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想得到过什么。”木槿神色平静。
“你说谎!没有人会甘心奉献什么也不想得到的,你想要得到那个女人,哈哈,是了,她是天生的炉鼎,你也是,你们要是结合到一起双修,你损失的寿元、外貌全都会补充回来的,你追求了她这么些年,终于要得手了?是吧?真要恭喜你啊木槿,你隐忍了这么多年。”范筱梵想要大笑,可是却只能发出一阵气喘的声音。
“这是你的想法,所以,你失去了她。”木槿的眼神里带着漠视,“那时候,她那么伤心难过,我真庆幸她看清了你,离开了你。”
“你……咳咳!”范筱梵咳嗽着,每咳嗽一下,他的修为就降低了一些,到此时,他已经无望了。
“你为了什么?”他低低地说道,“究竟为了什么?”
“为了她打开的五界通道,为了阻拦你将佛族至宝带到仙界,为了阻拦你成神。”木槿摇摇头,“只要我能为她做的,我全都会做。”
“为什么?”范筱梵继续问下去,不甘地看着木槿。
“因为,在我最难过的时候,只有她把我当做朋友,只有她从来没有想过从我这里索求什么。”
时光飞逝,范筱梵的修为一路下滑到几乎到了尽头,他勉强抬头看着木槿,看着他灰色的长袍,好像在那件长袍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修,那么年轻,年轻得那么单纯,她只为守护一只灵宠,就张开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他还记得她凝聚了所有的神识冲击着她,她那个时候是结丹期的修为吧,而他已经是化神期了。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了,身体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好像还能看到那个年轻的女修站在面前,可却渐渐看不清了她的面庞。
他不知道他所依附的身躯正颓然倒下,也不知道从这个身躯内正滚落出来一颗小小的舍利,就如沙粒一般,也不知道在这一刻他的神魂开始消散。
可忽然,他的神识清明了,他看不到他自己,却清晰地看到了周遭的一切:倒卧的修士,满头白发的木槿。
黑色的时间领域已经收回了,脚下的一切恢复了翠绿,木槿正慢慢地向前走来,他站在半空中,一步一步踏空而行。
他想要阻拦,可是他的身躯却不能接近木槿一步,他眼睁睁地看着木槿从地下拾起了一粒小小的沙粒,那是他的舍利啊,是带给他机缘让他修为大成的舍利,那里还有他炼化了的佛族至宝,那是他的。
他伸出手去,可是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这个力量撕扯着他正在脱离这个空间,在他被扯离这个空间的一刻,他看到漫天的劫云正在降临。
倏忽,范筱梵置身在一个黑暗的空间内,周围死气沉沉,树木枯死,地下满是黑色的尘土,空气中飘着一丝丝死气,远处飘荡着一个个黑色的影子,都向同一个方向前进着,那里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吸引着他,促使着他也向前飘去。
他陨落了,这是灵魂所在的地方吗?
黑暗的世界里没有时间的概念,在这样的所在里也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范筱梵的胸中只积淤着越来越多的愤怒。
他说不清愤怒在哪里,他明白修士的命运,也明白他早晚有一天会殒命在其他修士的手里,他不恨简约,那是他技不如人,如果当时他就完全炼化了佛族至宝,他就会反过来杀灭了简约。
但为什么,在他夺舍完全炼化了舍利炼化了佛族至宝之后,会这么轻易地殒命在木槿手里,只因为一个神施加给他的占卜之术吗?他辛辛苦苦蛰伏了近万年,就是为了完美地证实占卜术的准确吗?
当他站在一座巍峨高大的城墙之前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想明白,虽然城墙带给他森严的威压,城门让他看着战栗,可他还是尽量挺直了他黝黑的身影,望着城墙顶端无风自荡的旗帜。
一个大大的“冥”字书写了这座城池所在的世界,这里就是冥界啊,死后灵魂所在的世界,他真的死了,陨落了。
站在城池之外良久,他不想要进去,不想要这一世的一切随着他的进入烟消云散,他不甘,可是他也知道,不论在这里站立多久,都逃不过天帝制定的规则,终于,他向城门飘过去。
侧门无声打开,他慢慢地飘了进去,进入城池的刹那,抬眼就看到一座高大的影壁,影壁上艳红的彼岸花正在盛开,一道看不见的光芒锁在了他的神魂之上。
过往的一切忽然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从出生开始,一幕幕流淌而过,那些他不经意的、忘记的都出现在神魂中,包括那些与他有关而他并不知道的事情,历历在目。
他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看到他得到舍利时候的喜悦,也看到他孤独地在洞府内闭关修炼的辛劳,看到与同他一样被排斥的巫行云第一次相见,他竟然忘记了,他骨子里也是瞧不起那个凭借着采补修炼的修士。
他竟然忘记了他唯一的的朋友,忘记了他还有一个朋友。
记忆还在继续,他和巫行云漂洋过海,见到了命中注定会见到的女修,记忆一幕幕流淌着,他的身体忽然一震,他竟然不知道,这个冥城真正的主人就是张潇晗。
张潇晗,这个名字出现在心里的时候,他忍不住抽搐了下,他竟然成为她统治下的冥城的魂魄,原本,这一切都是该与他一同分享的。
第2306章 佛修
时间的长短永远是相对的,刹那也会成为永恒,记忆流水般在影壁前被抽取,也流水般在脑海里回忆。
人,永远是不可琢磨的生物,同样的环境同样的教育也可以生出不同的价值观,有些人哪怕是在生命终止之后,也不会为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后悔的,只因为在他的价值观中,他没有错。
所以才会有忘却前尘转世投生吧,让新的生命在一张白纸上重新开始。
可也有人不愿意忘记前尘,执念于前尘未了之事,他们用不甘锁住自己的怨念,不肯将一切归于尘埃。
即便是冥界,也没有道理强迫一个灵魂忘记前尘往事,只是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
而有些人却能轻易地放下前尘往事,哪怕对这一生的不完美也心怀遗憾,但是他们会将希望寄托在未来上,这样的灵魂是大多数的。
大多数的灵魂经过影壁回望一生之后,都是毫无怨念地离开,等待未知的下一世,少部分,会愿意放弃转世的机会,魂魄永远消散,还有更少的一部分,带着极为强烈的怨念,这样不甘的灵魂是无法转世的,因为这样不甘的意念会在他们转世的魂魄留下深深的痕迹。
于是就有炼魂灯日夜不停地折磨,只为了将他们心中的怨念炼化去。
水坐在冥城的大殿内,视线落在眼前的黑暗上,任何一个人都会以为他是在发呆,只有他才知道,他正在观望着所有魂魄留下的记忆。
他看到了范筱梵的记忆,在这个记忆中,他看到了更多关于那个女修的一切,他看着她拦在了小宝的身前,看到她用全部的神识抵抗,看到她面色惨白地跌落在地。
一点点的了解,和他所认识的拼凑起了一个鲜活的形象,就因为曾经从炼魂灯下的解救,他就心甘情愿为她守护着这片黑暗,水面无表情地望着黑暗中只有他才能看到的一切,心如止水。
只因为他知道有一天,他会在这里再次与她相会的,他相信,即便她选择了遗忘,过往的一切还是会在她的灵魂落下深深的印痕的,就如他一样,不会被炼魂灯炼化。
可接着,他就看到了另外的一幕,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下,佛族至宝,眼前的影像停留在最后一幕上,他望着一头白发的木槿弯腰,拾起了那个不起眼的沙粒。
他的手动了下,可也只是动了下那个魂魄早就被他抛之于脑后了,他的视线落在拾起沙粒的那双手上。
九域,荒域。
木槿驱散了时间禁制,站在带着沙粒的干枯的大地上,慢慢弯下腰,拾起一粒毫不起眼的沙粒。
他直起身体,抬头漫不经心地看一眼围拢而来的劫云,然后视线凝聚在手心的沙粒上,就是这一粒小小的沙粒,却隐藏着佛族至宝,他原本已经放弃一切的心不由动了。
劫云密布,大片大片地涌来,留给他的时间只有很短很短了,他的手微微颤动着,风吹拂着他的白发向后飘去。
修士之身妄动神功法,后果在他修习时间功法和占卜术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本来已经决定承受随之而来的后果了,可命运偏偏和他开了个玩笑,将这样一个机会放在了眼前。
“咔嚓!”细小的闪电在劫云内出现,好像一条条游龙在游走,木槿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天空,阴云闪电之下他的白发那么鲜明,被狂风掀动扬起。
他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神情已经做了决断,沙粒不,舍利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忽然,天空的霹雳停下了,劫云也好像失去了目标忽的消散,天空一片晴朗,天地间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身影孤独地站立着。
舍利被收近了木槿的身体内,这个承载着佛族数十万年传承的至宝沉入到木槿的丹田内,一瞬间,木槿体内的灵力开始流转,说不清是被舍利传承牵动,还是主动,这一刻,他体内的灵力开始了转变。
一丝丝金光从舍利内渗透出来,很快丹田就被染成金黄,流转的灵力也逐渐成为金色。
木槿垂下眼皮,仿佛是为了拦阻眼神里泄露的金光,他的手也不觉有些痉挛。
仿佛有巨大的能量从他的身体内泄露出去,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空气都不再流动,时间也好像停滞了,唯有木槿雪白的发丝在一点点转为灿烂的金色,在宣告着时间并没有静止。
同一时刻,上仙域的上空忽然再次迸发出璀璨的明亮,高空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凭空悬挂在湛蓝的天空中,上仙域震动起来,没有人知道这个空洞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它的作用,在空洞出现的一刻,就有数十修士飞上去,可他们全都被拦阻在空洞之外。
上仙域的安宁被正式打破了。
峒箫也终于再次出现在张潇晗的面前,好像前一天还与张潇晗见过一般,也不曾有过什么不快的交流,还是那么温文尔雅风淡云轻。
“上仙域最近有很多宴会。”两个人是在峒箫的小客厅见的面,这个小客厅的布置很是简单,倒是几个疑似沙发的东西让张潇晗有些感触,坐下来,却已经忘记当初的感觉了。
“不是单纯的宴会吧。”张潇晗向后靠靠,一身长袍坐在沙发上的感觉有些不适应,沙发该是让人放松的,慵懒的,还要翘着二郎腿,可在峒箫面前,这样不文雅的姿势她可做不来,也不习惯了,又直起来身子。
“不像?”峒箫扬眉问道。
张潇晗苦笑了下:“这东西坐不习惯了,我都已经忘记从前的身份了。”
峒箫神色不变,“其实凡人世界和我们当初的神世界还是很想象的,我们也有很舒适的座椅,我们的生活也比凡人还要奢侈。”
“因为神都拥有强大的神经,强大的毅力,就如你可以毫不在意地提起过去,于我来说是不敢想象的。”既然峒箫那么熟悉她关于前世的一切,不自觉她就用上了前世的一些语言词汇。
“如果你也回想了三十万年,就不会在意了。”峒箫是真的不在意了。
第2307章 这么说好么
“张老板开启了五界通道,上仙域原本也只有神和神的后代才能进入,不过现在五界凡界又诞生了新的神,所以,上仙域也不会再只有神后代可以居住了,有大机缘的修士都能进入。”峒箫收起了寒暄,进入了正题。
“我不也是从凡体进阶到神的吗?怎么没有开启这个通道?”张潇晗疑惑道。
“张老板还不算是真正的凡体。”峒箫沉吟了下,“张老板自己也知道,只是没有确定自己到底是为凰准备的炉鼎,还是凰的七情碎片之一,不论是哪一种,你都不算做真正的凡体。”
炉鼎这个词和七情碎片之一都让张潇晗的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峒箫都能坦然地说起三十万年前的事情,她也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敏感,沉静了一会道:“我有两个疑问。”
“请说。”峒箫道。
“其一就是我的身份,你知道不论是哪一种,都是我的怀疑,因为对上古时期捕风捉影的一点了解猜测的,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张潇晗先说了自身的事情。
峒箫点点头,“对上古时期的事情,你了解得确实不多,不过说捕风捉影就过了。”他沉吟了下,似乎是为了考虑怎么说才能让张潇晗更接受些,“你还记得那个香囊吧。”
“香囊?”张潇晗疑惑了下,随即眼睛微微睁大,“那个储物袋?”
峒箫点点头,“是。”
张潇晗怔了下,“你叫它香囊?”张潇晗反手拿出储物袋,不相信地再看看,灰扑扑的,连一个装饰性的花纹都没有,怎么看也不像是香囊。
“这是凰炼制的第一件法宝,虽然当日凰的修为并不高,但凰是很念旧的人,这个香囊一直贴身存放,一直到陨落,所以,香囊应该是残留了凰的神念,才会将与她有缘的人带到这个世界上。”峒箫解释道。
张潇晗再看看手里的香囊,她是真的相信了峒箫的解释。
“所以,张老板进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沾染到了凰的气息,所以,不算是凡体成神。”峒箫接着道。
张潇晗想了想,“如果真如你所说,为什么我在域外战场内成神,要受到天意如此打压?”知道峒箫不了解这段经历,张潇晗就简单说了说。
张潇晗说得简单,这种烈焰焚身,涅重生的苦楚峒箫是亲临过,而又在从张潇晗身上剥夺不死之意的时候再让张潇晗承受过这般苦楚,他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涌起了一阵阵的不安,感同身受的痛楚,同为魂修,他压制的感情也不觉被张潇晗读到了。
“我们都是魂修……”张潇晗苦笑了下,“这种感觉真不是很好,我看着你表面无动于衷,心里却感受到你的感觉。”摇摇头,“其实也没有多难过的,不是有句话么,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遭不了的罪,知道无可避免,也就熬过去了。”
张潇晗越是说得风淡云轻,峒箫的心里就越是难过,张潇晗和他本不是一样的人,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将她摆在神的位置上,她实际就是以一个凡人修士的姿态迎接命运的不公。
峒箫还是收敛了心内的情绪,平和道:“我想是因为你身体内有不死之意的原因。”
张潇晗眉毛微微抬起,无须峒箫再多说就明白了。
不死之意是帝子峒箫身上的,却留在了张潇晗的身体内,哪怕是暂时停留,天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所以才要降下恐怖的雷劫,不是为了让她在雷劫中殒命,而是为了打散她身上的不死之意,可之后,张潇晗却利用雷劫的力量激发祭炼了不死之意,连同凤凰之火,在肉身被焚毁的过程中不断融合不死之意又涅重生,反反复复,其实当时她身上若是没有凤凰之火,不死之意也早晚会溃散的,就如之前峒箫面临的天意。
“难怪,我之前一次次的进阶,都那么轻易。”张潇晗轻轻说道。
“而至于你到底是凰的炉鼎还是分身之一,这……”峒箫慢慢摇摇头,他也不过是帝子,若张潇晗真是凰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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