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天花板塌下,当她再回头想找寻妇人的身影时,只见到浓烟及大火,其它的什么都没有了……
“姿姿!”
将湿透的西装外套当成防护衣顶在头上,艾里萨边加快寻找田姿姿的行动,边喊叫着她的名字。
他犹如大海捞针一般寻找一个不见踪影的人,既没有先进科技仪器在手,也不知道人往哪边跑去,只能靠着一步一脚印的叫喊,看看会不会有回音。
然而,从踏进火场到现在,艾里萨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干蠢事。
没有周详精密计画,只有一颗想找到她的热切心意,凭着这股热诚,他能在茫茫大海中找到让他头痛又挂心的那个女孩吗?他不知道也无法评估。
放眼望去,商场占地几百坪,一场大火加爆炸毁去了三分之二,仅剩的三分之一已成断垣残壁,还受到大火肆虐,尽管警消已经尽力抢救,仍无法阻止一烧不可收拾的火势,让人胆战心惊的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爆裂物尚未引爆。
想到这儿,艾里萨的心就阵阵紧缩再紧缩,一想到田姿姿不顾己身安危跑进来,他便全身血液瞬间倒流,有种可怖的恐慌感迅速在心底蔓延……
待冷静下来后,他才知道那样的恐慌感叫作“害怕”。
三十四年来,他第一次体验到惊恐及慌乱的感受,只因为害怕——害怕失去老是爱惹祸的田姿姿。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为什么那么放不下田姿姿?为什么不经审慎思虑,义无反顾的只想闯进火场救她?
他想知道那个惹祸精究竟在他身上下了什么药,让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闯入火场冒险,更不想见到她因为一时冲动而丢掉小命。
“如果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田姿姿……”随着现场浓烟越来越浓、温度越来越高,艾里萨的不由得想到这层可能性。
接着,他打了一个寒颤,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因为他无法想象少了那只爱在身边乱出馊主意又爱闯祸的田姿姿在,日子将会如何的无趣。
艾里萨忍不住掀唇露出一抹嗤笑,“我是怎么了?先前还巴不得将她快快送回台湾,省得她扰我耳根清静,现在……”
一切都不同了!
不过短短的时间,他竟对田姿姿产生无可救药的习惯及……依恋。
是的,他不得不向自己的心承认,自己对那冒失的疯女孩产生了一些奇妙感觉,不但习惯她的存在,还对她衍生出莫名的情意。
甩甩头,艾里萨不想再继续剖析自己的种种情绪及感受。
“等我找到你,我不会轻易被你哄骗过去,我会……好好惩罚你!”
一咬牙,艾里萨感觉到前方渐渐被大火吞噬,迫使他不得不改变方向,顶着湿西装快速穿越簇簇火焰,跑上通往楼上的逃生口。
现在的他如同无头苍蝇,根本不知道要往哪儿寻找田姿姿,一切都只能凭直觉行事,而他一点也不喜欢心吊在半空中无法落实的焦虑感。
“姿姿!”他像个傻子到处喊叫一通,每一次叫喊,都希望能够获得一点回音,“田姿姿!”
转眼间,他来到最高一层楼,原先的最高楼层因为爆炸而毁去,现在的最高层楼没有屋顶,只有呛人的浓烟及大大小小的火苗。
“姿姿!”放眼望去,他没看见一个人影,只有无止尽的寂静,“田姿姿,听到就应我一声,我是艾里萨,你听见没有?”
“嗯……”
微弱的声音在火焰背后钻出,艾里萨不禁一楞,唯恐捕捉到的声响,只是错觉。
“姿姿!”他迈步朝发出声音处走去,“田姿姿!”
没有声音,没有反应,什么都没有。
艾里萨冷静的脸孔扭曲了,焦灼忧心布满整张面容,一颗心又惊又急,“田姿姿,你这个惹祸精,你死了没有?”
“别……咳咳,别咒我……咳咳……”
循着止不住的咳嗽声加快脚步找去,艾里萨终于看见了那个不知死活的惹祸精。
她躲在一处倾倒的石墙旁,怀中不知抱着什么,呼吸困难得不断咳嗽。
艾里萨忙将湿润的外套捣上她的口鼻,“慢慢呼吸,这样你会觉得舒服点。”
田姿姿虚弱地轻轻点头,脸颊因为火场高温而烫得厉害,一双眼被浓烟熏红,流出不舒服的泪水。
她抬头望着艾里萨,眼角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来,“你……怎么会……”
她真的没想到会有人来救她,她以为会看见的是消防队员,岂料……人生处处充满意外!
“来找你的。”所有的纠葛心绪化成简单一句话语。
她的眼因为笑而弯起,珠泪如断线珍珠般不断落下。
她以为自己很勇敢,可以带着婴儿离开这里,然而火势阻去逃生路,逼得她不得不往楼上跑。
她以为她会死,她以为她在作梦,没想到……有人出现了。
是他!那个老爱穿著白色西装的艾里萨出现了,他脸上写着担心,干净整洁的白西装变成了灰西装,他来了……
不知是眼泪模糊了视线还是脑子越来越昏沉了,她想开口跟他说话,晕眩及黑暗却在眨眼间袭上她——
第十章
一连好几天,电视新闻都在报导着商场的爆炸事件,同时也统计出伤者及罹难者人数。
经由警方在现场勘验的结果,证明这起事件并非恐怖分子发动的恐怖攻击,目前已经锁定嫌犯,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
看着电视画面,田姿姿感到无趣地抓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机,拒绝再看关于那栋商场火灾的消息。
她直接往后躺,倒进柔软的大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满足地张开眼,瞪着鹅黄色的天花板。
今天是住院的第几天?她不知道,只知当她醒来时,便见到艾里萨坐在床沿,紧握着她的手,眼眉间有挥之不去的浓灼焦心时,当时,她竟然……哭了。
现在想来真是丢脸,她田姿姿曾经何时变得这般女性化?不过见到熟悉的面孔,就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感动及激动,眼泪就这么迸出来……
她清楚记得艾里萨见她醒来时的欣喜表情,那是她从没见过的真诚情绪,不但给了她一个大大惊喜,又害她眼泪掉得更凶,接着,他不断轻柔拭去脸上的泪水,不断低声安抚她爆发的惊惶情绪。
那是第一次,她如此接近艾里萨的内心世界,总以为他这个人如表面不动如山,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都吓不倒他,但这一次……她却狠狠吓了他一大跳。
当她想开口把怎么获救的经过问个仔细时,才发现喉咙疼得厉害,发出的沙哑声音根本不像是她的。
后来才知道,她的喉咙受到浓烟呛伤,所以短期内都要乖乖闭口养伤,这让一向喜欢吱吱喳喳的她难受死了。
叩叩……两记敲门声响起,也让田姿姿停止过去几天的回忆,将注意力放在即将开门进房的来者身上,芳心期待着来者会是她想见的那个人……
门把转动,门扉开启,走进来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冶艳女子,当田姿姿一对上女子的眼,马上沮丧地别过脸。
“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到我。”娜安丽将带来的探病礼物往她怀里一塞,“可是我也不喜欢看到你啊!不过我这个人一向很大量,不会跟一个病人小气计较。只不过喉咙呛伤,需要住这么顶级豪华病房吗?”
“你妒嫉啊!”
“笑话,我跟你的身分不同,再豪华的饭店我都住得起,我会妒嫉你住豪华病房?我疯了才会想跟你争住病房。”
她咧出得意的笑,“你妒嫉的是病房是小艾艾为我一手安排打理的。”
“你……”一不小心就会被她激起火气,娜安丽深吸口气,稳定被她搞乱的心情,“算了,我今天来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是来跟你Say Goodbye的,我要搬出艾里萨的家了。”
听了,田姿姿露出喜孜孜的笑,“嘿嘿……你早点离开是应该的,否则只是浪费你的时间,就算花一辈子小艾艾也不会对你有感觉的啦!”
“我知道。”娜安丽脸上浮现一抹苦笑,“从你出事那天起,我就知道不管怎么努力,艾里萨的眼里都不会有我的存在,再怎么努力都是枉然。”
艾里萨直接以行动表示了他心目中最在乎的人是谁,既然如此,她继续留在科莱昂家也是徒劳无功。
真的很可惜……她的确欣赏艾里萨的为人及作风,然而他的心却受到田姿姿所牵引。
若她强求一颗不属于她的心,最终也只会以悲剧收场,这对结束科莱昂及阿纳达家的长久恩怨不但没有益处,关系反而会弄得更僵!与其如此,不如趁感情未深时抽身,对她及艾里萨都好。
田姿姿理所当然地点头,露齿一笑,“对对对,你说的没错,所以你还是快点走吧!”
娜安丽没好气地睨她一眼,“我走了你最高兴,这样就不会有人跟你抢艾里萨。”
田姿姿不以为意地哼了声,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谁敢跟我抢,我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整死她,不过你那个歇斯底里的哥哥那边要怎么办?他会不会硬逼小艾艾一定要跟你结婚啊?”
娜安丽耸了耸肩,“大哥那边我会好好安抚,至于他接不接受我的安抚,就不得而知了……至于两家长久以来的恩恩怨怨,我看是很难了了……”
原有的旧恩怨再加上新仇,只怕心胸狭小的哥哥不会就此善罢干休,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艾里萨,瞧他应付哥哥应付得游刃有余,往后就算再被哥哥找麻烦,艾里萨也会有法子化解的。
“你得要给我安抚住,要是他敢硬将你跟小艾艾凑对,我一定跟他拚了!”
娜安丽释怀地抿唇一笑,“或许艾里萨该找个像你这样爱他的女人,我虽然欣赏他,但不足以欣赏到要用生命去爱一个人……这一点艾里萨做到了。”
田姿姿突然安静下来,沉默一会儿后,缓缓开口:“娜安丽,我跟小艾艾是怎么获救的?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娜安丽讶然瞪直眼,夸张地拍了下额角,“艾里萨竟然没让你知道?妈妈咪呀!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应该要知道什么吗?”田姿姿蹙了下眉,总觉得自己错过什么精采的部分。
“你当然应该要知道。”娜安丽郑重点了下头,“你有权利知道艾里萨那个男人为你差点付出生命。”
田姿姿惊诧地瞪眼、微张小口,惊呼声从唇间逸出,“娜安丽,你说清楚一点,为什么小艾交差点为我付出生命?”
她就知道艾里萨是蓄意隐瞒她关于怎么获救的原因,可是艾里萨偏偏嘴巴紧得很,老是用三言两语带过,一副船过了无痕的没事样。
娜安丽在床沿坐了下来,“艾里萨不顾一切跑进去火场找你,你以为你们两个人可以从那场大火中全身而退吗?还不是忠心耿耿的欧德无法坐视艾里萨拿自己生命安全冒险,紧急通知科莱昂老爷子……”
“然后呢?”
“然后科莱昂家族在短时间内全体动了起来,动用了一切关系,甚至派了自己训练的救难队到现场搜寻你们的下落。”
“哇——”田姿姿听得双眼发亮,真希望可以亲眼见到那种大阵仗,“黑手党还有自己的救难队?真的假的啊?”
“你对黑手党不了解的地方可多了。”从小在黑手党的环境成长,娜安丽比谁都清楚外界对黑手党的错误解读,“总之艾里萨是科莱昂家的希望,科莱昂老爷子当然会倾全力救出他,就算要跟政府杠上也不在乎……”
“哇哇哇——”田姿姿无法掩饰惊叹情绪,轻呼连连。
“为顾全政府面子,对外一律公布是民间赞助的救难队加入救援任务,不过这支救难队的主要目的,是以搭救艾里萨为主,也多亏这支训练有素的救难队,才能在天花板被掀掉的楼层找到你们两个……”
“然后呢?”
哦喔!一切好象电影情节那般,让她迫不及待想知道后续发展。
娜安丽脸色复杂地看向她,“小姐,你觉得很好玩吗?你知不知道当救难队发现你们时,艾里萨把湿西装跟衬衫都往你身上罩,而他就抱着你坐在四面火海的墙角,一动也不动地等死。”
听到这儿,田姿姿愕然得无法言语,也无法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紧急。
“以当时的火势,你们两个都还活着已属奇迹,而艾里萨又以自己的身体护着你,要不是救难队及时找到你们,然后杀出一条活路,你以为今天你还能安然的躺在豪华病房内吹冷气、看电视吗?”
而她也是折服于艾里萨这一点执着上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努力只是白费,也让她认清唯有像田姿姿这种疯狂的女人,才能让一向面无表情的艾里萨有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及情绪。
“他……”受到强烈震撼的田姿姿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都没跟我讲,我……什么也不知道……”
她还以为就像艾里萨所说的那样,他们该死的好狗运,及时遇上前来搜寻生还者的消防队员,这才得以解困。
她没想到在简短的解释背后,竟是这样骇人的真相,这……这让她好气自己的冲动莽撞,害死自已不打紧,还拉艾里萨陪葬!
见她受到莫大震撼,娜安丽暗觉不妙,忙补充交代:“你可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艾里萨就是不想让你心里有负担,才会选择不告诉你真相的吧!”
田姿姿缓缓抬起一双过度震慑的眸子,凝看着她,“娜安丽,为什么小艾艾要对我好成这样?你告诉我!”
“你真的不知道吗?”娜安丽不悦地挑起眉,眼神尖锐地回看她,“如果你不知道的话,那我可不打算就此放弃艾里萨喔!”
“你别想!”倏地回过神,她强悍地发动保卫战,“小艾艾是我的,你别想……”
娜安丽莞尔一笑,“这下你总知道为什么了吧?”
田姿姿先是呆了一下,然后领悟过来地朝她弯唇咧出腻死人的甜笑,“知道知道,我知道,同理可证嘛!”
娜安丽嫣然一笑,没再说什么,“其实他人就在外面,是我请求他给我跟你单独谈话的时间,现在得把你还给他了,Bye!”
“娜安丽。”田姿姿唤住转身欲离的她,“以后还会有机会见到你吗?”
娜安丽想了一下,俏皮地对她眨了下眼,“当然,我可是演艺圈内的当红影星,打开电视就可以看到我啦!”
“我才不想看到电视上装模作样的你。”
“会有机会的。”撇开两人因艾里萨而对立的关系不讲,她相信可以和田姿姿成为好友的,“不过得等我心情好的时候……”
微抬下巴,她摆出高姿态,“到时也得看我心情好不好,不好就算你想见我,我还不见得想见你。”
娜安丽不让她专美于前地同样抬高下巴,从鼻中冒出一记冷哼,“你以为本小姐有闲时间见你吗?我看就此不见吧!”
“不见就不见!”田姿姿不稀罕地别过脸去。
“Bye!”娜安丽帅气地转身,向她挥了个手后,跨开步伐走出病房。
直到最后,她们还是谁也不肯让谁,看来这就是她们的相处之道,在她们的字典里,绝对没有“以和为贵”这个字眼。
看着被关上的门扉,田姿姿不禁伤感了起来。
唉……她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遇上像娜安丽这么有趣又强劲的对手了!
当艾里萨抱着熟睡中的婴儿踏进房时,一抬眸就瞧见她那副落寞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平常生气勃勃的她。
“娜安丽又跟你斗嘴了?”
从她们两人认识以来,没一天让他耳根子清静过。
田姿姿倏地抬头,一对上他那双如同往常没有变化的冷然褐眸,眼底的落寞立即扫空,取而代之的是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