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越高,所以你看现在房价节节攀升,其实都是人为炒出来的。”
“再炒它也得有市场。如果价钱开高了,人家都买不起,还不是闲置?那得占压多少资金啊!”
“所以说邪门呢!价钱都那么高了,还是有人抢房子跟不要钱似的。随便什么破房子,都要你排队领号看图纸。你稍微犹豫一下,后面人就把你看中的选走了,再犹豫一下,半扇楼没了。在这种情况下人根本没法正常思考,要么随大流赶紧把钱砸下去,要么你就急流勇退。我总想着该跌了吧,该跌了吧?可看这种势态,根本没跌的样子。而且,我总觉得这是销售商在制造紧张气氛。以前还开盘,现在要搞开盘前内部销售,就跟过去走后门买冰箱彩电一样。你看中一个楼盘,有钱还进不去,还得托人去说情,先进内部销售。真是的。今天看的房子,就是海藻找人去看的内部销售楼。”
“那你走了后门,情况有没有好转?”
“没有。就感觉一个字:穷。不到售楼现场,不知道自己穷。人家都开车去看房,就我跟海藻是坐公车。连售楼小姐都穿POLO,我还穿班尼路。在那里,钞票就跟废纸一样,人家填的单子,钱后面都一串零啊!害怕!”
“切!满大街都是POLO,超市老太太都穿DIOR,现在公车上,哪个不拎LV?有几个真的?这都刺激你?你要想穿,市场上30块一件。”
“可人家开的那车,总不是纸糊的吧?总之,来回看看,满世界就我们穷了。伤心啊,两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上无片瓦,不名一文,说起来还中流砥柱,中产阶级呢!”
“我们哪算中产阶级?人家中产阶级最少要税交到30%的那种吧?”
“哎,在美国,能买得起房子的不都是中产阶级以上的人?”
“那是美国,国情不同。中国人吧,什么都得讲个拥有。明知道只能拥有70年,那也得拥有。人家美国有钱人,临死了,都把财产捐给社会。你什么时候看过中国人干这种事情?钱都要代代传下去,传成古董。有句歌词讲得最好: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这是中国社会写照。”
“也对哦!大家都把钱抠给自己的后代,社会不就空了吗?有时候也要想开点,为了后代能有口不差的安稳饭吃,好歹要吐点出来保持平衡哦!你看,最刁莫过于那个比尔·盖茨,好名都叫他一个人占尽了。慈善家,退出商界,发展基金会,只给三个儿子每人留3000万美元,其他都捐掉。一听多好啊!好几百亿啊!多慷慨!其实,你仔细想想,世界上哪个孩子一出生,嘴巴里就叼着3000万美金的?这不是剥夺他孩子劳动创造快乐的权利吗?这3000万既保证他孩子一辈子锦衣玉食,又保证他孩子不捧着红烧肉被一堆饿狼攻击,这才是聪明之举。想不通这道理的,大约就是我们中国人。我们为什么买房子,不也是想留给孩子吗?钞票钞票不能留,古董财宝也没有,不就只能留个房子保值吗?”
“唉!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啊?都说时代进步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我怎么觉得我还过得不如我们父母辈呢?人家好歹在最穷困的时候还实现了既无内债又无外债。我倒好,一辈子欠债,一套房子把我搞成百万负翁了。想来想去,我们党做的最英明的决策就是计划生育。以前父母都养十个八个,现在我一个养得都艰难。你再叫我负担一个小的,我一定当场死给你看。以前三年自然灾害讲勒紧裤腰带,等我付完首期,你就是跟我讲勒紧脖子,我都拿不出一个子来。”
“你不能这样讲。这叫跟世界接轨。光羡慕人家这好那好,人家什么都好,为什么人口负增长?为什么加拿大要从中国移民?那不也是因为负担重吗?这是世界课题,不要老扯中国。再说了,哪个发达国家的人不是负资产?越是有钱人,负得越多。你有能力负,就有信用。一点不负的,在社会上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你不要搞错了,银行让你负,是看得起你,是相信你的能力。你想负还得有点本事才行。”(9)(待续)
(10)
这一向忙换届选举。虽然是走过场,但场也是要走的。宋思明就一感觉:累。每天堆在文山会海里,跟随领导四处拜访,真正是披星戴月。到今天晚上的庆功宴,总算是又一次“团结胜利的大会”结束了。习惯性地又从市委招待所回到后面的办公室,心里竟有一丝夜宴之后的空虚。总有一点点是自己放不下的,想不起来是什么。
很久没见到那个梦游的女孩了,不晓得这半夜时分,她在做什么?
莫名地,宋思明就仿佛看见海藻在灯下托着腮遐想,窗外夜色如水。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海藻的电话。出乎意料,海藻接听的时候,似有一阵放肆的笑声和嘈杂的背景划过。“小郭,我是宋秘书。好久不见!”“哎!你好!不好意思,我钱还没攒够。”
晕倒!这是海藻着急地跟自己解释的第一句话。她以为自己是去催账的。难道自己在海藻眼里,仅仅是一个放债的吗?“啊!不不,我不是问你要钱的。怎么我在你心里就这个形象啊!我就是跟你打个招呼。”“啊?打招呼?晚上10点半?哦!你好。”海藻还是一副梦游状态,把自言自语和与人对话都混在一起。
“你不在家?我以为这个时候你都该休息了。”宋思明心里有些失望,他勾勒的那个场景原来不过是自己内心的镜中花。纯粹的女子,在这纷杂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不过是自己的一个幻景而已。
“唉。”海藻不由地轻声叹了口气,“我还在上班。”
“上班?你在哪上班?”
“淮海路的钱柜。老板请人娱乐,让我们作陪。”海藻的声音掩饰不住的委屈,宋思明揪心地疼。
“哦!那你忙吧!不要太晚。再见。”宋思明挂上电话,拿起外套疾步走出办公室,下楼。
他开着车直奔淮海路。停下车后,迎着深秋略有些刺骨的风,竖起风衣的领子,抽着烟靠在钱柜外一个不起眼的暗角等候。那种略有些苦略有些甜的滋味,让自己又回到十八九岁。显然,以他的身份和年纪,已经不需要假扮纯情了,他可以招手即来,挥手即去,想要什么甚至只需传递一个眼神。这样的日子是他在毛头小伙年纪特别羡慕的。可终于混到这个身份,他怎么又开始走回头老路?
如果海藻从钱柜走出,像只惊慌的小白兔,穿着洁白的长裙,在夜色里四下环顾,他就会从暗地悄悄尾随,默不做声给她披上自己的风衣,然后鼓起勇气,在夜色的掩护下,拉着海藻的手义无返顾地走。
对,就这样。不等了。
烟一支支地在微光中从长到短又从短到长。宋思明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然后,海藻在一大帮男男女女中鱼贯而出。完全不是自己设计的那个场景。既不是长裙飘飘,也不是四下环顾,却是在一个男人的怀中半推半就。一个死胖子揽着海藻的肩,非常油滑地拍来拍去,不顾海藻的左躲右闪。海藻的表情已经说不上是笑还是哭了。若是笑,比哭还难看,若是哭,却又努力压抑着。海藻的老板还在旁边大声招呼:“小李,你跟王老板的车走,小肖,你去看看怎么单还没买好……”
宋思明怒火中烧,有拿起酒瓶砸醒那个不停拍海藻的醉鬼的冲动。不过多年工作练成的耐心,让他只是思想跑过去撒了一回野,举止依旧非常冷静,近乎平淡地突然走过去,站在海藻面前:“走,我送你回家。”然后拉起海藻,这个镜头才是他心里预演过的场景,义无返顾地消失在霓虹灯的魅影里。
老板就一转身的功夫,再看人群中,海藻不见了。
宋思明是一把将海藻塞进车门的,然后坐回驾驶位,一言不发地开了车就走。
海藻倒是乖得很,一句话都没有。既没有抱怨,也没有寻话头,而是一脸疲倦地靠在车门上不做声,又开始梦游。宋思明都把车开到南汇的海边了,在路的尽头停下来,走出去抽了支烟,又回到车里,简单问一句:“你住哪儿?”海藻说了个地址,在城市的另一头。
整整两个多小时,两人除了问地址,没多说一句话。
海藻内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就像是阴天,快要下雨,不舒服,苦苦的,涩涩的,揪紧地疼。
她走进屋子,小贝都睡下了。听见海藻躺下的动静,迷糊中转身,抱着海藻继续睡。海藻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黑暗的光。
陈寺福,海藻的老板,这两天如热锅上的蚂蚁,摸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中山公园附近的那一块地就要投标了,标书到底怎么写,心里没底,而宋秘书却消失了。打电话不接,去办公室给拦驾。这祖宗,到底哪儿得罪他了?说翻脸就翻脸。
“小郭,你下午跟我去宋秘书那儿一趟。”老板说。
“不行,我手头活儿没完。”
“先放着。”
“我不去。你叫小李去吧。”这个郭海藻,绝对是犯病了,居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算了,回来再收拾她,现在顾不上。
陈寺福直冲宋秘书的办公室,任接待员怎么拦都拦不住。
办公室里,宋思明在伏案工作,看他进来,只抬了一下头,就当没看见似的。“呃,宋大哥,我这都找你好多天了。也不知道您怎么没消息了?”
“不要大哥大哥的,听着像黑社会。你叫我宋秘书就行了。”关系突然就被拉开。前几次陈寺福叫他大哥,他都默认的。
“呃,宋……大哥,我真有急事。后天就是标书的截止日期,您说个话,我好心里有底。”
“这是公开招标,我们不会参与的。你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到时候行不行,还要凭实力。”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得,前一阵大把的票子,白砸了。陈寺福看着那张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脸,真想一拳打过去。
“大哥,我真求你了。这几年的好势头,我都没赶上,再这么不死不活下去,肯定要给吞了。您就看在咱们老乡的份上,帮兄弟我这一回吧!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陈寺福真想叩头。
宋秘书又抬头看一眼,放下笔,突然说了一句:“开公司做生意,旁门左道一点不会肯定要吃亏。但你也不能拿那些个女孩子的尊严去换自己的利益。一个男人,要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把希望全寄托在邪门歪道上。你回去吧,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陈寺福出了门一琢磨,大约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得,回去也别收拾祖奶奶了,好好伺候着吧!我拴谁都不如拴她了。邪门了!这宋秘书怎么就看上她了?没瞧出什么好来呀!前平后板的,整个一去了头的周迅。什么审美眼神啊!”
老板回到公司,换了一副嘴脸,用非常温和的语气跟海藻说:“小郭啊!明天下午还是要麻烦你陪我到宋秘书那里去一趟。你可千万不要推辞啊!”海藻不做声。
“要不这样,你替我把标书送过去给宋秘书过目,我呢,就不过去了。希望你能在宋秘书那里为我,为我们大家,说几句好话。如果事成了,我们是不会忘记你的。”
海藻站起来,低头想了一想说:“好。”
老板几乎是雀跃而去。
海藻又静静坐下,心头的想法被验证了。这是个非常糟糕的局面,海藻在思考如何脱身,她慢慢地收拾手头的资料。
晚上海藻关起房门,靠在门上对电脑前的小贝说:“小贝,我需要你的帮忙。”小贝笑着回头,看见海藻凝重的面色,笑容就收起了:“怎么了,海藻?有什么事直说。”
“我需要你支援我12000块。要得急,马上就要。我一有钱就还给你。”
“海藻,出什么事了?你我之间为什么要用借和还?”
“就是上次,我姐姐急用钱,你不愿意,我偷偷地问别人借了两万块先给姐姐救急。不过,现在人家催着要,我拿不出来。”
小贝站起来,径直走到衣橱下,打开抽屉,在里面翻着查看,选来选去,选出两张存单,塞到海藻手里:“一张是9000块,刚存的,一张是1万3千块,存的时间也不长,你明天去银行取出来拿去还人家吧,密码是你的生日。”
海藻塞回那张9000块的,说:“这个就够了。”小贝又塞回去,说:“那天你跟我说姐姐要借钱的事情,我当时没同意,过后其实懊恼了很长时间。我自己没有兄弟姐妹,体会不到你的心情。可如果你不开心,我即便存够了钱买了大房子,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叫我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支援姐姐,我承认我做不到。但如果让我拿出1/3,我觉得可以。这是最好的方法,你不会太难过,我也能安心。多出的两千,你留着吧,把自己户头上的钱凑个整数,也存一张。这是我留给你的种子。以后咱们可以展开竞赛,看谁存得快!你这个小东西!工作也不好好做,做做停停,老是存不下钱来。其实,我觉得吧,老跳槽并不是一件好事,没积累,也没升职的机会。”
小贝看看眼泪都要掉下来的海藻,有点儿慌,忙说:“算了算了,其实工作就是为个开心,不开心,不做也罢,以后我养你。我要努力工作,你这个小女人爱怎么就怎么吧!”
“小贝……”海藻将头埋在小贝的怀里,眼泪簌簌落下。
下午,海藻报着文件夹来到宋秘书的办公室。
“海藻!”宋秘书显然非常高兴。
“宋秘书。”海藻一副汇报工作的样子,“我们老总让我把标书给您送来,请您帮着看一下有什么问题没有。”
“坐!坐!”
“我还有事,不坐了。哦!对了,宋秘书,非常感谢您在我困难的时候给予我的帮助,这是两万块钱,我已经攒够了。还有,这部手机,当时您说试用产品,两个月以后要还,正好我男朋友送我一部新手机,这部也没用了,还给您。里面的信息反馈书,我填好了,手机非常不错。呵呵。”
宋秘书明显感到两人之间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墙。海藻每当结束一个动作,都将两手防卫式地抱在胸前,表现出一副敬而远之的架势。宋秘书的心又开始揪起地疼了。他知道,这是海藻在用她的方式委婉地跟自己道别。
宋秘书的心,竟像被撕开一条大口子似的开始滴滴答答流血。这个道别来得这样突然,突然到他的美好尚未开始就结束了。而他,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和海藻业务往来。心尖尖很痛。这种痛叫“被拒绝”。
宋秘书什么都没表露,依旧保持与过去一样的笑容说:“那好,东西你都放这吧!我不送你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再见。”
海藻转身飘然而去。
宋秘书呆坐在椅子上至少20分钟没动静,然后开始挂电话:“陈寺福,你马上到我这里来一趟。”声音里有不容别人思考的强硬。
陈寺福闻讯兴高采烈地往宋秘书办公室里奔,看样子,这小妖精还真管用!骨子里的风骚,马到成功啊!第一次被宋秘书这么直呼其名地招呼,关系明显进了一步。以前都一直叫自己“小陈”的。
“宋大哥!您找我?”
“你跟海藻说了什么?”宋秘书的声音里明显压抑着怒气。
“我?”陈寺福被陡转的风向一时吹晕,“我没说什么,我只说,要她对您更关心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