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这个,刘梅宝也高兴起来。
升官毕竟是让人高兴的事,尤其是在这个时候,所有人正好都能松口气。
“你如今身子重,不宜奔波,再者那边一切待重新规制,待我收拾好了,再接你过去。”卢岩说道,带着几分歉意,“只是有段日子我要不在家陪你了。”
“哪有男人家时时捆在女人身边的。”刘梅宝笑道,说完了停了下,“那生孩子的时候能回来吗?”
“当然。”卢岩笑道,将她再次拥住。
刘梅宝这才安心的侧身贴在他身前,在那结实的胸膛上蹭了蹭。
与此同时,府城中的大宅里,康胖子依旧趴在榻子上,不过面上却是笑容满满。
“只是让这小子捡了便宜。”他哼声说道,“这老营堡自从孙大人调离后,又听说有设立守备防御的意思,各方争的是头破血流,迟迟定不下来,像这等好事做了不留名,少爷我还是头一次。”
屋内其他几个男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前方是**裸的诱惑,后方是汹涌不平的民愤,他如不走,便是百年难遇的大傻瓜,他如果走,便也是走的不光彩,而且日后这河东府便与他半点干系也无…。。”其中一个淡淡说道,眼中闪闪发亮,带着一丝得意。
“听闻季六爷你们家在鲁厅堡任防守的七少爷将要接任这河东的操守,真是可喜可贺啊。”又一人向一直在一旁静坐无声的季六爷拱手笑道。
去了一个游击将军又如何,季家又要翻身了,果然是家大业大人脉不小啊。
大家都忍不住看向这季六爷,说不上是嫉妒还是艳羡。
“不可妄议不可妄议。”季六爷摇摇头一脸谦逊低调,“不管谁来任一方,我等大家不过是求个安稳日子过罢了。”
万亩荒田开垦,千众军户在手,这日子过得要是不安稳都对不起老天。
这个便宜可不能让他们季家一个人占了,弄走这个卢阎王大家都出了力的。
“…。六爷,我家的有一批货急着要出关,无奈最近防鞑子又防李贼的,困着走不了。。”有人等不及的说道。
“粮食吧?”季六爷看了那男人一眼,带着一丝了然,“这可不好办啊,你这批货是要往东南走的,朝廷已经严禁,你这是要走过去,那就是通反啊。”
“通什么反,我们生意人,不过是买卖而已。”
屋子里七嘴八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随着夜色沉沉只余下窗户上漂浮的人影。
“这些狗东西真以为我是傻子啊。”卢岩一声冷笑,此时他的面上半点不见在刘梅宝面前的喜悦,取而代之的是阴冷。
此时在他身边坐的人并不多,武将有江大山,王九,付老三等四人,文吏只有王墨以及师爷。
“以为许个好前程,就能从我口中夺食。”卢岩冷笑一声,“真以为我卢岩的牙口是摆设?”
“妈的,这群鼠辈,要是没我河东堡挡着鞑子土匪,轮到他们吃得饱睡得香。”付老三脾气暴拍桌子叫道。
“大人,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一句话了。”王九说道。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阴寒还有一丝嗜血的兴奋,暗夜里听来不由让人心悸。
他这句话出口,屋中几人都想起一件往事,除了王墨这个新来人外,面色皆是一变。
付老三等人是眼神发亮,而师爷则是打个寒战。
师爷不由看了眼王墨,王九话里的意思聪明人可都听的出来。
王墨面色无改,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似乎大家是秋夜闲坐吟诗作对一般。
天气凉爽了,他手里还摇着一把羽扇,这个习惯让卢岩身边的将士们给他起了不少外号,一直认定前有师爷罗嗦,后有王墨酸气,这些读书人都是怪僻的很。
“大人,朝廷法度不可违啊。”他缓缓说道。
屋内其他人看向他,付老三有些忍不住要说话。
“所以,我倒有个主意,只是看大人敢不敢干了。”王墨又接着说道。
“这世上的事只有能不能干,从来没有敢不敢干一说。”卢岩看着他,慢慢的笑起来说道。
“那事情就好办了。”王墨用扇击掌站起身来,笑道。
此话一出,师爷不由惊讶的看向他,在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文人身上,他看到一种气焰,比屋内这些武人还要渗人的气焰。
世道大不同了啊,师爷心里感叹,或者说,他真的是老了。
…………
几天之后,一条消息传遍了河东府,操守厅要核查文册,重新统计军户以及屯田,凡未有登记在册的均算无主荒地,统一纳入操守厅分配管理买卖,也就是说那些隐瞒侵吞军户屯田的人家,要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地飞了,要么就出钱去操守厅买。
限期一个月,无人出价卖之的便统一按人口分配给军户,手续齐全正规,不管河东驿换了谁当操守,一样不容置疑。
此消息一出,整个河东哗然,正忐忑是否一直是白白出劳力的新军户们奔走相告,操守厅开出了一年免税的诱人条件,而大户们则如开水般愤怒了。
“这卢岩就要调职了,这是在捞钱!”
“说是弥补上缴朝廷秋粮的亏空,真的假的谁知道!”
“这混蛋,这是明抢啊!”
“这是要作死啊!”
大宅里已经能够站起来走几步的康胖子咬牙切齿。
“从他离任到下一任接任,中间还有一个多月的空档,我听操守厅的文吏说了,卢岩暗示除了自己的,其他的大家平分,反正各个官衙交接时都是亏空的,这是惯例。”另一个男人低声说道。
“这可不行,真要让他弄成了,咱们到时候再想要回来,那就费功夫了。”另外几个搓手说道,面色又是恨又是怒。
这个莽汉,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哪有这样胡闹的。
“原本想让他安安生生的走了算了,他这是给脸不要脸啊。”季六爷负手说道,“看来必须得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飞扬跋扈鲁莽无知是什么下场!”
天顺元年八月初,一股抗议操守卢岩巧立名目私设苛捐杂税天理难容的浪潮席卷了河中府。
不止是散发传单,越来越多的商铺开始罢市,府城的物价开始急速上涨,满城民众陷入一种惶惶不安的气氛中。
第二百三十五章 助澜
对于府城中的气氛变化,卢岩并不知道,他已经在半个月前就迫不及待的往老营堡去了,同时带走了河东堡一半的兵丁。
按理说兵丁不能随将调动,但卢岩练得这些兵尚未入编,严格来说只能算是他的家丁,所以这一点无可厚非。
可见这小子早就打算掏空河东堡,什么行善赈灾,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真实目的还不是中饱私囊捞取仕途资本。
这个消息散开,府城的气氛更加紧张了,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涌上街,哭诉或者叫骂自己的田地被抢,一开始知府大人还派人安抚,操守厅也有主持事务的官员出来解释,但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到最后还出现石头瓦块等攻击,见形势不妙-,操守厅干脆关起门不闻不问了,知府大人平白无故的被砸了几块石头,又是气又是急,让操守厅快些停止这种荒唐做法,平息谣言,操守厅那边却说待卢岩回来再定夺推辞。
卢岩再回来时那就是来跟新任交接的时候,到时候再说不就板上钉钉什么都晚了,这小子摆明了拍屁股走人留下烂摊子不怕惹事。
一时间架在炉上的水终于开了,府城的商铺全部关门罢市,就连河东堡这边无可避免,有很多商铺也开始关门,虽然拥护卢岩的民众砸了这些商铺,但随着卢岩调任的消息越来越肯定,这些民众心里也开始惶惶不安。
留守在河东堡的兵丁比往日少了,而且看上去也有些懒洋洋的散漫,面对游街哄闹的人群他们没有以前那种打死你也不偿命的霸道,而是步步退缩。
原本惧怕河东兵凶悍的人们便不怕了。
所谓的能打能杀的河东兵,其实不过是卢岩专门练的那些家丁,大多数兵丁都不过是装样子而已,而那些家丁如今又都被卢岩带走了,余下的那些兵即将换主子,谁傻了吧唧的去操心即将离任的旧主子的破事。
这番分析之后上街的人越来越多,混杂其中的地痞流氓开始趁机打砸抢,原本生机勃勃的河东四处都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中,压抑的人心惶惶。
对于外界这一切,依旧住在操守厅的刘梅宝并不知道,卢岩离开家,她的身子越来越重,产期马上就要到了,她自己也小心万分,每日就在院子里活动,连二门都不出。
街上虽然混乱无序,但操守厅这边守卫森严,这里的兵丁据说是卢岩的嫡系亲丁,都是一路从私盐匪徒杀出来的暴徒,因此闹事的人还没有敢到这边来,街面上格外的平和,偶尔有人探头探脑的查看,或者扔下一堆传单。
操守厅的管家整理了家事,如今合家上下太太生子为大事,除此之外,一概事不准告与她知晓,这是大人走之前的铁血吩咐,一旦有违,卢岩当时的神情清楚分明表明他们的下场会很惨。
河东府的动荡知府大人再也顶不住了,上边也听到风声,如今李长三反贼声势浩荡,局势格外紧张,各地最怕的就是民乱闹事。
“这个卢岩真是胡闹!”太原府上下官员大怒,“莫非是要逼得河东民众反了不成!”
兵备道一纸喝令让卢岩立刻平息此事,否则后果自负。
上令永远比下求执行速度快,接到兵备道命令的第二天,卢岩就百忙之中对河东的事下了三道告示。
一田地不入文册视为无主必须执行,违者以强占民田逃纳田税论之,二罢市者立刻复市,违者铺产罚没入公,以扰乱安宁意图不轨论之,三纠众辱官扰民者,罪大恶极,速向官府投首·违者重罪论之。
三个论之被瞬时传遍整个河东府,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是解释?这是平息?这明明就是火上加油!
“我操,这杂碎是杀戮太多嗜血如狂了吧?”松山堡的武大群看着属下从河东揭来的告示,因为惊讶下巴差点脱臼。
“这小子对鞑子狠,对土匪悍,对同袍傲….”平阳卫守备拿着那三张告示手也发抖,“但是,这民众不是鞑子土匪啊,这种民潮风波可不是你强他们就弱的事….”
“这是他自己要死,休要怪罪别人,等将来入了牢狱好好读读圣贤书,朝闻道夕可死。”河东府的各大家豪族商家震惊之后极为愤怒。
河东府要出大事了!上上下下各方人马都在调动。
卢岩的告示没有任何作用,罢市依旧在继续,物价依旧飞涨,大家豪族放出无数的家奴伙计佃户涌上街头,冲向知府衙门。
知府大人终于病倒了,据大夫说,已经昏迷不醒了,所以不能理政事。
就在几处民居遭受火烧之后,卢岩的第二次告示又贴出来了。
这次更简单,只是说以上三条告示必须在三日内执行,过期后果自负。
不过他这话已经没人听了,告示才贴上就被人撕烂。
府城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越来越多的打砸抢事件出现,在这种状况下,守备森严的操守厅周围也渐渐的有人聚集了。
周良玉迈入操守厅时,刘梅宝正在仆妇的搀扶下沿着院子散步。
“哥,你怎么来了?”看到他,刘梅宝眼睛发亮的喊道。
周良玉看着她,不用猜疑,如果不是刘梅宝身子重,她便如同小鸟一样扑过来。
“娘不放心,知道你快要生了,让我来看看。”他温温一笑说道。
刘梅宝在家中已经闷了半个多月了,期间卢岩虽然隔三差五就会捎信回来,但人却一直没回来,又因为临近生产,她的心里多少事焦躁忐忑不安,骤然见亲人上门,欢喜溢于言表。
“嫂嫂也就这几日吧?”她问道。
周良玉点点头。
“你觉得怎么样?可有什么不舒服的。”他迟疑一刻又问道。
刘梅宝笑眯眯的摇头。
“我带了一些石榴。”周良玉说道,指了指已经被仆妇接过去的包袱,“你最爱吃的。”
“是宋大夫家的石榴吗?”刘梅宝眼睛一亮问道。
解县时宋大夫家中的石榴又大又甜,刘梅宝最爱吃。
“你还特意到他家拿了?”刘梅宝乐滋滋的招呼仆妇拿出来,一面笑道,“要嘴吃他一定笑我。”
周良玉只是一笑没有说话·接过仆妇拿出的石榴,利索的剥起来。
刘梅宝笑吟吟的看着很快堆起来的石榴籽,玛瑙一般在白瓷碗中,抓起一大把放进嘴里。
“真好吃真好吃。”她连连点头笑道。
仆妇被逗得笑起来,周良玉也笑起来,接着给她剥,一面听刘梅宝问宋三娘怎么样小棂怎么样田地怎么样铺子怎么样,兄妹二人一问一答半日很快就过去了。
周良玉谢绝了留饭。
“我看看你没事就放心了。”他笑道。
“我能有什么事啊。”刘梅宝被他进门以及现在这句胡满含担忧的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壮,肯定没问题,你们放心,也让舅妈别惦记,好好的等着抱孙子吧。”
周良玉笑着点头。
“你这几天也别总往外跑,在家陪着嫂嫂,你在身边,她安心些。”刘梅宝又嘱咐道。
周良玉看她一眼,那个人不在家,她外表入场其实心里一直不安吧。
“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他迟疑一刻问道。
“也就这几天啦。”刘梅宝笑吟吟的说道。
说着话送周良玉出去,这么多天她第一次出门口,才发现门外多了好些护卫,一个个全副武装不由惊讶,又想是卢岩不放心自己,面上便浮现甜蜜的笑。
“快回去吧。”周良玉说道。
刘梅宝点点头,看着周良玉上马车慢慢行驶出去。
就在此时街口一阵嘈杂声传来。
这声音让门外的守卫面色一变。
“太太快进去。”立刻三五排兵丁站到她面前说道。
刘梅宝一愣。
“怎么了?”她问道,察觉到事情不对。
“暴虐逆行!”
“天理难容!”
嘈杂的人群潮水般涌过来。
“快进去。”管家不由分说,架起刘梅宝就往门内退。
造反了?刘梅宝第一个念头,她立刻顺从退去。
“哥。”她又想到什么停下脚转身喊道。
周良玉的马车已经被涌过来的人群围住,幸好兵丁们散步四周,动作迅速的将他们从人群中带出来。
“是操守太太!”人群中有人尖声喊道。
伴着这声喊人群乱哄哄的冲来。
“敢越过一步者,杀无赦!”守卫首领一声厉喝,刀枪出鞘,铁甲刷拉声令人心寒。
明晃晃的刀尖枪尖对准了涌来的人群。
嘈乱的人群停了下来。
“操守太太,给条活路吧!”
“太太大善人呐不能逼死我等良民啊!”
人群中只乱乱喊着话。
不是造反,是针对卢岩的…
刘梅宝瞬时明白了,难道事情竟然闹到这种地步了?怎么会闹的这样厉害?
她一瞬间的犹豫,要不要安抚一下民众。
“太太快进去,大人自有计较。”管家说道。
有了这句话,刘梅宝点头,抬脚就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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