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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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略-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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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亚想着,伸手去推宅门。

    随着“吱呀”一声,熟悉的“一”字型三隔间宗堂便映入眼帘。

    在宗堂前的一片空院中,一个丫鬟正在修剪花草,见到推门而来的陌生人不禁一愣,半晌,目光落在那匹的卢马上,才终于意识到他便是已经离家十年的周家少爷周子亚,慌忙向着宗堂后的方向高声喊道:“情管家,老爷,少爷回来了!”

    不一会儿,只听得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一个气度不凡的清丽老妪出来,是周府的管家情娘,也是实际上的周家主母——十年前周家政治落难时,情娘是唯一一个留在周府未曾离开的人,后来上上下下操持着周家的大小事务,已有十年了。

    情娘见到周子亚,先有一怔,随即眼眶一湿,颤声道:“周将军……你可算回来了。”

    周子亚心中一动,微微点了点头道:“情娘,这些年操持家中,辛苦你了!”

    情娘闻言眼眶一红,不禁垂泪道:“周将军能平安回来就好。这么多年了……每每听到西北有什么战事,情娘的心……”

    情娘说着,哽咽了一声,擦了擦眼泪道:“老爷在北阁,正等着少爷呢。”

    周子亚眸色一沉,心中五味陈杂:记得十年前自己离京时父亲周衍仍在牢中,苏家满门抄斩的事情仍有些地方不甚明白,自己就去了西北;后来又出了情依的事情,自己曾写信问了两回,父亲都含糊带过,此番回来,便是都要问个明白的。

    情娘看着周子亚,眼中闪现了一丝担忧,犹豫了一下,终究忍不住劝道:“一会儿去北阁,少爷好好说话,别跟老爷吵。毕竟……毕竟情依姑娘的事情……是个意外。”

    周子亚眼中寒光一闪,意外……苏家抄斩,父亲假释,情依出事,一桩桩一件件,让自己怎么能够相信是个意外……父亲他……苏家,毕竟是因为周家才落得满门抄斩。

    周子亚闭上眼睛,平息了片刻,沉静答了一句“情娘放心”,随即吩咐情娘照看好自己的那匹的卢战马,当先去了父亲周衍的居室北阁。

    十年前,皇上因为皇粮征集一事撤了父亲周衍的职,后来又牵扯出其结党营私谋朝篡位的罪证来,险些判了其死罪。后来多亏自己在西北立下了战功,父亲才被赦免,只削去了丞相的职位,抄没了家产,判其永世不得为官,再无其他惩罚。

    可依照父亲那般心高气傲,就算被赦免,这么些年想必也没有过得很舒心。

    周子亚心中想着,已经到了北阁门口。

    深沉繁饶、神秘难测,北阁的架构一如父亲的性格。

    周子亚在门前伫立了半晌,平息了一下情绪,才跨步进去。

    周衍此时正对着周子亚负手而立,一身红衣如血,衬着两鬓花白的头发;五十多岁的年纪,眼角都已有了褶皱,但眉如飞剑,目光似毒镖,却比少年气盛时都要可怕。

    周子亚心中一沉,十年不见,父亲的气势倒分毫未减——与当年权倾朝野时相比,父亲那双凌厉的眼睛,越加显示出对于权力的渴望来;看来,自己被撤职一事,不但没有成为压垮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倒反刺激了他那按捺不住的野心。

    周子亚微微垂下眼睑,因父亲眼中的渴望,心中越加觉得负担沉重,面上却仍旧冷冷清清,向周衍抱了抱拳道:“父亲,孩儿不孝,被撤了职。”

    周衍低着头,眯眼仔细打量着周子亚,心想这孩子在西北磨练了十年,言行举止倒的确比以往老练了许多,只是性子也越发清冷,可见,西北真的很苦。

    周衍想着,凌厉的老眸忽然一浊,拍了拍周子亚的肩膀哑声道:“我孩儿……受苦了。”

    周子亚微微一愣,不曾想父亲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心中一热,竟有些哽咽。

    即便父亲再有千般万般不对,终归,是血浓于水的父亲。

    周子亚眸中一湿,也哑声道:“爹……孩儿不苦。”

    周衍微微叹息一声:“当年若非因为救我,你也不用去那西北苦寒地拼命,这么多年来弄得我心惊胆战,生怕哪一场战争你不得力……”

    周衍忽然摇了摇头道:“皇上终归是不信任周家,到头来,仍旧撤了你的职。”

    周子亚眸色一沉道:“爹爹放心,我已经吩咐陈武留在西北军中,密切注视西梁王的行踪,如果有必要……不如开出条件来拉拢西梁王,助惠太子一臂——”

    周子亚忽然一顿,随即纠正道:“是惠王爷!”

    周衍眼中凌厉的光芒一闪,随即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惠儿早在十年前就已被废,你该叫他南惠王,不是惠太子,即便现在只有你我,也要小心隔墙有耳。”

    周子亚微微一愣,眸中露出一丝愧色,低头抱拳道:“是孩儿鲁莽了!”

    周衍闻言,眼神便温和了些,拍拍周子亚的肩膀道:“你回来也好,有一件事需要你办。”

    周子亚抬眼问道:“什么事情?”

    周衍示意周子亚进屋坐下,然后自己也跟了进去问道:“你可记得梁风?”

    周子亚在木椅上落座,双手往膝盖上一撑道:“大盛朝第一垄断铁商,西梁王南宫梁的亲信,我自然记得。我的那一把轻蝉剑,便是三年前他托了工匠打的。”

    周衍眸色一亮,追问道:“那你们交情如何?”

    周子亚点了点头道:“并不算差。这些年来西北军所用的兵器,基本上是他开山锻铁找工匠锻造后再运给我的,你来我往,我也算他生意上的老主顾了。”

    周衍一拍腿道:“那正好了!”
第09章 痴心情难解
    周衍说着,忽的从木椅中起身道:“皇上此番召你回来,最明显的意思便是要为立南宫裔为储铺路;听宫中的密探报,皇上的病又重了,立储的事情怕再不能拖了。”

    周衍说着顿了顿,转向周子亚道:“我前些时日托书试探了一下西梁王的意图,他倒不见得会帮南宫裔,但也不想与我们为伍,所以便让自己的亲信梁风近日在长临城中谋划中尉一职,我猜是想有所动作,你不妨去找梁风,试探试探他的打算。”

    周子亚心中略略一惊,随即皱了皱眉道:“中尉一职统领京军守护皇都,与守护宫门的卫尉、保卫皇宫内院的郎中令并驾齐驱,是长临城职位最高的武官;梁风虽然是西梁王的亲信,但也只是一介商贾的身份,怎么可能谋划的上中尉那样高的职位?”

    周衍赞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依照梁风的身份的确不可能,但长临城中有人能帮他谋划上中尉的职位,那人便是王丞相的败家公子王铭。”

    周子亚微微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道:“王家的二世祖王铭?”

    周衍点了点头道:“其中有许多错综复杂的纠葛,因你已有十年不在长临城中,不甚明白;等有时间,我再慢慢告诉你。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

    周子亚沉沉答应了一声,眸色重新归于平静,半晌,那件一直牵挂在心的事情终于试探着说出口:“情依她……真的死了?我能否……去她墓前看看?”

    周衍眸色一沉,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子亚却仍旧忘不了那小丫头,随即拖延道:“你刚回来,先好好休息休息,等梁风的事情结束了,我再带你去看她。”

    周衍说罢,便向周子亚挥了挥手道:“你先回房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周子亚原本还想追问几句,此时也只能住了口。

    父亲的个性他最了解,情依的事情他不想说,自己再逼问也没有用;反正自己此番在京中待的时间不会短,苏家的事情,自己会一件一件查个明白。

    出了北阁,情娘正立在门外,见到周子亚,立刻上前福道:“少爷的房间已经让丫鬟给收拾出来了,十年前的布置原封未动,情依的东西也都留……”

    情娘说错了话登时后悔不已,怎奈“情依”二字已经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见周子亚表情一僵,忙岔开话题道:“少爷你回房看看,有什么不妥的情娘再安排。另外容清小姐听说将军回来,已经带着出月从西南赶来;你们去年订了亲,到现在也没见上一面,此番见面也该好好聊一聊,若时辰差不多,不如早些——”

    “情娘!”

    周子亚不耐烦打断情娘,“情依的事情查清以前,我是不会和容清完婚的。”

    说罢,又沉声问道:“情依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情娘为难的看着周子亚,虽然早料到少爷会追问此事,却仍旧难以应答。

    有那么一瞬,情娘想把实话告诉周子亚,可转念想到老爷凌厉的眼神与严肃的警告,终究还是将谎话又重复了一遍:“那年我带着情依出门买东西,一不小心把她给弄丢了;后来京兆尹贴出告示说在护城河下游打捞上来一个小女孩的尸体,我去一看,果然就是情依小姐……京兆尹说情依小姐是不慎坠河溺死的……”

    情娘说着微微抹了一把眼泪,再度开口劝道:“千错万错都是情娘的错,少爷,你别再责怪老爷,他心里也不好受……何况情依小姐她……”

    情娘忽然一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说的实话再度吞没在泪水中。

    恍惚间,时间似回到了十年前周子亚离开的那年。

    那年冬日,周子亚奉命去西北征战,留下了情依给自己照看。

    三个月后周子亚击退匈奴,皇上龙颜盛悦,赦免了周衍,周衍回府见到了情依。

    一日,周衍支开苏情依,屏退左右,秘密对情娘说道:“苏家那丫头留在家中始终是个祸患,毕竟子亚才去了江南就带回这么个小丫头,让人不能不多想。索性现在没有人知道那丫头的身份来历,但若查出来,周家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随即,沉声问情娘道:“你可有妥善的地方,好好安置一下那丫头?”

    情娘心中一紧,明白周衍的意思是要把情依推出周家,可转念想到少爷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照顾好情依那丫头,不禁感到万分为难,支吾了半晌不语。

    周衍微微叹息一声道:“便知道你为难,我已做了安排。你可知长临城总有穷苦人家把女儿卖到烟花柳巷去?我已找了一户姓卫的穷苦人家去烟花巷卖那丫头,到时你只管想办法让那丫头开口叫那家人爹娘,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

    情娘蓦然一惊,回了神,眼睛一涩,苏情依没死的事情,便又重新咽回到肚中。

    周子亚看到情娘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知道此事另有隐情,想到爹爹周衍素来做事狠辣,情依的死……或许是他设的局也说不准,随即向情娘挥了挥手道:“你若为难,便不用再说了。情依的事情……先缓一缓,我有正事要办,要出门去。”

    情娘点了点头道:“那少爷早去早回。”

    周子亚随即向情娘摆了摆手,有些烦躁的出了周府,在长临城街头晃悠。

    记得那年冬日,苏情依家破人亡,随着自己北上长临。

    西风萧瑟,细雨绵绵,带着刺骨的寒意刮着苏情依的小脸颊。

    自己抱着苏情依,用一袭青衫将她裹在怀中。

    苏情依窝在自己怀中,勾着自己的脖子,怯生生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苏情依:“我们为什么要去都城长临?”

    周子亚:“因为你要跟我回家。”

    苏情依:“那我以后都住在你家了么?”

    周子亚:“对,以后都住在我家,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苏情依:“那等我以后长大嫁人了呢?”

    周子亚:“……”

    苏情依:“等我长大了能嫁给你么?”

    周子亚心中砰然一动,忽然有些悔恨自己当年的回答;如今,再也没有那个小姑娘睁圆了眼睛,如此直率的问他长大了能否嫁给自己。

    周子亚自恼的想着,恍惚间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熟悉背影,正虎步生威的从前面横出来的一条小巷传了出来,心中微微一愣:那……不正是梁风?

    眼见着梁风转去了街角的一条小巷,周子亚不禁警觉的想,既然西梁王既不愿帮着南宫裔却也不愿帮着惠王爷,那么梁风便在眼下是愿意躲着自己不见的;与其他日到他府上去碰壁,不如抓住今日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试探试探他的意愿。

    想着,便立刻转去那条小巷,跟了上去。

    烟花巷十里长街,充斥着脂粉的味道,偶尔有浓妆艳抹的姑娘拉客。

    周子亚有些憎恶的皱了皱眉,尽可能躲开那些胭脂俗粉,心中不禁纳罕的想,依照他的了解,梁风也并非好色的人,怎么会忽然喜欢上烟柳巷这种地方了?

    眼看着梁风转到一家青楼,周子亚随即跟了上去。

    到了门口抬头一看,只见金色匾额上书“凤凰台”三个字。

    周子亚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跟了进去。
第10章 淫邪意易防
    凤凰台中,高阔的主堂贯穿二层楼阁,周围十二根紫檀木立柱撑着穹顶,当中的回廊结构依着立柱错落铺开,一层在角落隔出几个雅间,二层红绸缠绕,雕花凭栏,隐约分隔出几十间红粉色的卧房;其中最东南角的一个,是卫云的卧房。

    卫云此时正半抱着琵琶坐在房中,素手微微一动,结束了一曲《梅花三弄》。

    王铭斜着身体坐在卫云对面,一手杵着脑袋,摇头晃脑的假装听曲,一双三角眼却始终色眯眯盯着卫云裹胸的位置,心中早已动了邪念。上回原本可以得手的事情,却被柳成桓搅了局,眼看着到嘴的鸭子就那么飞了,此番可再不能便宜了卫云这个丫头。什么本月初十的花魁竞价会?自己才不会等到那日去和柳成桓一争高下!

    卫云低垂着双眸,被王铭灼热的目光打量得难受,嫌恶的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体,用琵琶挡住胸前的裹胸。一个月才因为王铭惹了一身麻烦,卫云想到那日场景,仍旧觉得心有余悸;今日若非梁风百般请求,自己是宁愿被老鸨打死也不想见王铭的。

    此刻,梁风正端坐在王铭身旁,假意低头喝茶,却不断的抬眼冲卫云使眼色,横眉冷目间难得有了几分卑躬的神情,示意卫云再忍耐片刻。

    卫云无奈又拨动了一下琴弦,无比烦躁的弹了一曲《春江花月夜》。

    毕竟,梁风在自己的常客中算极其规矩的,且每每打赏她的出手也够阔绰,今日让自己作陪王铭的场子,实在是有正事与王铭商量,也不好拂了他的颜面。

    梁风是卫云的常客,三十岁出头,削脸方颚,眉眼如刀,身材魁梧,是大盛朝“西北第一藩”南宫梁生母圣梁淑妃的表侄,南宫梁的亲信;因垄断着大盛朝的铁器生意,与各地掌管兵器制作的军官都有所交情,大家平日都尊称他一声“梁爷”。

    梁风见卫云重新拨动琴弦,终于松了一口气,转向王铭,终于说到正题:“前日我与王少爷说的想在长临城捐个武官的事情……不知王少爷可有帮忙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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