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居庸大营西营外,只见得一幅极为好笑画面——在一两千名白马白甲的精锐骑士追逐下,代郡方军士一人手中抗着两个草人迅上到稍布于后方的马上,调头便往北而去。一路尽是散落着旗帜,衣甲等等。
这些可都是功劳,白马义从们也是兵士,自然想得功劳,于是纷纷加紧追击,让刘晔的士兵“识相到跑不快便将手上草人扔掉,先决定下自己已有不少功劳,再作着全歼敌人打算。
至于会否被反歼灭?这个问题高傲的白马义从们显然不会,或者说只要对自己稍有些信心的骑兵们,皆不会将这个问题用作考虑:有坐骑疾,一般仅是小挫而已,如此一马平川之地,难不成还会被伏击合围不成?
可是,他们追击半晌后,现自己错了……
不知不觉中,已然到了居庸城西门外三里左右,当他们看到前方战士们一齐丢掉手中草人,从鞍上解下桦木弓在手,从背上拔箭上弦,队伍亦已在奔行中渐渐调整为一个锥形大阵,通通调转马头时。因为距离一直保持在百步以外,故而白马义从们并未取弓,而只手持长枪,如此一来,一停一追,距离立即便拉近到百步以内!
只见得箭羽离弦,出呼啸声响,齐齐向他等招呼过来。同时,耳际听得一连串马蹄声响,稍稍转目一望,四周数百步外尽是身着黑色衣甲的骑兵合围而来,总计怕不下三千人!
紧接着,金鼓齐鸣下,埋伏于道旁长草中的重甲兵卒们纷纷起立,前排军士先以上好强弩瞄准射击一轮,再挥舞着兵器列阵防守,而中阵及后阵则有弓弩手一直箭射击!
这时的白马义从们感到浑身如坠冰窖,在纷纷中箭落马前一刻,他们都恍然想道:
“原来这‘白马义从所指,胡族莫不望风而逃’的威名,是因为他们没这等强弩,更没多少铁制箭头,我们身着重甲,手持强兵这才得来的……”
是时,两千出击骑兵,仅有极少数逃出,其余全数被围歼。
【15】两军阵前交辞令 热血岂畏沙场行
用兵虚实之道当如何,刘晔随后给公孙瓒实打实地上了一课,此战刘晔实际的兵力布置直到最终,公孙瓒才完全明白过来……
当公孙瓒得知自己的宝贝白马义从两千人竟然全歼,只有不到二十人逃回报信,那精逃细选的白马也成了刘晔军的战利品后,当真是恨得牙痒。
自认为得知居庸县西面便是刘晔主力大军所在后,他恨然下令道:“诸将听令:邹丹,公孙询你两个分领四千人出南,东营,务必将诱攻敌人拿下!其余一万四千将士,随吾出北营,目标居庸城西,誓要报仇雪恨!”
“得令!”
见到公孙瓒现时双目通红,怒冲冠模样,众将明智地将劝解念头压下,想白马义从可算公孙瓒真正在乎的嫡系部曲,总共都只有接近四千之数,现今折了一半,他如何能不震怒?要知道,前几月清河大败,公孙瓒都是见机不妙后第一个下令白马义从撤出,不与袁绍铁甲骑正面相抗,这才造成一溃千里,败得落花流水。
如今被刘晔军士狠狠挖下心间一块肉来,他怎能不怒?何况他连刘晔都未看在眼里,现时自然认为仅是刘晔部下与他交战,这让他脸面如何能过得去?心下稍稍转念,依旧认为自己战斗力强过代郡兵士后,公孙瓒心底狠,若是灭掉刘晔主力,即刻便挥兵攻打现时摇摇欲坠,城内可战兵员不足八千的居庸城。
当公孙瓒领大军到达三刻前白马义从与刘晔兵士交战之地时,只见得一片尸狼籍,全是他属下白盔白甲的白马义从骑兵,但马匹尸体,以及刘晔部曲战死士卒尸却是一个未见,显在早被迅转移。
“来人,看看他们逃到哪里却了!”
没有接到围攻居庸城西营下属的报告,刘晔军士自然未去攻营,那也只得通过辨认足迹来确认了
“报告将军,敌骑兵四散而攻,又四散撤出,现时未见集结趋势,只怕短时内无法确认他们现今处于何地,步卒脚印极多,然而本就混乱一片,各处皆有,显然早就作过安排,请将军恕罪,卑下等实难分明敌踪。”
自有总领斥侯的校尉半晌后前来回报,直令公孙瓒大怒不已:“汝等无用之人,还望吾恕你罪?来啊,将这没用的东西砍了!”
不理会那校尉凄厉的求饶,公孙瓒依旧命人将其斩,这小校被这等主子迁怒到只能说是命数使然,不能掌握自己命运之人,便不知何日会有这等场景加诸自身。
斩杀一人,公孙瓒头脑也稍稍冷静,直觉地感到刘晔的军队不与他正面交锋,反而早有预谋地撤退,肯定是另有打算!
如此一想他马上又出了一身冷汗,再想到逃回白马义从所说,至少三千数骑兵。他脑中亮光一闪,口中大呼道:“不好!快快回营!”
先下此令,公孙瓒再着人分往居庸四门处大营,着他们共计两万四千兵士全数收拢,先回军大营,整顿后再作计较,同时派人快马传令,要公孙询,邹丹部立即回营固守,静等他回转。
只是,他却不知道,这共计六位的传令兵并未走得太远,便被弩箭一一射下……
于是,当公孙瓒于两刻后回转时,便见得大营依旧,但那迎风猎猎招展的旗帜却变成了不等他郁结稍缓,便又闻得前后报告:
“邹丹将军被敌军主将张翼德击败,只余数百人正在回投!”
“公孙询将军被一名丑汉直接刺死!”
两处皆是由于刘晔大军阵中突然出现的将近一千五百重甲骑兵之突击而迅溃败!
“可恶!”
公孙瓒顿觉胸中郁气纠结于心,怒恨羞愧下吐出好大一口血来,直吓得周围亲兵纷纷上前扶住,众将亦然齐齐劝说宽心。
亲身经历过这一场变幻莫测,虚实相间的战斗,赵云心底明亮,他心里顿时猜测道:“此战只怕九成是刘子扬亲自指挥……”
当仅过得片刻,营门大开,内里涌出无数身着黑色铁甲的刘晔军士,且步调如一的开出三千公孙瓒见之又恨又怕的重甲骑兵列于前阵,有一员十四岁左右的小校前来喊话道:“我军主帅刘镇北有问公孙将军:昔时进兵长安,君热情为吾补给,主管此事之严善将军正坐客营中,且问公孙将军要或是不要?今来犯境,是与吾军亲热一番,亦或打个招呼,各行其道?”
“什么?刘子扬他不是在洛阳么?汝大言妄语,故来羞辱我耶?”
公孙瓒大怒回问道,显然不相信刘晔现时已然回转。
“劳将军挂问,刘镇北数月前得天子诏书,可自观形势决断,已然经并州过雁门回转。只是将军这般‘答非所问’实非大将君子之风度,末将便再问一遍,汝之部下严善,要还是不要;战亦或不战?将军还是一言而决,莫要作小女儿态让我等大开眼界才好!”
这小校却是伶牙俐齿,看似给公孙瓒留了面子,实则却是话里藏话,贬斥其人,顿时引起刘晔士兵一阵哄笑。
“严善那等败军之将,吾要他何用?他刘子扬又欺吾兵甲不利?先前靠偷袭躲避这才有小胜,正面交锋,吾便要他血债血偿!”
公孙瓒目中厉色闪动,如今势成骑虎,便是心中依旧存着对重骑兵的胆寒,便他却不能不战能逃!
“哈哈!末将师从刘镇北于安阳书院,他曾多次讲到作战之时,‘兵不厌诈,一切皆为了最终取胜’,公孙将军摸不清虚实,被各个击破,更连大营都丢了去!诚为小败?吾窃为汝不耻也!”
这小校原来便是第一批从安阳书院中出来,经过医疗队实习后的佼佼者,如此一番凌厉抢白顿时再让刘晔军士大笑不已,反观公孙瓒一方将士皆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士气连挫之下再有下跌。
“竖子小辈也来欺我?闲话休提,便战阵上见个胜负,吾若拿下汝这小辈,定让尔好好尝尝别样滋味!”
公孙瓒见到自己颇有些拿这小校没办法,顿时勃然大怒,索性直接下令变阵相迎。
先后历两次被重甲骑兵大破,要说他公孙瓒没苦思方法应对,那是不可能的。此次他便心中一横,教剩下的白马义从们皆披上兵卒重甲,分于两翼,等合适时机便要齐齐动,阻碍破掉重甲骑兵冲锋势头,然后步兵一拥而上,先拔掉这破甲利师再说!
“哈哈哈!吾等代郡男儿又何俱挑战?便从今日一战使我等善战强兵之名扬于九州,使尔等叛臣贼子不敢正视之!”
这名后来亦成长为一军主将的少年朗声大笑,一言说尽代郡将士胸中豪气,然后便拔马回转于他统领前阵编制的重步兵军阵中。
一番交战前的客套完毕,再有主帅下令,两边皆是鼓声大震,正面交战很快便要开始!
……
原本公孙瓒建好的中军帐中,所有命令皆传达已毕,出营大军共两万人教由张飞指挥,典韦、周方等将统领重骑兵为前锋。刘晔只坐于上统筹等待消息,再随机处置即可。
下田丰与其它各营将校一般,依旧直立两旁,刘晔与田丰两人看起来表情都属平静。半日前他们曾经说过什么,已不得细知,只从现时看,刘晔似乎并未怪罪田丰,而田丰亦无丝毫愧疚模样,表情沉稳依旧。
也许,用将来一人评价田丰话语可以猜知当时情形——“丰虽谋政皆精、忠心耿耿,然刚而犯上,直言敢谏之御史性情不改,非明主不能用之!”
【16】师出有名正义战 谋略得宜何惧败
见得刘晔以及田丰等脑皆是安然,刘晔更是手中握着一卷书册细看,场面一片宁静,自有将校出列,得到准许后问道:“将军安知彼必败,吾军必胜?”
闻听此言,刘晔抬头微笑,将手中书卷放于一边,此时留在帐中的多是第一批从安阳书院中“毕业”之人,也就将此事讲解一番:“理由有二,其一:从古至今,凡出战者皆需名正言顺,此亦所谓‘师出有名’由来,没有堂正的理由,士卒则心中无底,他等为何而战?百姓亦无支持,此谓安定军心民意之必须。”
“其二:军队直接战斗力,可分两份:一为装备,亦即精良与否,武备差距可大;二为战斗经验,即新兵老兵说法。然此定义,便应了‘直接’一词,可理解为装备精良者,战斗经验丰富者可挥战斗力上限为大。”
“上述理由说罢,可以见得战斗力实际上受第一点,‘士兵心中有无坚定信念’影响极大!他公孙瓒叛逆相攻,更有坑杀同为幽州兵士前例,刘幽州治政爱民,早就传遍河北塞外,此又于民意大违,他哪有堂正理由作战?更兼得旷日久战,锐气尽失,军队战力现今又能挥几成?与此相反,我军讨逆伐叛,名正言顺,更有唇亡齿寒,为保自己性命家园而战,作战信念坚定;况且吾军装备亦胜他不少,更有重甲骑兵之利,如此一来,以可挥百分战力之军对疲惫无义之师,焉有不胜之理?”
“将军英明!”
一干少年将校们尽数心悦诚服,将此节暗记于心。
于公,刘晔是他等主将;于私,亦有师从之实等随军作战,随教随用传统同样也一脉相承,成为刘晔麾下中下级将官补充极快,且不乏精明者的一个重要原因。
解释作罢,刘晔便又拾起那卷书册细看,众人亦知刘晔一年前从襄阳回来后,便有了这个习惯:于领兵作战闲暇,或是研究兵书战策,或是搜寻医书细读。反而于战时布阵应变先前提点几处关键,多数时候则是交由战前主将张飞等人自决,只有遇上他们不能解决的关键问题,这才回报交由刘晔定夺。
如此放宽权力,自是让其余众将看着心中火热,皆存着早日立功,亦能独挡一面心思……
有一句话叫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对于它的理解,显然刘晔只重前者,所谓天时不与,那毕竟是极少时候,‘人谋周全亦可胜天’便是他的信条,这种想法当然也在实际中渐渐影响到他身边之人。从客观上来看,确属于正理。
那么,便如同刘晔预料那般,此次自己这边应有十足把握可以正面击败公孙瓒,那事实会是如此么?
——答案在这次是肯定的!
想重甲骑兵又岂是那么容易便想出办法应付?经过这将近一年按照刘晔意思,欧冶胜作了三次改进,使重骑兵制式铠甲两分铠无论防御力,还是利于骑兵行动挥舞都有了大大进步;马铠亦是如此,正面保护极为周全。重骑兵再经年余训练,战术已趋近于完美,非袁绍两月而成的半调子铁甲骑所能比。
有如此强悍的破阵先锋,再有神臂强弩列阵随时调整方位射箭雨,更有重甲步兵在旁协助作战,公孙瓒所谓大阵同豆腐般一触即破,身着重甲的白马义从余部横截冲突而来亦未建功,想重甲骑兵先便是一往无前,由典韦亲领的前锋尖利非常,而后阵则愈强大,作战指令便只有一条“在冲击力完全消失之前,向前再向前!”,横向之敌根本不需要考虑,自有后面战友将其踏碎。
何况还有枪戟兵这等对付轻骑有利的兵种在旁协助?
公孙瓒并非不会领兵的蠢才,只从接触后强度看来,便知今日有败无胜,对于自己低估了正牌重甲骑兵之利,代郡士卒之勇,他心惊之余并未想得太多,即刻便考虑着难挡其锋,需得撤退回避。
面对有全军败退危机时,所谓面子便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没有什么比保存自己实力更为重要……
但“如何撤退”这也是个技术活:军队的确强大,但它的战斗力是因为成建制、行止有令、统合如一而来,若是撤退时被突破打乱建制,那便任你百万大军,兵不识将,将不识帅,各自为战下又有多少战斗力?一溃千里便是必然结果!
正逢得此时,有将校来报——邹丹领残兵前来请罪。
公孙瓒眼前一亮,瞬间便有了一个主意,面上不动声色道:“传他过来!”
“末将有负主公之托,罪该万死,然无面自裁,便请主公斩某头以正军令!”
邹丹血污满面,盔甲残破,身上亦有好几处伤口,可见其遭遇战况之惨烈。
“邹将军说得哪里话来,汝之忠心如何,吾心中自有分明,刘晔小儿多智之名早传幽燕,今其暗回代郡领兵前来,攻我等无备,过不在你,吾亦有轻敌之意,实在愧甚!”
公孙瓒扶起邹丹后,却是面上一片愧疚之色,语气亦是诚恳无比,顿时令邹丹感动的泪如雨下,大声道:“末将能得宽恕,可见主公仁慈,然吾于心有愧,便请主公再我一军,吾必戴罪立功!”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公孙瓒心里一喜,邹丹是他亲信,颇有些威望,如此一来……
“今敌来势汹汹,居庸已不可图,而易京险峻,吾于彼经营颇久,正可撤往收拢部曲再作打算!今将围居庸城之两万军士付汝,汝可抵挡敌势,随后撤往北平,我军大半将士家眷却需得保护,倚北平城险,应可守住,汝可愿意?”
“末将誓死完成将军之令!且吾知子龙有万夫莫挡之勇,特向主公讨之,以使万无一失,望主公恩准!”
邹丹眼中精光一闪,眼睛余光将赵云那平静不起一丝波澜的面容看个明白,显然想起了之前赵云那番被自己嗤笑的“莫名感觉”,再有昔年马踏连营救出公孙瓒之武勇,不管他存着别样心思也好,还是真为正事考虑也罢,反正他顿时心中有了主意,急忙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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