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伪知识分子的警察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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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伪知识分子的警察生涯-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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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乃瞪鵋APPY BIRTHDAY呢。”


  小秦也在旁边打圆场:“是啊,这个枪啊,能不碰咱就不碰,多少新民警就是因为刚上班太好奇,瞎动瞎摸的,不是把枪搞丢了,就是走火伤着人,咱们韩头儿也是为你好。”我想想也是,何必让别人挂着心呢,便讪讪地把弹匣卸下来交给韩班长,心想上班第一天就被人给变相缴了械,真他妈的丢人啊。


  据小秦说,以前一辆巡逻车上三个人只有班长一人带一支手枪,而且子弹还得由另一个人保管。张君抢劫案让巡警们吃了大亏,先期赶到的警察面对手拿重型武器的悍匪,手里居然只握着警棍,结果被四处飞溅的子弹打得到处找地方躲,这不是兄弟们不卖命,完全是因为手里没家伙。此案过后,市局吸取教训,给街面上的每台巡逻车都配备了充足的火力,随时准备应付任何突发的暴力案件。现在在城市街区流动的每一辆巡逻车,都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战斗平台。


  韩班长也一边开车,一边对我进行指点:“你别光看大街上的美女啊,我现在带你熟悉一下我们的防区,我们得在这里巡逻两个月后再和别人换防,这俩月这块儿的杀人放火、鸡毛蒜皮就归咱哥仨管了,你要先记住有哪些典型的建筑物,比如商场、饭店、金铺、电话亭什么的,首先咱们接警后可以快速赶到,还有就是寻找其他地址时也好有个具体的参照物。这样问起来也不费力啊。……”我认真地边听边记,觉得韩班长果然是经验丰富的车组长,很快就把巡逻工作的常识一一灌输给了我。


  巡逻车在防区晃悠了两个小时,一切平安。听到电台里呼叫别的防区的警察出的警也无非是夫妻打架、天热起火一类事情,偶有什么小偷小摸也是已经被群众抓了现行等着咱们去铐了。
  我一个劲儿叹气,觉得这怎么和我想像的不一样啊,印象中咱们110应该是为人民排忧解难、除暴安良的化身啊,要么就是在火灾现场左手抱个煤气坛,右手揣个小朋友英武地冲出火海,要么就是在大街上与大小贼寇搏斗交火,哪有这样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四处打转浪费国家汽油的道理。


  我向韩班长说出了我的顾虑,他和小秦笑得直不起腰,然后说:“我们在大街上巡逻本身就是对那些想犯事儿的人的一股威慑力量啊,再说了,真要是每分钟都忙个不停,那说明这个城市的秩序整个就乱了套,平安无事才是对我们工作的最好肯定。”说到这里,韩班长得意地一笑:“有句话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巡逻,巡逻,就是寻找快乐,在单调乏味的日子里寻找乐趣才是本事,你就别动什么当英雄的心思了,这些我以后再教你吧。”我听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时间真不知道跟了这个师傅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悲哀。


  快下班的时候,电台终于呼叫我们了,我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原来是邻近一家麦当劳里一个正吃东西的女孩子包给人偷跑了,我们迅速赶到那里找到了报警人。韩班长简单地询问了下事情经过,我拿出案件记录本登记了受害人的姓名,然后以极为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看客,因为记得有本侦探小说上说过,多数罪犯作案后都喜欢留在现场看警察怎么取证和侦查,真希望透过他们的眼神判断出谁是小偷。可惜我的神探梦才刚起了个头儿韩班长就招呼我上了车,警车七转八拐地进入一个小巷,我还以为是报警人领我们去抓人呢,正考虑是不是找韩班长把我的弹匣要回来,车已经进了一个院子,院门口赫然挂着“中华路派出所”的牌子。


  韩班长带报警人下了车,让所里负责接待的民警在我们出警单上签了字就转身上车。见我还在发呆,便推了一下我,说道:“走啊,咱得赶早回去吃饭啊。”我问他:“这就完了啊?我们就不管了?”
  韩班长再次哭笑不得,只好向我解释:“我们巡逻民警只是做先期的处置工作,除非是现行的抢劫抢夺,一般我们是不负责破案的,像今天这种案子只要直接移交到管辖区的派出所我们的事儿就算完了。”我哀叹道:“敢情我们就是一运输队,我可是熬夜看完了五卷福尔摩斯啊!”“别糟蹋人家福尔摩斯了,快记好巡逻日志吧,神探!”小秦微笑着拍了下我的脑袋,然后把巡逻日志本递给我。


  我拿出笔,在回队的车上一笔一画记下了我第一次巡逻的工作日志:
  1999年9月26日
  10∶00—11∶00顺道口——中华路
  11∶00—12∶00中华路——顺道口
  12∶00—13∶00顺道口——中华路
  13∶00—14∶00中华路——顺道口
  14∶00—15∶00顺道口——中华路
  15∶00—16∶00中华路——顺道口
  第二天上班,我们车组一共接了两个警:第一个是丈夫在大街上打老婆,我们赶到时夫妻二人已经转悲为喜,相敬如宾了。第二个是有人拨110说某商场起火了,指挥中心叫我们去看看,后来发现是个假警。(据在本市110指挥中心的同事讲,每日平均接的1000个报警电话中有七成属于恶意骚扰或无理取闹。那些害我们空跑一场的指令一律被我们称为“假警”。)


  后来的一个月里,我们几乎每天都是上班巡逻,下班睡觉,日夜晨昏全部颠倒,早就忘却了八小时之外以及周末周日之类的概念。
  国庆当天上午正轮到我们中队上街巡逻,那天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多数人都在家窝着看阅兵式,我们上街后就把车停在一些里面有电视的商店边,透着车窗瞅了半天也看不清楚,人群散开时才偶尔看到几个画面,正听到领袖宣布“阅兵开始”时,电台恶作剧般呼叫起来,只好骂骂咧咧地去接警,韩班长一怒之下把车上的收录机打开:“不看了不看了,真是扫兴,咱们听阅兵式好啦。”


  后来我大概统计了一下我们那段时间出的警:
  一个男的说另一个男的老跟踪自己,可能是想抢他东西,我们赶去一询问发现居然是一对同性恋情人闹别扭,简直是拿我们开涮,最后他们痛哭流涕一番抱头和好,我们则落荒而逃。
  一个下岗工人说自己刚加完夜班,住的楼层太高没力气下去,拨110希望民警帮忙买早点,我们大骂指挥中心的接线员居然连这种鸟警都转给我们,但只能服从命令。我自费买了面送上去,那家伙还嫌我酱放少了。


  一对情侣在公园玩晚了给锁在里面出不来。
  某大嫂手机掉在厕所里面,请人民警察帮她捞出来。
  指挥中心在半夜两点不时接到要求接线员唱歌的电话,再三警告对方依然乐此不疲,查电话后发现号码是不断变化的,就让我们去看是谁在捣乱,后来在沿江大道的码头把骚扰者给堵住了,居然是两个十五六岁的打工妹,闲得无聊边逛街边用沿线的公用电话拨打110点歌找乐子。


  我每次都深为接这种警而愤愤不平,韩班长则很释然:“你以为做110就是整天开枪打贼呀,告诉你,做110就是当好人民的服务员。人民是你的衣食父母,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
  我大骂:“工厂领导无能,让自己的工人下了岗,就叫我们警察去给他们担屎送饭啊。”骂归骂,服务态度是越来越好了。
  在队里,我也慢慢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每天早上第一个起床,按照这里的规矩认真做卫生。说到做卫生,这里面还是有讲究的,在巡警队,除了看你工作是否卖力外,做卫生是否积极肯干也是衡量民警素质的一个标准。


  据小秦说,他们那批兵刚分下来的时候每天睡前都得把扫帚藏起来,这样第二天做卫生的时候手上才能有劳动工具,好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的吃苦耐劳精神,最抢手的劳动工具要算拖把,因为每天中队要指派一个人去给大队长和教导员的办公室拖地,那可是唯一和领导单独接触套近乎的机会了,给领导留下好印象的话年底报先进、七一发展新党员的时候才可能被想起。


  防暴队不同于别的单位,基本属于半军事化管理,人员又多,所以等级也分得很清楚。在车上得听班长的,班长得听副中队长的,副中队长要听中队长的,接着往上走分别是副大队长、教导员、大队长,这一排排数上去,真想和大队长说上话还真不容易,更别说什么处长政委了。同志们这么卖力地去曲线救国也值得理解。


  我不会抢扫帚和拖把,分配给我的工作只能是洗厕所和擦车,当我哼着小调把硫酸轻轻倒一点放在厕所水槽里用洁具一点点擦拭的时候,我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忘记了什么是提单、信用证,忘记了什么叫发盘什么叫还盘,什么是FOB什么又是CFR(国际贸易术语的一种),脑袋里面只有:怎么能把厕所擦得如新开张一般干净?


  恍然间,我好像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
  也许,当我们习惯一种生活,我们就上了这种生活的当。


                        考研吉祥物、警察荣誉和局长待遇

  十月,我参加了这一年的律师资格考试。


  律考完毕,我利用休息时间到学校去找正在读研的师兄,谈及我当时的生活状态,他满脸怒其不争:“不如再考一次研究生吧,今年法学院有部分可以在职读的名额,我已经把招生简章拿来了。”
  大学考研时和我一起在外面租房复习的同学安翔也劝我不要荒废光阴,应该试着再为理想奋斗一次。当年安翔和我一样决定弃经济专业而考法学院,两人通过抓阄定了各自要考的专业,他是国际经济法,我则是经济法,最后一起落榜。


  安翔毕业后去一家证券咨询公司做了段坑蒙拐骗的工作,攒了笔银子后又在母校旁边租了间房,准备再次向法学院发起冲刺,我到他那被称之为窝棚的几平米的小房子里参观过一次,发现床上堆满了书,墙上贴的废报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励志的话语和考研的时间安排。“考考呢?”我问安翔。


  考考是我和安翔在大学考研复习时买的一对鹦鹉,当时一起在外面租房子住的考友们为能给它们起个响亮的名字而绞尽脑汁,连“帅得惊动了党”这样的佳句都用上了,最后为了和考研的历史情境相配合我们将两只小鹦鹉分别定名为“考考”和“研研”,那段时间它们简直成为我们这帮考研大军的精神寄托和吉祥物。


  一个寒雨纷飞的夜晚,由于忘了关窗户,“研研”给冻死在了笼子里,安翔一脸沮丧地对我说:“‘研’都死了,还考个屁呀!”
  安翔听我问及“考考”的下落,更郁闷了:“考考毕业时被我送给你们寝室那个胖子贝贝了,后来听说,被他们家的猫给吃了。”我听了后,心中更是一阵凄凉。
  十一月十一日,传说中的光棍节,大学时这一天是所有还未谈恋爱或者女朋友在外地的兄弟们饮酒狂欢的日子。和几个正在准备考研的同学择此日喝了场酒后,我决定开始我的第二次考研生活。
  自己心里也清楚,和在学校时相比,环境要艰苦得多,但是为什么不利用巡逻的闲暇好好再读一下书呢?我去书店买了新的政治和英文复习资料,然后到政治冲刺班报了名……
  韩班长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常常把车停在迪厅、发廊等鱼龙混杂的娱乐场所门口,让我和小秦下车设岗对进出各色人等的身份证进行盘查,这时候老板往往会出来对他予以若干表示,然后他便用电台呼叫我们收队。


  晚上巡逻时他基本上一上班就找个隐秘的地方把车停好,椅子往下一放便仰躺着睡觉,这实在让我很看不惯。而小秦也正处于求进步的阶段,每次出任务时都很想能抓到个大贼立功受奖,每当韩班长睡着了,他总会自己下车,在夜幕中沿街缓行,希望能有所收获。


  矛盾在一天晚上激化。这天巡逻到一个加油站附近时,韩班长说要去大便,电台突然呼叫说货场有人打架,他实在急得不行,就让我们先去出警。我们赶到现场后,抓住一个打人的货车司机,情况也不严重,骂了几句就让他坐到车后和我们一起去派出所。


  很快我们就办好了移交手续,接着我下车去后座拿台帐包做记录,定眼一看我差点昏了过去,后排座位上赫然放着韩班长的手枪,估计是他内急心切就直接丢到上面了,要是刚才那家伙是刑事犯我和小丁估计已经……


  我把情况告诉小丁,他脸都吓白了,大家都很生气,觉得韩班长对工作不负责任可以,但不应该拿同事的生命开玩笑。
  第二天,刘队长开会宣布调换车组,把我调到和陈班长一组,韩班长狠狠瞪了我几眼,其实我并没有告发他。小秦被任命为089号车的班长。
  陈班长也是一九九八年下来的兵,待人热情实在,闲暇时酷爱玩PC游戏,对工作极为认真负责,但偶尔容易冲动。
  见我有继续深造的打算,陈班长便趁白天无警时把车停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让我可以专心地在车上复习,即使遇到什么事情也尽可能替我担待。
  晚上,夜深人静,我们的车就找有亮光的地方停靠,开始是在马路边找路灯,后来发现那样停着很容易妨碍交通,而且督察看到也会过来盘问。
  正好那时候晴川市正进行“亮化工程”,大东门立交桥的桥墩下缠满了小灯带,彻夜长明,于是陈班长就把那里作为我们定点停靠的位置,他们二人撑不住了就打个小盹儿,我则借着灯带发出的微弱的亮光读着法学理论,背着英语单词,思绪偶尔会飞到一年前,那时候父母为了让我安心学习,专门出钱在校外给我租了间房子复习,屋子里堆满各种食品和饮料,那时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好好珍惜学习的机会呢?


  夜深人静时,自己偶尔会翻几本闲书换换脑子,常爱看的是王小波的《沉默的大多数》,我喜欢作者在幽默中透出的狡黠,行文中随意流畅表露出的深刻思想和于无声处响惊雷的痛快。最欣赏文中那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小波说,他见过的多数人是想要设置别人的生活,又或者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


  掩卷长叹时自己会想:“我是该就此停止努力规规矩矩服从命运的安排,还是该继续前进特立独行地逃离规矩的束约呢?”
  陈班长偶尔也会很古板,他从来不让我们执勤时在外面吃饭,认为这样有损警察形象,于是我和同伴小毛不得不经常忍受队里送来的“轮胎食品”。说是“轮胎食品”,是因为队里一般都派专车给我们送饭,送饭的人每次都把送来的饭菜(我们事先把碗和餐票交给内勤)搁在后备箱里与备用胎放一块儿,本来饭菜质量就很差,再被轮胎一熏那味道就更别提了。


  说实在的,如果伙食真的足够好的话谁还愿意自己凑份子在岗上吃饭啊,又有损警容又得混着街上的风沙下咽。偶尔午饭里有了鸡腿和鱼片,我们都能估算到下班回去准得打扫卫生,因为一定是领导要来视察基层生活了。


  时间长了我们也就知道所谓“古板”是因为陈班长极为看重荣誉的缘故,无论是现在的警察生涯还是他曾经的军人经历,对他来说都显得弥足珍贵。有次我们在小东门巡逻,电台突然呼叫有个穿军装的小子骑着摩托车在广场上拽了一名妇女脖子上的金链子,而且正朝我们停靠的方向开过来,陈班长迅速把车给发着,两分钟后果然有一辆摩托车贴着我们巡逻车的边儿窜到前面去了,陈班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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