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闻言,眉心又锁得更紧:“惠王府的人都说,那儿是个禁地,我却在那儿无数次的听到凄厉叫声和嘤嘤泣声,竟然你都不知,惠王爷有事瞒着周家?”
周子亚也皱了皱眉:“能有什么事情呢?”
卫云心思一动:“去看看?”
周子亚有些戒备的问:“你……想为南宫裔打探消息?”
卫云一怔,不曾想周子亚会对南宫裔直呼其名,也不曾想周子亚会如此防着自己,心中顿感苦涩,不禁扯了扯嘴角:“周将军既已猜出卫云心思,又何必再问?”
周子亚倒吸了一口冷气,抽声警告:“情依,我劝你别蹚浑水,周陈两家恩怨,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结下;我不妨给你交个底,南宫裔,我们早晚都是要反的。”
卫云心中一颤,有些痛苦的凄声反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服服帖帖的俯首陈臣呢?皇上难道做的不够多么?你们都说他狠辣,怕他登基后不会放了周家,可我见他登基以來并未做出任何弑杀兄弟的事情。惠王爷依然在他的封地上自由自在,瑾王爷他也当作亲弟弟一样呵护疼爱。对于你,他都几乎不曾降职,上回镇压梁王有功后,甚至将整个京都的护卫军都交到你手中;他待周家宽容至此,你们到底想再求他做些什么呢?”
周子亚心中作痛的听着卫云一番质问,半晌,目光渐冷,转身向柴房的方向而去。
卫云微微叹息一声,跟上周子亚,也往柴房而去。
到了柴房门口,十几个家丁纷纷跪在周子亚面前抱拳恳求:“周将军请回!此乃王府禁地,闲杂人等不允许靠近。王爷有令,我等不能抗命!望周将军体谅!”
周子亚冷眼一扫若干家丁,寒声反问:“我也算闲杂人等?”
家丁们面面相觑,又纷纷磕头:“奴才该死!”
周子亚冷声命令:“让开!”
家丁们纷纷磕头求饶:“周将军恕罪!”
周子亚冷哼一声,手臂一挥轻蝉剑已然出鞘,剑光的银弧在空中利然一划,把挡路者用剑气纷纷划开,周子亚早已蹿身挤破人墙,右手成爪去抓柴门上的链锁。
家丁拔刀去挡,周子亚右臂一缩,虚晃向家丁门面盖去。
拔刀家丁急忙侧身去躲,只听得“哐啷”一声脆响,刀已掉地;随后又两个家丁拔刀冲上前去,又听得“哐啷”“哐啷”两声脆响,两条人影如弧线一般被弹开几里开外。
周子亚左臂一挥将链锁用力一扯,虚掩的柴门又被带开了一半。
卫云一看,立刻晃身要从一臂宽的门缝挤到柴房中去,却被周子亚翻身一拦,目带痛惜的软声恳求:“情依,答应我,无论今日见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告诉南宫裔。”
卫云心中一动,随即郑重回答:“我答应你。”
周子亚看着卫云,目中犹豫一闪,随即侧身让开。
卫云心中一暖,感激的看了周子亚一眼,侧身钻到柴房中,周子亚随后跟來。
柴房中堆满杂草,其中一个草垛背后又虚掩着一扇破门。
卫云轻轻推开那扇破门,只见一条幽深的隧道,尽头隐隐传來昏暗的光亮,心中不知怎的,恍然想到宫中地下星罗棋布的暗道网,难得南宫惠也在府中修筑暗道么?
“抓紧我!”身后周子亚下意识抓住卫云的胳膊,挡在她身前向前。
卫云一怔,随即才明白,原來周子亚是以为自己害怕,才拉住自己向前探路的;原來不论和他闹到何种地步,他对自己的第一反应,都是下意识的保护姿态。
卫云心中想着,又不禁多了几分感动,无论如何,他仍是十年前微雨冬日中舍命救下自己的那个周子亚;无论如何,他仍是埋在自己心中十几年的那个羁绊。卫云甚至根本无法想象,若有朝一日南宫裔真要和他短兵相接,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
恍然间,到了隧道尽头,卫云吃惊看着眼前的一幕场景。
南宫惠背对着自己,拼尽全力摁住一个正在疯狂挣扎的女人;那女人披散着杂乱如草的枯发,虚晃挡住大半张脸,手脚被捆绑在一根十字型的木架上面,脏兮兮的衣衫不知被谁抓烂,挣扎中露出扭曲的表情和一双熟悉的眼睛,,正是周子亚的妻子木容清!
卫云吃惊中“啊”的叫出声來,却听到周子亚同时惊叫一声:
“木容婉!”
南宫惠闻声回头,也满眼吃惊的看着卫云和周子亚。
木架上捆着的那个女人看到卫云和周子亚,也顿时呆住,一时间,四个人八双眼睛彼此相望,当中全部都是如出一辙的惊诧和愕然。
第08章 回忆旧事
周子亚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王妃……不是十年前就已经死掉了么?”
南宫惠身体一晃,有些绝望的闭上眼感叹:“你们终究闯了來。”
卫云震惊中不禁哑声相问:“究竟……怎么回事?!”
南宫惠闭着双眼,半晌,向周子亚和卫云挥了挥手:“你们先到一旁,我先让容婉安静下來,一会儿再跟你们解释当年发生的事情。”
卫云一怔,和周子亚相视一眼,随即双双退让到一旁。
只见南宫惠强行捏住木容婉的脸颊,用力掰开她的嘴巴,往里面塞了两颗药丸,又使劲往上一抬让她吞咽下去;木容婉瞬间安静了下來,虚脱的被木架的绳索半吊在空中。
南宫惠喘着粗气擦了把汗,小心翼翼的替木容婉解开束缚住手脚的绳索,仔细帮她擦洗着身体,又给她换了件干净衣裳,打横将她抱到墙角的一张床榻上,替她盖好棉被以后才來到卫云和周子亚身旁,严肃而郑重的恳求:“今日的事情,本王恳请你们两个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舅舅,包括容清,包括木家,当然,也包括皇上在内。”
卫云心中一动,南宫惠说最后一句时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
木容婉是南宫惠的王妃,也是木容清的姐姐,早在十年前跟着南宫惠被废除储君來到蜀南后,就因身体娇弱生病去世,此后南宫惠一直未曾续弦,却不曾想,她竟然活着!
周子亚眉心紧锁看着木容婉:“她怎么会成这样?你给她吃了什么药?”
南宫惠忽然长叹一声:“此事,要从很多年前的一件事情來说。”
卫云屏息,听南宫惠缓缓回忆:“我自幼生长在宫中,母亲是皇后,又是长子,然而嫡长的尊贵身份却并未让我得到应有的尊荣;相反,父皇憎恶我蠢笨,太傅觉得我木讷,甚至宫女们都曾在背地里取笑我是个傻瓜。就在所有人都在质疑我的能力、嘲笑我的天资时,却只有她一直默默的支持我、鼓励我、相信我。她说,珍珠总要经历磨砺才能发光。我要能胜任大盛朝未來的王位,就要经受得住上苍的磨难和考验。她又说,就算整个大盛朝的人都觉得我是个傻瓜,她却仍然相信我是大智若愚,是真正的王者。”
南宫惠说着,忽然自怀中取出一对儿珍珠耳环:“十岁那年,她把母亲留给她的珍珠耳环赠给了我,并告诉我说,我就要像那珍珠一样不断磨砺自己;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一直以來,她都那样陪在我身旁,如阳光般温暖,似春风一样和煦。”
卫云闻言,不禁动容反问:“她……是你很重要的人么?”
南宫惠闻言,嘴角忽然扬出一丝难解的笑意:“不对,她并不是我很重要的人。”
卫云张嘴一怔,却听到南宫惠沉声纠正:“她,是我最重要的人。”
卫云心中蓦然一动,又听到南宫惠继续:“我离京那年,她把自己给了我;我觉得自己此生从未那样高兴,也觉得自己此生从未那样悲伤,因为我既拥有了她,却要离开她。那年我赠了她亲手雕琢的玉像,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必会娶她为妻。”
南宫惠说着,又陷入了黯然的回忆:“我们的相思苦,便从那时开始。离开皇宫后我愈加的想念她;后來每年父皇寿辰时回宫,我们相见时又会情不自禁,她一直无名无分,却毫无怨言。直到一日我们的事情被容婉不幸撞破,闹着要告到父皇那里去。”
南宫惠看了一眼木容婉,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意,又鼓着十二分的勇气昂首作答:“我们的事情若闹到父皇那里,她便只有死路一条;因她不是一般的宫婢,那时又牵扯着皇室中诸多争斗,我们的私情只会被父皇当作谋反手段。所以,为了她,我便牺牲了容婉。”
“王爷?!”周子亚惊得瞪圆了眼睛。
自幼相识的南宫惠就仁慈无比,又怎么会做出此等伤及无辜的事情?!何况那个人是和周家有着几世交情的木家千金!沙场征战十年杀人无数如自己一般,恐怕都难以为了卫云而对木容清下手,他却怎么对木容婉下得了手?!
卫云看着南宫惠,也颇为诧异:自己虽然和南宫惠接触不多,也知他绝非那般心狠手辣的人,若非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怎么如此对待自己的结发妻子?!
南宫惠叹了一声:“其实,最初也并非想拿容婉怎样,只是将她锁在房中,不准她对外提及那件事情;可谁知容婉郁积心中,竟然得了失心疯,张口闭口胡言乱语都是我们那日偷情的事情。我因此只能狠心将容婉锁到这儿,对外宣称容婉因病去世,又找了个和容婉极其相像的姑娘假作尸体,划伤了脸毁了容,称得了麻疹,以瞒骗木家和周家。再后來,我又想尽了各种办法來医治容婉的疯病,结果却都无事于补;几年前容婉不小心撞断了腿骨,接骨时需要用一种苗疆的药物來麻醉,此后,容婉便发疯似的恋上了那种药,若一日不用那药就会想得要命,用了后才会安然自得。我发现那药有瘾,就不再让容婉用,容婉受不了洠б┑哪涯停闶悄忝乔凹溉仗降哪前闫嗬鹘猩!
卫云听着南宫惠说罢,心中波涛汹涌不能平息。
其实说來也是无心,怪只能怪木容婉对南宫惠情根深种,而南宫惠的心却完全被另一个姑娘霸占;方才南宫惠回忆和那位宫婢的故事何等深情流露,而说到木容婉要将此事告诉圣祖爷时却三言两语异乎寻常的冷静。其实若非无奈绝望,若非在意南宫惠,木容婉又怎会拿出将那件事情告诉圣祖爷來威胁南宫惠和那姑娘断绝來往?又怎会得了失心疯?然而所有的那一切,南宫惠却全然洠в锌丛谘劾铮灰蛐闹懈揪筒辉谝狻
卫云忽然觉得木容婉有些可怜,作了姻亲政治的牺牲品;而南宫惠又跟周子亚碰到的情形何其相似?一样的因为周木两家姻亲巩固而最终抛弃自己所爱,娶了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人为妻。只可惜自己不似那宫婢,木容清也并未到木容婉那一步。
第09章 荒蛮险境
周子亚看着南宫惠,心中也如地震海啸一样。
南宫惠的故事简直和自己的经历如出一辙,若情依再软弱些,若自己再多情些,只怕情依现在也成了自己的禁脔,而木容清早晚也会被自己逼成失心疯。
只可惜自己比南宫惠狠心,而情依何其幸也碰到了南宫裔并移情别恋。
南宫惠看着卫云和周子亚一副震惊的表情,心中却感到如释重负般的舒畅;木容婉活着的秘密埋在心中十年,而自己对她的感情也隐藏了整整十年。
那些事情憋在心中的时间那样长,以至于压得自己喘不上气來。
今日跟他们倾诉了交代了,仿佛心中千斤重的石头终于落地一样轻松。
那晚,三个人坐在幽暗的密室内照看木容婉,彼此相顾无言。
第二日,卫云离开惠王府,动身前往西南滇国。
南宫惠替卫云安排了马车,周子亚自经历了前一晚的一场波折后,洠в性僖蠛臀涝仆范校晃涝屏傩星案行坏目聪蚰瞎菀谎郏瞎莼邮钟胨姹稹
其实南宫惠和周子亚都明白自己去滇国的目的,那日在客栈中南宫惠笑问自己“你以为我在宫中就洠в醒巯摺保诵砗你季褪撬遣嫉木郑茸抛约喝プ辏蝗欢涝迫创蛐牡赘行荒瞎菸约翰剂舜司郑裨颍慌伦约合衷诙疾桓抑泵婺谛牡母星椤
在马车上颠簸了一整日,马车夫带着卫云在峨眉山下一家客栈落脚。
估计因为南宫惠早有嘱托安排,一路上既洠в信龅焦俦巡椋驼荒诘睦习逡矝'有对自己带着面纱的事情纠缠盘问,且店内从小二到老板都待自己格外殷勤。
卫云有些高兴的想,果然有南宫惠护着是极好的;但随即刚有的兴奋又被深深的恐惧和担忧所替代,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奔向周家替自己精心设置的圈套中。
在客栈中休息了一日,卫云享受了极其丰盛的一顿晚饭,翌日清晨继续启程。
当日卫云行在峨眉山脚,看到有挑夫陆陆续续的背着重石上山,心中奇怪,挑开马车的车窗探头问马车夫:“这么多挑夫背着石头上山干什么?”
马车夫略带惊诧的回头:“姑娘不知道?挑夫们背石头上山去修栈道呢,都已经陆陆续续的修了一两年了;蜀地的人几乎都知道这件事情,都夸惠王爷待百姓们好,一心想着怎么样让咱们方便,以后若栈道修好了,出蜀就比现在容易多了呢!”
马车夫说着,上扬的嘴角中不禁露出一丝骄傲和自豪。
卫云看着峨眉山巅,心中却震惊无比,暗想南宫惠修栈道的目的,难道真为了惠及百姓出蜀方便?却不是为了偷偷修一条能直抵皇都长临攻破皇都的路?
慢慢打下车帘,卫云心中愈加多了几分焦躁。
周子亚昨晚说的那句“南宫裔我们是必然要反的”,南宫惠说的那句“你以为我在宫中洠в醒巯摺保约敖袢斩朊忌教羰欧蛎且薜恼坏馈涝频P淖约鹤钭詈ε碌哪侨照诼絹恚粲谐蝗罩茏友呛湍瞎嵴娴亩瘫嘟樱约焊孟窳航憬隳茄凰懒耸拢炕蛘吒孟蜃潘渴嵌髦厝缟街茨钍甑闹茏友牵炕虼约菏趾腔さ哪瞎幔
卫云心中想着不禁打了个哆嗦,忽然觉得此番出宫极其正确,至少可以一躲了事,也不用眼睁睁的等着看着那一日的到來,心也就不会作痛。
在路上又行了三日,卫云终于出了蜀郡,到西南蛮夷地界。
行至此时,路程开始变得艰难:繁华街市褪尽,寨田村庄尽显,渐渐的人烟愈稀,只剩下一望无尽的荒野,再后來就只剩下茂密阴森的鸟兽丛林和瘴气萦绕的沼泽。
马车在沼泽泥潭中一路颠簸,卫云在马车中被颠倒摇晃得险些晕倒,心中却并不敢放松一丝一毫:自己自幼生长在富庶江南和盛世皇都,初见到如此人烟罕至的蛮荒景象,不禁有些害怕;更何况地形如此复杂,如果深陷沼泽泥潭或中了瘴气,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马车夫也不放心卫云安全,隔几步路就回头冲着马车问一声:“卫云姑娘?”
卫云每每高声回答“我在”,心中亦十分感谢马车夫如此尽职尽责。
渐渐的,白日的光芒渐渐消沉下去,眼看着又到了黄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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