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逆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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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逆风去-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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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斯略有些惊讶,他记得去年的时候,这位千金还陪着意气风发的江旗胜出席各种盛会。不过一年功夫,一切都不一样了。
  隔了一年不见的江湖,和徐斯记忆中的有所出入。
  在他的印象中,江湖是带着娃娃相的娇憨女子,常年一头打理得油光水滑的波浪长发,椭圆脸大眼睛,最喜欢向她的父亲撅嘴撒娇。
  徐斯还记得他同江湖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就在三年前。
  那回,他去红旗集团总部寻江旗胜做商务洽谈,江旗胜正有个临时会议要结束,请他在办公室外等候区等待片刻。
  这位江湖无缘无故就从江旗胜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到他面前问:“你姓徐?”
  他点头,第一个感觉是眼前这女子穿的靓,一身天青色的Shanghai Tang前短后长束腰丝质上衣和丝质黑色束脚长裤,上衣在她的腰后头打了一个很漂亮的褶皱,拖了很飘逸的后摆下来。她又把长发扎了一条大辫子,刷了长长的睫毛,就像是充满了东方风情的活芭比娃娃。
  这种女孩走在大街上,绝对是扎眼的。
  因此徐斯确实是目不转睛正视了她。
  活芭比朝他眨眨眼睛,用一种亲切但又有些微颐指气使的态度吩咐:“到对面的麦当劳买一个套餐给我,费用回来后去财务部报销。快快,我午饭没吃。”讲完以后一阵风又回了江旗胜的办公室。
  徐斯目瞪口呆。
  自小到大,他便没有被人如此随意使唤过,这份跑腿工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做的。麦当劳自然是没有去的了,他等到江旗胜开完了会,一同进了那间办公室。
  江湖从办公室里另一间隔间走出来,先对江旗胜撅嘴:“爸,我可累死了,您别再关着我让我做这劳什子的渠道方案,我不懂美国百货公司那些破事儿,那得去问高屹。我要去上班了,晚上还得给‘Shanghai Tang’做场秀。”
  她连珠炮一样讲完,随后才看到父亲把一只手搭在徐斯的肩头。
  徐斯想,她当时一定惊诧地把那句“我的麦当劳套餐呢”吞掉了。
  江旗胜训斥她:“胡闹,让客人看了笑话。”这口气是不轻不重的,徐斯听得出这位慈父宠爱女儿的程度。
  后来江旗胜介绍了徐斯给江湖,江湖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嘟哝了一句:“我还以为是那姓徐的助理。”
  就在这不算太久的日子里,这位千金小姐经历了人生的巨变,外形也憔悴了下来,比那时候瘦了不止一圈,头发又被剪得很细碎,戴着顶黑白格子呢帽子。
  她这回的着装不像那一回那么扎眼了,老老实实一件白色翻领衬衫,衬衫外头套了一件黑色船领上衣,下头是同样黑色的呢裤。
  徐斯第一个感觉就是:这女人一身上下不是黑就是白,不如上一回有视觉冲击力;第二个感觉却是,虽然没有视觉冲击力,就冲她帽子是Chanel的,衬衫是MIUMIU的,船领上衣是David Rodriguez的,裤子是Versace的,搭配得天衣无缝,她依然拥有服装大王掌上明珠所无以伦比的气质和架势。
  只是江湖的面色不算太好,甚至可以说有几分呆滞。
  她没有立刻回复洪蝶,先“嗯”了一声,而后又微微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笑。
  她说:“希望大家都能满意。”
  连答复都寡淡。
  偏偏席间有位冯老,□来讲了一句:“江湖,你要节哀,让你爸爸在天之灵放心。”
  江湖的眼圈没有红,她仅仅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伯伯。”
  这一路就再也没有多话。
  江湖做的足够好了,在父亲猝死,遭逢巨变之后,她依然保持了仪容仪表仪态的整齐。
  所以车内长辈同平辈同时沉默,像是默哀。
  一路终于抵达目的地,在天城山山腰的一处山庄旅社,老早有红地毯铺到欧式围栏入口处,一派隆重景象。江湖引出这一车的嘉宾,沿红地毯走入旅社大堂。
  正一栋旅社是明治时期留下来的巴洛克风格建筑,矗立山间,气势磅礴,既融合在天城山天然脉络之间,又与门前陆续而至的名车名人相得益彰。
  这实在是一处既可繁华,亦可清幽之地。主办方选的相当好。
  江湖引他们至正门口,便有衣冠楚楚的门童接应。
  内里金碧辉煌大厅正中简约而别致地架着一架大型液晶显示屏,播放宣传片。宣传片拍得欣欣向荣,让人们见之忘忧虑。
  齐头整脸的礼仪小姐身着和服列在液晶屏旁待命,用亲切的汉语、日语和英语迎客,随后带至二楼的宴会厅。
  徐斯没有跟着礼仪小姐趋至二楼,而是由正门出去,拐到了后花园。
  他是想先透透气,却很不合时宜地看见花园深处,江湖站着同一名男子讲话。
  很巧,男子身上的西服竟然同今天的自己一个款式。
  徐斯远远站着,没有近前去,因为他看到江湖扬起手来。这是一个想打人的姿势。男子用手格开了她的手,她颓然倒地。
  不知这是一出怎样的戏码,但徐斯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看下去。
  他折了回去。
  宴会厅前热闹非凡,嘉宾们纷纷在签到板签到留影,有中日媒体记者争相拍照。定睛一瞧,镁光灯聚焦之处,是正与日本艺人合作拍片的中国电视剧小公主。她新近在国内领了奖,人气正旺。这次光鲜亮丽地手挽着日本老天王,做了一对谋杀菲林无数的中日合璧组合。
  嘉宾闲闲笑笑,且留演艺圈人士先出一个锋头。
  歌舞升平,方可烘托太平盛世,也是闲暇娱乐,在此等场合,不可或缺。
  每个人都希望冬末春初的时候能尽量暖一些,如同电视剧小公主手臂上搭着的那条小貂皮披肩。
  徐斯寻到了婶婶,让婶婶将手伸进他的臂弯,一同步入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里头早已经人头攒动,女士固然争奇斗艳,男士们也不遑多让,泰半清一色的笔挺西服,做工考究。
  考究的人,不代表会讨论考究的话题。
  在徐斯的听力以外,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个场合内的某一处,必然会存在这样一些话题。
  “据说今晚致辞人选已定,是个年轻后生。”
  于是乎必然有人在问是哪位后生。
  于是乎必然有消息灵通的人士来答:“两位妇孺的马前兵,富二代的杰出代表。”
  有人心内颇有不服,讲:“若不是‘美达’的老刘卧病,未必轮的到他们风光。”
  有人则不以为然,也讲:“单凭徐风去年在饮料业食品业的如虹气势,就足以证明这两位妇孺非同小可,未必逊色老刘。而且这几年‘徐风’资产猛增,领头搞运作的是那位第二代,可谓英雄出少年,虽然金融风暴让他栽了个跟斗,但他前几年操盘的房地产足以把这个折损填满。老刘现在又算什么?他的饮料原料质量问题还没完全解决呢!”
  有人跟着叹息,话题开始岔开了:“最惨的还不是他。”
  所有人都跟着叹息了,其中一个讲:“老江是晚节难保,挪用公款在香港那边投机金融,到头来平不了仓,一下心肌梗塞了。这倒也没一了百了,转头他辛辛苦苦二十年打下的江山被瓜分,连渣都没给后人留下。这是就是国退民进的时候股权不清晰的后遗症,若我是老江,一定——”
  有谨慎人士制止:“哎,死者已矣,而且江家千金今日也在场,做人该厚道。”
  “小妮子今日也来吗?在哪边?”
  那人往舞台后头放置投影音响设备的工作区一指。
  问的人笑道:“原来她给于正打工,接了今晚这盘生意。”又一端凝,“气色不错,服装得体,年轻经得住事儿。”
  “能屈能伸,谁说日后不是一条好汉?”
  是的,谁说日后不是一条好汉?
  不过现今在当场的,起码个个都是好汉。
  但好汉是应运而生的,可以确定的是这一个年头同上一个年头相比,有些人注定的缺席,无法成为好汉,这也实在是太过寻常的事情。
  不过,徐斯必然成为今日现场的好汉,在场众人或明或暗都在议论着他。
  他对洪蝶讲:“婶婶,你答应主办方让我做开幕致辞简直是让我做了一只出排戏的猴子。”
  洪蝶拍拍他的手:“如果你是那只猴子,我就是耍猴戏的杂耍艺人。请你致辞事出无奈,在场身家能同你等量齐观的年轻人,怕只有你会讲日文。”
  徐斯叹气。
  即达现场,他先是得知今晚下榻的房间,在旅社内最高那一层。那边的套房最最特殊的一点是将窗户开在东面,可躺在榻榻米上都有最佳的视角观赏天城山日出,可说此间最好的套房都在那一层面。
  再加上他被邀请做中方企业年轻代表发言的事情,前后事件一串,让徐斯不免暗忖,这个锋头是出得忒大了点。
  不过,这个疑惑很快得到释然。
  中方商务部和日方商务部的代表官员陆续到场,徐斯看见自己那位素以代他严父自居的表舅方墨剑就在其列,才晓得自己得到这份与众不同的款待是沾了谁的光,也难怪母亲大人如此轻易地就放他一个休闲假期。
  这一夜的徐风集团,徐氏家族,确实星光熠熠,让人侧目。成为众人评论的焦点之一,是绝对正常的社交话题。
  当舞台灯亮,着得体西服的徐斯向洪蝶婶婶欠身,又向表舅颔首致意,然后站起身来,面带微笑走上舞台。
  台下人士衷心鼓掌。
  不管怎么说,这一位风度相貌不落于演艺圈天王的后一辈,是相当吸引人目光的。尤其在“徐风”集团在年前以快速消费品实业为主体,净利半百亿,力压同行,又给这位少掌门镀上一层扎扎实实不容置疑的耀目光环。
  自然,还有徐斯和在座诸位心中都心照不宣的别他原因,很能令人生出一番特殊的羡慕。
  这舞台灯光布置异常出色,会将人烘托得异常神气,所以徐斯收敛了一些,摆出谦逊态度。
  在座大半是前辈,他这么一个诚恳姿态,立刻获得好感。
  他先用英文说:“今天由我来做这个致辞,我太汗颜了。在座中日两国的各位前辈的经验和贡献远胜我这个晚辈,我只好说,我谨代表我们这些晚辈,一定学好先辈的教导,务必恪尽中日企业家前辈们赋予我们的社会职责,可持续经营,合法纳税,互相学习,良好合作,成为富有责任心的商业体系中良好一员,保持并继承各位前辈打造的令人尊敬的社会形象,严于律己,互相监督,互相帮助,为寻求东亚地区经济之成长,付诸自己的绵薄之力。”
  徐斯讲完,又分别用中文和日文复述了一遍,自然掌声如雷。
  只是他无意瞥见舞台一侧,有位女士抿一抿嘴,应该是有嘲讽的意思。
  这是这晚他第三次看见江湖,她站立在舞台边缘,把帽子摘了,一身黑白,被宴会厅内的姹紫嫣红、衣香鬓影几乎淹没了。

  三

  徐斯走下舞台的时候,生出一个想要同江湖打个招呼的想法,不过恰巧被代表中方律师行业协会出席的朋友莫北叫住了。
  莫北正带着怀孕的太太莫向晚吃小食,一见他就开玩笑:“看来风暴没怎么影响你,恢复的不错,刚才口吐数朵莲花,马屁拍的很溜。”
  徐斯看了一眼莫北身边的太太:“得,你就这样做胎教?”
  两人都笑起来。
  有人拨开人群过来打招呼,打招呼的是手披小貂皮的电视剧小公主,她打招呼的对象是莫北的太太莫向晚。
  莫向晚正在怀孕期,受了小公主人乖嘴甜的不少恭喜。
  徐斯从对面这个角度看过去,小公主标准模特身材,皮肤白皙,尤其修长匀直的美腿,衬短裙更显优势。
  莫向晚向她做了一个介绍,原来她曾供职的文化公司是这位小公主的经济公司。
  小公主转了个相,正面面对徐斯。
  徐斯微笑。
  小公主有结实饱满的胸脯,再加神采奕奕的表情,格外有活力。这是演艺圈人士的十八般武艺,可以迅速将这活力感染到其他人。
  没有来由,徐斯间隙又瞟了舞台那侧一眼。
  那边那位,用杳无生气的态度,指挥爵士乐队上台演奏。
  那位也趁了个间隙,抬头往这边望了一望。眉宇之间,似乎很有些惆怅。
  徐斯哂笑,小公主以为他在微笑。
  她说:“你好,我叫齐思甜,以前为徐风的果奶做过广告。”
  徐斯记忆力一向很好,说:“这是我们十年前的产品。”
  “所以让我赚了人生第一桶金,我很感谢。”
  小公主有些意动,徐斯客随主便,他们寻了个机会,撇开了刚才的介绍人以及友人,拿好威士忌,走到一处角落。徐斯可以避开表舅的视线范围,不用被捉住押着去用中日英三国语言同男人们交流来考验自己的商务智慧,这是再好也没有的。于是他更加不介意说一些笑话,逗笑眼前做童星时就为“徐风”服务过的漂亮女子。
  其实他没有想到,会在这么一个角落第四次看见江湖。
  江湖优雅地从侍者端着的托盘上拿下一杯金黄的香槟,躲在另一边的角落浅酌。
  徐斯忽然想起刚才听到的三两句议论到她身上的闲言。
  议论归议论,现实如现实。实际情况是,确实没有人主动来同江湖打招呼。
  世易时移,就这么简单。她再摆齐江旗胜千金的架势,也受不到实在的关顾,只得立在那一角落当壁花,猝然一瞧,颇有行影相吊的凄凉。
  徐斯想,自己是想的太多了。
  可又忍不住再瞧她一瞧。
  这娇气千金还是千金的态度,落落大方沿着壁角线踱步,姿态优雅的很。但也许心不在焉,忽然迎面差点撞到一名男士。
  江湖抬起头来,几乎立刻就把一双柳眉竖起来。
  徐斯站的这个角落,正好可以听到那名男士用悠闲口吻问江湖:“听说‘红旗’合作多年的制衣厂都待价而沽,江小姐是业内行家,如果我‘腾云’沽得一所,是不是能请得动您这位玉观音坐镇?”
  徐斯听了声音,才想起这名男士倒也不是陌生人,以前是打过交道的。
  他的大名唤作张文善,人称张花少。其家族做副食品而名扬国内外,也是个女人当家的家族。其母曾在媒体记者面前笑称独子交友广阔,在交际场中,往往艺术界人士同她初次相识,会加多一句“我与您的儿子认识”,母亲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方苹曾指着这则新闻对徐斯讲:“被记者暗中讽了一把还当博个宣传,我是传统人,不想有朝一日会有这个待遇。”
  也不怪方苹的多虑,这位张花少同社交圈演艺圈人士相熟,时不时就闹出一段绯闻占娱乐新闻版面。
  徐斯则在此方面会谨慎得多。不过他同这位张花少,还真打过一场交道。
  这应该是三年前的时候,他连同洪姨注资了南方地产大王沈贵的新开发项目,针对本市一些经济型用房进行开发。徐斯没有记错的话,那时江湖的父亲江旗胜也参与了。
  沈贵在本城著名的洋房区购了一所三层的法式小洋楼,专门聘请香港半岛酒店离职的厨司过来掌勺,时不时请商界朋友过来耍个乐子。在那段时间,时常请徐斯这帮人来捧场。
  这个乐子也少不了一些花色点缀,徐斯去的某一次,沈贵的助理就从“天上人间”拉了一队小姐过来助兴。
  徐斯身边这位尤为动情,为徐斯剥了虾仁,就差喂到他的口中。
  这也是难怪的,在这一桌老少中,徐斯的皮相力压群雄,兼人才挺拔,一米八八的高个子让小姐很能在他身边小鸟依人一下。
  坐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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