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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瞥了眼屏幕，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爷爷”。
百里落英感到疑惑——爷爷几乎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过来，今天这是怎么了？她接听了电话，听筒里传来苍老的声音：
“落英，带小懿回来吧。”
没有任何问候，只是句简单的命令。
“爷爷怎么了？”虽然有点不悦但嘴上还是十分恭敬。
“你今天看到那个狐妖了吗？”
“看到了，但是比我预料中弱很多。”
“呵呵。”
百里常风饱含意味的冷笑加重了落英的好奇。
“他不应该是天狐吗？为什么……”
“他大半生修为都被收在百里家的祠堂里，当然了。”
百里落英震惊了：“怎么会？”
“这是一千年前百里氏族和他之间的交易，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现在你只要把百里懿带回来就好。”
“发生了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是因为那个狐妖让人不放心么？”
“你可以这么理解。”
“好吧，我会带小懿回去的。”
“就当带她回家休息休息，她出去两年从来都没回来过一次。”
“嗯，也好。”
“有落英你在就是好啊，爷爷什么事都可以放心了！”
虽然是句夸赞的话，百里落英听来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对了，就算她不想回来也要把她带回来。最好快一些，明天就带她回来。”
“……知道了。”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百里常风说得很清楚，“就算她不想回来也要把她带回来”。
落英把手机重新放在桌上，看了眼时间——7：48。
这时候估计百里懿还晕着吧，晚点再打过去。
想到这她笑了一下。
落地玻璃幕墙外是灯红酒绿的都市夜景，来来往往的人们沉醉在霓虹灯和巨大广告牌间的生活之中，又有多少人身处暗流却浑然不知地活在宁静的假象之中呢？
百里落英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一定会发生许多不寻常的事，从天台的女尸开始，齿轮就迫不及待地挣开锁链转动起来。
“真是有趣啊。”
百里落英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第十二章 心声
脑袋里的酸胀感减轻了，百里懿像张纸一样轻飘飘地滑落下来。风铃的声音渐渐远去，不再有画面跳出脑海浮现在眼前。
她还未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能大概猜出那些断断续续的记忆是属于谁的。一个是叫做百里昀晞的女子，还有一个是百里家宗祠祭司牌位上的百里未央。
“呵呵……”百里懿突然小声笑起来，弯起了腰，这一变故让身后扶着她的琥珀不明所以。
“你怎么了？”琥珀问道，语气里满是不确定。
百里懿一把推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瞳孔在黑夜中发亮。
以前在本家时每次被安排去打扫宗祠时百里懿都会看着祭司牌位出神，五层的架子上摆满了桃木做的牌位，上面写着每一任死去祭司的名字，其中就有“未央”，虽然“昀晞”并不在上面她也能猜到这是为什么，从之前失控的记忆来看昀晞应该是个触犯戒条的祭司，自然不会为她立牌位，墓碑上估计都不会写“百里氏族祭司”这六个字——可能连墓碑都没有，石刻族谱也会把她的名字挖掉。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百里懿笑道，眼神里满是凄凉。
琥珀站在卧室门口，似乎看到了两千年前那个温润如玉一袭白衣的女子。他不确定百里懿刚才是否已经拥有了所有昀晞和未央的记忆，只能沉默地看着她。
“突然一看见你这张脸就觉得好伤心，这是怎么回事。”百里懿说道。
“百里懿……”
失去支撑的她因为之前大脑超负荷运转，虚弱地跪了下来，琥珀冲上前来想扶稳她，但是百里懿一声呵斥：“别碰我！”琥珀只能站在百里懿面前，担忧地看着她。
“我得缓一下……”百里懿无力地说。
断断续续地她大概能够知道事情的轮廓，两千年前百里氏族的大祭司百里昀晞和狐妖琥珀私通，后来以死谢罪，狐妖则继续在世间修行，又过了一千年百里家出现了昀晞的转世百里未央，结果狐妖把百里未央掳走，百里未央最终还是选择承担大任，牌位上写着“以身殉族”，虽然中间的细节不明确但是事情的大概渐渐理清。
一阵长久的沉默，百里懿立在那像尊石像。过了很久她回过神：
“你的伤怎么了？”
“……你还好吗？”琥珀关切地问道。
“不知道。”百里懿揉了揉太阳穴，“一时间太多事了。”
“真奇怪，”百里懿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琥珀，“你和那两个祭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你并没有想起一切。”琥珀舒了口气。
“被你打断了。”百里懿扭过头，打开了客厅里的灯，“刚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就悲愤起来。你们之前是有些什么样的孽缘啊……”
“喂……要不要吐槽功底进步得这么快啊！”琥珀说。
百里懿淡淡地说：“都是跟你学的。”她回头看了眼琥珀，却惊讶地发现地上躺着一只金色毛发的大狐狸。
“琥珀？”百里懿奔上前去，地上的狐狸喘着粗气，鲜血从胸口流出染红了洁白的羊毛地毯。
“……本来我一个星期都不能再用法术……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和往常一样不正经的声音从狐狸的口中出来。
百里懿回想起之前记忆出差错时琥珀一直在后面抱着她帮她把涌出来的力量压下去，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跟你没关系。”
这么说就肯定和百里懿有关系。真是连撒谎都如此没有技术含量，是怎么当的狐妖啊。
百里懿蹲下身把手放在琥珀毛茸茸的脑袋上：“我去药箱里拿点药。”
“你觉得人类的药……会对妖怪起作用吗？”琥珀鄙视地看着百里懿。
“真是受这么重的伤嘴巴还是一样不讨人喜欢。”百里懿捏了下金毛大狐狸尖尖的耳朵。
“我发现你今天略奇怪……什么时候……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了？”狐狸咧开嘴贱贱地笑起来。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偶尔流露出来也无所谓。”
“告诉过你……不要喜欢上我……”
“我也告诉过你，你自我感觉真良好。”百里懿难得地笑了。
“切……喜欢上我的都没有好下场……我不希望你也那样……”
“你太看扁人。”
看到琥珀不停地流血，百里懿心里慌了，但表面上还装作无比镇定的样子，她很怕琥珀会这样死掉，如果琥珀死了她要怎么办呢？虽然和琥珀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不过一个月，但是她却对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依赖，是昀晞和未央破碎的记忆在作怪吗？想到这百里懿无奈地笑了。
“你还太小……很多事情不知道……”
“以后会知道的。”
“百里懿……千万不要相信百里常风的话……”
“你是在交待遗言么。”
“你这样死撑着有意义么……其实你看到我流这么多血心里怕的要命吧……”狐狸喀喀地笑起来，笑到一半便有一口鲜血喷出。
“我承认。”百里懿还是那样的淡然，即使她确实怕的要命还是能像一个得道高僧一样装出对什么都毫不在意的淡然。
“不出意料的话……你姐姐百里落英……说不定明天就要带你回去了。”狐狸的声音变得虚幻空灵。
百里懿皱起了眉：“我不会跟她回去。”
“为什么？”
“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百里家的人。”
“为什么你明明只有十五岁思想这么成熟……”狐狸松懈地把头瘫在地上。
“这叫少年老成。”
“如果你真的像你自己说得那样少年老成我早就放心了……也就不会有那天在玛丽苏家的那种事了……更不会让你想起那么多不愉快的事……”
“无所谓，反正那都不是属于我的记忆。”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毛孩……”
“老人家你说这么多话想让自己死得快一些么？”百里懿轻轻地抚摸着狐狸毛茸茸的脑袋。
“要这么点伤……就死掉……我早……嗝屁了……我……可是……天狐……”
“天狐，你休息一下吧。”
“听着……我告诉过你……我会保护你的……”
“我知道。”
“所以，就算我睡着了……你也要放心……我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的……等我醒了……还要告诉你之前所有的事呢……”
“我知道。就算你睡着了我也会放心。老人家你去休息一下。”
琥珀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百里懿清楚他一直在撑着等自己一句“放心”，琥珀身上的伤绝对不只是他口里说得那样风淡云轻，就算不致命也肯定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不知道他浑身的伤是从哪来的，但一定和自己有关。百里懿把自己挪到琥珀的身边，俯下身抱住了狐狸的大脑袋，一滴在眼眶中忍了已久的泪水终于掉落下来。
她紧紧地抱住毛茸茸的大狐狸，即使身上沾上了红色的血液也不在乎。
她从在浴室里看到琥珀满身是血时就很担心，但是性格使然，她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担心，在本家流言蜚语的十三年中她习惯了以冷漠待人，对什么事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看到琥珀因为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却只敢在他睡着后才这样亲昵地抱着他的脑袋。
“我真没用……其实我更喜欢你变成狐狸的样子，毛茸茸的……”百里懿小声地说，“……总是装出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实际上承受了很多吧，还一天到晚问我闷着累不累，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
百里懿躺下身，不顾地毯上浸满了琥珀的血，抱着金色毛发的大狐狸，把头埋在了绒毛间。她实在太累了，回想昀晞和未央的事消耗光她所有的体力，不一会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十三章 破碎的美好
第一街区下巨大的地下仓库在一个月前据说被某个任性的年轻富豪买了下来，但是没人看见有任何货物进出仓库。于是有人猜测，可能这个富豪学着很多漫威的超级英雄一样买下整个大仓库改装成自己的秘密基地做超级英雄的梦。
事实上这个土豪就是烈，一千年积累下来的财富买个仓库根本不在话下，他选择仓库而不是别墅的原因是繁音不能见太过强烈的日光，在仓库中照顾繁音会更方便些 ；。烈把原本充满工业气息的仓库装修得像一个温暖的家。
此时烈正坐在沙发上和繁音一起看某卫视的晚间综艺节目，这类以整蛊明星为看点的节目即使在半夜档收视率也会特别高。繁音趴在烈的大腿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超大液晶屏中即使吓得嗷嗷叫也要捏着鼻子强迫自己飞入水中的女明星。
“人类真是无聊啊，虐待自己都这么享受！”繁音清脆的铜铃音在空旷的地下仓库中发出回声。
烈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左手伸过去轻轻摸了摸繁音的头。
“对了，烈哥哥。”繁音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似无心地说道，“今天傍晚我去找琥珀哥哥的时候发现他比以前弱了好多，被赤髅打伤了，而且伤的挺严重。”
“没事，死不了。”烈淡淡地说，立体音响中一声女子的尖叫——又一个女明星从高台上跳下。
“他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着那个百里懿，看了真让人气愤！”繁音嘟起了嘴。
烈不再说话。
他想起了一千多年前当自己还是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狐妖时琥珀从狼妖的口中救下了他，他永远也忘不了奄奄一息时眼前那伟岸的身影。琥珀就这样成为了他狂热的崇拜对象。那时的琥珀一头黑色的长发，总是不加束缚披散在背后，一身淡淡的梅花香夹杂着血腥味，双目间隐忍着杀气——就是这样的琥珀让烈崇拜得一塌涂地。烈的卑微和琥珀的强大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更加激发了烈要变得更强的**。
“狐妖一定要在不断地吞噬中才能提升自己的法力，也只有这样才能强大起来……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琥珀经常会在和烈独处之时说这样一句话，每一次最开始的语气都会无比激愤，到末尾时却会黯淡下来，赤金色的眼里写满了落寞。
烈所有的法术都是跟着琥珀学的，琥珀就像他的师父一样教会了他行于世间所需的一切，他教导烈“不要相信人类，人类自私狡猾贪得无厌”“如果见到除妖师什么也不用想直接杀掉就好，就算你想井水不犯河水，反过来还会被倒打一耙。”“所谓的善良仁慈不过是弱者对懦弱的开脱，学会残忍才能活下去。”……比他大一千岁的琥珀不知经历了多少沧桑，烈总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失落疲惫和绝望。
“烈，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杀光所有百里氏族之人。”琅琊山巅，琥珀一身白衣，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荡。千年的天狐早已修炼成仙，他背着手，面相群山，像个真正的仙人那般淡然中透着股毁灭一切的煞气。
烈知道正因如此琥珀才会和同他一样道行高的妖怪一起建立“黑沙”这个专门针对除妖师的组织。怀着对琥珀的崇拜，烈一直跟随着他，学着他的一切。
琥珀好穿白色的长袍，于是他也穿起了白色的长袍；琥珀身上总是有梅花的香味，所以他也成天将自己浸泡在梅林中；琥珀无论何时只用一柄长长的铁剑，于是他也只用铁剑……琥珀的面容他也只是稍加修改地复制下来——他对琥珀的崇拜已经渐渐变得病态。
所以当黑沙攒足势力终于一举向百里家进攻时，烈怎么也无法忍受自己最崇拜的琥珀最后居然因为一个小女孩而背叛了所有的属下，放弃了灭族的计划，而且带走那个女孩从此销声匿迹，抛弃了整个黑沙，抛弃了自己曾经坚定的信念，抛弃了长老的身份，也抛弃了烈。
那个女孩就是百里家族既定的祭司继承人百里未央。
后来百里未央为保护族人而死，一向高傲的琥珀居然愿意自囚于百里家暗无天日的地牢中，等待她的下一个转世，一等就是一千年。
烈无法理解。
琥珀走后他成了黑沙的实际领头，于是他带着黑沙再次攻入百里家，为琥珀扫清一切障碍接他出去，谁知化为原型的琥珀蜷着尾巴趴在稻草上连正眼都没给过他，只留下一句话——
给我走。
从此琥珀在他心中不再是偶像，他对琥珀的情感由病态的崇拜变为憎恨，憎恨他曾经给自己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