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 河 潮- 第25部分

第14章、上诉（1）
第二天，天还没亮，麻麻糊糊的，春燕和他们的几个伙伴，就扒船摸滩螺去了。义成一夜没有睡好，听到女春燕起来了，他也就爬了撩起，到小秋那儿去取材料。他要赶在八点上班之前，到了镇政府去找黎苗书记和杨孟春镇长报告毁禾情况。

　　现在镇政府不论清早，还是大白天，都十分清静；不像人民公社那时侯那样热闹。人民公社那时，管理很严，规定干部一律住在公社，早晨没到六点钟，干部早早就起来了，下到大队生产分片包干去了。自实行包产到户后，乡镇的干部就一下子歇了下来。他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按他们自己的说法是：“三要”即要钱，要粮，要命，这些工作只是季节性的忙；其他的都不要管了。除了分流出去的少数干部外，平时，乡镇干部大多跑通宿，他们白天，要不下棋打麻将，就是摆龙门阵，或是到附近条件好的村干部家里找酒喝。即使留在乡镇府值班的，晚上困得老晏撩起。因此，早晨八点前，是很难找到他们的。

　　义成来到镇政府的院子里，没见半个人影。过去还有食堂，食堂的人起得早。现在食堂早散伙了，带家属驻镇的干部各捞各的饭，没有家属的单身汉，就打游击。

　　义成在院子里，朝四周看了看，办公室和家属区的房子，都四门紧闭，没处问。他就去敲那间挂着“办公室”牌子的门。

　　“谁啊？”里面有人问。

　　“我呢，义成嘞。”　义成说。

　　“怎么这么早呀！有什么事吗？”

　　“我找黎书记和杨镇长。”

　　办公室的门搁了好久才打开。一个蓬头散发的青年，是镇里的秘书黄小青。黄小青抻着脑壳在打开的门旯里看了看。他一边拉着皮带捆着裤子，一边望着义成。义成以前来过几次，黄小青认识他。他知道义成是义刚的哥哥。黄小青连忙叫义成进办公室坐，问他有什么事。

　　义成把刘光汉指示吕趔子割禾的事简单地讲了一遍。

　　黄小青见事情重大，就说：“你等会儿，我得去找领导。黎书记和杨镇长不在家。他们到市里为干部筹集工资款去了。我们有三四个月没发工资啦，镇里快散箍了。”黄小青用手抿了抿蓬乱的头发，“嗯，艾副镇长在家里，他是分管农业的。你去给他反映下。我把这事记起来，等黎书记和杨镇长他们回来，我汇报给他们，看他们怎样处理。”

　　黄小青把义成引到艾副镇长的门口，正好艾副镇长的爱人袁嫚芬出去买菜，她从屋里出来。

　　黄小青说：“袁姐，艾镇长在家吗？”

　　袁嫚芬说：“在。”她又对着屋里喊，“建中啊，小黄找你。你们进去吧。”说着就走了。

　　黄小青说：“艾镇长，义刚叔的哥哥义成叔找你反映情况。”

　　艾副镇长在里面屋子应着：“哎，进来吧。”。

　　黄小青说：“你进去吧。我要去守办公室。”义成一个人走了进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14章、上诉（2）
艾副镇长叫艾建中，三十四五岁，他是武源农校毕业，刚毕业分配在县农业局机关工作。后来下派到基层，他一直在辰河镇工作。

　　他的住房是两间直通房，后面配着一个偏厦，做厨房。前面两间。进门口的做会客室，里面的作卧室。房子里的陈设十分简陋。卧室兼办公室，靠壁放一张大行床。窗前放一张三屉书桌。书桌的里边是一个简易书架。会客室里摆着一张廉价的仿皮沙发，和几张小木靠椅，一张小方桌，吃饭时做餐桌，来客时做茶几。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艾副镇长从房里走出来，他叫义成坐，问他有什么事情。

　　义成从口袋里掏出复写的材料，拿出一份，递给艾副镇长。他把刘光汉唆使吕趔子割青禾的情况详细地讲给艾副镇长听，然后，他说：“我请求镇政府作出严肃处理。”

　　艾副镇长听后，皱着眉头，他卷着喇叭筒烤烟，慢慢地点燃，抽着，长久地沉默着。义成望着他那年轻异常严肃的脸，等待他的答复。艾镇长站起身，走到水罐旁边，倒了杯冷茶，递给义成，然后才问：“你讲的情况有没有出入啊？”

　　“千真万确，若是有半点儿出入，我甘愿随你政府怎样处理。”

　　“他们怎么能这么乱搞呢？这不是破坏农业生产是什么？！”

　　“他们有仗头，仗堪子硬。”

　　“他们有什么仗头，堪子硬硬得过法律吗？”艾副镇长气愤地说。

　　“你还不知道啊？他姐夫是县人大副主任……”

　　艾副镇长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说：“不就是个副主任吗？七品官都还算不上呢，这有什么仗头？”艾副镇长嗍了口烟，“这样吧，材料就放我这儿里。黎书记和杨镇长他们出去几天了，今天可能会回来。他们回来我汇报给他们，看怎样处理。我个人的意见是坚决处理。不过，黎书记是你们村的包村领导。等会儿，我先派和黎书记包村的小欧到你们村调查核实一下，等黎书记回来处理。”

　　义成说：“那我就等你们的意见。艾镇长，我希望你们越快越好。我明天再来听信。”艾副镇长爽快地答应着。

　　义成走出镇政府大门，就撞到临江宾馆老板娘伍娟。还没走近就扑来一股浓烈的香水臊。伍娟披着长发，笑着打招呼说：“呦，是义成哥，你那么早有事啊？”

　　义成早就瞧不起这个女人。因为除了*浪荡，踩八块板外，更重要是她和刘光汉粘糊在一起。义成只“嗯”了声准备走过去，但他突然想到莫不是刘光汉叫他来理他告状的。要不她这样早？他便笑着说：“你也早嘚，有事啊？”

　　伍娟说：“我是来收账的。”义成一听就明白了，心想，哪个兴一早收账啊！我们这里不兴。她真会讲鬼话骗人呢。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14章、上诉（3）
义成走在辰河边的公路上。太阳才爬上东边的山梁。满河的雾罩从河里涌了上来，空气湿漉漉的。义成边走边想，黎书记和杨镇长他们今天下午能不能回来呢？若回不来，这事到哪时才能得到处理呢？事情宜早不宜迟。要不到乾安办事处去找余书记反映一下。余书记名叫余涛，四十来岁年纪，他为人正直，原则性和政策性都很强，肯为老百姓办事。好，找余书记去。

　　乾安办事处坐落在乾安镇。它下辖两镇三乡：乾安镇、辰河镇、梅州乡、苏滩乡和白溪乡等。乾安镇是楚西南的一个大镇，地处三县交界，水陆交通便捷。一条清亮的蓝溪河打雪峰山曲曲折折地流下来，从集镇中间穿过。全镇有三多万人口。这里是乾安办事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它不仅设有乾安办事处和乾安镇党政机关，而且还设有工商、税务、邮政、粮食、医院供销和中小学学校等企事业单位三十余家。

　　乾安镇虽规模不大，但历史悠久。据史料记载至少有一千五百多年的历史。从考古发掘来看，地下堆积物厚达四五米深。前几年，有人改建房子，挖开地基，下面全是一层一层的火烧灰和瓦渣滓。从火烧灰和瓦渣滓里发现唐代的钱币和五山镜等重要文物。其中五山镜属国家罕见的一级文物，现在还摆放县文物馆，成为镇馆之宝。

　　据当地上了年纪的居民讲，乾安镇这地方过去特别繁华，人口稠密，房屋密集，店铺林立，商贾云集。在六十年代以前，这里每隔几年，就要起一次大火。从古至今，不知烧了多少次，要不到今天就远不止现在这个样子。

　　七十年代初，国家大规模地调整工业建设和国防建设布局，大搞三线建设。沿海沿边的许多的工矿企业和国防工厂纷纷迁往内地。光西陵县就迁来了红宇、红林、红华“三红”三个国防工厂。其中著名的红宇厂就建在乾安镇辖区内，距乾安镇不到五公里的桂峰脚下。在这偏僻的西南小镇，一下子建起了八千多人大工厂，还修通了铁路。山坳里厂房林立，机器轰鸣。小镇人口迅速膨胀，规模日益扩大。乾安镇一下子显得空前繁华热闹起来，变成西陵的一个工业重镇。

　　过去的区政府设在老镇一家大地主的大四合里，四周是青火砖砌的风火墙，墙内是凹字形两层跑马洋楼。后随着形势的发展，机构不断膨胀，人员不断增多，区政府就显得狭窄陈旧落后了。为了搞好军地两地关系，实行军地共建，红宇厂拿出了一大笔钱支援乾安区政府和镇机关建设。

　　区政府于是就搬迁到乾安镇蓝溪北岸一处坡坳上的平地里。九八年进行机构改革，乾安区改为乾安办事处，把原来的区委和区政府改为工委和办事处，直到现在。

　　义成来到乾安办事处，他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悉，径直朝余书记的办公室走去。余书记办公室的门开着，他正坐在办公桌旁看文件，见义成进来，便招呼一声：“老吴，有事吗？”

　　义成说：“是，有要紧的事，我专门来找你的。”

　　余书记听说是有要紧事，连忙把他让进屋里，叫他坐在木靠背椅上。他还倒了杯冷茶放在义成的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回到自己位置上。他拿着钢笔，摊开记录本，问：“什么事啊？”

　　义成徛起身，先把准备好的材料递给余书记后，随即又退到座位上。他把昨天吕趔子毁禾的事详细地诉说了一遍。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14章、上诉（4）
余书记一面听，一面记录，记完后，他把笔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说：“真是乱弹琴！”他站起身，脸上没一丝笑容，在地上不停地走来走去，走着走着，突然打住，问：“你给镇里反映吗？”

　　“我刚从镇里来。黎书记和杨镇长都不在家，我给艾副镇长说了。艾副镇长说先派人去调查，等黎书记和杨镇长他们回来再处理。”义成忍了会儿说，“我怕他们事多，一下子处理不了，就来找你了。”

　　“怎么要等他们回来才处理呢，他们不回来那就不处里啦？”余书记说，“等我到办公室去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个领导给我一起到现场去看一下。”由于办公经费紧张，为了节约，书记和主任的办公室的电话都停了。余书记刚起身，门外响起了“咯喀”小车刹车声。紧跟着秘书苏小帆进来了。

　　苏小帆说：“余书记，彭副县长和林业局郑局长来了。”

　　余书记问：“他们有什么事吗？”　

　　苏小帆说：“我不太清楚。”

　　余书记对义成说：“等会儿，我去跟他们打个招呼……”话还没讲完，郑局长走了进来说：“余书记，你好！我们今儿要请你出山哪！”说着就伸手和余书记紧紧地握了握手。

　　“你们是天兵天将，说到就到。有什么指示？”余书记说。

　　“我岂敢有指示，彭副县长有指示。他在车里。”郑局长说“梅州乡与铜山县的潕溪乡为山林地界纠纷，昨天晚上发生武力械斗，双方打伤了许多人，梅州乡陈乡长也打伤了，人已经困在医院里。市里一早打电话约我们去现场解决。你是当方土地。加上你在那里工作过，对情况熟悉，彭副县长点将要你去。”

　　余书记说：“你不要给我戴高帽，我现在成了救火队了。”听说出了大事，连忙去见彭副县长。彭副县长已走下车，他们见面握手以后，余书记就叫秘书苏小帆把他带到小会议室去休息一会儿，说他有急事要处理一下就来。余书记走到办公室，拿起话筒，就拨辰河镇的电话，问黎苗书记回来了没有。接电话的是秘书黄小青。黄小青告诉他黎书还在市里，没有回来。他叫余书记打黎苗的手机。余拨通了黎苗手机。不一会儿，话筒里就传来黎苗急促喘息的声音说：“书记同志，你有什么指示？我还在市里，过一两天就回来。”

　　“你们是怎样搞的，责任田怎们越调问题越多，乱子越大啊？”余书记有点火气地说。

　　“怎么，有事么问题吗？”

　　“出大事了！差点儿打死人了！听说你们蓝溪村书记刘光汉指示吕趔子，把义成责任田的青禾割毁了。”

　　“啊！那我不知道情况。”

　　“对。目前，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头顶大事。蓝溪村毁禾的事性质极其严重恶劣。你们认真抓紧调查，从严从快处理。千万不能麻痹大意，使事态扩大。上面检查组就要来了，县里又即将换届了。”他有意把换届说出来，是让黎苗重视。因为黎苗要参加这届县里班子换届竞选。至于工委书记余涛，黎苗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在工作上，他经常采取阳奉阴为的对付态度；黎苗是个典型的势利眼，他的眼睛是长在额头上的，他只听县委书记黄晋金的话。这些余涛是十分清楚的。余涛隔了会，接着说：“我今天要陪彭副县长去梅州处理山界纠纷械斗的事件，要不我就陪你去处理。过天你把处理结果报工委就是了。”

　　“哦，哦，我回来就处理。”　黎苗在应着。

　　“等你回来处理，那你府里有名，省里有榜了。你赶快先安排镇里干部去处理！”

　　“好，好，我就安排。”

　　余书记就放下了电话。义成见余书记如此重视他这事，很感动地说：“余书记，谢谢你！”

　　“本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工作，但工作没做好。黎苗书记已答应尽快处理。你回去吧。”义成走后，余涛书记就朝会议室走去，赶扑去处理另一起应急的事情……　。。

第14章、上诉（5）
就在义成到办事处向余书记反映情况的时候，启南的同学王路阳昨天接到电话，今天早早地赶来了。启南陪他来到被趔子割毁禾的田里录像。

　　王路阳是启南在县一中高中的同学。他们两关系很好，从高一到高二，两人就坐在一起。后来，在高二一年级的时候，启南父亲患了场病，被迫辍学了。王路阳高中毕业后考取了武源师院艺术系，毕业后被分配在西陵县文化馆工作。他的拍摄技术很高，有几幅作品还在中国摄影大赛中获过大奖，他拍摄的电视专题片《西陵风情》还在中央电视二台播放过。现在他是县文化馆的副馆长，县摄影协会会长；市摄影协会副会长；省摄影艺术协会的理事。

　　路阳拿着小型手提摄像机，在被割倒的禾田里，这里拍拍，那里录录，时而徛着，时而蹲着。

　　周围蓬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尤其是好奇的小孩，跟着路阳趱。路阳拍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起初，小孩还有点儿怯生，不敢蓬拢去，他们认为路阳手里捏着的那条黑亮亮的机器，是科幻片中的激光枪，镜头一对着他们，他们就骇得扯脚趱开，远远地躲着，生怕激光枪弹打着。

　　当路阳录了一会儿，坐在田埂上，放着观看录像效果时，孩子们也躲在路阳的身后看。这时他们惊奇地发现，小小的屏幕里　满是流动的画面，就像放电影电视似的。

　　突然，镜头里出现一个　赤　裸着上身光　头的小孩。蓬在旁边的孩子们大声地叫起来：“喃，铁蛋在里面呢。”名叫铁蛋的小孩急忙跑过来，勾着腰，削尖脑壳往蓬着摄像机旁的人堆里挤。他一边挤，一边问：“在哪？在哪？”

　　其中一个小孩，用手指着屏幕上光头说：“那不是百支光嘛！”围着一堆的孩子轰地笑了。

　　路阳审看了录像后，又补拍了些镜头。这时孩子们不怕了，甚至有几个顽皮胆大的跑到镜头跟前，装着吕趔子，脚一趔一趔地在割禾，嘴里并说：“我要田，是刘光汉书记要我来的。”他们要路阳给录起像，也好上电视。惹得周围的大人小孩都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