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关不住地打颤,全凭本能的往他身上跳,黏莫理黏得紧紧,任凭大力金刚也别想将她拔开。
寒汝再刁蛮难缠,也抵不上她小得可笑的超级“迷你胆”造反。平日无事,稍稍吓她一下,她就脸色发青,抖得像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随时会掉下赖以为生的母树似的,让人哭笑不得;又何况诡异如“虚无幻境”散发出来的妖娆气息,像是随时会吞掉世人似的让人如履冰渊?
莫理对她遇事则退的脾性,倒是司空见惯,不以为意。冷冷一笑,拎住她的衣领,他二话不说就把她往沼泽里扔——
“死莫理、坏莫理,该死的王八蛋,猪八戒、混球,你不是人——哇……”紧闭美目,四肢大敞,像只翻肚的青蛙,她张牙舞爪,一屁股跌在一堆湿软滑嫩的地上。
被摔散的二魂六魄,“刷——地”回归本体,寒汝意识不是很清醒的张开手,撑向地面,支撑她“虚弱”娇躯,呻吟出声,“王八莫理,要丢人家也不先警告一声,痛死我了。”触手尽是恶心黏腻,她可没有勇气低头看她摸到的东西;直到手下的触感有著蠕动的感觉,她才爆发出猪被杀的哀嚎声,叫得四周飞禽走兽奔相逃难,急急躲开贸然闯入的鬼婆,飞奔十万八千里远。
没中毒?没下沉?什么都没有。这沼泽是专门设来晃点人的?
莫理隐身陷入黑暗,对幻境主人戏要的小把戏,嗤之以鼻。
相较于他的沈稳镇定,寒汝的尖叫就足以惊天动地,笑掉天下鬼魅的大牙。
堂堂一名实习孟婆,学名幽灵,俗名鬼的“气体”,也会怕一座不具威胁性、处处布满假陷阱的黑森林?
真是有够给它丢脸。
骚动过后,是一片让人毛骨悚然的静悄悄。
寒汝尖叫的大嘴,逐渐变成徒劳无功的哀鸣著。
半开的小嘴,叼住一只被她骇人尖叫震掉下树、顺势摔入她嘴里,把樱桃小口当作鸟巢的小斑鸠,它鼓动著翅膀,挣扎著逃出升天。
久久过去,寒汝才意识到四周静谧的不寻常。“虚无幻境”像是无生物存在似的。既然没人,她也用不著自己吓自己,宽松心情,寒汝喘息著壮胆。
“呸呸呸!脏死了。”揪出斑鸠,清出倒挥嘴里的两根褐色羽毛,她忙不迭地用手擦拭,作嘿的乾呕两声,气得哇哇叫。
“这是什么鬼地方,居然有这么不识货的臭鸟把本姑娘可爱的小嘴拿来当鸟巢,有够没有常识。莫理,咱们走!回去告诉十殿阎罗,这虚无幻境不仅是狗不拉屎,乌龟不上岸的荒凉之地,连四方恶鬼也不屑在此流连,尉迟涟漪不可能在此,我的任务圆满达成,得加官晋爵连升六品,成为忘川管理私塾的夫子……”
向后挥动的双手,摸索著莫理的大掌,结果自是给她扑了个空。
立刻又被吓到的寒汝,霎时嘴巴忙碌的像停下下来的麻雀,叽叽歪歪的讲个不停。
既然莫理不在她身后,根据“理所当然定律”,他应该在她眼前罗?
不知不觉因害怕过度而眯得死紧的大圆眼,缓缓睁开一条缝,周游列国后,视线渐渐挪向前方……
咦——完蛋了。讨人厌又爱“黏”人的莫理被“虚无幻境”吃掉了。
为时已晚的察觉到莫理居然不顾江湖道义,扔下她孤零零的面对黑暗,寒汝的心直接由心口冲向脑门,再由头壳顶滑到脚底,万般震撼的瘫死在地。
连形影不离的莫理也不见鬼影?她吓得魂飞魄散,软绵绵地坐在地上,小嘴微开,她下意识的扯开喉咙,放声尖叫。
“啊——”
“吵死人了。疯婆娘。”一记刁顽的喝斥声,成功堵住她扰人的鬼哭神号。寒汝开启的小嘴凌空定格,一愣一愣的打量眼前的冒失鬼,吓傻地呆问:“你是谁?”
双臂环胸的红发红衣小男孩,不可一世的鄙视她,嘴角浮现的是超乎他年纪所该有的嘲弄与讥诮。“你又是谁?”
“寒汝。”
“寒汝?没听过。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走吧!”手一挥,正要拎起她将她扔回外界,寒汝却像缘木求鱼,反过来搂住他,死命地挂在他身上,发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等等,等等,我是来找人的,你不能赶我走。”
老实说,面对长得跟莫理有点相似的迷你缩小版,要教寒汝心生恐惧是很难的。
欺压人习惯的丫头,当下记起恐惧为何物,四肢紧紧攀在人家身上,黏得死紧。被她纠缠住的小男孩,扬扬他浓密的倒山眉,不置一词的顿下脚步不动,静待下文。
“我是来找人的,你别赶我走……”寒汝以为他不相信她的话,急忙解释。“我是实习孟婆,受命来虚无幻境找寻一缕幽魂……咦……哇——”
还没有说完,就被硬生生的掐断话尾。尚未意识到发生什么事的寒汝,身下一轻,被人像麻袋似的轻易甩开,此刻正呈抛物状朝地面扑去。
“救命哪!”鸵鸟心态的以为闭上眼睛就可以无灾无难,寒汝一路惨叫过去,吓得参天古木抖落一身绿衣,寒挛地嘲弄她的胆小如鼠。
原本无害的小男孩,听闻她进虚无幻境的目的后,立刻翻脸不认人,霸气的脸涨成火红色,灼热的身躯发出震怒的光线,朝她飞出的身形逼近,手一抬,他想也不想的对她痛下杀手——
“不可。”
替寒汝挡下致命的冲力,回身将她带离对方攻击的范畴,将她安稳地搂在怀中,消失踪迹的莫理,反掌击退小男孩的攻势,低声暴喝:“住手!”
一片刀光剑影,红蓝光交替后,幽暗的空间霎时恢复平静。两对同样高傲坚定的眼眸在空中交会,小男孩打量莫理幽冥使者的扮相,又是一段冷冽的讥嘲。
“原来是阴间大名鼎鼎的勾魂使者大驾光临。这就难怪了。虚无幻境在三界之外,寻常人如何进得来?原来是你在帮这个小鬼。嗤!垃圾。”
他不屑的口吻,只差没对莫理吐痰了。
在莫理怀里被震得七昏八素的寒汝,摇著意识不清的脑袋醒来,正好把他嚣张的嘴脸看个尽兴。
什么嘛!全天下只有她可以骂莫理吔!这小鬼算哪根葱,胆敢跟她抢饭碗骂人?
气不过他言语污辱的寒汝挣开莫理,就要上前理论,裤带让人一拖,整个人往后倒弹,她安分的窝回莫理怀里,动弹不得。
不解的目光对上他紧绷的视线,寒汝识相的三缄其口,不敢惹恼怒火高涨的莫理,将掌控形势的大权移交给他,两眼则好奇地打量那两个彷佛是双胞胎出世,互不相让的倨傲男子。
真他XXXX的吓人。
莫理原本就比冰块热不到哪去的脸,更为冰冷。
他全身上下肌肉僵硬,一副要杀人的凶劲,够教人噤若寒蝉,疙瘩直立,不敢置喙了;偏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招惹他,勇气可嘉。
想将他们撵出虚无幻境的小家伙,以同样凛然的气势跟他对阵,大有他们敢再上前一步,就要与他们玉石俱焚的决心。
“小弟弟,我们真的是来找人的,你——还是放我们过去比较好喔!”剑拔弩张的阵仗,真会让人窒息。跳出莫理怀抱,改躲到他背后的寒汝伸出头,试图跟小男孩讲理。
“虚无幻境没有两位要找的人,请回吧!”他的话是对著寒汝讲,眼睛却是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莫理。平静无波的脸抽动一下,又迅速消失无踪,漠然直视。
“你知道我们要找谁?”好奇心毒死寒汝这只猫,她松开手,不怕死的窜到小男孩面前,挡住他转身欲去的小巧身子,急巴巴的问。
“不知道。”虽说不知道,他眼里却闪著奇异色彩,欲盖弥彰。
嘿嘿!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
刁钻的眼珠子一打转,这下换寒汝跟天借胆,跳离莫理势力范围,窜到小男孩跟前,缠住他不让人家脱身的邪笑道:“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对待寒汝这类如藤般的女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拿刀画她两下,包管她逃得无影无踪。
怀里的匕首“离骚”出手,就要往她的雪肤花颜划去,吓得花容失色的寒汝当下没了声。
以为这下死定的寒汝,可没勇气眼睁睁的看著自己被人毁容,光芒闪烁间,她感受到莫理替她挨下一刀,豆大的泪珠儿滚下脸庞,她泪线发达的说哭就哭,破口大骂:“坏人,不许你伤害莫理,我跟你拚了。”
握起的拳头像雨点般落在小男孩的身上,寒汝震惊小男孩的心狠手辣。
怎么虚无幻境的人尽是些不讲理的恶人?他怎么可以伤害莫理?
不解为何一向视她为眼中钉的莫理受伤,会让她的心莫名伤痛。寒汝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怕死他会三叩呜呼的哭个不停。
“无聊。”甩开寒汝,小男孩转身欲去,莫理下睬血流如注的臂膀,发出无奈地叹息。“莫离,你真的一点都不顾兄弟之情?”
莫理这声叫唤,真是平地一声雷,震得寒汝头昏脑胀。
僵硬、指控的手指,来回指在两张相似的面庞上,她口吃道:“你……你……莫理,你叫他什么?你认识这小鬼?”好呀!他认识眼前的小侏儒,还敢知情不报,莫理你好死了。
“别走。莫离——大哥,难道几年分离,你一点也不关心为弟的安危?不想知道大难之后我所经历过的遭遇?”
这……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尚未进入状况的寒汝,这下可吓呆了。年纪跟身材看来都比莫理“娇小”的小男孩,居然是莫理的“大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位请回。”迟疑的脚步,稍稍停顿,他头也不回的没入黑暗一隅,撇下将伤痛写在脸上的莫理和浑沌、不知所措的寒汝,迳自离去。
视线定在时空的某一点,冗长的静默后,莫理沉稳地开口。“走吧!”
“等等、等等!”拉住莫理急欲离开的身躯,寒汝不容他漠视的将他硬压在一张芭蕉叶上,变出几味药草替他上药。瘪起嘴,她嘟嘟哝哝的埋怨,“流这么多血,不包扎你想去哪里?还有,你跟刚才那个小鬼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叫他『大哥』,他却像不认识你似的急欲甩开咱们?老实说,你跟孟妖婆是不是在算计我什么?为什么我嗅到阴谋的味道?”将绷带紧紧的缠在他手上打结,寒汝报复地往他伤口上随手一拍,转过头不理他,翘起的嘴,足以吊上二十斤猪肉。
“他是我的兄长。”久久之后,他终于受不了小麻雀变成哑巴的开口说道。
“刚刚我有听见你叫他什么。我早就知道你是他的『弟弟』啦!怎么,在阴间号称俊逸潇洒的『美』少年,他的兄长居然是位侏儒?这是他不敢认你的原因?”她知道莫理最气人家说他“美”。而寒汝就爱跟他唱反调,故意捋他胡须。
气死他最好。想跟老妖婆合谋陷害她?他想都别想。
“胡扯。”
“胡扯?是他不是侏儒,还是你长得不够俊逸潇洒?”有时候寒汝的伶牙俐齿,会让人招架无力。
瞪她一眼,莫理没好气的说:“他不是侏儒,我长得也够英俊潇洒,这两点毋庸置疑。你满意了吗?”
“那是他缩水了吗?要不然他的身形……”寒汝头顶招来一颗暴栗,莫理企图堵住她的嘴。
“当然不是。”
“那究竟是为什么嘛?”寒汝要是能够轻易让人打发,她就不叫寒汝了。
“寒汝,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低声叱责她,莫理对她的好奇心哀鸣不已。
“只要有你相陪,未尝不可?”寒汝才不肯轻饶他,黏住他站起的壮硕身子,她继续锲而不舍的在他耳边叨叨絮絮。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逝在林内,悲切细腻的声音,透过某一株杉木隐隐约约、幽幽地响起:“他们何苦对我如此执著?虚无幻境并非他们该来的地方。”
“主人。你就别担心他们了。寒汝有莫理在,他们不会有事的。”开口说话的是莫离,从受命驱离闯入者,认出对方开始,他的心便悸动狂跳下止。
当年的小男孩长大,成为一个伟岸卓尔的大男人了。
幻化的身形,随著他的思绪拉长。适才短小精干的迷你人,瞬间变成一名昂藏男于,冷冽狂捐,俊逸非凡的外型,跟莫理不相上下。
让他纳闷的不是莫理带人闯进虚无幻境的唐突举止,而是他身上抹杀不掉的阴气,深深震慑他的心。
寒汝——跟孟蝶、阿诗玛、楼是真并列孟婆四大得意门生,极有可能继任职掌忘川的阴间孤魂。莫理是怎么跟她胡搞蛮缠扯上的?难道他阳寿已尽?
不!不可能的。莫理命该三妻四妾,子孙成群,官居一品,怎么算也不可能是个早夭的短命种。难道他不在家的几年内,发生什么让他无法运用幻力探知的变故?
莫离忧心忡忡的睑,想要忽视还真是不容易。“她”,也是寒汝寻人任务的主角——尉迟涟漪,善解人意地道:“莫离,你若是担心他,就追去谈清楚,免得搁在心里不舒坦。”
他的心意居然让她毫不费力的看穿,莫离眼中有难掩的懊恼,他耙了耙凌乱的红发,不悦地咆哮,“我没有担心,主人多虑了。”
“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眼里的伤痛,是时间无法掩饰的。莫离,正视你的心,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爱人的能力,要不然你这辈子是注定要沉沦于此,陪我这个非人非鬼、非神非魔的女子,在幻境中漂浮不定……”飘忽的身体,向来处飘去,凌波的脚步,让人怀疑她的身分,没来由的心生战栗。
“别走,主人。如果连你都要赶我走,莫离将无处可去,势必飞灰湮灭,消逝于无形……”她的不理下睬,令莫离慌张失措。
伸出手攫住她,莫离对这看似无欲无求、冷酷无情,实际上却热情满腹的主人有著更多的不舍。
虚无幻境,千年以来住著一名靠著天然屏障保护、为情所困的女子;她,不愿投胎转世,不愿升天入地,不愿上穷碧落,修炼正果;只愿深居幻境,躲过天地既定的转盘,等待一屡魂魄投胎转世,跟她再续前世缘。
扑朔迷离的视线,追逐著在林间徘徊游荡那对阴间来的金童玉女——莫理与寒汝。尉迟涟漪嘴角淡然哀怨的笑颜,颠倒世间万物,连草木都要为她含悲,伤心泪流。
忘川之水,她真是不愿轻尝呵!
寒汝的到访,无端扯动她千百年来平静无波的心。茫然的视线焦点,飘向天际,她禁不住愁肠满腹的叹息:天若有情,就保佑她躲开这一劫,继续留在幻境,等待袁灭,一个挑战命运、嗤笑命运的男人再续未了情。
哪怕只能相聚片刻,她余愿足矣……
对著她螓首深蹙眉的凄绝表情,莫离的心被揪得痛了。
如此情深义重的女子,让他走不开身,入了幻境,就没有再回到凡尘俗世打算的莫离,默然一叹,跟著她朝瀑布小屋的方向行去。
“等等。尉迟涟漪,你别走——”在沼泽跌得灰头土脸的寒汝,眼尾余光瞄见“应该是”任务的踪影,兴奋之余,她甩开抓住她手不放的莫理,直直朝她奔来,蓦地脚下一阵跟舱,朝尉迟涟漪赢弱的身体扑去。
打小妖婆闯进太虚幻境,莫离已不止一次看她“跌倒”。
真不知莫理怎么受得了这个既蠢又笨的呆女人。
眼看两人就要撞上,莫离猿臂一拦,厚掌勾住寒汝的小蛮腰,将她丢还给莫理,攒眉喝斥:“真是阴魂不散。滚!”
被甩进莫理怀抱的寒汝,对他粗鲁的行径不以为意,反倒是比她好看上一百倍的尉迟涟漪让她惊艳的口水直滴。
“哇!尉迟姐姐,你好美喔!”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