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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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人谋略-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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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的雅间。

    情娘看到卫云,眼中露出一丝惊诧:印象中情依仍旧是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不想已出落得如此清丽脱俗,十年不见,小丫头竟脱胎换骨到了自己都认不出的地步。

    卫云看到情娘,也同样觉得有吃惊:十年不见,情娘的容颜不见老却,风华不但不减当年,甚至多了几分当家主母的尊贵气质——十年前周衍出事时,情娘为其奔波打点,此后周衍与情娘的感情便不一般;只是周子亚的娘亲过世早,周衍只有周子亚一个嫡亲骨肉,顾忌他的心思未曾续弦纳妾,情娘也始终没有去争名分上的事情。

    十年前在周府时,情娘曾待卫云如生母;如今见面,二人却明显多了几分隔阂。

    情娘向卫云福了福,上前柔声道:“云姑娘,多年不见了。”

    卫云心中一凛,不卑不亢的向情娘曲膝福礼。

    情娘微微叹息了一声道:“原本有许多话想对你说,先去府上吧。”

    卫云点了点头道:“情管家有劳了!”

    情娘眸中几点泪光一闪,向卫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卫云不紧不慢地还礼,随着情娘出了凤凰台。

    门口仍旧停着那辆青白色的方顶马车。

    情娘揭开车帘,先向卫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卫云还礼,上了马车。

    情娘随后上了车,打下车帘,双双落座。

    一切,恍如十年前情娘把卫云带出周府带到凤凰台的场景。

    在车厢里沉寂了一会儿,情娘感慨道:“十年一晃,你都出落成这么漂亮的姑娘了!”

    卫云顿了一下,低着头附和道:“嗯,十年了,时间的确有些长。”

    情娘有些尴尬,沉吟了一会问道:“情依,你恨我么?”

    卫云心中一动,手指也跟着轻轻颤抖了一下。

    情依,多么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叫这个名字时,自己仍在苏家府邸的深深宅门中,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父亲苏正清那时在苏州当县令已有十几年,为官清廉正直,体恤下情,办事明断,深得民心,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会因谋逆罪而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母亲王素儿出身书香门第,温婉贤淑却红颜薄命,因为生自己而难产去世。

    自己出生时正值暮春,听说父亲苏正清怅然抱自己在怀中,看着柳絮飘摇,想到自此与爱妻阴阳两隔,不禁触景伤情,潸然泪下,遂为自己取名“情依”,化自《诗经·采薇》“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一句,以寄托对于爱妻的哀思。

    自己原本还有一个哥哥,名叫苏子荣,在自己两岁时却忽然离家,跟着一个疯癫道长修习云游去了;父亲苏正清为此伤心不已,自此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对自己疼爱有加且悉心栽培,因为在哥哥苏子荣离开后,自己成了父亲唯一留下的骨肉。

    在那个湿冷的冬日以前,自己的生活原本是很幸福的。

    卫云晃了晃神,手指绞着衣带,心中千万种情绪一一涌动,最终都归于平静,垂眸应着情娘的问题:“当年的情景,你有苦衷,我能理解,你也不用自责。”

    情娘愕然抬眼看着卫云,不曾想到情依说到当年的事情会如此平静;原本以为她见到自己时会怨恨会发怒,如今竟一句质问也没有,倒反弄得自己不知所措。

    卫云微微低着头,心中原本一直想质问情娘的那个问题,在此刻真正见到她后却怎么也问不出来;当年为什么骗自己去凤凰台?谁让她骗自己去的凤凰台?许多问题憋了十年,早已在心底盘根错节的生长,稍一牵动便疼得厉害。若问出自己不愿意的答案,平白增添几分伤心,倒不如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知道算了。

    情娘见卫云的表情,心中越加难受,随即眼眶一湿,拉住卫云的手,声音轻颤道:“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尽管与情娘说。在周府上,情娘还能说上几句话的。”

    卫云微微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屈身谢道:“有劳情管家了!”

    情娘一愣,随即也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摆手说客气。

    接着两人各自退回到座位上,一路无话。

    约一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

    情娘说了一句“到了”,已经揭开车帘,自己当先跳下马车,随后也接卫云跳了下来。

    卫云下了车,抬眼去看,已经到了周府门口。

    跟着情娘推门进去,熟悉的“一”字宗堂展现眼前,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忠孝仁慈”四个字,落笔的地方龙飞凤舞地写着“广龙于周兄不惑之年生辰赠”。

    卫云的目光落在那匾额上,心中跟着一痛。

    记得十年前周衍四十寿辰时正在牢中,朝野百官唯恐对周家避而不及,征南将军木广龙却赠了那那个“忠孝仁慈”的赠匾来,以示不离不弃患难与共之情。

    周家感恩,将本该悬挂祖宗亲笔“祖训”的宗堂题字,挂上了木将军赠与的匾额。

    去年,木将军的小千金木容清与周子亚订了亲,周木两家愈发亲上加亲了。

    卫云心中一黯,不禁有些说不出清的情绪。

    低下头去,跟着情娘,绕过宗堂,继续往周府深处走去。

    宗堂之后,再现一片空地,当中一片兰花,有几株卫云昔日栽下的已经盛开。

    兰花接着南北两阁:北方为尊,周衍的居室深沉繁饶;南方为卑,周子亚的居室朴素低调,雕饰不多,黑白色调,是十年前自己常在的地方。

    卫云看到那阁,不禁触景生情,想到那年冬日的离别情景来。

    那年冬,匈奴来犯中原,他临危受命,去了西北。

    临行那日,自己拼命拉住他的衣袖,从南阁一直追出,送出长临城十里长亭。

    他流泪抱住自己:“情依,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卫云身体一颤,思绪拉回,眼睛已经湿润。

    情娘在南北两阁间忽然停止,转身对卫云柔声道:“情依,老爷在北阁等你。”

    卫云眼睛微眯,抬眼看着那个深沉繁饶、神秘难测的北阁。

    想当年周衍被御史大夫陈有良弹劾,父亲苏正清为报师恩,顶替了周衍谋反的罪名,落得苏家上下十余口满门抄斩;可周衍却让情娘把自己骗去了凤凰台。

    周老丞相,事隔十年,我们终于要再见面了。
第13章 老相居陋室
    到了“北阁”,一眼看去,与十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正中一张檀木雕花几案,旁有一对福禄仙的精雕木椅;正对着主位两把古朴的紫檀木椅……但临窗悬着的一副字画很新,卫云不曾见过。仔细一看,竟然是江南第一才子陆寅的墨宝。

    画上面有两只麋鹿,一只卧着,一只站着。两只麋鹿神态各异,卧着的看似慵懒,眼角却暗藏杀机;站着的看似神武,眼神里却充满恐惧。

    卫云正在思索画里的深意,忽然听到一个沉沉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卫云神游之际,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只见一个沉稳厚重的男子正站在面前。

    他一袭墨蓝色的蜀锦长袍,显得身材笔直如松;一对眉目璀璨如星,血气方刚但不显急躁。举止高贵,器宇轩昂,卫云心中已经猜出了几分。

    皇长子南宫惠,自被罢黜了储君以后,虽然偏居西南一隅,却一直沉稳低调,将不毛蜀地拓荒得小有成就,成了西南诸藩之主,也算有了些自己的根基。

    卫云向他曲身福礼,不卑不亢地低头垂睑道:“卫云参见南惠王殿下。”

    南宫惠一愣,惊诧问道:“你怎知我是南惠王?”

    卫云莞尔一笑说:“周家素来访客不多,且王爷气质不俗,身份地位必然不同寻常。再加上王爷一身蜀锦,必来自蜀地;算起来,只有南惠王了。”

    南宫惠目色一动,虽有几分诧异,却仍旧一脸严肃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卫云心中暗想,像他这样沉闷严肃的王孙子弟,倒极其少见;但想到他十年前遭遇,再想到他身陷西南不毛蜀地的十年苦寒,却也理解了几分。

    南宫惠乃周衍胞妹皇后周氏所出,是皇室嫡长,依照大盛朝立嫡立长的法度,南宫惠自出生后便被封为储君,本该为大盛朝万里江山的继承者;可怎奈皇上自南宫惠出生时便就不喜爱他,相反对于宠妃陈淑妃所生的二皇子南宫裔十分中意。

    一日,皇上同时考问南宫惠和南宫裔治国良法。南宫惠回答内重王孙亲贵、外倚门阀外戚,皇上怫然不悦;南宫裔则争锋相对,回应内驭亲王、外制门阀,龙颜盛悦。

    南宫惠郁闷中,在东宫和几个朝臣喝了一晚上的酒,说了几句抱怨的话,却不幸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惹得龙颜盛怒,废弃了南宫惠的储君。

    其时,周皇后已经因为毒死南宫裔生母陈淑妃一事被打冷宫。有朝臣揣测圣意,上书皇帝,称祖宗法度立嫡立长不利于江山社稷,主张论贤举能另立二皇子南宫裔为储君。

    保守派不服,声称祖宗法度不能废,长幼尊卑不能乱,上谏皇帝复立南宫惠。

    两派声音旗鼓相当,皇上为难,只得让南宫惠和南宫裔同时离开京畿,分封川蜀和淮南分别给两位皇子治理,看其功绩,再来判论谁将来继承皇位。

    十二月中旬,两位皇子同时离开了京畿;此后皇上对待南宫裔越加器重,对待南宫惠也就越加不上心——两位皇子虽然同时治理封地,且皆有成效,但皇上唯独嘉赏南宫裔,不但替他娶了好几位家中有势力的妃妾,还给其同母胞妹南宫明昭指了一门好亲事。

    卫云想着,不禁有些同情南宫惠:同为皇家血脉,皇上却如此偏心;别说此事落在皇家内院,便是在平民百姓家,父亲如此偏袒,做儿子的也难免心冷。

    正想着,忽然听到一声浑厚的清咳,不怒而威,带着三分霸气,七分老成。

    身未见,声先闻;待看时,周衍已站在眼前。

    卫云抬眼看到周衍,心中微微一颤,拳头不由得攥紧了几分。

    恍惚间,时间回到了苏家斩首行刑那日。

    苏州城悲情的下着小雨,法场周围十万苏州百姓素服跪下,将一张张血书“冤”字布条展开在头顶,俨然一片呜咽的血海,在雨中融化开来,顺着一张张脸颊流下。

    想来苏县令在苏州十几年,清廉正直,体恤下情,办事明断,深得民心,如今被冠上结党营私谋反叛乱的罪名,苏州百姓深感不服,纷纷为其叫冤。

    爹爹苏正清身着暗黄色的脏破囚服,背负“斩”字木条,傲然立在法场正中,看着跪了满地的百姓,朗声喝道:“我苏正清一生,能得百姓如此相待,这个官,当得值!”

    话音刚落,铡刀落下,一片殷红,让卫云身体猛地一颤。

    当年周衍安排姓卫的那家人把自己卖到凤凰台,后来便听说那家人死掉了;爹爹当年替周衍挡罪时,可否知道自己舍命相救的人会如此心狠手辣恩将仇报?

    周衍看到卫云,眸中也不禁多了几分讶异:怪不得子亚一直惦念着她,竟然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只可惜有苏家的纠葛,否则的话,给子亚纳个小妾,倒也并非不行。

    卫云和周衍盯着对方看,心中涌动着千万种情绪。

    周衍的目光在卫云身上仔细打量,最后落在卫云攥紧的拳头上,不禁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也没拿你怎样,拳头攥那么紧干什么?”

    卫云双眸低垂,悄然将双手藏在身后,抑制住情绪平静答道:“卫云惶恐。”

    周衍蓦然一愣,半晌,问道:“你现在……叫卫云?”

    卫云身体一颤,动了动不断颤抖的唇,得体的垂睑福礼。

    周衍眸色一动,上下打量卫云半晌,不禁感慨道:“原是个好坯子,可惜了……”

    卫云心中一搐,不自觉的又握紧了刚刚舒展开的拳头。

    南宫惠目光一扫周衍和卫云,识趣作揖道:“既然舅舅有客,侄儿择日再来。”

    周衍看向他,目色瞬间温和了许多,柔声道:“你好不容易来一回,索性在府中多住几日,我让情娘弄些你爱吃的菜,我们舅舅侄儿也叙一叙旧。”

    南宫惠目色沉静,只拱手谢道:“那有劳舅舅了。”

    周衍见他如此生疏,眸中一浊,似有些湿润,点了点头道:“去吧。”

    南宫惠抱拳作了个揖,转身退了出去。

    周衍轻抹了一下眼角,退到厅堂的主位坐下。

    卫云抬眼看他,恰巧对上他一双毒镖似的眼睛,拳头不自觉的更加捏紧了裙裾几分。

    周衍眸子中许多情绪一一闪现,忽的问道:“听说,王家少爷看上你了?”

    卫云心中一痛,一字一顿控制着语调的平和:“谢老丞相惦念。”

    周衍眸中惊诧一闪,却略带嘲讽道:“多少名门闺秀想攀附王家求索无门,你在凤凰台中结识高官显贵,梳拢的倒真不比出身名门的小姐差。”

    卫云握着的拳头缩紧,指甲刺在手心,老鸨的打骂,善才的责罚,客官的**滋事,昔日的种种委屈浮现眼前,却最终控制住情绪道:“卫云能有今日,得多谢老丞相当年的深谋远虑。倘若卫云当年留在周府的宅门中,断不能有今日一番成就的。”

    周衍目光一缩,将身体向后一靠道:“但凡给了你安生立命的地方,本已比让你随爹娘命丧黄泉好了千倍百倍。不然,你以为凭着你戴罪之身却该如何。”

    卫云一口气闷在胸口,捏着拳头,一字一顿说道:“卫云,谨记老丞相教诲。”

    周衍斜瞥了卫云一眼,懒声问道:“子亚回来了,你可知道?”

    卫云心中“咯噔”一下,垂眸颔首,点了点头。

    周衍身体向椅背上一靠,语调温和话却刻薄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你对子亚的心思我也明白。可你们的事情,若你爹尚且在世倒也能罢了;可如今你一个孤儿,且在凤凰台那种地方,先不说子亚和木家已经订了亲,就算没有木家,子亚也绝非你能肖想的。”

    卫云心中一冷,指甲捏得手心生疼: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第14章 辣手拆鸳鸯
    想当年若非爹爹舍命相救,周衍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坐在这儿说话?想当年若非周衍用计相骗,自己怎么可能去凤凰台那种地方?!再想来十年间若非自己忍辱负重,拘于凤凰台不曾暴露身世,周家又怎么可能平安无事的度过这么多年?!

    卫云抬眼盯着周衍,心中虽没有底气,嘴上却强作倔强的反问道:“倘若周将军对情依无意,卫云就算再多想却能怎么样?倘若周将军对情依有意,又岂非卫云能劝得住的?周老丞相不去揣测周将军的心意,却在这儿叮嘱卫云,岂非用错了功?”

    卫云一番话出口,不曾想歪打正着却说中了周衍的要害。

    周衍眼中凌光一闪,随即脸色一沉,沉声警告:“凤凰台我能让你待下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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