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妹妹给姐姐准备的礼物。是当初臣妾怀孕时皇上给臣妾镇惊的,想必是极好的。妹妹那儿没什么好东西,这玉如意现在自己也用不上,唯有借花献佛了。望姐姐笑纳。”说这些的时候我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就是在“现在自己也用不上”这句的语气上加了点失落感。心里却笑得很阴险,我是用不上,不过,德妃你也用不上。
德妃看都没看我的贺礼一眼,望着皇上喃喃道:“我没有,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而皇上却像是石化了一样,望着我,眼睛没有聚焦,依旧的目无表情。似乎听不到我说话,也听不到德妃喃喃。
皇后则收敛了笑容,眼里闪过什么。只是太快了,我捕抓不到。
“妹妹还不知道吧,德妃妹妹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了。你说德妃是不是粗心,连自己怀孕了这么久都不知道,要是吃了不该吃的,做了不该做的,冲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皇后对我说,却是带着“关怀”的目光看着德妃。
“不是,我没有,不可能!!……”德妃像疯了一样,从喃喃自语到大喊大叫,还抓着皇后的衣角喊叫。
石化了的皇上终于动了。他挥手让两个御医退下。然后狠声道:“两个御医都这么说了。德妃,你还想骗朕到什么时候?”
“皇上明鉴,臣妾真的没有!霜儿真的没有做对不起皇上的事!皇上,他们污蔑我,他们污蔑我!……”德妃改去扯皇上的衣襟,却被皇上一甩,她整个人趴落在了床上。
我装作很无辜地瞪大眼睛,装出一副“这演的是哪出”的表情,和琬衣“不明所以”地对望了几下。
“说吧,谁的?吴彦的?”皇上的声音冷得能把室内空气降到零下。
“皇上,一定是皇后和如妃害霜儿的!皇上最知道霜儿了,霜儿不会做这些事的,皇上!!……”
“哼!”皇上生气地一甩袖子走了。从我进来到现在,他始终没有望过德妃一眼。
皇上走后,德妃就大笑起来。疯了一样大笑。
“好戏都看完了,怎么,还不够吗?江海媛、施娉婷,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报仇的!你们等着!”
看着德妃的笑,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刺激过度癫了。
“好,本宫等着。就只怕德妃妹妹没有命来报仇了。”皇后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却狠狠地说着。说完就拉着石化中的我走了。
德妃还在大笑。那笑声很疯狂,很凄厉。听得人毛骨悚然。
出影虹宫时碰到一个小太监,端着一碗黑黑的药汁。说是皇上让端给德妃娘娘的。我心里一阵恶寒。
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结局,可是当一个小生命真的被我扼杀了,突然觉得,原来夏天也是可以冷得没有温度的。
后来,那天给德妃诊脉的两个当值的御医暴毙。德妃宫里的所有奴才全部当了哑奴,分配去了宫里各个角落做最低等宫人。
很久很久后我问皇后,当初究竟是德妃真的有了三个月身孕,还是皇后让御医故意这么说的。
皇后笑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三个月的身孕帮了我们大忙。”
以怨报“德”5
这一晚,宫里本来喜气洋洋的多了个小孩;也是这一晚,在没别人知道的情况下,一切归于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个小孩子,终究只有皇上、皇后、德妃和我知道他存在过……
后宫里从来都只是暗涌不断,真正的大风大浪永远是在朝堂之上。
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左相的党羽们一上朝就开始祝贺右相说“恭喜德妃喜怀龙胎,恭喜右相贺喜右相!”
右相却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自己的霜儿怀上了龙胎,自己当爹的都不知道?不过右相也是不可小觑的老狐狸,就算不明状况,既然别人挑明说了,他也就谦卑地说:“能得圣眷,那是圣上施恩,也是小女的福气。”脸上一片喜色。
右相的党羽们听到后也开始纷纷祝贺右相,一时间朝堂上像正搞着贺喜的宴会。尽管没有丝竹响乐,少了觥筹交错,却一样“和乐融融”、“喜气洋洋”。
一旁的吴彦无喜无悲,不苟言笑,表情像给蜡住了一样。
左相则在一边眯着眼看右相,脸上还是以往的严肃,眼底却尽是笑意。
“皇上驾到!”一切的喧嚣贺喜声张公公的尖叫声中归于平静。
大臣们归队、下跪、行礼、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伏在地上的他们没看到,皇上扫过他们时眼里的阴鸷。
“众卿平身吧。”
“谢皇上!”
“恭喜皇上!恭喜德妃娘娘喜怀龙裔,恭喜皇上再添皇嗣!”吏部尚书一马当先出来恭贺了一通。
吏部尚书是原先的甄妃的爹爹,右相一派的。自己女儿被降位,现在听说皇上盛宠德妃,德妃又有了皇裔,他还不赶紧出来拍皇上和右相的马屁么。说不定马屁拍响了,皇上一高兴,他家晓晴又重新晋为妃位;右相一高兴,提携自己的小儿子入仕,前途不可限量啊!
右相看了甄尚书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许责备——锋芒太露了。可嘴角还是稍稍弯了起来,自家女儿怀上龙裔,堂堂的国丈了,脸上贴金啊!
继而群臣又跪在地上恭贺皇上喜添龙裔。左相偷偷抬眼看向上面龙椅上的天子。看到他虽然把感情掩盖得很好,但是终究是没装出欢笑的,证明时机已熟……
贺喜之后是正常的上朝。国家大事过后,左相的党羽们开始一个个地站出来参一本。有人参右相麾下的大官们,有人参吴彦,有人参右相其人……皇上没有阻止,亦没有加赏之色,听由左相一派的人在朝堂上胡闹。
一开始右相一派的人还会出来澄清一下,双方对簿朝堂,后来因为对方证据确凿,右相那边的人就开始沉默。右相至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是脸从红变青变黑,到最后是死灰色。若论龌龊事迹,他手里头掌握的左相的“犯罪记录”绝对不比他们少,只是没想到左相他们不声不响地就参他一本,而毫无准备的自己除了做沙包外,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
其实无论朝堂上还是后宫里,抑或是现代的社会,很多时候成功与否的都不是看你有没有能力,而是你有没有占到先机。很明显,这次左相占到了先机,就注定了右相的悲哀。
等左相派的人参本完毕,皇上并没有立刻下定论。他让人把呈上的参本收起,然后退堂。
左相看着皇上从头到尾没变过的表情,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心里暗捏了把汗。若这次打不倒右相,倒霉的就会是自己了。
右相看着皇上并没有立刻表态,心里就燃起了希望的火苗,说不定皇上会因为霜儿肚子里的孩子而对自己网开一面。若这次自己没被打倒,下次哭的可就是左相和皇后了。
皇上除了让德妃喝堕胎药外一直没有别的举动。
对此,皇后恨得咬牙切齿,“居然这样都打不倒她,吴霜!!”
我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我们开始计划时的简单,好像总有些地方我们忽略了。却不知道到底哪里出错。
我亲自做了些冰镇八宝粥去给颜凛,一来想看看他的想法,看看他是不是不愿治德妃的罪;二来是真的想去陪陪他,毕竟自己的女人红杏出墙,颜凛还是个高傲的皇帝,这对他来说打击该很大吧。
颜凛出奇地没有在看奏折,他瘫坐在椅子上,手撑在书桌上支者额头。看到他,我只想到一个词:身心疲惫。
我给他舀八宝粥叫他先吃点,忙里偷闲,别累坏了身体。颜凛却突然站起来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我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就让他抱着。是我,骄傲的颜凛才会变得如此脆弱,我似乎,太自私了……
颜凛喝八宝粥的时候我随手翻看着小山一样的奏折。几乎每一本都是参右相的,也有参一些我不认识的大官们,但是不难想得到,那些大官们肯定是跟右相一伙儿的。每一本都列着N种理由M大罪状,每一条都是杀头的大罪,看得触目惊心。要较真起来,右相就算有N+1条命都不够死。
看到我翻着奏折倒吸气,颜凛反而笑了,摸着我的头说:“别人又不是参你,如儿干嘛一脸害怕的样子?”
“没有,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会忍心做这么多坏事。”闭上眼叹了口气,我做了一件坏事就天天心慌晚晚噩梦了,做这么多,他们都不会受良心谴责么……
皇上没有回答我,用左手包着我的手给我温暖,右手提笔在参本上写上“准奏”。
准奏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三天后皇上在朝堂上钦点大臣去彻查参本上内容是否属实。这就等于说,皇上决定如了左相所愿,决定让右相垮台……
两个月后调查有果,所参之事基本属实。皇上恩威并施,体谅右相年纪大了,特许他辞官归隐,而右相一派,基本都被降职,或者调到什么山旮旯地方当个小官。也有几个原本也是右相一派的没被牵连,战战兢兢地誓死效忠皇帝。
皇上又调了一批他自己的亲信和新进仕途的官员填补右相党羽的空缺。至此,右相倒台,树倒猢狲散。朝堂之上形成新的两派势力——左相派和年青的保皇派。
回到后宫,右相被参半个月后,德妃被降为草民,谴入望尘宫。我偷偷去看过她一次,现在的德妃已经疯疯癫癫神经错乱,要不就一言不发,要不就大喊“江海媛施娉婷我不会放过你们”,要不就仰天大笑……
那次后我没再去看过她,人都被我害成这样了,看了又怎样,不看又怎样。我只是自己掏钱让膳食监的改善望尘宫的伙食,提供热水给她们喝,又让宫人给德妃送了几床新被子。她刚小产就被打入冷宫,是我一手害的。但我能为她做的,就剩下这些了。
不知今夕已除夕1
德妃的事尘埃落定后,我出宫的日子也近了。
说实在的,我舍不得颜凛,我贪恋他的怀抱,贪恋他的味道,贪恋他的大手包住我的手时给我的温暖和安全感。
我舍不得琬衣,这个宫里我唯一的姐妹,唯一以真心待我的人。
我舍不得新儿,没了晴逸后,我早把新儿当自己儿子了,看着他从一个刚出生的粉嫩婴儿,到慢慢会看到我就笑,到会坐会站,到牙牙学语,到现在会蹒跚着走路。每次看到新儿我都在想,要是晴逸在的话,现在也该怎么怎么样了。
但是后宫终究太复杂,在这里活得太累。每走一步都得算计着,算计着别人,也被别人算计。
别人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我从不介意自由与否,对我来说,“若为爱情故,自由亦可抛”。为了爱情,我甘愿做折翼的小鸟,只要能一直窝在自己爱的人的臂弯里。但是我却接受不了自己爱的人的臂弯里除了我外,还窝着别的女人,一个也不行。
所以我真的始终受不了颜凛有别的老婆,还这么多个,这可能是受一夫一妻制的根深蒂固的影响。虽然明知道颜凛是迫不得已才会有这么多老婆,明知道他并不喜欢她们,明知道他爱的是我。但是,因为爱他,所以了解他,所以知道,颜凛是个深情的有责任感的人。他可以不爱她们,他却一样会对她们好,他觉得这是他的责任。但是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是个爱他的女人,所以每次就算知道他不是因为爱别的女人而对她们好,但是只要看到他对她们好,我的心就难受。我不说出来,我难受;若说出来,我们两个人一起难受。
其实从德妃被降时,我就能功成身退了。但是眼看颜凛刚没了个孩子,没了个德妃,我不想他立刻没了个如妃。所以离宫的计划月推越迟,最后竟待到了右相被除。
皇后对于我出宫比我着急多了。她多次有意无意地提醒着我:我要走,立刻就能走,她已安排好一切。我没说什么,只是心里苦笑。皇后,如果我不走,下一个除去的,该会是我吧。不过,放心吧,我会走的,我不会霸着你的皇上不放。
最后我与皇后商定了,除夕夜离开。那晚是除夕,也是新儿生日。宫里会大排筵席,歌舞升平,一直玩乐到深夜,到时一切守卫都最松懈,此时不走待何时。
得到我保证会走后,皇后才安心地笑了。我也笑了。我觉得自己和皇后都是玩火的人,只是皇后玩得风生水起,而我最终引火焚身。
宫里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颜凛和琬衣。一个是怕他寂寞时我不在身边,怕他想我时找不到我的身影;一个是怕等我走了,所有的账都会算在她身上而害了她。
我不想自己走了,还让别人为我受苦。所以我开始教琬衣抚琴。等皇上想降她罪时,听到我的歌声,会给我点薄面,留下她。幸好琬衣早就跟施娉婷学过一阵子的琴,所以练一下就上手。我不会谱曲,所以只有要求她死记硬背地把我弹过的现代歌弹唱出来。我跟她说,哪天我不在了,她要替我弹唱给皇上听。她紧张地问我为什么不在。我说,这年头,什么都说不准,说不定我明天突然暴毙呢。琬衣皱眉,呸呸呸,小姐你说的什么话,你定当长命百岁。虽然琬衣一口咬定她不会有机会弹给皇上听,不过在我的硬逼之下,她还是学会了十几首歌。
另一方面,我经常莫名其妙地抱着颜凛就不放,什么都不说,只是自顾自地清唱着不同的歌,有他听过的,有他没听过的。他也不说话,就抱着我,静静地听我唱歌。他总是这般纵容我,从不会说我打扰了他批奏折。他宁愿半夜等我睡着后起来批,也不愿打断我唱歌或者训斥我让我不要抱着他妨碍他。颜凛,你要记住我的歌声,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歌声。若是有一天,你不做皇帝了,或者我能接受你的老婆们了,我会重新回到你身边,给你唱这熟悉又陌生的现代歌。
再一方面,我自动请缨在除夕夜宴上表演。当然,还是老招数,跳舞。不同的是,这次不是为浩而舞,不是为自己出一口气而舞,而是为凛而舞。记得以前他说过,看上我,是因为浩生日时我给浩跳舞,当时我眼里只有浩,容不下别人。我还记得说起回忆时,他羡慕的表情。时隔两年多,我想为颜凛跳支舞。这次,我想眼里只有他,容不下一粒沙。这样,他就不用再羡慕别人了。堂堂的一国之君,堂堂的骄傲的颜凛,堂堂的静如的夫君,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女子羡慕别人呢。
不知今夕已除夕2
腊月二十九,雪从昨晚开始下,一直没停过。到今天起床时,铺天盖地的白色,让我兴奋了一整天。
中午的时候颜凛带着我去太后那里用午膳。因为明天大年三十开始,宫里就会有大大小小的宫宴,所以太后都会让皇上皇后和她喜欢的几个宫妃陪她吃个饭,享个天伦之乐。
我故意不坐软轿,去沁心宫的路上,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着,却依然不亦乐乎。于是笑声遗落了一路。颜凛宠溺地任着我胡闹,牵着我的手,陪我在白茫茫的雪中笑着走着。只是苦了跟在后面的那群太监宫女……
自从和皇后联手除去德妃后,太后似乎也没那么讨厌我了。现在每次见我,虽说不上亲热,起码不会黑着脸,不会把我当空气。我说过徐嬷嬷做的烙饼好吃,之后每次去沁心宫,太后都会给我准备烙饼。就像她给皇后准备梨花芋泥丸一样。久而久之我真把太后当成母后了,所以现在我并不抗拒去沁心宫,而这腊月二九的天伦饭局自然也会有我的一席之位。
午饭之后皇上回去看奏折。我总觉得做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