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娘和你们一起去。”刘梅宝笑道。
还没到后院,刘梅宝便闻到一股焦糊味,且从卢舫等人的院子里传出一阵喧哗。
又胡闹呢,刘梅宝忙加快步伐,却见门口一个小厮探头见到她便大声的喊太太来了,隔着那么远就行礼。让刘梅宝哭笑不得。
刘梅宝走进来时,院子里七八个孩子安静有序或站或坐,见到刘梅宝过来,纷纷露出惊喜的神情,然后起身施礼。
“娘,我们也帮着挂灯笼呢。”卢舫笑嘻嘻的说道,将自己的衣角往后撩了撩。
在他身旁的一个同年纪的男孩子和铁勺一起若无其事的帮他挡着被火撩了的衣角。
“真童,真童。”刘梅宝也不理会他。大声喊道。
“婶娘,来了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从一旁屋子里跑出来,手中还沾着墨汁。似乎正在写字。
“你做什么呢?”刘梅宝问道。
这个孩子面向忠厚老实,人也忠厚老实,听见刘梅宝问,再看其他人冲他使眼色做各种杀鸡抹脖子的手势,他面上很是纠结。
“皇帝大行了,我想,写点什么。。”他结结巴巴的说道。
“真童,金刚司马他们都跟着叔叔忙,你是他们中年纪最大的,也是最懂事的。可要帮婶娘好好的看着他们,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你可知道是什么时候?”刘梅宝整容看着他说道。
真童的脸立刻红了。
“是,婶娘,真童知道了,一定看着弟弟们。不让他们把灯笼拆了当孔明灯玩。”他说道。
其他孩子们做出哀叹装。
刘梅宝伸手点着卢舫的脑袋。
“看来是让你们读半日书太少了,就该一整天都跟着先生读书。”她故作恼怒的说道。
卢舫忙举手求饶连说再也不敢了。
“闲的你。”刘梅宝哼声说道,将柔儿和平安往他跟前一推,“既然这么闲,带着妹妹一块玩。”
卢舫一脸为难。
“娘,我是男孩子。”他凑近几步低声对刘梅宝说道,“妹妹总是让我们陪她玩什么孩子爹娘的,实在是太丢人…。”
“丢什么人。”刘梅宝又抬手戳他头一下,“这几日都给我老实点,谁也不许上房揭瓦爬树翻墙打架。”
这话是说给满院子的孩子听的,大家都低头应声,柔儿高兴的直拍手,催着仆妇快去将自己屋子里的玩具锅碗瓢盆够搬过来。
“这么多人呢,可要做好些饭才够吃。。”她高兴又做出一副主妇为难的模样。
“够吃,够吃。”平安跟着她高兴的拍手。
刘梅宝看着儿子苦瓜脸,又嘱咐了真童几句带着小小的得意走了。
刘梅宝走了,屋子里这才又走出五个半大孩子。
“真童你就笨死了。”金刚瞪着真童说道,“司马教你几遍说写了哀痛皇帝的词觉得不好,让他们去烧了,你半天就没说出来…”
“那那司马不出来说。”真童红着脸反驳道。
司马啧啧两声声,从金刚后边走出来。
半年多没见,他又长高一些,相比于金刚长胖了一圈,他依旧身形瘦削,细眉长眼的看着真童只摇头。
“你看你这人就是想不明白,咱们十二个人,你说是七个人挨训不高兴好,还是十二个人挨训不高兴好?”他问道。
真童被问得有些楞,十二人大于七个人,十二个人不高兴当然严重些,那就是七个人…。
“当然是大家都挨训的好。”卢舫喊道,“真童哥哥,司马哥哥耍你呢。”
真童嗷的一声就冲过去扭打司马,司马三跳两跳的笑着躲。
孩子们鼓噪的叫好的笑成一片。
“小船,你说怎么叫大家都挨训的好?”司马好容易安抚了真童,笑着问卢舫。
“切。”卢舫摆摆手,“我们挨训,你们不挨训,我们看着心里岂不是心里更不舒服?干脆大家都挨训。谁也别笑谁,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个屁。”司马笑道,“你这明明是独悲不如众悲。”
大家又笑起来,被忽视的柔儿在一旁不高兴的尖声喊起来,只让所有人都忙捂住耳朵。
“你们都当孩子,我现在做饭,你们走坐好。都要乖乖的吃完。”柔儿叉腰喊道。
“坐好!”平安跟着指挥道。
“柔儿,金刚哥哥是大人了,不玩了好不好?”金刚带着讨好的笑对柔儿问道。
柔儿哼声断然拒绝。
“我爹是大人,还陪我玩呢。”她义正言辞的说道。
金刚没话说,乖乖的坐下来。
看着其他人最终认命的坐下来准备当玩具,司马最后才笑眯眯的对柔儿说道:“妹妹,司马哥哥想去帮叔叔,也就是你爹整理一下最近的文书。你看下次陪你玩可好?”
帮爹爹是大事,柔儿痛快的点头,其他孩子们一片哗然。纷纷喊着我们也去帮,但柔儿却断然拒绝了。
“晚了,你们好好享受吧。”司马嘎嘎笑着,在众人骂不厚道的声音以及五六只鞋子欢送中而去。
刘梅宝是睡到半夜的时候被卢岩叫醒的。
“怎么了?”刘梅宝吓了一跳,要起身,却被卢岩按住。
“没事没事,我就是想到一件事想和你说说。”卢岩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这人一晚上都心不在焉的,现在是终于想明白了,刘梅宝忙转过脸对着他认真听。
昏昏的夜灯下看着忽闪的大眼睛,卢岩忍不住笑着亲了下她的唇。
刘梅宝嘁了声。抬手捏他鼻子。
“好了好了不闹了不闹了。”卢岩笑着拉下她的手,“梅宝,我想我还是去趟京城。”
“好啊,我陪你一起去。”刘梅宝爽快的说道。
这到轮到卢岩意外的说不出话来。
“梅宝,你知道,太子殿下。对我一直有些。。”卢岩迟疑一下,将刘梅宝的手握紧说道。
刘梅宝点点头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她说道,反手握紧卢岩的手,“所以我要跟你一起去,我不想在家担惊受怕,那种滋味,我和小船被劫持的那一段你也尝过的,觉得如何?”
生不如死…。
卢岩看着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紧她的手,点了点头。
卢岩要携妻赴京城的决定很快通报给总兵府的诸人,宁宝华得到消息连夜赶过来时,卢岩和刘梅宝已经启程走了,只把他气的立刻要去追。
“行了,行了,你这一把老骨头别被折腾散了。”王墨等人拉住他劝道。
“怎么能让他去?这不是羊入虎口!”宁宝华气急话不择口了。
不过这是在总兵府,他们总兵府铜墙铁壁一般,只要他们想,连只蝇虫都别想进出,大家并没有什么惊慌。
“羊?”王墨哈哈笑了,“有些羊只怕虎不敢吃。”
“我知道你胆子大,跟这胆子大的夫妻俩正好凑一起,什么不敢玩!”宁宝华气呼呼的说道,看着王墨以及他身边的这些文吏如此的轻松,除了着急心里还有些隐隐的酸意。
这夫妻两个人都不带他玩了…。。
“你放心吧,”王墨凝神说道,抬头看向京城所在的方向,“大人行事坦坦荡荡,知恩善报,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
卢岩夫妇进京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京城,即将登基为帝的太子大吃一惊。
“他什么意思?”他问道,眼中闪过惊恐,“快去查,可有兵马异动?”
一时间朝廷里人仰马翻,伴着皇帝大行入土,所有的消息都经过再三确认,只是卢岩夫妇两人进京了,所有兵马皆无异动。
太子将信将疑,然后半个月后,卢岩和刘梅宝终于到达京城,上书请哭祭拜先皇,据传回的消息,初秋的天气卢岩素衣麻鞋,对着皇帝陵方向恸哭跪地不起,其妻也随之而从,只让看到的人忍不住跟着哭。
谁都知道卢岩是先帝一手提拔起来,且护佑恩宠有加,此时看来,这君臣之间的确是情义匪浅。
“算父皇没白如此对他。”太子最终松了口气,说道。
第三百零七章 为难
吴国公卢岩得到了新帝的接见,新帝亲赐与他们夫妇衣服饭食,君臣二人念及先皇同泣。
三日后,卢岩夫妇离开京城。
“他既然如此纯孝,朕都想许他为父皇守陵了。”皇帝说道。
前来探望皇太后的怀柔公主听了吓了一跳。
“那可使不得。”她忙说道。
卢岩与鞑子那一战,彻底震撼了鞑子,前一段递交了国书结好,这才结好,就要将守边的功臣卸甲,更何况这卢岩是先帝爱将,先帝新丧就如此待其,只怕内外都不好交代。
皇帝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说说而已,看他敢不敢如此。”他摆摆手说道,坐下来。
怀柔公主笑了,亲自给他斟茶。
“就是他敢,皇兄也不能纵容他。”她笑道,略一停顿,“至少现在不能。”
皇帝便笑了,笑了一刻又沉下脸。
“但愿他知进退。”他沉声说道,“朕且留他看看。”
这边刘梅宝和卢岩出京,相比往日无数人争先恐后的攀关系相接相送,此时显得冷清很多,前来相送的不过是几个旧交。
“韬光养晦,韬光养晦。”孙大人低声说道。
卢岩浑不在意的笑,谢过孙大人,与刘梅宝一起上了车在护卫的护送下而去。
一年后,孙大人的职位调整,与此同时调整的还有山西巡抚等官员,新官上任三把火,作为受皇帝委以重任的大臣,山西巡抚等人决定做出一番政绩。
“真是太过分了!”几个文吏将文书摔在桌面上,“这通判竟然要咱们自己筹集屯田钱粮,当初先皇拨与咱们山西十万民众为军户,可是说给钱粮的…”
“说以前还有什么意思!”有人摇头。
这话让大家沉闷一刻。
搁在以前他们山西这边要做什么,只要卢岩开口,那就上下通畅无比。违规逾制的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一带旧人换新人,他们的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办点事也开始遇到各种磕绊。
如今卢岩手下的军户至少几十万。要养活这些人可不容易,原本说好的户部拨的米粮钱财,在拖拖拉拉半年之后,终于有了准信,那就是朝廷没钱。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刘梅宝问道,一面帮卢岩解下外衣。
卢岩伸手抱起搂着自己腿的小儿子,将他抛了几个高高。洒下满室孩童的笑声。
“去,找哥哥姐姐玩。”刘梅宝笑着将儿子从他手里接过来,递给奶妈。
奶妈带着孩子退出去,留他们夫妇接着说话。
“没什么,那就自己筹钱呗。”卢岩轻松随意的说道。
“怎么筹?哪里筹?如今可没有什么匪贼等着你去剿了。”刘梅宝笑道,眉间带着几分忧愁,帮卢岩解开头发梳头。
这是她提出的养生之道,认为卢岩日常操劳。需要活血顺气,卢岩自然乐得她伺候。
“这都有白头发了。”刘梅宝一面叹气说道,一面看着好容易挑出来的两根白发。
“没事。不上愁,多得是来钱的法子。”卢岩笑道。
“憋屈不?”刘梅宝又笑着问他,带着几分促狭。
“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卢岩整容说道。
刘梅宝就哈哈笑了,俯首亲了亲他的脸。
“果然当了国公爷不一样了,那个词怎么说的,持重了。”她笑道。
卢岩也笑了,顺手将她翻过来压在身下。
“看看是不是重了。”他笑道。
几日后,消息传出,总兵营开始变卖历来存积的缴获,牛马羊以及铁器丝绸等等乱七八糟的物品。这些东西大多数是鞑子从汉人手里搜刮的,也有些是鞑子的,比如马,这些马彪悍,一向是军队求之不得的,没想到卢岩竟然舍得拿出来卖。一时间引来无数商贩云集。
“果真一分未留,全部用于屯田?”消息传到山西巡抚耳内,他大为吃惊。
俗话说千里为官只为财,这卢岩真是一个奇葩,不贪污兵饷,在他的军中一员一饷,从来没有虚报人数领空饷的事。
“大人,在这么下去,咱们山西的民众只怕都要投身军户了。”屋子里的坐着的其他官员急道,“如今纵观境内百姓只知有吴国公卢岩,不知有大人…。。那就是不知有朝廷啊。”
这话可就重了,巡抚大人色变。
“话不可乱说。”他忙训斥道,“山西路是朝廷的,可不是本官的,也不是某个人的,本官奉皇命而来,就是要安定治下,尔等不可妄言乱语。”
官员们忙起身认错,表自己忠心为国。
“你等谨守勤勉,本官自然知道。”巡抚大人点头缓和说道,看着眼前诸人的恭敬小心,心里舒服的很,“来呀,传卢岩来见本官。”
卢岩走出巡抚衙门时已经是天近中午,等在门口的那些护卫们已经是满面的焦躁。
“走,走,回营吧。”卢岩没什么表情,接过缰绳上马。
“这叫什么鸟事,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在总兵府衙门见到前来拜见的张顺等人,大家得知卢岩又去巡抚衙门挨训了,气愤不已。
自从山西这边接连换了文官之后,文贵武贱的传统再次在山西占了上峰,他们这些武官,见了比自己低了好几级的文官,也必须下马施礼恭恭敬敬,讲究规矩条列,处处牵制,就连卢岩虽然被封为国公爷,但竟然还是不时的被巡抚大人横挑鼻子竖挑眼不时给些难看。
卢岩没有说话,只是淡然的喝茶。
这时有人来报巡抚大人派人来唤卢岩,说是新任通判到了,要为他洗尘接风。
张顺气的快要晕过去。
“我们大人刚从你们巡抚府上出来,为什么那时候不说?”他问道。
来人是个文吏,翻着白眼看了眼张顺。
“大人的事我们怎么好问?让如何便如何是了。”他阴阳怪气的说道。
张顺还要说什么,卢岩开口打断了。
“劳烦你回去禀告一声,我有公务在身,便不去了。待明日亲自设宴为通判大人洗尘。”他淡淡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那文吏就嗤了声。
“大人这话还是亲自去和巡抚大人讲吧。”他阴阳怪气的说道,“国公爷如此繁忙,这总兵的位置还是找个人分担下…。”
就从上个月起。隐隐的朝廷似乎有了动他卢岩总兵位子的意向。
可以低头可以委屈可以俯首做小可以随意被苛刻,但有些事是卢岩的逆鳞。
卢岩的面色微沉。
“打。”他忽的吐出一个字。
那文吏还在说话,忽的耳边风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个大拳头直冲面上而来。
张顺的拳头他一个小小的文吏怎么躲的过。
那文吏整个人都跌了出去,满面鲜血,他惊恐的看着眼前屋子里的人。
“反了!反了!”他牙齿漏风含糊不清的嘶哑喊道,一手捂着似乎鼻梁碎裂的鼻子。一手撑着向外挪。
“你算个什么东西?”卢岩端坐着,看着那惊恐的文吏慢慢说道,“敢来编排污蔑本公爷,本公爷就是打死你又如何?”
那文吏的叫骂声顿时咽下去,只惊恐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以及那些神情恐怖的随从。
文吏是在巡抚大人宴席正酣的时候被扔进来的,吓得宴席上歌舞正妖娆的官妓们尖叫着乱跑。
“启禀大人,我家国公爷说此人胡言乱语污蔑。似有指山西暗藏不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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