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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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夫-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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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爷府总算是有些热闹了。”傅年感叹,看着这清冷的院落,再看向那三个背影,感动得快哭了,用力地吸了吸气,他很骄傲的说:“由此可见,我相当具有识人眼力,一眼就挑中他们当下人。”
  “……你完了,把王爷的爱妻和三弟当下人。”苏尹很没良心地说着。
  傅年神色果真微变。“话不是这么说的,他们易容,我怎么会知道……”
  呜,亏三爷还是他打小照顾大的,相见却不相识,他多痛心啊。
  “去跟王爷说吧。”苏尹笑得得意,朝车子的方向跑去。
  哈哈,从此以后,王爷多了个人可以练掌劲了。
  “喂——”有没有这么狠啊,罪都丢给他一人背——
  ***
  “为什么要熬两盅药?”
  夏日炎炎,七夕刚过,热浪未止,然而,世于将却蹲在厨房,看着他闷不吭声的三弟煎药。
  拔都冷眼侧看着他。“你也晓得要问了?”看了那么多日他亲手斟药给玺儿,也知道不对劲了,是吧?
  世于将挑起浓眉。“你好像对我很不满?”
  “不是好像,是真的很不满。”
  “怎么说?”他恶意扯开唇,笑得自满得意。“因为玺儿终于回到我身边?”
  横他一眼,他无奈摇头,好像他是坨涂不上墙的烂泥。“难道你都没想过,为什么玺儿事隔一年多才来医你的眼吗?”
  “她说是生我的气。”托着下巴,他等着三弟的最后解答。
  “那是因为她有天在山上听见有人提起征北王醉生梦死的故事,才知道你根本没有医眼,才决定下山帮你。”
  “……你的意思是说,玺儿根本没打算来找我?”世于将微敛长睫,看着烧得正旺的炉火。“为什么?”
  “因为这个。”他指了指其中一炉。
  “她的伤没好?”他早猜到她身上必定有伤,否则不会在她身上闻见那么浓的药香。
  “好了。”拔都掂算着时间,将药倒出。“你应该知道玺儿长年服用秘药,才能够有着寻常女子不会有的蛮力,那秘药使用久了,对身体而言总是种毒,原本能够抗衡无事,只是当年你赏赐的那一剑重创了她的气脉,导致气血逆行,那份蛰伏在体内的毒开始反噬着她。”
  闻言,他神色冷寒。“会如何?”
  “会如何?”拔都掀唇哼笑。“会死。”
  “会死?”世于将心头登时一抽,“所以,她原本是打算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独自死去?”
  若不是她在山间听见了有人提起他的眼伤未治,只怕他真的见不到她了?
  “也不是无法可施,只是我缺了一味药引。”
  他激动的揪住他。“告诉我,我去找!”
  拔都看着他,面有难色。“玺儿是不准我跟你说这件事的,但我发现我下的药已经愈来愈不能抗衡她体内的毒了。”
  “那你肯定知道这味药引可以在哪找到,对不对?”世于将松了口气。
  “知道玺儿为什么不愿意我跟你说?”
  “为什么?”
  “因为那味药引,只有大内宫中才有。”
  “我去跟皇上求!”
  “……你不介意?”拔都有些意外。
  “介意什么?去跟皇上低头?只要能够救回玺儿的命,我有什么不能给的?不过是去跟皇上低头,这有什么难?”世于将总算安心了,这任务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难。“我只怕看不见玺儿,找不到玺儿。”
  ***
  微风拂过院落湖泊,扬起湖上亭内青玉珠帘,响起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让趴在亭内屏榻上的玺儿勾弯唇角,闪亮眸子直盯着亭下的池水,又丢了块饽饽丢去。
  “好玩吗?”
  世于将看着她喂鱼的动作,那水眸闪着兴味的光芒,好似这是多好玩的游戏,然而再仔细看她的神色,确实一日比一日还要苍白,而她居然还以为可以瞒过他,什么都不说,就只因为她不希望他为了她去向皇上低头。
  “好玩。”她抬眼,眉眼皆是笑意。
  分隔前后院落的人工湖泊呈月牙形,亭台楼阁就架设在湖面,数座雕饰精美的青桥衔接,湖面栽种一望无际的雅莲,湖里蓄养了不少锦鱼。
  堂堂征北王充当跑堂,为了爱妻上了趟厨房,问了拔都不少内情,顺手拿了不少消暑糕点凉茶,却有不少全都喂进湖里鱼腹。
  “待会就不好玩了。”坐在她身旁,他递了杯凉茶给她。
  “怎么着?”
  他皱起鼻头。“有人在厨房使乱。”
  玺儿微挑起眉。“拔都吗?”随即轻轻将他推离屏榻。
  “……你在做什么?”居然不给坐?
  “拔都肯定是在熬药,待会就来,咱们离远些。”也真是为难拔都了,熬她的药,也要一并熬他的,还得骗世于将说她的药是在养心静气用的,就不知可以瞒他到什么时候。
  “为什么?”他,征战沙场,骁勇善战的征北王,此时一张俊脸好哀怨。
  “我怕拔都不自在。”
  “你在意他?”毕竟他们一块长大,情感必是有的,就不知道成份精不精纯。
  玺儿瞠他一眼。“你明知道拔都就像我的大哥一样。”
  “他是我三弟。”
  “那我要叫你大二哥吗?”
  “……叫相公,你觉得如何?”他眼睛一亮。
  她斜睨一眼,“又没拜堂亦无成亲,哪来的相公?”继续撕开饽饽喂鱼。
  “身子都给你了,你想始乱终弃?”世于将厚着脸皮硬爬上屏榻,不给坐,他偏要躺。
  “你在胡说什么?”她想要如法炮制再推他一回,岂料却被他抱得死紧,一阵天旋地转,被迫压在他身上,他双臂在她背后缩紧,两人贴合得半点缝隙都没有。
  “征北王,你在做什么?”
  “偷香窃玉——”他把脸埋进她柔腻的颈窝。
  “大白天的,你偷什么香窃什么玉?”拔都冷冷的嗓音逸出。
  第18章(1)
  “……你真像是阴魂。”世于将抬眼瞪去。
  “放心,缠的不会是你。”冷哼了声,他手上端着两碗药。“拿去!”
  这话是对着世于将的。“喝药了。”软暖的口气是给玺儿的。
  世于将不得不抱怨,“你会不会差太多了一点?”对二哥就又赶又吼的?赶仇人也不用那么凶狠。
  “你喝不喝?”拔都横眼瞪去。
  他再次哀怨地扁起嘴,把三弟亲手熬的爱心药一口一口地咽下,不过不是他要嫌,这药还真不是普通的难喝,每次喝,他都忍不住怀疑三弟是不是在他的药里偷偷加料。
  “这药还要喝多久?”他无奈问着。
  “那就要看你的眼睛好了几成。”拔都对答如流,伸出手指在他眼前快速晃动。“几只?”
  世于将动作飞快,抓住其中一只,“剩下一只。”再玩,就把你折断!
  他不敢说他的眼已恢复十成,但至少有七成以上。
  “再喝个十天吧。”拔都面无表情的抽回指。
  “还要十天?”
  他连看一眼都懒。“你也可以不喝。”
  喝,为什么不喝?
  世于将豪气的喝完药,抓块糕点喂喉底的苦,瞧着三弟轻柔地喂着玺儿药,俨然视她为妻似的,不禁很恶意很故意地说:“拔都,你二嫂想拜堂成亲,你觉得如何?”
  拔都手一顿,然后凉凉地看着他。“需要我代替你拜堂吗?”
  “……我还没死。”若不是大哥远在边城,他早就拜堂成亲了!
  拔都耸了耸肩。“你确定你喝的药真的没问题?”
  “你想毒我?”他一愕。
  “不是想,而是已经做了。”他冷冷笑着。“否则,你的眼睛已经恢复到这种地步,哪还需要日日三帖?”
  最毒三弟心!“不对,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世于将深吸口气,发觉身上并无任何不适。
  “让你有感觉,我就太失败了。”拔都阴恻恻的笑,唇角弯得很愉快。
  一旁的玺儿闻言,立即猜出他下了什么毒,不禁掩唇低笑,笑得粉颜涨红,嫩颊生晕,煞是迷人。
  看着她,再转眼看着拔都,世于将恼声问:“你给我下什么毒?”玺儿都笑成这样了,就代表毒不至于取命,但可能会让他很、难、过!
  “晚上你就知道了。”
  非要等到晚上才知道?世于将揽起眉,想不透。
  他对毒涉猎不深,懂得不多,压根猜不到。
  算了,大概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毒吧,他懒得和他计较,反正三弟本性里本就透着些许爱捉弄人的恶习,想来他的记忆确实是恢复了。
  这感觉真好,他最亲密的家人都在身边,陪着他一起享受夏日午后的宁静……
  啊啊,险些把大哥给忘了,也许他该写封信给大哥才对。
  “你在傻笑什么?”玺儿爱怜地攀上他的颈项。
  世于将俊目含怨地瞅着她。“你不是说在于刚面前,咱们别靠太近?”
  “好爱记恨的男人。”罢了,松开手。
  他赶紧抓住她双臂,不在乎他黏人的表情有多丢征北王这闪亮亮的字号。“玺儿,想不想出去走走?”
  拔都闻言,回头看他。“不妥吧?”指的是她的绝色面容很容易惹事。
  “你叫玺儿啊?”世于将撇了撇嘴,又软声哄,“你知道吗?七夕过后,上场的就是中元节,有不少庆典市集,咱们出去逛逛。”
  “好玩吗?”玺儿笑开脸,一脸兴致勃勃。
  “好玩,咱们可以先去逛市集,然后……”
  “夜渡画舫。”拔都凉凉接口。
  世于将回头瞪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中元不都有夜渡画舫吗?若是我没记错,有些贩子会驾草船滑到河中心做买卖,货样虽不比市集,但也别有一番情趣。”拔都凉淡的口吻透着一抹暖意。“而且好像也有人会在河上放莲座,供养那些往生家人。”
  话落,他立即发现另外两人有致一同地直看着他,尤其以世于将的眼神特别异样。
  “我记错了?”拔都瞪着他。
  世于将突地柔柔笑开。“不,我只是在想,你真的是于刚。”
  “哼。”他哼了口,回过身,不让人瞧见有些不知所措的赫意,怕被人瞧见他微红的耳垂。
  “就这么着吧。晚上咱们去搭画舫。”世于将朗声道。“先让我去外头打点打点。”
  反正,就是先找个理由,可以让他瞒着玺儿,入宫见皇上。
  眼前的生活是他心目中的理想,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再来破坏他的美梦!
  ***
  弘德殿上,世于将闭目养神,长发束起戴冠,英姿飒爽,负手而立,静默等待,等到日落黄昏。
  “皇上驾到!”
  听见太监宣令,他蓦地张眼,回身,单脚跪下。“臣叩见皇上。”
  “征北王请起。”皇上轻扬着手,坐在龙椅上。“臣弟的眼好了吗?七夕前夜,傅年把一干刺客送到宫内,朕已经替你作主治了宫尽德。”
  一听见征北王进宫求见,他就立刻差人备膳摆宴。
  “臣今天来,不是想问宫尽德的下场,只是想跟皇上求一样东西。”世于将也不啰唆,开门见山地道。
  皇太后与他的娘为亲姐妹,两人时常在宫中见面,所以他们这对表兄弟打小感情就极佳,幼时,他们是一起在毓庆宫长大的,若不是夕颜之事,他们之间的手足情也不会生变。
  打从夕颜死后,两人少有正眼对看过。他自榆木川一战回朝,皇上虽有来探看,但总是带来御医医治他的眼。
  皇上眉眼透着兴味的笑。“什么东西?”
  “一味药,叫做罗珠曼陀。”
  皇上微挑起眉。“你要这种药做什么?跟近日内征北王府内发生的事有关?”
  “皇上……”世午将思忖了下,低笑开来。“早该知道皇上对臣疼爱有加,多少派了些眼线在府内。既然皇上都知道,那臣也不再隐瞒,臣要罗珠曼陀来救臣的爱妻。”
  “鞑靼女扮男装的玺殿下?”关外军情他全盘掌握,就连征北王府内的一举一动也都逃不过他的眼。
  “玺儿是臣的妻子。”世于将沉声强调。
  “喔?”他垂下眸,瞧宫女端盘上桌,以眼示意他。“臣弟,坐。”
  世于将思忖了下,才在他身旁椅外几步的距离坐定。
  等着矮几上布满宫内佳舰美酒,皇上才淡淡启口,“臣弟该知道,咱们与鞑靼并无通亲,再加上她的身份特殊……朕无法答应这门亲事。”
  世于将早猜到他的回答。“臣已认定玺儿是永不离散的妻!”
  皇上垂敛着眼。“光是她使乱,造成臣弟在榆木川一战大败,便该将她打入地牢,但看在她和臣弟之间的一段情,朕实在是不忍,所以……”
  “皇上真是不忍?抑或者是为玺儿起心动念了?”世于将端起一只沉紫缀金的琉璃杯,状似审视,实则重重使劲,最后掐碎。“又或者是,皇上还怪罪着臣?”
  轻微的声响引起殿外侍卫的注意,皇上轻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朕怪罪你什么了?”
  “皇上无需将臣的举动搁在心上,毕竟自始至终,夕颜的心只有皇上。”两人之间的嫌隙,起于夕颜的死。
  他怨皇上将他调派海防,来不及回来救夕颜,而皇上则怪他不合礼教,守夕颜的棺长达三日。
  几年了,两人从未谈起这件事,若不是为了玺儿,世于将压根不想再谈。
  “是吗?”皇上移开眼。“朕……倒认为夕颜心系着你,要不……为何将你调往南防,她会立刻下南郊天坛斋宫斋戒沐浴了七日,再折回北郊方泽坛祈求战事平息?若她没折道北郊,也就不会死在那场无情火……”
  他的语调又轻又柔,眉目却沉重了起来,眸色像潭无法折射光线的死水。
  “那是臣的错。”世于将这才明白,系在皇上心里的结竟是一场误会,皇上在意的并非是他守棺三日。
  “是!那确实是臣弟的错!错在你没让朕知道你深恋着夕颜,而夕颜也挂念着你!”若他早知道,也许……也许他会有心成人之美。
  世于将闻言,淡淡扬笑。
  “你笑什么?”
  “我笑夕颜到死,都没让皇上知道她的真心。”提起酒壶就口,世于将饮得豪气。“我道夕颜之死是我的错,是因为那时皇上头疼屡犯,就连御医也诊治不出结果,夕颜担心得不得了,问我该怎么办。”
  笑瞅着表哥微愕的神情,又道:“我跟她说,要她先下天坛斋宫斋戒沭浴祈天延福,因为那时我已要南下海防,心想她若在天坛祈福,就像是在为我求福似的,而后我怕皇上误会,遂在信中要她在方泽坛再为皇上祈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皇上怎会傻得以为她是为了我?”
  所以他说过,他从没让过,因为他打一开始就知道夕颜要的不是他。
  “……你说的是真的?”皇上的心震摇,眸色涣乱。
  “救夕颜的是你,她第一眼看的亦是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我能介入的地方,不是吗?”所以他的情感来得浓烈,却也扼杀得奇快,他从不强求不该属于自己的任何事物,但唯有玺儿……不是他不放,而是根本放不下。
  勾着怅然的笑,皇上缓缓闭上眼。“你说的可是真的?”
  “皇上,夕颜的心里没有臣,就连她眼中也没有臣的容身之处。”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此刻皇上沉敛的神情早已完全褪下涣乱,却依旧不语。
  世于将见状,忍不住又说:“臣知道皇上恨玺儿是鞑靼人,因为鞑靼人就是杀害夕颜的凶手,但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四年前那场大火,玺儿亦在其中,但她却重斥放火之人,还遣兵堆砖阻火,否则那场火烧得绝对不只是三天三夜。”
  这件事是四年前他回京城时,听内务总管提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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