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 河 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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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 河 潮-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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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平时无论手头怎样紧张,他总是预备点儿小钱,买点儿烟叶。

  他在集市上转了好久,几条街弄子几乎都被他旋高了,都没有看上好的烟叶,最后只有河街没有去啦。于是他朝那儿走去。在靠近一家粉馆的旁边,有一摊烟叶。它摆放在铺在地上的尼龙薄膜上,旁边蹲着一位老人。他走近一看,烟叶成色很好,金黄橙红,叶片肥厚,烟油润手,没有虫眼,不像有的被虫吃得像把漏勺。他拿起一片烟叶,放在鼻子上嗅了嗅,一股辛辣的烟味冲鼻扑来,呛得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他心里暗暗称道:“是好烟!”

  他扭头问卖烟叶的老人:“烟叶怎卖?”

  老人抬起头说:“先试试再讲价钱。”

  义刚一下子认出来了,是望喜公。义刚说:“望喜公,你卖烟叶啊?”

  “嗯,你是哪个?听起声音好熟啊。”望喜公问。

  “我是义刚呢。我,你认不出来啦?”

  “莫讲它了。”望喜公叹口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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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筹备(5)
“说来话长。”望喜公说,“我眼方不好,双眼都蒙了翳子。去年花了三千多块,到县人民医院割翳子,医生说包好。哪想医院卖给私人了,他们又层层承包到股室。结果钱花了,眼睛没治好,多年的积蓄也泡汤了。现在都雾蒙蒙的,看不清人。”

  “那不和他们打官司?”

  “打了,没用。还倒找婆婆四两浆。不打还强些,省得五百块官司钱。”望喜公用衣袖揩了揩网满血丝的红眼睛。

  “为吗呢?”

  “为吗?你不想想,官司你打得赢人家吗?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医院那个包头,是市政府一个副市长的儿子。撞岩了,自认倒霉吧。后来有人对我说:‘你老人家打什么官司呀?算你还好。前不久,唐家湾的一个年青青的妇女,只有二十八岁,开刀害阑尾炎,被他们开刀开死了,屋里人邀了一蓬人去讲理,被医院请来一伙烂棍子打伤七八个,现在还困在红十字会医院呢。病方人去告,结果被判破坏公共秩序罪,责任自负。’你想这官司能打吗?自古讲‘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法院让你白打官司嘛。官司打不赢便罢,结果还把自己打进拘留所了。”

  义刚“哦”一声。

  望喜公说:“啊,义刚,我都看着你细细儿长大,你也买烟叶,你几时又抽烟了?过去我和你父亲是老伙计,他是党员在高级社时,都入社是积极分子。后来在人民公社时,他被安排在柑桔场负责。他为人正直硬邦,公家的东西,他一丝一毫都不要。柑子熟了,他连一个柑子都不吃。他是个大好人。现在这样的人没有了。我记得你小的时候,问我要烟抽,你父亲拿烟袋脑壳拷你,不让你抽。好多年没见你父亲了,他老人家还好吗?”

  义刚说:“他现在好得很,不用再操心了,眼不见为尽。前几年,他到毛主席他老人家哪儿去了。烟是在部队学会抽的。那是打仗,躲在猫耳洞里憋闷得慌,就学会了。”

  “啊,他作古了。有福之人。哪像我呢,七老八十了还要自食其力呢,还要交税费和提留养国家人。真是老牛不死,耐心不足。刚才有个妹子听说是镇政府的,还我缴烟叶特产税呢。我说自产自销还要交税?她硬是不依,交了十五块钱才走。唉,我若像你父亲早早黄金归窖就好了。你买烟叶?”

  “嗯,晓得你这烟叶冲头好吗?”

  “我这烟叶冲头吗?哼,你就不要问了,要盖这周围圞近几十里地。”

  “你莫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啊。”

  “不信,你试试嘛。”

  义刚从他那烟叶上揪了一把,挪碎,用纸卷了袋喇叭筒,“吧嗒”打燃打火机准备抽。望喜公惊慌地抓住他,说:“咦,你快靠到墙上去。”

  义刚惊奇地说“你这是做吗?!”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30 章、筹备(6)
“做吗?你还不知道呀?我这烟和别人的不同。冲头好,劲火足。叫做‘三口倒’嗍了三口,就要醉倒。你那么百三四十来斤的胚个,醉倒了吗像沦倒版墙吗?若压在我这老骨头上,承受得起吗?你要想把我这把老骨头送去打鼓啊?”这时蓬在周围的人都被他夸张惹笑了。

  义刚说:“嗯,你这烟冲头就那么厉害啊?我就不信。你莫吹牛唦?不过,吹牛皮又不犯法,又不上税。”宗祥伯点燃抽了几口,感觉确实厉害,但口上故意说:“冲头还可以。”

  “还只可以啊,那你烟瘾有好大?”望喜公问,“你要几斤?”

  “称个两三斤吧。”义刚说。结果望喜公给他称了五六斤。义刚见说:“给我称那么多做吗呀?让我去当贩子。”

  望喜公笑着说:“这烟叶难碰到,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

  义刚给他付钱。望喜公客气几句就接了,他忙着在他口袋里翻找零钱。

  义刚说:“不用找了。”

  望喜公说:“那若好呢,本来就不该接钱,也是自己老了,没有进入。多谢你了。”

  义刚说:“那是正数的,谢吗。”说着走了。

  傍晚的时候,散场了,人都把自己口袋里钱花光了,换回了所需要的物资,顺便给家里的小孩也带点儿吃货,就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

  义刚走到蓝溪村杨柳溪拱桥上的时候,就又碰到了启南父子两人。

  他们俩正推拉着一板车化肥,正在爬上坡。坡很陡,启南在前头啦,身子几乎都扑到地面上去了。宗祥伯在后面㧐,脚都蹬直了。他们俩的额头上,都登子汗爆,在艰难地爬行。

  义刚见了,连忙趱上去,把手里的牛缆绳和竹筛等东西丢到板车上,他一边勾腰帮着推,一边说:“买那么多肥料。怕有几百斤吧?”

  宗祥伯边啴气边说:“种田没有巧,全靠肥吃饱。俗话说人不养土,土不养人。喜得好借了辆板车,不然奈不何呢。”他们几个人,一齐着力。车子一下子轻快起来,不一会儿就被推了上去。到了坡坳上,他们坐下来歇口气。

  启南说:“全靠你帮忙,不然在上坡路上就定刚了。”

  义刚问:“东西都办齐了?”

  宗祥伯说:“买吗齐了,只是顶本事了。盘了那么多钱,到头来是儿是女还不晓得呢。我们是耐肠子,养骨头。煞果收起来,不知赚得回这些本钱吗?”

  义刚说:“只要不绐天灾人祸,是没有问题的。”

  宗祥伯说:“天灾易测,人祸难防。听说今年税费又要涨了。”

  义刚说:“听说税可能不涨,只是三提五统费要涨。”

  启南说:“义刚叔,等忙完双抢,我们无论如何要把村里账查清楚,不然摊派无止境。那我们不是野猪养儿,把老虎崭劲。”

  义刚说:“好,只要大家齐心。船不到岸不松桨。”歇了会儿气,他们一同拉着板车,到了岔路口,就分手了。

第31章、婚变(1)
傍晚的时候,天上起云了,浓黑的云彩,就像撕破的黑棉絮,层层叠叠地堆涌起来,厚厚地铺满了整个天空。低矮沉重的天空如一口倒扣的黑锅,吊着一天的大雨。空气闷热潮湿,一丝风也没有,如同蒸笼一般。屋子的壁脚上、磉碇上和水缸上,都帽出了大汗,水淋淋的。

  小秋赶场回来,吃过晚饭,用蛇皮袋装了几条西瓜和香瓜,提着朝义刚的家里走去。淑珍见小秋来了,说:“你提那些东西做吗?你贷了那么多款,卖掉还账唦。”

  小秋说:“这值几个钱?今儿刚开园,送几个让大家尝尝鲜。这也是你们地里出产的。”小秋四处望了一下,没看见义刚叔,问“艾婶,义刚叔呢?”

  艾婶说:“在后面偏厦过猪食。”艾婶掉过头朝屋后喊“喂,小秋来啦。”

  小秋说:“艾婶,不要叫他。我没有吗别的事。”

  义刚穿着背褂和西装筒子裤,从后面走出来,说:“今儿天气好热哟。听你爹说,西瓜开园上市啦,收入怎样?”

  小秋说:“一般儿,总共接得两千来块钱。乡镇不如县城,地方又小,又是产地。俗话说货到地头死,现在是出期,卖不起价钱,不像五六月初要卖两三块。我们这里只卖六七毛钱斤,县城就要卖块一二毛钱斤。”小秋和义刚坐在禾场坪的竹凉床上说着话。

  淑珍见小秋的身上的红背挂被汗水湿溻了,润济济的,浸湿的地方显出深红晃眼的颜色。她就找来一把蒲扇,递给小秋,说:“天气堆热,看样子,有场大雨。”淑珍转头对义刚说“屋里热,就放外面吃饭吧。”

  小秋说:“你们还没吃饭啊?”

  义刚说:“等会儿你就在我这里吃。”

  小秋说:“我刚放脱饭碗才来。”

  淑珍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把四方桌子摆到禾场坪里,她边忙着摆饭菜,边说:“我今儿捞了点儿好菜,鲊肉和秧鸡。雪栀放假了。等会儿,你陪你叔喝杯酒。”

  小秋说:“肚子还饱饱的,装不下。”

  淑珍说:“俗话说‘后生家,过个门脚都要吃三碗饭哪。’”淑珍抬起头,朝河边望了望,说“雪栀担凉水去了这么久,做吗还不回来?”

  “妈,我回来了。”在院子园坝外,隔着老远就响起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担凉水的人好多呀!大家都排队在等。”说话的是雪栀。她高挑的身个,担着担凉水,冉悠悠地走来了。

  义刚和淑珍生有一双儿女,大的是儿子,叫吴杰在上海读大学,假期不回来,他在那里打工挣学费。小的是个女儿,就是担水的雪栀,去年才考起武汉大学。

  说起雪栀这个名字还有个有趣的来历呢。因为雪栀是夏天生的,满月的那天请满月酒,亲戚朋友酒足饭饱之后,都要看看这娃儿。二婶是个心直口快古道热肠的人。她喝了点儿酒,很高兴,说现在计划生育,农村只许生两个。大多生的是同边手,要么都生男,要么都生女。要生得儿女齐全那么如意的就很少。俗话说“儿女前世修”, 她说义刚和淑珍他们俩前世修得好,会生育,一儿一女一枝花。

  二婶趱到月婆子房里,硬从床上淑珍的怀里把娃儿抱了出来。

  按照习俗,满月这天,要先见天日。见天日之前,月伢儿要剃胎毛,剃好后,把煮熟了的鸡蛋壳剥掉,用柔软鸡蛋在刚剃过的月伢儿的头上滚三遍,然后把熟鸡蛋分发给孩子们吃。再把月伢儿捧到禾场里喊三口天,算是见了天日。见了天日以后,就平安大吉了。等二婶喊完天后,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围着观看娃儿。娃儿长得白白净净,五官端正,眉目清秀,如一朵笑壅了的雪白栀子花。

  接生乸说:“我接过那么多生,还没见过生得这么白净的娃儿。”

  二婶问娃儿叫吗名字了没有。义刚说还没取名呢。二婶听了想起刚才接生乸说的话,说:“怎么这么久了还不给取个名字呢?咦,我给取个名儿,就叫‘雪栀’吧。”大家都满口称赞,说取得好,还称赞二婶说,“看不出,二婶还蛮有文才呢。”

  当时,淑珍听了很称心,按礼节重重地给二婶封了个“月月红”红包。乐得二婶在雪栀白嫩的脸蛋上,连连亲了两口,嗍得瞿瞿地响。一转眼雪栀长大了,现在已经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了。

  雪栀放下水桶,看见小秋坐在凉床上,说:“小秋哥,你在这里,吃凉水哪!”

  淑珍把饭菜上齐后,义刚从屋里拿来瓶酒,叫小秋坐拢去吃饭。小秋推辞着。艾婶拉着小秋,无论如何要他陪义刚喝杯酒。 。 想看书来

第31章、婚变(2)
“小秋不陪,我来陪。来得早,不如来得好。我是不请自到。”盛兴穿着轮胎草鞋从院子外头走了进来,“有吗好酒?唷雪栀妹子回来啦。”

  淑珍高兴地说:“你真是嘴巴长。”

  雪栀咯咯地笑着说:“猪八戒的嘴巴长。”

  盛兴说:“雪栀妹子,你骂我啊?”

  艾婶斥责女儿雪栀没大没小。

  雪栀咯咯地笑着跑进灶屋,拿了碗筷又趱了出来,勾腰递给盛兴一双筷子,嬉笑着说:“小妹赔礼道歉了。请!”

  他们一边说着笑,一边吃着饭。

  盛兴夹了筷子紫红辣子炒米熏秧鸡肉,说:“好吃,艾婶你这鸡肉炒得真好吃,辣咊了,香喷的,连小舌子都嗍进去了。小秋你也试试。”盛兴喝了几杯酒,话就多起来了,他边吃菜,边叹着气说:“义刚叔,你真有福气。家里不仅有双好儿女,在行听话,有出息;还有个好内眷,把家里搞得熨是熨帖,在外累得千倒万倒,到屋还有口好饭菜吃,真是家庭幸福。”

  淑珍说:“爱银马虎了?你不幸福?真是这山望见那山高啊。”

  盛兴背兴地说:“唉,缓些日子,一山都没山了。还望什么高啊?”

  义刚问:“做吗了?”

  盛兴说:“她娘屋里的人,今儿赶场撞到我,报信说,‘她胸前吊擂姜杵,处心要打狗散场了。’”

  义刚问:“是真的?”

  盛兴说:“是真的,那还有假?”

  小秋说:“你个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莫和爱银姐是一样唦。你上门认个错,讨个好,把她接回来。”

  盛兴白了小秋一眼说:“你晓得个吗?他不是你讲的那种女人。她的眼睛长在额门头顶上,眼眶高得很嘞。”

  淑珍被盛兴的话惹笑了,说:“那不是变成二郎神了。莫讲得那么难听唦。要不,你明儿陪我去走趟,把她接回来。双枪大忙了,家里没个女人也不行。一个男人家,忙里忙外,不是事。一个女人结婚了,长期歇在娘屋,也不是过日子,家也不像个家。”淑珍夹了筷子菜,说“你准备下,称几斤肉,打壶酒,买点糖。”

  义刚说:“你婶子说的也是,就这么办吧。她行娘屋也这么久了,就是有气,也该散了。不是忙清账,我早就叫你去接她了。你莫和她堵劲了。”

  盛兴说:“我哪里和她堵劲呀。她这人你们不是不知道。若这样去,她越发得势,会猫尾巴越捋越纠,你们要去你们去。搞得不好,打泼茶瓮得面灰。东西我准备起,要不你们还讲我小气,备细舍不得。内情你们可能不晓道。”

  淑珍听盛兴话里有话,问:“有吗内情啊?”

  盛兴眼睛红红的,低着头不看大家,说:“我好几天前听人说……” 盛兴躲躲闪闪,不肯讲明。

  淑珍紧紧追问:“听人说吗?你说。”她几乎逼迫着。

  盛兴不作声,既不喝酒,也不吃菜,低着头坐在那儿。

  淑珍鼓起眼睛盯着他,说:“在这儿讲不得唦?你自己不愿去就不愿去,就不要扯躲子,还猪八戒倒打一钉耙。”

  盛兴几乎带着哭腔说:“你们莫冤枉我唦。讲起来丑死八代人了。我说出来,你们莫在外面讲,事情还没到那步。”

  淑珍发火似地说:“你今儿怎么啦?变得婆婆妈妈的了。爽快点唦。”淑珍催促着。

  盛兴端起酒杯,把大半杯子酒一口仰头喝了下去,嘴巴上还滴着酒水,说:“她的隔房姨妈,也就是刘光汉的堂客姚金玉,在替她做媒,嫁给……我们镇里的赵副书记。”盛兴的话犹如一声晴天霹雳。

  “吗样?”义刚吃惊地问。大家都沉默了。

  天麻眼了,艾婶叫雪栀把屋檐下的路灯打开。

  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河边的水草丛里,有几只秧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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