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新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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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新梦想-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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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丁亚琼再三再四地问冯大光如何答复的,我也没有回妻子一句。晚饭一吃完,就爬到了床上躺下了。

    我是突然之间产生了人在他乡的飘零之感,缠绵而又悱恻,都快要落泪了。我有点后悔,也许,就不应该从家乡出来。瞧,到了这份儿上,没有一个人会帮你……

    那些日子里,学校在谈的,都是我这个外乡人,被校长室算计了一下。

    也有人说,不奇怪,谁让他那一天在大会上跳出来的。搞搞他也好!

    我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人们说这样说那样。我心里一时间充满了无穷的焦虑。

    接下来的日子平平淡淡,风平浪静。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我教书、带孩子、看书、写作。

    丁亚琼和我一样,教书、带孩子、看书。

    一个普通的教师家庭生活,就这样平平静静,波澜不惊!

    说实在的,我喜欢这样的日子。

    事情过去了,在大会上跳出来的事,既然是我做了,我于是就得付出一些代价。

    但是,事情总喜欢找到我的头上。

    职称评审的事情来了。

    我在1988年已经被评为中学二级教师了,现在,我上中级职称的时间还早,要满五年。这事儿,与我不相关了。

    不相干的事,我就不关心。

    晚上,我像过去一样,在没有晚自修的这一天,我就在家。看一会儿书,再躺上一会儿,然后,随意涂鸦写上点什么。写的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写,也不知道。

    这一天晚上,我还是在家。正躺着,听到有人敲门。

    我好奇地问,谁啊?

    没有人应,敲门声还在继续。

    我于是打开,一看,竟然是从没有来串过门的刘永达。

    这就奇了。

    我一下子竟然没有想到要让刘永达进来。这就很不礼貌了。然而,刘永达竟然不计较,仄着身子,挤了进来。一进来,便给我敬烟。

    我说,弄反了弄反了,刘主任,我应该请你抽烟,请你喝茶的。可是,我……

    我们家平常真的不准备烟来招待人。也没有喝茶的习惯。

    我们就喝白开水。在办公室里喝白开水,在家里也是喝白开水。

    刘永达连忙说,不要紧,不要紧。今天我上门,是求你一桩事。

    我说,我们普通百姓,你们这些当官儿的,别使我们开心吧,我还得早点休息,明天要上班的。

    刘永达连忙掏出香烟递给我。我一看,神品啊,竟然是我们难得抽上的红塔山。出手重了。我知道,看来,刘永达是来求我了。

    刘永达说明了来意,我才明白,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教务处主任而是校长办公室主任了。既然是办公室主任,用刘永达的话来说,就是为校长跑腿儿的。

    竟然是为冯大光来求我的。

    我明白了,冯大光是不可能向我开口的。冯大光开口,我一定会拒绝。但这次刘永光来,竟然是来为我与冯大光说和了。

    我说,没有和不和的。人家是大校长,年级组的头儿,想要怎么样还不就怎么样?我班主任说拿就拿掉了,让给什么人不行,偏要让给郑小群?

    哎,老方,日子长哩,日子长哩,冯校长说了,有数的,有数的。

    我于是说,算了,不多讲了,有什么事,直说吧!

    刘永达挤了挤眼睛,说,这不是马上就要评职称了嘛,冯校长哩,还差一点材料,但看来,在白莲中学,就只有你方芥舟老师能帮上忙了。冯校长的意思,是请你到校长室,谈谈,说说,看看弄点什么材料出来?

    刘永达小心翼翼,一边在试探一边又在努力让我答应。

    这下我来神了,我说,这哪里行啊,我们这些不良品种……

    话还没有说完,刘永达按住了我的手,老方,不说,不说,都过去了。既往不咎,既往不咎。向前看,我们向前看……

    我说,我总得向后看一回吧。

    哎——,我这不是替冯校长来打招呼了嘛——再说了,我们方芥舟老师也总得给我老刘一个面子吧?

    我说,那好吧,今天算是给我们刘主任一个面子,也算是上次你在教务处安排我出去参加比赛的一个人情,我也得感谢你的,特地到我门上来通知我……

    刘永达听我这么一说,明白了,他这次和事佬做成功了。然而,我则有一种欣慰,看来,我与冯大光是掰上手腕了。这一个轮回,他在权力之上赢了,但在语文教学上,我把他扳倒了。
第三十三章 怎么能有这样的事情
    冯大光已经在校长室东面的小会议室里等着我。他一边抽着烟,茶杯放在他的面前。死鱼泡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显得深刻而又空洞。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冯大光的一些轶事。

    他的父亲就是我们教育局张局长当年在瓢城中学的老师。冯大光从瓢城师专毕业后分配到白莲中学这样的大校名校,后来顺利在成为中层干部,再接着成为副校长。知情人都说,没有这一层关系,凭冯大光是无论如何也当不了我们这白莲中学这一所大校、名校的副校长的。

    但这就是世道。你不承认不行,你不接受也不可能,不但要你承认与接受,你还必须去面对。你可能明明知道面对的就是一个草包一个混蛋,但他成了你的顶头上司,你就必须在人家手上混日子。

    我当然知道我现在就必须在人家冯大光手下过日子。人家现在不但是全校主管教学的副校长,还是直接领导高三年级的年级主任。

    我们还知道了关于冯大光的另外一些事。

    譬如,他曾经成功地把两个女高中生抱上了床,而且成功地使其中的一个小女生怀孕了。

    最后,这样的爱情与这样的孩子当然都得流产。冯大光的副校长因而当了这么多年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为止了。女生的事,影响不清除,他的事,并只能一直搁那里。

    听说我们其中一个女生高中毕业后嫁人了。但嫁人后,被老公发现了这过去的事。这个老公无法接受老婆已经不是处女的事实,天天在家打老婆。最后,他的老婆选择了跳河自杀。

    我们白莲中学也有一个人,就喜欢写一点。当然,就是孔繁言那家伙了,他把这事搬到了小说里。那篇小说题目叫《东风无力》。意思太明显了,冯大光让百花成了残花败柳。这就罪莫大焉。那篇小说有意思,一定是孔繁言这个家伙心里充满了怨恨,他让这个人在小说的结尾死于一场谋杀。人们第二天才在一个桥堍边发现了冯大光的尸体。

    孔繁言这小子手够勤快,但孔繁言显然是个想惹事的主子,他直接用了冯大光的名字成为小说中主要人物的名字。但奇怪的是,冯大光看到这篇小说后,不但没有对孔繁言怎么样,而且,年年让孔繁言成为语文教研组的优秀骨干什么的。孔繁言也知道,可能日后会有一个什么小鞋儿,由冯大光在有意无意间赏给他。但他在外面扬言了,随他冯大光吧,反正,我叔叔那里,只要他冯大光有动作,他就把我往文联一调,然后整死他冯大光。

    你看看,世事,就是这么奇奇怪怪的。

    我知道孔繁言的叔叔孔庆麟就是我们白莲所在的区政府副区长。不过,我暗里心惊,这个孔繁言如果想要成为作家,可能不能把小说当作是他的一种武器吧?小说只是一种生活方式,写不写是自己的事,写得好不好也是自己的事,可现在,一个人的写作怎么倒成了别人的事了。

    这世道看来是真的变了。

    话休絮烦,我们还是回到冯大光身上吧,这人,现在是盯上我了,像个蚂蟥,死盯着我不放了。

    这个人,他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是我们的副校长,是我的语文同行。他现在,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向我示好,表示既往不咎了。奶奶的,还真以为我有错啊?我错在哪里?

    我一进去,冯大光便非常客气,又是让烟,又是倒茶,弄得我倒反而有点不自在了。

    坐下来,说了一通话,才明白,原来冯大光今年要评高级职称了,但还缺两篇文章和一篇优秀教案。

    两篇文章不需要发表,只需要在县级会议上交流过的就行。这问题,冯大光说,他能办到。但文章却写不出。

    这么多年了,哪里想到要有文章发表啊?从来不去碰这行当的。现在,只好借重你方芥舟的大笔了。

    冯大光说得夸张,还亲热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听了刘永达的话,当着面,不会再提什么不良品种的话了。都过去了。

    但是,要我在一周内弄出两篇文章和一篇优秀教案来,这事儿还是挺紧的,我一时拿不定怎么接这份活儿。

    冯大光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似的,便说道,时间上的事,你不要担心,这一周,我可以请人代你上课,你就专心弄材料。

    一会儿常国强也进了校长室,看见我们在,便非常热情地说,方老师啊,这次无论如何请你帮忙。你这不仅仅是帮助冯校长,也是帮助学校。学校好不容易才弄到两个高级的名额,总不能浪费掉吧?是不是?

    我点点头,没有搞懂什么浪费名额的事,但我装着听懂了,所以点了点头。

    于是我说,时间上没有问题,不需要别人代课。

    不需要别人代课的目的,我是不想让别人到我的一亩三分地上去乱来。坦率说,其他人上课,我还真的有点不放心。抓教学的校长就这水平,别的人能有什么样的水平,我看好不到哪里。

    我太知道我身边的语文同行了。在水廓中学的时候,我们那时在乡下嘛,到上课时间了,还有人在麻将桌上或扑克桌上。再不就是在酒桌子上。乡村中学从来都难以建立正常的教学秩序。好像我告诉过你,在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的很多同行都还是民办教师或代课教师。高中毕业或者初中毕业就走上讲台的多了去了。

    白莲中学稍好些,毕竟是规模型完中,跟我们兴化县中学的规模差不多大了。但没有想到,虽然建立了教学秩序,但是,没有一个老师在业余时间去看书去做研究的。一样是在打牌,打麻将,喝酒。甚至更糟糕,有人玩女学生。

    不说了。

    接下来,冯大光跟我商量,两篇文章,一篇优秀教案,看看是不是就以你的两次公开教学作为底子,把丁若愚主任讲的你那个长文短教的尝试与实践弄一篇,然后,再把那个《多收了三五斗》的教案也写出来,这次就请你割爱。你看如何?等到你上中级职称时,说不定你又有了新的成果了。

    我心头一震,天啊,这冯大光,也太那个了,那可真是我的成果啊!

    他怎么能把我的成果窍为己有呢?

    怎么能有这样的事情呢?

    这不是巧取豪夺吗?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冯大光,你好歹也是一个教语文的人,怎么能开这个口呢?

    但我没有拂袖而去,我只是平静地说,冯校长啊,你要想清楚的,我这样的课例与教案,都是初中的。你现在申报的是高级职称,一定得是高中教材大概才行吧?您最好问清楚了。如果可以,我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如果初中的课例不合标准,做了就等于白费心思而又白费时间了。反正这事,今天也做不了的,明天你问清楚了,我们便着手做起来。

    那行的。还有一篇,我倒也一直在思考,看看是不是帮我整一篇关于语文课堂教学模式的思考。我觉得这里的话题是有的。

    我也想清楚了,他真的要我的课例与教案,我也给。既然他要了,我就给。至于我今后,冯大光说得对,我可以新的成果。

    接着,冯大光跟我谈了要多少篇幅,具体的时间表是哪一天到哪一天。

    还真的得麻烦你。我知道你,你能写的。这事啊,别人还帮不了。

    我心里在冷笑。早知道这种情形,当初为什么嘴上没有把门啊!你现在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不良品种了吧?

    有常国强陪着,我们便多聊了一些。冯大光这一天才开始详细地询问了我在兴化水廓中学的情形,上大学的情形,发表作品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等等。

    我一一作了回答。

    又抽了几根烟,聊了一阵子,我便起身回家了。

    回到家,丁亚琼已经晚班下班回家,问我在哪里玩的。我说,在校长室里。丁亚琼不信,你哪辈子才能混到校长室啊!

    我于是便对丁亚琼讲了刚才的情形,特别将冯大光要我的获奖成果要强夺过去的事也说了。丁亚琼叹了一口气,说,真没有想到,文人失节会如此无耻。这都成了明火执仗打家劫舍了。大家好歹都受过高等教育的,也都是特殊时期之后的大学生了,怎么会这样呢?

    我没有接话。心头有点沉重。不为自己,只为这语文教育圈子里有这样的败类。但我也不是个什么好鸟,竟然要与这样的魔鬼签订出卖灵魂的协议了。

    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直面拒绝吗?似乎做不到。

    丁亚琼问我想怎么办。我说,想好了,也想通了,帮冯大光这个忙。如果要我的获奖成果,我也给他算了。我相信,是我的东西,就肯定永远属于我。他就是要拿过去,也成不了他的。我知道如何保护我的成果的。不就是在字里行间做点小手脚吗?我的上课情形、实录,丁主任那里都保存了,那是铁证。现在只能算是帮他救急。

    嗯,反正你暂时也用不着。我们现在还站在人家的屋檐下,只能低一低头了。

    是啊!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说,真没有想到,国家办的学校,却是这样的败类把持着。

    很久,我说了一句:早晚有一天,我自己办一所真正的语文学校,我要让所有的语文老师真心投入,我要让所有的孩子学到真正的语文。

    好!我等着。如果有这一天,我也辞职,改行,去你那里教语文。

    我看了看丁亚琼。

    丁亚琼笑了,你不信,你要知道,当年考大学,我上的是外文系,可是我的语文成绩可是班上最高的,也做过一次语文小状元的。

    嗯。我心不在心焉地应了丁亚琼一声。

    心里却想着的是另一件事:我又跟冯大光扳了一回手腕。这次,看上去是我被扳下来了,其实我是赢了。
第三十四章 日子过得很快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之间,一个学年就结束了。

    也就是说,我在白莲已经有了两年时间了。而且,我用两年时间,送走了一届白莲中学的高中毕业生。

    这是我在瓢城,在瓢城的白莲中学送走的第一届高中毕业生,是我的又一批成果。

    成绩不错。确实不错。真的不错。

    可是,我的那帮学生,这群免崽子们,一点儿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了,一点儿也不考虑会不会给我留下什么麻烦,竟然让高考语文成绩均分第一次突破了白莲的最高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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