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新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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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新梦想-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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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教的是高三复习班,可我一样地把复习课上得井井有条,水起风生。有时候,我还会跟程东方借班试上一篇新课文,程东方也特别帮忙,特别配合,轮到我要来借班上课,都会帮我安排好。方芥舟的事,现在不仅仅是语文组的事,也是学校的事。当初,教研室丁主任就是这样交代的。程东方只要我去借班上课,都会在语文组里这样打招呼,并让全组的人来听听议议。

    程东方,好人啦!
第四十三章 很疼
    参加比赛的消息,让我一直处于兴奋之中。我一直在想象着上课时的情形。我也一直在编织着我获得省级大奖的场面。

    我的生活充满了书,现在,我的每一根神经都系在四十五分钟的单位时间上,考虑着如何在这四十五分钟里起承转合,风生水起。

    现在,我的任务就是钻研教学艺术,一边等待着大赛鸣锣的通知。

    却迟迟没有听到大赛鸣锣的消息。大赛定好是在十一月,可是,直到十一月份将要结束了,我也还是没的听到半点关于大赛的信息。

    现在,我每天要到教务处看省里的教育报。这一天,我又来到教务处看报,突然读到一则消息,是关于全省青年教师语文教学比赛的。省教育报上说全省青年教师语文教学比赛已经落下帷幕了。我像做梦醒了一样,懵懵懂懂地走出了教务处。我走到校长室问冯大光,怎么省里比赛结果的消息都出来了,可我却没有拿到参赛的通知呢?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冯大光嘿嘿地笑了。冯大光说,没有参赛?那也没什么,那也没什么的。啊,方老师,你先回去吧!我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的。省里的事,那远了去了,我们基层的人怎么知道呢?

    我犹如五雷轰顶,眼前霎那间金星一片。我什么也没有说,转过身,回到了家。然后拿起电话机,拨通了丁若愚主任。

    丁主任,我是方芥舟,这是为什么?我天天在等着,在准备着,为什么说好的事,可最后却将我给搁了?

    丁主任没有说话,电话里好长时间都是阒无人声。

    你说话呀!丁主任!

    我大声叫道。我差不多是吼起来了。

    小方,你坚强些,要挺住。机遇应该还是有的,这次没能去下次再争取吧。丁若愚说得非常低沉。

    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也搞不懂了。我过了这么大的年纪,现在有些事也开始搞不懂了。是你们白莲中学让我做人越来越糊涂了啊!有人来信到局里了,说你这个人目无领导,群众基础也不好,不宜培养。而且还说你有其他男女方面的问题,说你跟一个叫林静的女学生关系暧昧。我们派人到你们学校调查时,也没有获得什么证据。但学校最后表态说,白莲中学这类学校是不需要有获得省级奖励的教师的,养不住的。得了奖就会飞了的。于是局里便决定取消了你的参赛资格。小兄弟,看来,你在白莲那疙瘩呆得有点不顺啊!

    我默默流下了泪。

    不过,小方,不瞒你说,我也搞不懂我自己了。上次到白莲,薛绍光的一堂很烂的课,我却违心地列举出若干条好的理由。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你的事,我曾一再对局长说,要看到人家的长处,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青年教师,处理不慎重,会毁了人家的。可这有什么用呢?你们学校那一封人民来信,再加上你们领导的一句话,这就很够了,比什么都管用了。你的参赛通知,早就到我们这里了。市里对我们县里的这次参赛也挺重视,都跟瓢城师院联系好了,准备暑假让你去教育学院培训一个夏天的。我也痛心啊,我们的人没有被派出去参赛,我们白白地失去了一次机会。

    我搁下电话,反锁上门,然后钻进了被窝里,放声大哭起来。

    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都清清楚楚了。原来,有人在我背后做了我的佛事。

    完了,这下子完了。别说想要成为特级教师了,就是想调动到城里,也不可能了。再说,自己还有个不求人的臭脾气,什么事都不肯求人。

    可是,求人?求谁?一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瓢城,谁也求不上了。以前在家里,好歹还有过去的老师帮着撑着。现在,谁是你的七大姑八大爷?

    没有任何背景啊!求谁啊?谁又能帮你?

    本来这次能自己帮助自己的,去省里参赛,只要能拿到一个奖项,不管怎么说,也都能为自己为这个家打开一个通道,过些日子就全家调进城里,也算是给儿子一个交代。

    现在,这条路断了……

    家是两间平房,两道门,在我躲在被子里哭的时候,另一道门被打开了。

    丁亚琼回来了。我听到了丁亚琼开门的声音,我止住了哭。

    跟在丁亚琼身后的是东方和我高三复习班的一些学生。林静也跟了来了。

    后来,我知道了,高三复习班的教室就在校长室前面,学生们看到我发疯一样地跑出了校长室,他们随后涌出了教室,一部分去我家,一部分去告诉丁亚琼说方老师出事儿了。

    我的哭声戛然而止。我不想让丁亚琼看到他流泪,我也不想在别人面前流下泪来。

    可是眼泪却没有止得住,一直流个不停。

    原来,这个学校,已经有很多人知道我不再可能去省里参赛了,可是,我还在不停地准备着,甚至跟程东方不停地借班上课。他们早就知道上面来查过我的事,可是,被瞒着的就是我们夫妻。

    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出来不让我去参赛的理由。这是去省里参赛啊,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啊!白莲中学的人心狠,太狠了,这样的机会也舍得给掐掉!

    我下了床,将书桌上那些从南京和瓢城买来的书全都推到了地上。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疯狂地撕扯着它们。现在,我心里镜子般透明,这些书,永远也用不着了。我不会再需要这些书了。丁若愚说下次还有机会的,可是,我知道这只是一种安慰,没用了,不会再有机会了。就是再有机会也不会属于我了。我又好像看见冯大光那死鱼泡的眼珠里散发出冷漠的光,那眼睛在说,方芥舟,怎么样?你能风光到哪里?孙悟空再厉害,能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我还看见了薛绍光。薛绍光在冯大光的身边,笑得很灿烂也笑得很阴损。安天明也在,仍然是那种不多言不多语的样儿,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二楞子。还有刘永达。刘永达俨然在说,给了你去县里的机会了,省里这次机遇说啥也不能给你了。我们不给你机遇,你得什么一等奖?方芥舟,我要让你知道,机遇是在我们手里的,我们能给你,也可以不给你——

    是的,不会再有机会了。我不可能再在教学上风光无限了,也不可能再有机会调进城里。冯大光在校长位置上一日,我方芥舟就只能被他欺负下去。冯大光可以做得不动声色,可是,却能够狠狠地踢疼你。

    陆陆续续地,有很多同事和学生进来了。一屋子的人,没有一个人讲话,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劝我。屋子里静极了,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响动。丁亚琼坐到沙发上也开始抹泪。

    后来,程东方忍不住上前将我拉到沙发上。丁亚琼一把揽过我,我没作任何反抗,斜倚在丁亚琼的怀里。丁亚琼一个劲儿地流泪。女人到了这个时候,一点主见也没有。非常无助了。

    丁亚琼的泪滴到我脸上时,我才叹了口气,说,你哭啥?这又不关你的事?

    丁亚琼这才松了口气,方芥舟,你把我们吓坏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们娘儿俩可怎么办?想开一点,那劳什子奖我们不要了,非要到省里参加什么比赛?没那东西,我们的日子还不是一样过?其实大家对你都挺好的,这不,他们都来看你了。

    我看着泛白的墙壁,眼睛里一下子又涌上来很多泪水。我摇摇头,对丁亚琼说,什么都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

    程东方也流泪了,方芥舟可怜,人家一个外乡人。唉,要来这离城八百里的白莲干什么的啊!图个什么呢?程东方嘟囔着说,然后便挤出人堆子往外走。

    程东方太明白了,要让方芥舟这样一个孩子面对人在异乡这种残酷的现实确实难了。什么时候才能熬到一次机会?这赴省参赛的机会,别说是一个乡村学校,就是放在一个有相当知名度的学校,放到县中,恐怕十年二十年也难得遇到一次这样的机会。白莲中学有了这样的机会了,可是却卡掉了。今后,白莲中学不可能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方芥舟也再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唉!这样的好事,可遇不可求。

    事情出在他的语文组,程东方的心也是伤透了。

    很久,我才把脸转向了林静。复习班的女生林静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林静光彩照人。本来,我与林静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后来,林静经常写信给我了。再后来,我就被人写进了人民来信,这样,两人有了瓜葛。

    我指指林静,对丁亚琼说,让她走,我也不想看到她。

    丁亚琼看着满脸委屈的林静,对我说,方芥舟,你疯了,你怎么这样对待林静?林静人家一直对你很好啊!

    让她走!不能再让别人有什么闲话了。她对我好?可是,县里已经来人调查过了,她怎么不告诉我?

    丁亚琼抬起头看向林静,怎么?林静,有这样的事儿?

    我的脑子杂乱无章,心里很痛,突然觉得疲乏无力,心下一松,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四十四章 你知道什么是休克吗
    什么时候醒来的,我也不知道。我只觉得身子很轻,像被人抽空了一样飘飘忽忽的。脑子里也是一片茫然,也像被人抽去了脑浆一样的。

    我被白莲中学狠狠的踹了一脚。很疼,我心里很疼。

    严格地讲,是被冯大光踹了一脚。我没有想到冯大光出手会这么狠。

    我醒转来的时候,发现丁亚琼憔悴不堪。我惊呆了,亚琼,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丁亚琼捂着脸哭了。小白,你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两天了。我原以为你不哭了会好起来的,谁知你又一下子昏睡过去了。我真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白,你怎么就这样想不开呢?那个什么比赛真的比你的命还重要吗?求你别再去想了好不好?我们过得平淡些就行了。我们就是普通教师的命,你偏偏要争什么争?

    说完了又哭。

    要搁在以往,我肯定心乱如麻,一定会把丁亚琼的话颠来倒去地想上个十回八回。可是,现在,我没有任何想法了。丁亚琼的话,我觉得那么飘忽,那么轻邈,那么虚无。

    更重要的是,我发现,我完了,我似乎都没了这份心力去抓住丁亚琼这话的中心思想了。

    我慢慢地把眼光移向另一边,才发现自己在打点滴。我看见了那些药水不紧不慢地很平静地往静脉里流去,像极了我现在的这种不紧不慢的平静的状态。

    是陈校医在帮我,在帮我看着吊针。见我醒来,小陈说,方老师,你休克了两天。不过,县里的医生已经来看过了,说没有大碍,只是受了刺激。方老师,我劝你,想开点。人啦,这一辈子,总会有一个七灾八难的。我说你这事儿,还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没去参加什么比赛,可你不还是你吗?再说了,冯校长在位,不让你去,这是真的。可是他冯大光也不可能当一辈子校长。你说是不是?

    我能说是呢还是说不是呢?

    缓过劲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休克。休克就是让你两天没有感觉,或者说,是有人用一种什么方法剥夺你的48小时的感觉。这48小时的感觉到哪里去了也没有人告诉你。这48小时当中,你除了有一口气以外,你就和死人没有什么两样。你的心灵一片黑暗,你的头脑也是一片黑暗,你在48小时里只有一样好处,你可以不管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什么也都与你没有关系。你一下子从这个世界上消逝了。而你却难以知道你在消逝的48小时当中,你的亲人在为你受着怎样的煎熬。你当然会有一个感觉产生,就像戒烟过后的人更加猛烈地抽烟一样,你只有在休克过后,才会涌起一种对家人和亲情的格外的留恋。你会在48小时之后更爱这个世界,哪怕这个世界曾经狠狠地伤害过你,曾经令你非常痛恨。但是,谢天谢地,你在休克之后你不会再有恨了。你会原谅你的对手,你会怜爱这个世上可怜地挣扎着的人们。人只有经过了休克才会知道生与死的距离。

    可是,一缓过劲来,还是疼。陈校医哪会明白我的想法呢?对我来说,不,确切地说,对一个外乡人来说,那个比赛是太重要了。一个做教师的,一个外乡人,他不看重这些,又能看重什么呢?有些东西,确实就比命还重。

    后来我便发现了坐在沙发上的刘永达。刘永达看见他醒来了,便站起身子走过来。我明白了,他是代表学校来看我的。

    刘永达说,方老师啊,你把白莲上上下下吓得不轻哩!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校长就不好交待了。

    我笑笑,非常抱歉的样子,对刘永达说,是我吓着你们了?

    刘永达笑了笑,笑得很尴尬:不是,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刘永达后来没话找话似的说,我说方老师,你要想开点,年轻人,你还是大有可为的。你以后还会有机会。再说,这两天,你也挣够风光了,白莲中学多少人在谈你这件事。你就原谅着点,谁的工作能没有个错误呢?是不是?

    刘永达边说着话边挪到我的床前,一边往我的枕头边塞了点什么。丁亚琼见了,连忙说,刘主任,你不要这样。我们不需要!

    拿着吧,学校的一点意思。也是大家的意思,再说,学校也应该来看看你的。没别的意思,拿着买点营养品。

    还有,隔了很久,刘永达又说,方老师,这两天你们班的课也拉下了,请人代课,学生都不让,说一定要等你来上课。方老师,我看你这身子也还是要将养一阵子的,复习班的课不能拉下,我们征求你的意见,看是不是先委派另一个老师去代几节课?

    我别过头,没有理会刘永达。

    我不想理会他。真的,我不想看到这个人。这样的人,一定是冯大光的人。是冯大光的人,过去是谁跟我说的来着,我都已经得罪了。现在,他们联合起来,一出手就这么重,这么重地伤害了我。

    丁亚琼说,刘主任,你看着办吧,怎么做都是你们做主,我们普通教师的命运还不是在你们手上捏着吗?我们不想多管什么闲事了,你们放心好了。我们家方芥舟命都差点儿玩丢了,什么破玩艺儿,让他看得命一样重。

    丁亚琼这两句话说得真的很有水平。丁亚琼这人啊,现在也终于看明白一些事儿了,在白莲中学这地方混,什么文凭,什么才华,都顶不了事。

    刘永达陪着笑脸,什么话都讲不出。很久才对我说,方芥舟老师,那边校长室还有点烂事要办,我也要向校长作个汇报。

    我想爬起来。可浑身无力,努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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