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 河 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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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 河 潮-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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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坐在竹凉床上。屋里点着豆大的煤油灯,枯黄的火苗一闪一闪的,放着微弱的光。堂屋门口放着一副油漆枋子。这是两位老人的唯一的一副寿器,是他们百年之后的安歇之所。枋子的盖子已经打开,他们准备把它作为为逃生之舟。寿器里摆放着他们家最值钱的一床缎面被子,这是荷英和晓明结婚时的陪嫁,里面还有孩子的几套衣服和一小袋粮食。

  他们见了义刚划着小船来到门前,就像是见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大菩萨,全家人激动得大哭。两位老人老泪纵横,用满是青筋老手,抹着泪,泣不成声了地说:“恩人哪,我们这世报不起,来世变牛变马也要报答你呀!”

  义刚叫他们别这样说:“咱们都是当村当块儿的,远亲不如近邻。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俗话说‘洪水如猛兽’,水还在飞涨呢。唻,赶快上船吧!”。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34章、临危不惧(6)
两位老人怎么也不肯上船,他们说什么也硬要让两个孙子和媳妇先上,说:“我们老了,活够了,就是去了另一个世界也无挂无碍了。孙子和媳妇他们还年轻,他们是我李家祖宗香火的希望,无论如何要先救他们。有朝一日,他们还要为他爹洗雪冤情呢!”

  媳妇荷英被两位老人感动了,哭着说:“爹,娘。你们的心意我们做晚辈的领了。但你们要好好地活下去,不然,晓明若回来了,我无法向他交代。他走的时候一再嘱咐,要我好好地服侍你们,把两个孩子盘养成人。他说总有一日会见青天的。你们两位老人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你们就先上船吧。莫再推让了,耽误时间。”公公婆婆还在推让。

  说话间,洪水又涨上来半尺。

  义刚见了催促说:“情况紧急,洪水无情,时间不容人哪!听我安排。为了安全,一船装不下,你们两位老人和孙子先上船。我看看吃水情况,若装得到,我们就一船去,若装不下,荷英就等下回。我回来接她。”他们只好听义刚的安排。小船只能装下他们祖孙四个人。义刚说:“荷英,你等会儿,我把他们送上岸马上就来。”

  刚准备开船,公公从船上趖了下来,他硬要媳妇上船。

  荷英无论如何不肯上,僵持在那里。荷英说:“我还有点事,捡拾晓明的一些重要东西,好带走。”公公不听。媳妇讲了恨话说公公若不先走,她就要投河了。公公没法,只得上了船。

  义刚说:“荷英,你挑些要紧急用的东西,我回来后,好一同带走。我们走后,万一洪水涨得快,你就架梯上楼,我一定来接你。”说着就划着小船走了。公公婆婆用手护着两个孙子,船走了好远,他们还流着泪望着徛在屋外水里孤零零的媳妇。

  义刚把他们一送到岸上,就折回身,拼命地往回赶。

  这时洪峰到了,泛滥汹涌的洪水迅速淹埋了家堂牌子,涨齐了楼板。荷英把枋子綯到门外的那株大柚子树上。她自己爬到楼上,取出李晓明叫保管好一个油纸包,抱在身上。她痴痴地坐在那儿。她想起男人李晓明那天走的时候,对她说的话“你一定要把那东西保管好。它是我的性命呢!我是清白的,我一定要回来的。只要有这账本在,刘光汉他害不倒我。”

  义刚划着船回来了,没见荷英,急得大声地喊,仍没见她人应,心想不会出事吧?他扒着船绕着楼房转,突然听到左边楼上有哭声。他急忙扒过去,看见荷英坐楼板上哭。义刚急忙把船綯在柱子上,走到她身边,见荷英抱着一个油纸包裹,眼泪济济的。

  义刚说:“荷英,你哭吗呢?来,我们走吧。”

  荷英哭得更厉害了,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义刚劝也劝不住。汹涌澎湃的洪水把小船颠簸得咵咵地响。义刚劝着说:“荷英,我把你当亲妹妹,你有什么天大冤屈,只要对我说,我会想办法帮助你的。”

第34章、临危不惧(7)
荷英见到义刚叔这么说,就像见到了亲人似的,咵的一声大哭起来。她想到义刚和她无亲无挂,在这洪水翻天的黑夜里,冒着危险,来救她们娘母子,就像亲人一样,关心着他们。她激动的感情就像久围溃堤似的洪水,一下子冲了出来,她把久已深埋在心里的话,一咕脑儿地对义刚尽情地诉说着:“义刚叔,我活在这个世上好难啊!要不是为了两个遭孽的孩子和老人,我早就不想做人了。你晓得吗?晓明是被刘光汉陷害的。刘光汉贪污村里公款三百多万元呢,拿去贿赂县委组织部长张昭功,买镇企业办主任当。他要晓明做假账。晓明是死脑筋,夯条柱头不转肩,不肯帮他做假账,拗了他的令,结果把他得罪了。刘光汉倒打一钉耙,设下圈套,反过来诬陷晓明贪污公款,把他押进了大牢狱。刘光汉贪污公款的账簿就在我这里。”说着她把怀里的包裹递给义刚看。

  义刚接过沉甸甸的包裹,大吃一惊,以前只听说李晓明贪污公款五万元,为父亲治病,大家将信将疑。想不到原来是这么回事?

  荷英说:“晓明走的时候,一再交待,要我保管好这些账簿。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这几年来连我的公公婆婆他们都不知道。他说等他回来一定要找刘光汉算帐。”荷英说完,用手擤了一把鼻涕。

  义刚“啊”了一声,问:“那你现在怎么办?”

  荷英说:“我把它交给你,你替我保管好。我看了这么多年,你是好人,还有小秋、启南、盛兴都是好人。你们大家都在反映刘光汉问题。刘光汉是只老狐狸,狡猾得狠呢。光账上是很难查出他们的问题。他后来换的张会计,就是他的趄角亲戚。”荷英说着又呜呜地哭了,她说:“刘光汉是个流氓,还经常借机想欺侮我。他听晓明在牢里不肯认罪,还在上告,就怀疑我们有证据几次到我这里诈哄我。为了安全,我唯一的希望就全托付你了,万一我有个什么好歹,也无挂欠了。只要账簿在,李晓明就有翻身的一天。”

  义刚说:“既然你这样相信我,那我就无论如何要替你保管好。但你要听我的话,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着急。因为这不是一下子就能搞好的。你晓得我们正在清查村账,我们已经发现了刘光汉的隐匿的重大问题。你要相信,乌云是挡不住太阳的。走,我们上船去。”

  荷英听了一下子跪了下去,给义刚磕了几个响头。义刚慌忙扶起荷英,说:“你这是做吗呢?这不是折杀我吗?快起来!”义刚不容分说,霸蛮把她搀起来,扶到船上。他叫荷英坐稳,急忙划着小船,朝远处坡上扒去。这时天已经麻麻亮了。

第35章、情绝义尽(1)
枫树湾码头位于辰河的中下游。这个码头是刘光汉的储煤场。码头上堆满了待运的煤炭和木材。

  刘光汉雇来了四只铁舶船,从昨天起,隆日隆夜地抢运煤炭和木材。

  昨天上午,刘光汉交待镇企业办副主任,他说他到县城有事去了,企业办工作就要他负责一下。其实,他根本没去县城,而是守在自己的煤场抢运煤炭。因为他见连日的暴雨,河里发了大水,担心自己码头上的煤炭被洪水冲走。

  中午时分,镇里在家负责工作的艾副镇长打来电话,要他带领村支两委干部,做好抗洪抢险工作做。

  刘光汉口头上答应给得熨是熨帖,但他仍然只顾抢运自己的煤炭。

  直到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暴雨还在不断地下着,江河的洪水齐刷刷一个劲儿地猛涨。村主任陈宏富见刘光汉没有任何安排,就给他打了个电话,催促他是否晚上召开个村组会议,因为镇里电话通知了,要求村里布置好抗洪抢险的准备工作。

  刘光汉说:“镇里的精神我知道了,但我现在正在镇里布置镇企业抗洪抢险。 村里抗洪抢险的事情,你就负责安排一下。现在村里有没有集体经济了,抗洪抢险没有什么大的任务,你通知村民自己做好防洪抗洪就是了。”

  陈宏富心里暗暗骂道:“混账书记,有利的事争着干,无利的事就甩手推卸。”他想你当书记都是这样的态度,那我也只好牛吃桐叶周下情算了。没法,人是一下子通知不拢来,会开不成了。他只好四处传报口信,要各村组自己做好防洪抗洪救灾工作。但人们都不当回事,认为不会有什么大洪水,依旧照常在忙他们自己的事情。直到晚上汹涌的洪水翻坪以后,人们才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生。

  陈宏富家住在地势较高楠竹园坳上。半夜,他被一阵紧急的锣声惊醒了,他连忙爬起来,得知村里的情况后,立即给刘光汉又打了个电话,他把村里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他,说:“村里的洪灾情况十分严重,洪水已经涨上坪一两米高了,许多人还没有逃出村子,被围困在屋顶上,树上,还有自己缲的排上。情况万分危急。”陈宏富几乎是带着哭腔请求说:“现在救人要紧,请你马上派几只船来!”

  刘光汉烦躁地说:“这半夜三更的,我到哪里去派几只船呢?我正抢运煤炭呢,河边码头的煤场上,还堆着近百吨煤炭,等着抢运,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呢。镇里的几家企业也被洪水围困了,那么多的财产等着我派人去抢救。调派船只说得轻松好听。若派船,我这里的损失,谁赔得起啊?这又不是三两个钱的事。现在大家都要救灾。唉,这不是三十夜借甑箅,哪有空的。”

  陈宏富打断了他的话说:“刘大书记,人命大于天呢!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能不能从你煤运场上拨一只船过来,先抢救那些在洪水中的老百姓啊?”

  刘光汉气汹汹地说:“我只有四只船,抽不出来!而且船老板也不肯白冒险,他们要钱。即是他们肯去,这钱谁出啊?你叫他们自己想办法。”

  陈宏富气愤地说:“钱,村里出!”

  刘光汉生气地责备说:“你讲话像喝丝瓜汤了,村里哪有钱呀!把吗出呀?”

  陈宏富怄得把话筒 “啪”播在桌子上,狠狠地骂道:“共产党败类!败类!满脑子的私欲,连人民的生命都不顾了,把煤炭看得比人命还重要,只顾几个臭钱。”

  刘光汉还想花言巧语地说几句,见对方挂了话筒,心想:“哼,这时候晓得要我这个当书记的了。平时你们哪个把我这个当书记的放在眼里,还和义刚他们告我的黑状。现在有难事了,就来找我,没门!你们不会去找义刚呀!”

  义刚把荷英一家人送到学校安顿好以后,在洪水里救捞起十几个村们和小孩。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35章、情绝义尽(2)
天已经大亮了。雨停了,从东边天空里的云层里透出一抹红色。蓝溪村周围数十里,汪洋一片,洪水滔天。泛滥的辰河像一群脱缰的野马,在急速地奔腾,发出海啸般的喧嚣声。水面上到处漂浮着大堆大堆的渣滓堆,有些高的地方,还露出处一些翘棱的树梢和黑色的屋脊。远远近近的山坡和丘岗就像汪洋大海中的岛屿浮在水面上。山坡上、丘岗上到处是逃难的人们。有的用尼龙薄膜支起一顶帐篷;有的用几块木板搭个人字形雨棚;有的用木棒竹棍架起几扇毛扇;有的什么也没有,干脆用几捆陈年稻草,铺在露天的地上作为栖身的地方。他们惊魂未定地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有些没及时逃出来的,还爬在屋瓦背上和树梢上,急切地盼望和等待着人们去救援。

  义刚刚把从水里救起来的几个人送到学校,又听到了镇政府派人送来令人更加惊恐的消息,说是还有更大的洪峰,即将到来。据省防总明传电报通知,位于上游的几个中型水库,已经溃坝,约有三千八百亿吨洪水将倾泄下来。第二次洪峰正以每秒五千六百万吨的流量冲向下游。据推算,辰河流域还有两到三米的洪水上涨。

  省市县抗洪指挥部,紧急部署,要求辰河流域沿岸的人们继续做好防大汛抗大汛的准备。国家防总,广州军区已发布命令,派遣舟桥部队,航空部队紧急投入该地区进行抗洪抢险战斗。他们派遣的直升飞机中午可抵达灾区,将把食品、矿泉水和医药等送到灾区人们的手里。

  义刚听到消息后,急忙划着小船,返回村庄,趁着第二次洪峰未到来之际,把现在还围困在洪水中的群众,都救上岸。他来到燕子坪。

  燕子坪在辰河边上。坪上住着四十多户人家,刘姓居多。这其中就住着刘光汉的哥哥刘光勇。洪水刚涨上坪的之前,村子里的人都趱光了,但刘光勇没有离开。因为他舍不得自己花费多年的心血,才营造起来的老房子。

  当晚,他儿子运兵听说父亲还在屋里,就赶回来苦口婆心地劝说:“爹,你是要这破房子,还是要命呀。你屋里未必还廋得有金狗银猫什么稀罕宝贝,哪样舍不得啊?”

  刘光勇说:“我活了六七十岁了,还没有见过洪水翻过坪。我挣的这分家产不容易呐。你们年轻人,见到风就是雨,大惊小怪的。我在水上闯荡了几十年,比这还凶险的风浪不知见过多少啊?”其实,在刘光勇的心里,不肯离开除了辛苦创下的家业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老伴的灵位还安在堂屋里。老伴和他风风雨雨,同舟共济了渡过艰难困苦的几十年。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前几年,老伴离他而去,但他只要一看到这灵牌子,就如看到了老伴,她的灵魂还在屋子里,他感觉到老伴还时时刻刻陪伴在他的身边。他不能弃她而去,人要讲究情谊呢!

  运兵劝说了好一会儿,劝不转。没法,那边他叔刘光汉又几次在催促他去抢运煤炭,他只好依依不舍地走到母亲的灵位前作了几个揖,走了。

  哪知没过多久,咆哮的洪水就呼啸而来,一下子翻涌上坪来了,光勇就慌忙从梯子上爬上楼。转眼间,洪水就跟着追到楼上,他就从屋檐爬到瓦背上,洪水又追上了瓦背,他就骑在屋脊上。洪水睒眼间吞没了整个村庄。

  运兵一直心神不宁地替他叔刘光汉在储煤码头上抢运煤炭,登记码子。待到天亮,他远远地望见洪水掩埋了自己的老屋。屋子仅仅只剩露出一个瓦背。瓦背上坐着一个黑影,他断定那孤独无援的是父亲。运兵放下手里记码子的本子,心急火燎地走到他叔刘光汉的跟前,求他叔开船去救他父亲。

第35章、情绝义尽(3)
刘光汉看了看涨到煤堆脚下的洪水,又望了望远处他哥被淹没的房子,心里恨透了他哥。是人都逃走了,就他这个犟卵牛,不服劝说。现在好嘞,被围在洪水窠里。这样凶猛的洪水,谁敢去救呢?谁有时间去救呢?我还有那么多的煤炭堆在水边,等会儿洪水一上来,就全泡汤了。即使有胆量,也没有空船,四只船已经全装满了煤炭。于是他对运兵说:“运兵,那么大的洪水,谁敢去?这不等于送死吗?”

  运兵说:“叔,我敢去!”

  刘光汉说:“你不要命了,人家也不要命了?就作算你敢去,哪来船呢?我们的四只船,都装满载了。”

  运兵说:“还有一只船没装多少呢,就用那只船。”

  刘光汉咬了咬牙,斩钉切铁地说:“不行!我要对你和船工生命负责。不能冒这个险。”

  “你们看,那里的屋子被水冲走了!屋上还有个人呢。”就在运兵恳求他叔叔的时候,高坡上有人大声嚷着说。大家都向那里望过去。

  第二次洪峰来了,直朝光勇的房子冲去。刘光勇骑在屋顶上,感觉房子颤动了几下,屋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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