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说:“不用了,我下午去把它弄熨帖起就是了。要你弄吗?晚上我来接你,牛不要进村,就从塝上抄近路过去。”他们一切说妥了。宗祥伯长长地舒了口气,高兴地急着要走。
赵强忙徛起身,拉住他,说:“急吗呀?吃了饭再去。”
菊香连忙放下手中的锅铲,赶了过来说:“哥,你变成外人了。赵强把你的事也落实了。现在你还急吗?放心落场地吃了饭再走。”赵强一边用手按着他,一边对菊香说:“你弄点儿腊肉和笋子,球菌汆汤,把昨儿择出来的几个寡蛋用油炸焦起。我去打点酒。”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7章、阴谋(8)
宗祥伯从赵家岙妹妹那里回来,已经晌午过了。今儿他虽走得满头大汗,但心里总算踏实了。一进门,家里人从他脸上舒展的皱纹和挂着的笑容里,就猜着了事情有了着落。
桂翠从父亲手里接过蛇皮袋子,打开一看,“哟,爹,你把腊肉又提回来做吗?嗯,还有那么多球菌,笋子。”桂翠娘说:“三斤礼生往倒提。你也真是。”
宗祥叔伯说:“是他姑硬要带来给你们吃的。”
启南问:“廋牛的事情怎样了?”
“你姑,姑爷他们满口答应了。”宗祥伯高兴地回答。他一边吩咐启南忙去煨些精牛料让牛吃饱,晚上有劲好赶路;一边要他准备两蛇皮袋棉花子和黄豆壳牛料,好到那里让牛吃,免得增加他姑的负担。他不知道这股捕杀风潮有多久,要在他姑那里待多长的日子,于是叫老婆子收拾几件干净衣服,带去好换洗。
一切准备停当,老婆子就早早做熟了晚饭,全家人闷声不响地吃了晚饭,紧张不安地等天黑。
夜深了,村落上明明灭灭的灯火稀少了,大地已经沉睡。遥远的村落上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夜空晴朗,繁星满天,星辉映照,夜色朦胧。
宗祥伯悄悄地牵着牛,朝河边走去。启南夯着两袋牛料壳,紧跟在后边面。桂翠和她娘担心地站在门外的黑暗里,望着他们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来到河边,宗祥伯和启南一人牵着牛,一人在后面搒着。他们落了河岸,过了小溪,走上奀洲,踩在细软绵绵的潮湿的沙地上,没有一点儿声响。走过奀洲,他们沿着奀洲边的草滩坪朝上游河对面的王家洲走去。
奀洲和王家洲之间有条河,叫蓝溪河。它是辰河下游的一大支流。辰河在王家洲洲脑被巨大焦礁石劈成两股水流,绕王家洲流过。一股往东是主流,一股往西是支流,支流只是春夏两季雨水旺盛的时候才有流水。支流在王家洲西边的中部和南来的蓝溪河在黑龙庙处相会,流到下游一两百米的地方,又分成两股:一股细流往南,形成奀洲;一股主流往东,也就是奀洲和王家洲之间的蓝溪河。它穿过奀洲和王家洲,又汇入辰河主流。
这里是辰河和蓝溪河汇流的三角地带,河汊密布,水流众多。在它的下游是一条有名的长潭,叫莲花潭。莲花潭潭寛水深。辰河镇就坐落在下游的莲花潭南岸岸边。在辰河与蓝溪河相会处上游一百来米的地方,是辰河有名的水浅流急的仙女滩。
宗祥伯他们父子两今儿打算从奀洲,涉蓝溪河,上王家洲,趟美女滩,到赵家嶴去。
第7章、阴谋(9)
他们父子俩已经穿过王家洲来到辰河岸边,正准备过仙女滩。
冬夏枯水季节,仙女滩是辰河水最浅的地方,水只齐大腿深,人拢起裤脚就可以过河。
在灿烂的星光的映照下,可以看见仙女滩的河滩上,到处困满了从武陵群山上冲泻下来的圆溜溜白色的大卵石。宽阔的辰河闪着粼粼的波光。老远就能听见辰河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宏大而又低沉的哗哗的流水声。
宗祥伯和启南两走到滩坪上,脱掉了衣服,*着身子,准备过河。宗祥伯牵着牛,把两袋牛料壳搭在牛背上;启南带着打捆的衣服包,跟在后面。
时令虽已是四月中旬,可早晚河水还有点儿寒冷。前些时候,落过几场雨,河水稍有点儿上涨。他们走到河里,被冷水一淬,不禁都打了个寒颤,浑身一麻,迅速起了身鸡皮子子。他们慢慢地用脚探着河底的卵石,往前走。已经走到细半河身时,水已没齐人大腿了。
宗祥走在前边,说:“嗯,涨水了!可能要齐人腰深。”
启南说:“既然来了,齐人腰深嘛,也还得过啊。”
宗祥伯说:“嗯,你要小心啊,莫把衣服打湿啦,上岸要穿。”
他们探着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从水面看,水流缓慢,但是下面暗潮涌动,水流湍急,人几乎站不住脚。越是水深,水流越急。快要走到河中间时,水已没到人颈梗了。宗祥伯和牛走在前面,到了河中间,脚已经打不登底了,一下子水就淹过了头顶。宗祥伯和牛就轻飘飘地浮了起来。他“啊噗啊噗”地洑着水。牛跟在后边也四角乱蹬泅起水来。启南跟在牛屁股后面,见已到了深水区,忙把衣服包高高地顶在头顶上。他一边踩水,一边喘着气说:“爹,你那里水很深,要好心呵!”
说时迟,那时快,到了正游,牛拖着宗祥伯已经呼呼地被急流冲了下去,牛连连打着响鼻急促地喷着粗气。宗祥伯因不会泅水,被这突如其来的深水惊骇得不知所措,他用一只手死紧抓住牛綯,一只手慌地乱挜着水。牛鼻子被手抓牛綯的宗祥伯强大的拖力,把脑袋几乎扯翻转过去了。搭在牛身上的两蛇皮袋牛料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激流冲走了。牛拖着宗祥伯在水中艰难地往对岸游去,但怎么也前进不了。飞雄的流水把他们冲到游口,一股巨大的滩流把宗祥伯连人带牛嗍下滩去。
启南一见霎时吓呆了,猛地他浑身热血往上涌,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劲,拼命地迅速往岸边游去。不知游了多久,脚终于打登底了,他连忙踩在河底长满蕪苔标滑的卵石上,不顾一切拼命地一边用手掌着头顶的衣服包,一边用手荡桨似的拼命划着水,急速地往河滩上趱去,身后搅起了一片水花,几次三番差点儿被河底光滑的卵石滑倒,他摇摇晃晃地疾速往前冲,冲到离岸边的沙滩还有一丈多远的地方,就把衣服包往岸上扔过去。为了救父亲,他顾不了衣服干湿,旋转身就往滩下的潭里冲去。望着朦胧的月光下,从滩头冲下来翻滚着白沫的激流,他急得带着哭腔轻声地呼喊着:“爹,爹,你在哪里呀?怎么不作声呀……爹……”
宗祥伯和牛被激流冲落险滩后,一股强大汹涌翻卷的回头浪,劈头盖脸地打来,把他们卷入了水底。宗祥伯连连呛了好几口水,心想:这下子完了,完了,要打发回老家了……
第7章、阴谋(10)
好牛依靠它庞大的身躯浮力,挣扎着,不一会儿就浮出了水面。牛綯不知什么时候死死地缠在宗祥伯的手腕上,猛地把迷糊的他从水底拽出了水面。
启南正站在滩下齐腰深的水里,朝水面在紧急地四处寻找他们。他隐隐约约地看见,在离他不远的回流旋水上,陡地冒出了两个黑影。他便急忙泅过去,死紧地一把抓住牛綯,亡命地往岸上拉。牛被拖到岸边,惊骇得痴痴地站在齐波棱盖的浅水里,大口大口地啴气。父亲就像一条泛白的半死不活的大鱼,张着嘴巴,浮躺在水面上,手腕上还缠着几圈黑色的牛綯。启南连忙把父亲抱到沙滩上,放在那儿。父亲长拉拉地躺在沙滩的砂石上,启南抱着他的头。半天,父亲的口里只有缓缓的一丝气,肚子微微一鼓一鼓的。启南惊恐地望着父亲,心想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害怕似地不敢往下想。
不知过了多久,牛也走了拢来,筛糠似地踉着身子,湿漉漉的身子还冒着一缕缕热气。它瞪着一双血红惊恐的眼睛,望着躺在地上的父亲,不时还用嘴巴轻轻地亲了亲父亲的身子,像是在安慰他。父亲慢慢地缓过气来,长长地叹了声气。
启南提心吊胆地搂起父亲的脑壳,见父亲苏醒了过来,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父亲的嘴里断断续续呢喃着说:“今天真是祖人得劲。牛呀,也全靠你哪!要不我就差点儿见阎王了。”过了好一会儿,父亲才慢慢反着用手,从背后撑起身子,坐了起来。他无不伤心地充满仇恨地说:“刘光汉哪,我到死都不会忘记你,你害得我们好苦啊!”
……
不知过了多久,一弯残月落到西边高大的黑色山顶上。四周围是一片死寂,只有辰河的流水在不停喧哗着。启南和父亲刚穿好衣服,准备上路,见远处河岸上,有一个手电筒光,朝他们这儿照来了。
启南惊讶地说:“爹,是不是有人发现了咱,来断咱?”
他们不禁都吃了一惊。宗祥伯自己安慰自己说;“不会的。我们做得那么机巧,谁会知道呢!”他虽口上这样说,但心里直犯嘀咕:“若真是被人知道了,那怎么办啊?在这荒滩野坪里躲都没处地方躲。不是打死的老牛等剥嘛。”
启南斩钉切铁地说:“若真是来断我们,我就和他们拼了!”他悄悄地从地上捡起一砣大光子岩,紧张地捏在手里。
黑影走近了,那人用手电筒朝他们扫了一扫说:“你们还在这儿,让我好找?我还以为你们今儿不来了呢?!”启南和宗祥伯同时听出是赵强的声音,两人虚惊一场。启南把这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赵强“啊”一声说:“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自古说‘好事多磨’。咱们走吧!”
他们郎舅几人踏着朦胧的夜色朝赵家嶴走去。
十多天后,捕杀疫牛的风波过去了。
上面取消了捕杀禁令。这个消息是赵强从乡里开会带回来的。据说这是中央和国务院接到数以百计的农民群众上访和来信后,派遣调查组调查后根据实际情况果断作出的决定。
通过调查组的调查,中央和国务院发现了下面一些县市的过火作法,如分配捕杀指标,联系干部政绩,与年终奖金挂钩,派遣大规模的捕杀工作组等。为了完成分配任务,一些地方领导,不顾实际情况,采取高压态势,致使村乡镇干部的乱捕滥杀耕牛。
因缺少耕牛导致大面积农田抛荒,农民损失严重,影响国家粮食生产和安全,尤其带来农村社会许多不稳定因素,像农业生产,农民生活,干群矛盾冲突等诸多问题。于是国务院办公厅和农业部联合下发了文件加以进行坚决制止和纠正。
赵强在吃饭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宗祥伯。宗祥伯连忙放下饭碗,杀了杀腰上捆着的大布手巾说:“中央这着棋确实英明。我要赶回去做阳春去。”
菊香说:“你那么着急做吗?把饭吃饱了再走不迟。
宗祥伯说:“抢栽如抢宝。人误地一时,地误认一年。现在正在火候上,误不得的。田等得要耖二遍呢。饭,我吃饱了。多谢你们了。”
菊香看着哥心急火燎的样子,没说什么,就和赵强帮着哥收拾东西,为他送行。
第8章、龙舟较量(1)
一年一度的龙舟赛开始了。端午节的早晨,天气晴朗,大人和孩子们早早起来,穿上过节的新衣裳,准备去看龙船赛。孩子们在村边的路上,一边等堆,一边在玩耍,他们互相追逐着,嘴里还尖声怪叫地嚷唱着儿歌:
五月五,过端午,
挂菖蒲,香满堂。
艾叶插在大门上,
出门一望麦儿黄。
吃粽子,捩白糖,
龙船下水喜洋洋。
淑珍及早收拾停当家务,就打算去看龙船赛,因为丈夫义刚他们的龙船今天要和刘光汉的那只船再次较量。自从分田地包产到户以来,这两支龙船队就一直较着劲。尽管他们是一个村子里的,但实际上是代表两股势力。一股是以刘光汉为代表握有村政的实权派。虽然他们为数不多,仅占村人口的百分之十几,但他们不仅这村里镇的政治大权,而且还掌控着村镇的经济大权,同时他们还有着雄厚的社会政治靠山,也就是人们说的千斤顶当凳座,抗子硬得很。另一股则是以义刚为代表的广大村们群众。尽管他们占绝大多数,但他们是乡村受欺凌和受压迫的弱势群体。
两只龙船的较量,实际上是两股势力斗争的较量。因此人们都十分关注这次龙舟赛。大家都盼望着义刚他们战胜刘光汉,好出出多年来人们心中的闷气。
淑珍急着从挂钩上取下一蔀棕糍粑,放在布提袋里,等中午给丈夫他们龙船队做点心。她提着布袋子,沿着屋后的小路,穿过桔林,朝辰河镇走去。
龙船赛的赛场是摆在辰河镇下面的莲花潭。因为那里河宽潭长水深,自古以来这里就是辰河这一带龙船赛的绝好天然赛场。从蓝溪村到辰河镇有八 九里路。
今天既是龙舟赛大赛的日子,又正逢赶场。这儿是五日一场,凡逢五就是赶场日。今天赶场的人特别多。蚂蚁似的人们都从四面八方朝这儿赶来,一打春鼓二拜年,一来是就便赶场交换自己五日积攒下来的农副产品和买进所需的生活物资;二来吗就搭看看一年一度热闹的龙船赛。还有那些穿着时髦的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他们满怀着期盼已久的希望和秘密,借此难得的机会,去会见自己心仪已久的相好或情人,或看看相赢,一饱眼福。同时也还有一些心怀不轨想乘机捞一把不义之财的攉贼子。他们都汇集在这赶场人流洪流里。
大凡乡村,人们历来都喜爱看热闹,尤其是这五月半争夺激烈的龙船赛事,更是谁也不会放过。
俗话说“宁荒一年田,不荒五月船”。今年的龙船赛老早就嚷动了,蓝溪村的两位能人刘光汉和义刚他们两个代表队,要争一个高低,决个胜败,到时双龙争雄,肯定有一场热闹好戏看。
第8章、龙舟较量(2)
四里八村的人们听说今天这里将有一场恶战,也都从各地赶来看热闹。在去辰河镇路上人群熙熙攘攘,一片忙碌的景象。有的担着猪儿,有的挑着鸡鸭,有的搒着牛羊,有的抬着肥猪,有的提着早熟的枇杷,和那黄灿灿的杏子李子,还有的夯着拊桶、风车等农具,总之应有尽有。
淑珍怀着急切的心情,往前边急追紧赶,她想早点儿去选个观看的好地方,多么希望看着自己丈夫他们那只龙船,这次能战胜刘光汉他们。
淑珍是新中国成立后出生的一代农村知识妇女,经历了建国后频繁的社会政治运动,是饱受沧桑磨难的一代。
她出身于五五年,*期间高中毕业。由于她父亲在六六年前当过中学校长,*中被打成臭老九和走资派。作为牛鬼蛇神二十一种人的后代,在那个年代,她同许多有志青年一样,他们满怀着青春美好前程和梦想,但都被那残酷现实砸得粉碎。淑珍虽身处逆境,但她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凭借她从小受到学校教育和从父辈们那里传承来的良好思想,仍顽强地生活着。她为人和善正直,勤劳能干,乐于助人,赢得了人们的尊重和信任。结婚后,在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代中期,她还被群众选为大队、村里的妇女主任,为群众做了不少的好事。后来她实在看不惯一些乡村干部的所作所为,以眼不见为净为由,干脆辞“官”不干了。
尽管她退出乡村政治舞台,但是她还仍然关心着国家政治时事和村政事务,积极参与乡村的公益事业。自农村推行生产责任制后,使她亲切感受到当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改革开始出现的好势头。
但到了八十年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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