!”
赵强见菊香几次催着他,他再不表态就不近人情了。只好说:“刘光汉这个人,我们都知道,他是个笑脸虎,吃伢儿肉不吐骨头的家伙。他心狠手辣,这我都知道。但这和扑杀病牛是两码事。这毕竟是当前县里各级抓的头顶大事,责任重大呢。你给我讲实话。牛到底是不是真的害了那种病……”
“你帮不帮,不帮就算了!绕三绕四地讲那么多空话。烦人啊!愿意就爽快点。难道哥还在你面前讲假话。她又不是外人,这样不相信人?”菊香见赵强那种态度,实在听不下去了,生气地把手上剥的那把笋子,一欛欛在地上,冲赵强发起火来。她看到她哥一脸的愁容,偌大年纪了,被生活的重压弄得可怜兮兮的样子。一股酸楚怜悯之情猛然涌上心头,她眼里旋瞒了泪水说,“哥你低三下四求他做吗啊!”
赵强本来是想问清楚后再帮他,哪知被妻子菊香当哥的面,突如其来的蹊落抢白一通,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强忍着不快,泄开眼光,毷起眼睛,委屈地瞧着别处,又不好当哥的面顶撞妻子,过了好一晌,才平心静气地说:“菊香你同情哥,我知道。哥不光是你的哥,也是我的哥;你同情,未必我就不同情了。我是党员,又是这个村的小罗卜头。这虽不是什么官,但也是一村揽事的。既要对哥负责,又要对村里乡亲们负责。哥,既然菊香都这样讲了,我还有不相信的啊?这样吧,你今晚就把牛偷悄儿搒来,就廋在我屋后面山弯里的岩洞里。那儿偏僻安全,是我的责任山。但你要千万要小心,莫让别人知道。”
宗祥伯听了妹郎的话,如压在心上的千斤巨石一下子落了地,顿觉轻松了,他那阴云密布的脸上,也现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
菊香见事情有了着落,也开了笑头颜,站起身说:“我捞饭去。”
宗祥伯立起身,说:“我去看看地方,就搭把它杀贴一下。”
赵强说:“不用了,我下午去把它弄熨帖起就是了。要你弄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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