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进去不是找骂么?”秦秣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张老师一准正在气头上,何况现在进去,你准备让他怎么安排我们?”
鲁松不满地嘀咕:“那在这里傻站着不是找虐么?还不如出去玩会呢!”
“这叫苦肉计!不懂是吧?不懂就学着点!”秦秣皱眉,“我们要是现在就走进去,你让张老师怎么办?他正在上课,如果他放下课不讲,过来教训我们,那就是浪费上课时间,但如果他不教训我们,他自己又下不来台。”
“这么为他着想干嘛……”鲁松满脸不平地插嘴。
“真是个榆木脑袋!”秦秣横他一眼,“都说了是苦肉计了,我们过这一关的大权还在人家手上握着呢,为他着想就等于为我们自己着想。更何况我们站在这外面,你当他看不见?你好好站着,态度诚恳点,模样可怜点,让他出了这口气,你也就万事大吉了!”
“真窝囊,太没面子了!”鲁松瞪着眼睛就要离开。
秦秣连忙拽住他,低喝道:“你要是再跑开,我保证张祥下课就能去教务处投诉开除你!大丈夫能屈能伸,你那点破面子有你的学业重要?再说今天本来就是你有错在先,向自己的老师承认错误,有什么好丢人的?你前一刻才说了要回来道歉,这一刻就想食言,这就是你的大丈夫?”
一连串的反问,说得鲁松眼睛大张,面皮通红,再也回不出话来。
秦秣放开他的手臂,只再说一句:“垂头站好!”便自顾眼观鼻鼻观心,垂手恭敬地站着,然后安静地等待下课。
鲁松不敢再说话,只是松松垮垮地站着,一会儿重心右移,一会儿重心又左移,虽没叫嚷着离开,却也怎么都安分不起来。
秦秣心里暗唷:“烂泥扶不上墙。”也懒得再管他了。
后来张祥的态度果如秦秣所料,他见鲁松肯主动跑回来承认错误,便不轻不重地教训了他几句,然后罚他做几张卷子和写一份检讨便没有追究。
而对秦秣,张祥却根本就不相信她会做坏事,在张老师眼里,秦秣这不起的孩子真是再老实不过,就算她数学成绩不好,看在她平常总是认真听讲的份上,那也是可以原谅的。
再加上秦秣这次竟能把鲁松追回来向老师主动认错,在张老师看来,这又是一热心助人的大好表现。
张祥是个“书呆子”型的老师,他平常只顾教书和研究他的数学,对于其它外事很少关心,所以他并不知道秦秣曾经在学校大骂老师“误人子弟”以致休学降级的恶名。
经这一事,秦秣倒是在张祥心中彻底树立起了好孩子的形象,以致张老师后来对秦秣总是诸多照顾,有时候还会主动给她开开小灶,单独为她讲解数学题,使秦秣的数学成绩大有提高。
鲁松为此一直愤愤难平,惦念许外,三不五时地就拿这个跟秦秣说事:“你是不是张祥他们家什么亲戚啊?他那脑子到底是怎么转的?我说,喂,你都跟他说了是你上课掐了我才害我大叫的,他怎么就不信?他居然以为你是要替我开脱才故意这样说,哪有这个道理!喂,你是不是给他灌迷魂汤了?”
为此,秦秣只回给他四个字:“形象问题。”
这也确实很好理解,一个安静认真的小姑娘和一个总喜欢跳脱闹事的坏男孩,你要是老师,你信谁?
鲁松郁闷地直念叨:“那是因为他还没看穿你的腹黑本质!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拆穿你的!”
虽然被鲁松指责“腥黑”,秦秣最后却还是准许他加入了自己的“吟诵培训班”。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鲁松每天早上五点一刻的时候必须准时赶到“漱风亭”,参加诵读训练。
漱风亭的位置就在真知广场正后方的假山上,那假山顶上还盖着一座两层楼高的宝塔形孔庙,百层石阶一直从山脚连到孔庙前的台阶处,孔庙后方则是漱风亭。这一处风光极好,那孔庙的大门虽然在平常时候被锁着,但其四周石栏雕花,绿树成荫,很是吸引学生们到此闲聊读书或是私语风月。
这天晚上,陈燕珊献宝似的拿出一支诺基亚经典款手机,向吕琳和秦秣道:“今天有人送给了我妈一款摩托罗拉最新出的V195,我妈一高兴,就把她的老手机给我啦。她以前还说,高中的时候不准 我有手机呢!”
在2006年,虽然手机已经走向大众化,但拥有手机的普通高一学生还是很少,陈燕珊这一献宝,不但吕琳称奇,就连赵雨虹和陈双双都偷偷投过来艳羡的目光。
姜凤从浴室出来,一边擦着头发,却不屑道:“这么老的手机有什么好?没看现在满大街都是漂亮的彩屏手机吗?带音乐带电影带蓝牙带上网,什么功能都有,连民工都人手一部,这么老的东西有什么好现的?”
陈燕珊咬着嘴唇,气道:“说得好听,你怎么没有?”
“我要专心读书,现在是高中生,不用那种东西!”姜凤轻哼一声,放下毛巾,从床角边拿出一本书,便施施然走到外面阳台上看书去了。
陈燕珊气得捏紧手机,做势要摔。秦秣苦笑着拦住她,轻叹产延:“她要气你,你摔自己的东西做什么?”
吕琳则连忙抢过陈燕珊手上的手机,小心的捧着道:“好歹是几百块钱啊,你哪能就这么摔?要是真摔坏了,亏的还不是你?”
陈燕珊余怒未消,又将手机抢回来,对着键盘一通狠按,然后哼哼道:“闹钟调好啦,时间是四点五十。哼!明天早上我们四个早起,非吵死这个屁股朝天的姜凤不可!”
秦秣摇摇头坐回床上看书,她暂时没有转职成青少年心理教育专家的意向,就算是朋友,她也不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别人身上,然后时刻教导别人应该怎么做人。
这一夜渐去,秦秣睡梦正酣的时候,忽然被一阵刺耳的钢琴铃声吵醒。
她皱着眉头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挣扎着爬起,便见窗外路灯的微光透进寝室,照得寝室中两排架子上床影影重重,一切幽谧,如有灵异。这时候铃声已歇,秦秣感觉风寒,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珊珊的手机闹钟铃都响了,那现在就是四点五十,我怎么还这么犯困?”秦秣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不行,今天可是我头一次带他们读书,要是连我都起不来,以后还怎么管得住这些意志不坚定的家伙?不能睡了,起来!起来!”
秦秣默念几声之后,终于感觉清醒许多。她快速穿好衣服鞋子,这便踮着脚步走到陈燕珊床边,一边弯腰摇晃她,一边在她耳边轻轻唤道:“珊珊,珊珊,快起来,时间到啦!”
陈燕珊迷糊间只顾扭腰蹬腿,然后伸手去拨拉秦秣的手,嘟嚷道:“走开走开!我要睡觉!”
秦秣放开双手,却毫不客气地一把掀开陈燕珊的被子,然后将她的被子扔到自己床上,接着就准备去叫陈燕珊上铺的王子毓。
谁知这微光之中王子毓一双眼睛大睁,直对上秦秣双眸,竟是早便醒了。
光线冰凉,秦秣呼吸一滞。
王子毓的眸色在这路灯半透下,竟如一汪静夜流淌的深水,脉脉幽暗,动人心魄。
“该起身了。”她的声音低柔,仿佛是水晶化沙,撩人之极。
秦秣半垂眼睑,默然点头,然后转身去叫吕琳。
吕琳也比陈燕珊容易叫醒,她只是迷糊了片刻,便咬牙起身,最后陈燕珊反倒成了拖后退的那一个。
好不容易将这小姑奶奶叫起术,四个女孩洗漱完毕,掩上寝室门,便带着书轻手轻脚地往宿舍外走去。
到下了楼,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吕琳忽然低声惊呼:“哎呀,现在才五点多一点,宿舍大铁门肯定还没开呢,我们怎么出去?”
楼下倒是路灯通亮,不过天色依旧昏暗,没有半点要破晓的迹象。
秣皱眉看向大院门,想了想道:“试试看吧,说不定已经开了。”她说着话便当先往大门口走去。铁门外的路灯拖曳出一道道长影,秦秣眯着眼睛,仔细看向那道大铁锁,然后伸手去拨弄。
“关着的。”她摇头道。
“哎呀,那怎么办?”吕琳跺了跺脚,拉着陈燕珊跑过去,“如果不能出去,在寝室楼下读书的话,肯定会吵到别人,然后挨骂的。”
陈燕珊小心地提议:“要不……我们回去补个眠,晚点,再出来?”
“那多不好呀。”吕琳不大情愿。
秦秣也否定这个提议:“太晚出来的话,读书时间会不够。”
“那怎么办?”陈燕珊嘟着嘴,垮着脸。
“让我来试试。”说话的是王子毓,她轻轻走到秦秣身边,侧头看她。
“你有办法?”秦秣让开位置,倒是颇为期待。在她看来,王子毓不是个会说大话的人。
王子毓唇角边上有极淡的笑容一闪而逝,她抬起右手轻扣左腕,从上面取出一只青铜色的手镯。
这手镯是活动式的,王子毓将它轻轻一掰,那活页处便自动反扣,于是这手镯就开口成了双月相连状。她拧动其中一头,从中抽出一截细细的铜丝,然后双手快速翻动,对着铁门上的大锁头轻扣拨拉,在这一截铜丝下,那锁头便神奇地弹开了。
吕琳与陈燕珊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王子毓这一番动作简直可以媲美传奇电视里的开锁高人,她们无法想象,这现实中,竟有这样的神奇人物就在她们身边。
秦秣却微侧头,紧盯住了王子毓蝴蝶般跳动的双手。
卷二:灿烂时节谁煮酒 三十八回:笑话
天色幽幽淡淡,一片暗青。大功率的路灯透亮透亮,直照得周围一切都泛出青白的颜色。
铁轴转动咔咔声响,大铁门被徐徐推开,在这幽静的大环境中,声音传得悠长不休。
陈燕珊紧紧抓住吕琳的手,身子直往她那边靠,有些害怕道:“这声音好恐怖,怎么天还不亮?”
“5点出头,也许还没到天亮的时候吧。”吕琳安慰她也安慰自己,“不怕啦,没什么的,这铁门就这声音。”
秦秣摇头道:“心中无愧,自可胸怀浩然,你们怕什么?”
王子毓戴回手镯,当先出了门,站在路灯下静静地等着她们。
秦秣轻轻一拉陈燕珊的手:“走吧。”
到四人都走出门外以后,秦秣又转身将门关上。咔咔的声音再度响起,王子毓走到秦秣身边,帮她锁上锁头,忽然向她勾唇一笑。
冷美人轻易不笑,乍然笑来竟如幽兰夜放,暗香袭人。
秦秣微微一愣,又听得王子毓吃吃低笑出声,然后一只手便被她挽住。
“王子毓?”陈燕珊惊讶万分,“你会开锁,会笑,还会……”
吕琳抓着陈燕珊的手一紧,示意她别多说。
王子毓一脸冷然道:“我是现代飞贼,文物大盗,开锁只不过是我众多本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这可真够冷笑话的,陈燕珊当即就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笑出声来。吕琳和秦秣也忍不住轻笑,王子毓表情越冷三人反而越觉得好笑,这样一来,就连她那满身冷漠的形象,都显得亲切起来。
“哈哈,没想到王子毓你居然还会说笑话啊。”陈燕珊非常自来熟地挽住王子毓另一边手臂,“其实你也没那么冷嘛,怎么平常老是一个人?跟大家一起多好呀,做什么都有人陪。”
王子毓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手臂微微挣动,却又在听到陈燕珊的问话之后,悄悄放松下来。
“一个人的好,你不会懂的。”
陈燕珊嗤鼻:“切,又不是七老八十,干嘛要懂一个人的好?一个人有什么好?琳琳、秣秣,你们说是吧?”
“那是当然!”吕琳很自然地点头。
秦秣轻叹道:“人终归是要一个人的。”她侧头去看王子毓的脸,只见她眉目间一片静谧。
四人说说聊聊,一路走得倒还顺畅。陈燕珊也没再叫害怕,甚至在听到远处叮叮咚咚地滴水声后,还拿来当笑话说:“大家快听那滴水声,多像恐怖片里的死亡钟声呀!”
吕琳连忙反手拍她:“呸呸呸!少胡说八道啦!”
陈燕珊于是咯咯咯地笑得腰肢乱摇。
秦秣再抬头看那天幕,虽只见一片幽青深暗,她却觉得这时光再美好不过。
假山别名夫子山,漱风亭建在孔庙背面,也就是正对着足球场。
四人一路散着步子绕到足球场前的高台过道上,转头去看那漱风亭,便见山上一片树影郁郁,而路灯却只开到夫子山山脚。
这一片的路灯都是带着玻璃罩的昏黄小风灯,灯炷高高细细,灯光朦胧幽柔,刚好照到山脚一条蜿蜒小道。那小道上铺着细碎的石子,斜斜往上伸去,不过五六米远,便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陈燕珊当先叫嚷开来:“这怎么读书啊!”
吕琳也点头:“这根本就看不见呢。”
“这天怎么还不亮?没道理啊!”陈燕珊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我看看具体什么时候了……哎呀!天哪!”
她忽然扬声惊叫!
声音在暗青天色下传出老远,甚至惊起细细幽幽的回声,一时间竟仿佛百鬼夜哭。
吕琳冷不防打个哆嗦,王子毓挽着秦秣的手也紧了紧。
“怎么回事?”秦秣问道。
陈燕珊哭丧着脸,顿足哀叹:“我的天哪!老天爷啊!秣秣啊!还有那个该死的谁谁谁啊!你们合起伙儿来耍我!啊——!我要疯啦,我要疯啦!”
吕琳一把抢过陈燕珊的手机,狠狠按开解锁键一看,顿时脸色也变了。
“秣秣……”她也哭丧着脸,然后苦笑道:“现在居然才十二点一刻,难怪天色老是不亮,我们都被耍了!”
“那闹钟铃声?”秦秣眉梢微扬。
“一个该死的家伙!”陈燕珊又从吕琳手中将手机取回来,然后打开短们页面,恨恨道:“都怪我,忘了改铃声,短们铃声跟闹铃是一样的!然后有个该死的家伙在半夜十二点发短信过来,故意吵我,哼!”
秦秣顿觉一道天雷从眼前劈过,又狠狠地在她脚下炸出一个焦黑大坑!
她也忍不住从陈燕珊那里拿过手机,然后一看那屏幕,只见上面显示醒目的黑色宋体字:“十二点,准时向亲爱的珊珊报到,祝你睡觉愉快,千万不要忘记给手机静音哦!”
秦秣这还是第一次接触手机,她本来也对这个东西充满好奇,可自打看到这几句话起,她对手机就只剩下一个观感:“真是害人匪浅!”
手机的屏幕背光又暗了下来,秦秣也不知道怎么用,便直接还给了陈燕珊。
“是谁发的信息?”王子毓冷冷的声音响起。
“是一个陌生号码,”陈燕珊满脸郁闷,“我不知道是谁。”
秦秣皱眉道:“知道你手机号码的人有几个?”
陈燕珊眼睛一亮,一挥拳头,咬牙道:“我知道了,就那几个人,除了那个家伙,没人会这样做!秣秣,琳琳,王子毓,你们等着,等我把他揪过来跟你们赔罪!”
吕琳意兴阑珊,打了个哈欠道:“我不管啦,现在回去睡觉吧,好困啊,原来时间根本就没到,我们真是瞎折腾。”她一拉陈燕珊,转身就往回走。
秦秣侧头望了王子毓一眼,见她脸色僵硬,也只有拉了拉她,迈步跑着吕琳和陈燕珊。现在不回去还能怎么样?难道还在外头傻等到天亮?
一时间,之前还笑语不断的四个人全部都沉默了下来。
“喂,”过得一会儿后,吕琳又忍不住问,“珊珊,那个人是谁?是男是女?他知不知道我们今天早上要出来读书?”
“男的,我没跟他说过这回事。”陈燕珊烦闷道:“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