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难过的事了?”罗既腾出一只手轻轻为她擦拭眼角,“白漾,不要为了别人哭。”
“你管我!”本来是想怒吼,可是话一出口似乎就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
“以后都是我管你,所以,不要为了别人哭。”罗既的声音很是轻柔。
温柔,多久没有人这么对她了?
她是哥们儿,哥们儿是不需要轻声细语的对待的,哥们儿是用来捶捶打打的。
很久了,自从那个人把她一个人撇下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对她了。
“怎么又哭了?我表情像青面獠牙的鬼么?”罗既又轻轻给她眼泪。
白漾被他逗笑了:“如果鬼都是这么帅,估计全世界很多女人都自杀去了。罗既……”
“嗯?”
“别动,借我抱一会儿。”白漾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轻轻贴在他胸前。
“抱多久都行。”
因为两人就站在玄关处所以罗既伸手把刚刚打开的灯又关了。
黑暗中,只有两人淡淡的呼吸声。
呼吸声渐渐缓慢了,罗既试着轻唤了声“白漾”,怀里的人却没有反应。
原来是睡着了。
一直到罗既把白漾放进被窝裹好被子她也没醒,罗既没开灯,只是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她床边。
“……滚……不稀罕……王八蛋……陈世美……去死……”白漾呓语着。
这些话听进罗既耳朵里一分析大概就明白了个七八分,也许他该去打听打听那个王八蛋是谁,然后揍他一顿以示惩戒,再然后——谢谢他选择离开白漾。
七点,白漾准时睁眼,宿醉,头疼欲裂。打着大大的哈欠爬下床滚进洗手间刷牙,看看镜子里,头发乱得像稻草,脸色黯淡没有一点光彩。
“原来,小娘子已经这么老了,人生我还没享受到呢……亏了!”白漾嘴里含着牙刷口齿不清的嘟囔道。
“我不嫌你老。”
“你不嫌有个鸟……罗既?!你怎么还在我家?”白漾惊讶,牙刷拿在手里,嘴边一圈儿牙膏沫子,还有一小坨因为主人动作幅度太大导致坠落了,稳稳地落在白漾的脱鞋上。
“在就是在,没为什么。洗完脸我送你去上班,顺便吃早饭。”罗既说道。
“你这什么鸟理论?在就是在?完了?这就完了?那要是杀了人是不是说一句杀了就是杀了没为什么就完事了拍拍屁股走人了?那还要警察干什么?喂,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大晚上的孤男寡女你倒是不避讳啊……”白漾横握着牙刷,很气愤,头发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白漾,你很可爱。”罗既倚着门边不急不躁。
……
“你是外星人吧?听不懂我说话吧?我在跟你讨论你为什么,不,你凭什么在我家这件事!”白漾说道。
“在都在了,那你说怎么办?”罗既一句话就把白漾噎死了,瞪着罗既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有乱蓬蓬的头发随着她“气场”的波动而颤抖着。
罗既伸手指指自己的嘴又说道:“牙膏还没洗掉呢,快,洗脸,要不上班该迟到了。”他自己说完则转身出去了,顺便把门给她带好:“脸快洗,上厕所不要着急。”
“去死啊你。”白漾狠狠攥着牙刷,犹豫着要不要砸门。
从厕所出来,头发也顺了脸也干净了,就是神情不大配套。
“去换衣服。”罗既推她进卧室然后帮她把门关上,像一个尽职的保姆。
卧室里更是让白漾无语,被子已经叠成了豆腐块儿,床单抻得平平整整,床沿儿,她的裤子、毛衣整整齐齐的放了一摞儿,上面是一双折好的白袜,再上面是一对儿袋鼠暖贴,包装还没撕开。
层层叠叠还挺有次序。
白漾忽然抓住自己身上的薄羊毛衫,老天爷,好歹这个人没有太过分直接帮她把睡衣也换了,否则她非剖了他不可。
挣扎片刻,白漾把暖贴仔细贴在脚心,这回终于没忘。
出了门,白漾打算和罗既分道扬镳,反正也不顺路。
“我送你。”罗既拖着她。
“又不顺路,送什么送,你钱多啊?”白漾问道,今天就算公交车挤成沙丁鱼罐头她也要挤上去,她可不想搭顺风车了。
“挺多,反正养你是够了。”罗既拖着她走向一辆白色雪弗兰把她塞进车里。
“真挺有钱,都买车了!”
“米狄新居在附近,他白天已经8个小时能见着你了,我可不想再算上上下班的时间。”罗既发动了车子,一边倒车一边说道。
“真让人受不了!你们都想媳妇想疯了?活这么大第一次听说闹媳妇慌。”白漾说道。
看来以后下班她应该早退,这样就谁的车也不用搭了,再也许……她也许该换到别的城市去工作。
刚踏进鉴定中心就听闻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气氛那个热烈。
关于元旦联欢会的。
让她死了吧,这么多会还没完没了了。白漾被拉进讨论圈被迫听取并发表意见。
“不就是联欢会么,唱个歌跳个舞,喝点饮料吃点干果完了呗。”白漾的意见被集体无视。
米狄来了,同事们讨论的声音一下子就下去了,过了会儿有人壮起胆子去问,米狄说,要不开场舞会吧,顺便聚餐。
这么个无聊的意见居然全票通过,然后讨论的议题又到了舞伴上,总之是邀请的人越来越多弄得像公安系统大联欢似的。
快下班白漾说头疼提前下楼,结果就见罗既等在电梯门口。
这以后的几天罗既像在她身上安了追踪器一样,无论她是早退还是晚走,总在她自以为跑得够利索的时候眼前冒出一个罗既,也不恼,就那副平淡的样子跟她说一句“上车,回家。”
早上就更不用说了,每天都是他来敲她的门,害得白漾有天实在失控对着门喊了一句:“别敲了,人死好几天了。”
门外静默片刻接口道:“麻烦你开门,法医验尸。”
白漾彻底被罗既打败了,于是她给魏鸣时打了个电话说罗既最近看起来很闲,他不是科班上来的,你作为导师怎么能如此放任他,应该给他快点补课多开些书单才是云云,说得魏鸣时忍不住问她是不是罗既得罪她了才想出这么小人的招数来。
“算了,不管拉倒,反正是你学生,到时候丢人也不丢我的人不是?我还懒得管呢,那个啥,既然你自己管那以后别让他把作业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看,我很忙的很忙的很忙的。”白漾说道,一边使劲抠着墙,终于把那不怎么结实的墙抠出一个浅浅的圆窝儿。
一番谈判,魏鸣时答应“严加管教”小弟子。
在联欢舞会之前白漾又给耿立打了电话说如果元旦前有出现场的任务把她排在第一位,耿立对于她这种行为十分不解,不过他也是很高兴地,毕竟真有事的话就可以抓一个心甘情愿的劳动力了。
接下来的几天白漾过得异常闹心,每天早晚看见罗既快要让她抓狂了。
终于,元旦还是来了,罗既也一如既往跑来接她上班,一开门,门里站着个红着眼的白漾,问她怎么了她就说早上洗头发洗发水进眼睛里了。
可是,她身上根本没有洗发水的味道。
这一个白天白漾总是做翘首期盼状,引得女同事们个个以为她这个小新人期待舞会开眼界呢。
居然天下太平。无语。
没借口溜只能跟着大队人马去舞会。会场用了大报告厅,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可惜那一盘子一盘子的瓜果梨桃在无声地显示着本场舞会地水平相当于初高中的联欢会。白漾找了安静的地方坐下又把手机调成震动加响铃,生怕到时候自己没听到。
舞会开始,灯光暗了,白漾摸了个苹果缩在一边耗子一样的啃,就这种情况下耿立还找到她了,抓了把瓜子耗子啃木头一样的嗑,然后有一句没一句的聊。
“咋不跳舞去呢?”耿立问。
“长鸡眼了,疼。”白漾答。
“那点儿出息。”耿立鄙视。
“你手机是不是没电了,咋不响呢?”白漾问道。
“大姐,手机刚买的还没用到两天。诶,我说白漾,以前没见你这么积极,咋,积极有年终奖啊?”
“有小红花。”
白漾抻长了脖子期待的铃声终于响了,只不过——是她自己的,看了眼号码挂断,电话却不停的响,索性跑出去接了。
“病了?病了送医院呗,找我有什么办法,我是法医又不是临床医生,等他死在哪个女人床上再找我吧,私活儿,我给他八八折,多吉利。”白漾挂了电话,心情很是糟糕。
报告厅门口见到米狄和一个美女在说话,美女打扮得很适合舞会,白漾本想和米狄打个招呼就进去的,可还没等她开口美女就说道:“唉,自从毕业都不常见面了,改天约鸣时一起出来喝茶。”
白漾哆嗦一下,喝茶,演电视剧呢吧这是……
“再说吧。”米狄声音似乎不悦,还抬腕看了下表——这个桥段白漾熟,不耐烦的人都是这个表现,她要不要救米狄于水火之中呢……
犹豫。
“白漾,接完电话了?没什么事吧?”没等她结束这纠结的犹豫过程米狄眼尖发现了她并且开了口。
似乎不帮都不行了,他那口气明显是想让她说有事。
“不急,你叙完旧,也行。”口气一定要像便秘,脸上一定要笑得很假,这样才显得其实很着急。
果然,美女是个会看颜色的,赶紧着催米狄公事要紧她就先一步进报告厅去了。米狄对白漾笑笑说了声谢谢。
白漾眼光追随着美女直到她被人群挡住,这个人也认识老魏头,没准儿,也许就是那两大才子倾心的红颜,果然很漂亮。不过,为毛她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呢。
还没等白漾想好主意怎么套话就见耿立屁股点着火一般从报告厅里冲出来了,见到白漾便扯起她:“出现场。”
一路跟着他跑白漾很郁闷,她的羽绒服都落在报告厅了,这一路还不得冻死。
现场很灾难,焦黑一片还伴着未散尽的呛鼻的烟,据先到现场的同事说烧死了一个人,很有可能是那间公司刚刚提拔的副总经理,现场找到了一个打火机,初步怀疑是纵火。
白漾跟在耿立后头进了现场,被烧得几乎没什么形状的桌子后头坐着一个人——暂且说是人吧,黑魆魆的一坨还冒着热气,空气里隐约有一股肉香,肉眼无法断定此人的真实身份了。
耿立都忍不住捂着嘴回过了头。白漾打开勘察箱仔细检查,因为火太大基本体表的可辨识特征都不存在了所以也实在检查不出什么来,只有拉回去经过解剖才能确定他的死亡原因。
出了现场耿立跟着去送“顾客”,耿立开着车一阵阵干呕,到了鉴定中心太平间耿立说啥也不跟着进去再看一眼了,等白漾出来把羽绒服还给他他还呕着呢,白漾给他倒了杯热水一边还幸灾乐祸:“吃烤肉怎么没见你恶心呢?”
“算你狠小样儿的,这位啥时候上解剖台?这没准儿就是区长小舅子,赶明儿估计又有人来催,样儿,给快点。”耿立说道。
“你总把这有背景的拿来难为我,快点!快点!再快也得等凉凉了啊,我还怕烫手呢。”白漾说道。
“姑奶奶,咱俩可是一个战壕的兄弟,给快着点,回头哥请你吃饭。”耿立说道。
“嗯,吃烤肉吧,炭火烤的。”白漾笑眯眯说道,然后便见耿立捂着嘴跑出去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新出炉热气腾腾的顾客而是她怎么回家,办公室里没有备用的羽绒服,看来她只能留在办公室和正在“冷静”的顾客遥遥相对了。
哦,对,正好有空,她可以割下鸡眼,总是忘,今天终于有闲了。
拿了把新的解剖刀和麻醉剂、针筒、药布,看看解剖台,那地方平整宽敞可她不能跟死人抢地方,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到自己办公桌前,两把椅子对面放,因为长在了脚底还真有不方便,白漾只好老太太一样盘了腿,抽了些麻醉药打算在鸡眼周围做个菱形浸润麻醉,针尖刚刚碰到脚丫就听一声:“白漾,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咳咳……俺有话说哈,那个啥,古代坑《绝色花不开》俺打算填填坑鸟,所以捏,如果俺米在等红绿灯就是在等花开啊花开……
第 20 章
手一抖,脚一疼,完了,扎进去了。还好,直接扎到内部组织里去了。
“挖鸡眼,你吼什么呀?亏了是麻醉药,要是毒药你就是害命!”白漾说道,哟哟哟,刚才这一针可真疼,“你怎么来了?”
“接你下班。”罗既说道,一边就蹲下捏起她的脚看了看,“一会儿我给你做手术。”
“你?行不行啊?”
“不在话下。”
“我自己挖,信不着你。”白漾说道。
罗既去旁边的洗手盆边仔仔细细洗了手又回来从白漾手里“抢”过解剖刀,一刀子准准地就落下去了,白漾不自觉地双手就抓紧了椅子两侧。
“疼?”罗既问。
“不疼,继续继续。”白漾道。
破麻药果然是扎偏了一点儿,真它姥姥个小熊猫的疼啊!嗯,想点别的转移下注意力,转移了就不疼了。
鬼使神差的,白漾想到了刚才她和罗既的对话:疼么?不疼,继续继续——然后“被流 氓”了两年多的白漾想到了一个很不纯洁的打马赛克的笑话,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罗既的大拇指此时因为握着她的脚所以放在她脚心,听她笑以为是怕痒便挪了挪位置,结果,白漾还笑。
“很好笑?”罗既问道,眼神却不偏离,仍旧小心翼翼对付着鸡眼。
“给你讲个笑话。”白漾靠着椅子,“听好了,咳咳……”清清嗓子压低了声音。
“疼么?”
又细了嗓子:“嗯。”
又压低:“算了?”
细了嗓子:“别。”
讲完了,看罗既,罗既看都没看她,似乎已经完全沉入了鸡眼的世界。白漾讨了个没趣,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疼么?”罗既问道。
“嗯。”疼啊,当然疼,正好挖到麻药没到的地方。
“算了?”
……
“滚。”白漾反应过来,“算计我?你丫智齿长出来了么?”
“我问的是鸡眼,你想什么呢?”罗既强忍着笑。
“快点快点,磨磨蹭蹭的一会儿麻药劲儿过了,你要活剥啊!”白漾忙说道,转移话题,这小子也太他姥姥的贼了。
挖完了,挖出一个肉刺,上面20多个小肉刺。
白漾说,这就相当于一个小狼牙棒啊,踩着狼牙棒能不疼么?
罗既说,你不知道用风油精就可以治么?你非得动这一刀。
白漾囧囧有神:你这是存心报复!
罗既说:你又没问,我以为你知道。
消了毒包上了纱布穿好袜子和鞋,罗既说送她回家,白漾这回没招了,与其在这儿毫无意义的待一晚上还不如坐车回去。
送白漾到了家门口罗既说天晚了就不进去坐了,白漾说别自作多情,本来没打算让你进门。
白漾就是心疼她的羽绒服,但愿有同事还记得那是她的衣服帮她收起来了,三千多呢,她咬碎了一口烤瓷牙才决心买的。
第二天上了班弯着足弓跑进办公室,刚想大声疾呼就见自己那黑色羽绒服静静地搭在椅背上,白漾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摸出钱包,还好,照片还在。
问了一圈,结果谁也不知道是谁拿回来的,他们说当时玩疯了根本没注意白漾啥时候离开的,哦,对,听到这句白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