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茵不理会她的目光,继续说道,“跟我说他拿她朋友,可赵滢梓的心意,他心里跟明镜儿一样。以前绍先哥跟我说柏西的沉沉浮浮都掌握在一个女人手里,也是,陈明军两进法院,最后被保出来还是因为赵滢梓那当省委书记的叔叔。你说他跟李进合伙的房地产公司差点破产,到底也是赵滢梓从中斡旋,不然那块地就被绍先哥拿了去。滢梓对他来说是前女友也罢,是一块跳板也罢,总之,只要还想在B省商场上混,那他跟她总归脱不了干系。”
“你这么说,他岂不是成了于连,一个劲儿靠着女人往上爬。”许可心面露鄙夷的表情。
秦天茵轻笑,“你可真是墙头草,刚刚还向着他呢,这会儿又骂起来了。柏西要是没两把刷子,赵滢梓也瞧不上他。靠女人往上爬也是需要能耐的。”她原本并没有嘲讽的意味,可这话说出来却变了味。她顿了顿总结道,“柏西好歹也是伯克利商学院出身,想要打拼总归有出路。”
“那让他放弃鑫艺,跟你一起浪迹天涯,再白手起家呗!”许可心这明显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秦天茵摇摇头,“要是跟我在一起,他必须放弃点什么,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不是原先那个味道了。我占有欲强得厉害,胡搅蛮缠起来也让他头疼得很。有了这么个心结,再这么着下去,我会加倍地猜忌嫉妒,他看重我身上的那点成熟沉稳也就土崩瓦解了。折腾到最后,只会连最初那点好感都消散殆尽。与其这样,倒不如在最恰当的时候分开,心里还念着点对方的好,也不至于反目成仇。”
许可心听她这么说,想来这个答案她也揣度良久了。“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吗?或许以后你都找不到这么一个你爱的而且爱你的人了。”
“我不爱,便不会那么在乎。两个人在一起图的就是一个安宁。关心则乱嘛。”秦天茵冲着她微微一笑,那眼神像一潭温凉的水,波澜不惊,舒服宁谧得很。
她这个笑来得清浅,却不勉强。看她这般看得开,许可心也点了点头,缓缓问道,“什么时候摊牌?”
秦天茵耸耸肩,“具体没想好。我倒想快刀斩乱麻,可事到临头却又有点不忍心。等出院吧。不会拖延太久。”
第五章:愿我的良人进入自己园里,吃他佳美的果子。
第41章 疗养
这天晚上,朦朦胧胧地,秦天茵觉得身体被人轻抱起来,然后轻轻放下。接着一个体温透过薄薄的毛巾被贴上来,那男性气息吐到敏感的耳垂上,她猛地睡意尽失,却还是紧闭着眼睛,任由他占据半个床位侧身搂着自己。
他安静地呆了一会儿,并没有乱来。最后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和鬓角,然后轻轻下床来,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门闭合的那刻,秦天茵睁开眼睛来,心里像被酸角泡过一样,涨得厉害。可他这又是何必呢。她今天用手机登微博,热门话题排行靠前的就是新侨的启动仪式,接下来牵扯的自然是他跟赵滢梓的绯闻。点进去她不敢看底下的评论,只扫了一眼贴上去的一组照片。尽是两个人的合照,启动仪式上的剪彩,晚宴上的倒香槟酒。还有一张,夜幕下,赵滢梓正从陈柏西的世爵跑车里走出来,闪光灯正拍上他家别墅的院子。最后一张,陈柏西遮了一下镜头,虽然身子被挡住,可看那一袭淡绿色裙子,秦天茵也晓得这是他们从南山下来被人拍到了。
他对绯闻毫不介意,似乎还有煽风点火故意制造的嫌疑。事到如此,她觉得自己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暗夜里地灯开着,白天明亮的天花板环绕上一层温暖的昏黄,很有家的感觉。秦天茵没有意识地盯着头顶上方,脑海里一幕幕飞速闪过。
最初出火车站看到他擦着车窗而过的熟悉身影,初回B城就能遇到,这不禁让她多了几分怀想。再次相遇是在柯蓝写字楼里,他微微一笑,与日光倾城相比毫不逊色。后来知道他跟孟克是发小,而且他竟然记得她研史课上流鼻血,她心里汹涌起一股兴奋的欣喜。再后来,在虹的地下车库,看他笑着等她走过去,她失神得厉害,恍惚之间就想起来高中的优秀班级答辩会上,他也曾这般温柔宠溺地对着评委席上限时的她笑。瑶原别墅里,她正赶上生理期,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就这样,四平八稳地走到了B附她迟到六年的表白。
短短半年时间,她记得一点一滴。也许,刻骨铭心就是这般的含义。
第二天,天舒赶了过来,同来的还有秦正明、叔叔和婶婶。这阵势有点庞大,一下子让秦天茵有些受宠若惊。
看婶婶张张嘴,却又不说不出话来,秦天茵明白大概她也是韩剧看多了,便赶忙挨着喊道“爸、叔叔、婶婶。”
“你这孩子,摔得重不重啊?医生怎么说?”婶婶急急地拉过她的手来问道。
“没什么事儿,可比骨折什么的强多了。再呆一周我就出院。”她答话的时候瞥了一眼倚在她床头看小说的天舒。
天舒立马察觉到,用唇语解释道,“谁让你没给大伯打电话报平安。”秦正明一向敏感,她要是住在南山寺那也劳烦不着天舒给他打电话。这回的事情是她考虑不周。
“南山这边的疗养院也不错。本来我还想让你转回B市医院。”婶婶接着说。
秦天茵点点头道,“不用折腾,待个几天我就回去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念叨着,原来她还在南山啊,怪不得觉得这地儿很陌生。
疗养院也不是随时都能探病,一行人大概也觉出秦天茵需要休息,呆了不久就回去了。婶婶原本还想留下来一日三餐地照顾她,秦天茵委婉地拒绝了。她一直自己住,多一个人不习惯,加上这边都有按饭点送餐,本就不需再麻烦家人。天舒嫌疗养院闷得慌,扔给秦天茵要的笔记本,挥挥衣袖也离开了。
这些天公司的事情一直没人找她,不消说,肯定是有人帮她告假了。她给史静茹打了个电话,让她把秋季配货的图片发她邮箱,又吩咐属下把宣传片要用的服装编排好。这下腿摔伤也有好处,省得跟顾昱铭碰面了。
一个下午都在看史静茹发过来的图片,她累得眼睛疼。站起身来走到阳台上极尽目力地远望,看那青黛色的轮廓,心里一颤,竟真是在南山脚下。可这一想,差点又牵连出山上失足摔下来的场景。果真还是空白。不过想不起来也罢。总之,她无论如何也不信自己是跳下去的。
一阵敲门声,转过身来,她看见许绍先走了进来。还领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扎着单只长长的辫子,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纵然她不怎么待见小孩子,可这女孩骨子里透着秀气,瞧着就让人欢喜。
“你叫什么名字?”秦天茵走过来俯下身子笑着问她。
“江若珊。”小女孩扯着稚嫩的嗓音答道。
“珊珊呐,很好听。”她揉了揉她的头发,站起身来问许绍先,“这是哪家的娃娃?”
许绍先让小若珊去跟护工玩,看着她出了门,才答道,“我表弟的孩子。生了场大病,现在身体还是不太好。”
怪不得刚刚见她穿着病号服呢。秦天茵点了点头。
“要是闷,你俩倒是可以做个伴。伤好多了吧?要不出去走走?”
秦天茵笑吟吟地说道,“我闷在这屋子里好久了。正想出去透透气。”
在花园里的摇椅上并肩坐着,手搁在眉峰上搭了一个凉棚,远远地看着溶溶的落日。殷红的色彩在乳白色的云端里弥漫开来,肆意铺染,边缘像是山水画中所用的皴法,条分理析,层叠分明。
小若珊正坐在旁边的草地上,小手举着两张纸牌,让他们猜哪个牌面大。
“右面那张……呃,算是,还是左面那张……”她手指着背朝着自己的纸牌喊道。
“那我猜右面那张好了。”许绍先悠然说道。
秦天茵从摇椅上起身,半跪在草地里,跟小若珊一起掀开纸牌来。看到牌面上佶屈聱牙的片假名时,她黯然失色,“日本花牌,怎么看大小?”
许绍先也坐了过来,拿开牌盒来,冲着小若珊说道,“阿姨笨,小舅舅跟你来玩。”
秦天茵像吃了苍蝇一般呆愣着,直到他回视一笑,她才讪讪道,“我回去吃晚饭,你们继续。”
接下来的几日过得很快。清晨起得早,她通常是搬一把椅子坐在阳台上,屏气凝神地翻许可心拿来的小说。她没看过几部琼瑶剧,高中时候跟着许可心读了几本亦舒的小说,却觉得味同嚼蜡,不看也罢。不过速食读物拿来打发时间还是很抵用的。她几乎一天看一本。似乎是很老的台言了,有些画龙点睛的句子被标记出来,那圆珠笔的颜色都陈旧了很多。
这篇讲的是个虐情一些的故事,百般体贴的男主,跟女主角误会重重,终究不能在一起。故事的结尾女主角选择了另一个爱她的男人,而男主则千疮百孔地远渡重洋背井离乡。本不是个耐人寻味的故事,可看完最后一个字,心底还是升起一股沧桑历尽后的无力感。
她想起自己对陈柏西说过这样一句话,“爱情不过是我爱你你爱我我爱他你爱她,兜兜转转。”那时候,她总认为感情破裂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时至今日,她知道她错了,错得很离谱。爱情确实很强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可更多的时候它很脆弱,容不下一点点的猜忌和怀疑。掺杂这一点点,就不是那个滋味了。
她跟陈柏西的这颗肥皂泡就等着她用针戳破了。可这些天他一直没有出现。但她知道他经常过来,只是不见她罢了。送餐的护士时常满脸甜蜜地对她说,“秦小…姐,您可真幸福。陈先生每天都送来药膳。”是冰糖燕窝。她恍然想起来那时候低血糖,她经常被他拖去老中医那儿蹭饭。可越想那些时候,喉咙梗塞得厉害,更吃不下去了。
九十点钟小若珊会跑过来,秦天茵给她盘好看的头发,然后领她去小花园散步。夏天的气息渐渐过去,秋意渐渐袭来。小女孩在满园子的花花草草里找四叶草,秦天茵也低头帮她找。
午饭两个人都在一楼的餐厅里吃。许绍先经常过来陪着。秦天茵曾经一时好奇问他,“小若珊的爸爸妈妈怎么从没见过?”
许绍先不动声色,淡淡答道,“她爸爸年前将将去世,妈妈去了日本。”
秦天茵敛容,谨慎地问,“那,她病得很严重吗?”
许绍先点点头道,“脑瘤。已经挨了好几年了。最近越来越严重,前几天还晕过去了一次。医生说,癌细胞再扩散回压迫视觉神经,失明……接着……”
秦天茵心里冷飕飕的,生离死别听得多,亲历得少。她想起来李进,正是春秋鼎盛之年,多少理想抱负怕只是覆水东流。而若珊才五六岁,生命刚刚开始,却每况愈下地即将走向最终。
有些东西是指间沙,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它流走。
吃过午饭她通常是酣畅漓淋地睡一觉,然后爬起来跟史静茹视频通话。史静茹虽然工作没多少时日,经验少了些,可做起事来有模有样,秦天茵很是欣赏。
前几天田沁听说她受了伤也打来电话问候。“宣传片最关键的这段你落下了。我觉得你年假不用休了。”
秦天茵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呵呵笑了两声,什么也没说。
田沁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你要是想回来总部,我可是求之不得。”
秦天茵一愣,虽然之前她也暗示了很多次,可她现在说出来未免时机巧得很。她脑袋转了转,肯定是林均平看了陈柏西跟赵滢梓的绯闻,断定她情场失意,这才跟田沁打小报告挖她回去。
“结了秋季新货上市的项目,你再调来一个部门经理,那时候再说吧。”她淡淡答道。
她深知自己躲来躲去没什么意思,可若是留在B市,这商场就这么大,转来转去,早晚得跟陈柏西和赵滢梓遇上。徒增尴尬,于人于己,都毫无益处。
第42章 擦肩
这天依旧起得早,她懒得下床,就倚着枕头屈膝坐着,一板一眼地翻着前几日天舒带过来的画册。清早的阳光透过单薄的纱帘漫溢在白色的被单上,明晃晃地耀着她单薄的影子。清风摩挲枝叶的窸窣声越发衬得房间里安静。
搁下手中的书来,微微向上拉了一下毛巾被,无意识地扫到窗外纷纷翩飞的落叶,这才觉出秋意越来越浓了。
小若珊病得更严重了。昨天中午吃饭时还好好的,突然就晕了过去。那场景现在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这些日子,她大部分时间都跟秦天茵黏在一起,小脸蛋上笑起来露出可爱的梨涡,尖利的虎牙张牙舞爪,或者在草地上玩纸牌,或者听她讲故事,生气活泼的样子,简直看不出是个病人。
她计算着日子,知道出院就在这几天了。不知怎么地,有些舍不得这里不惊不扰的生活。再者,她实在没想好怎么跟小若珊告别。
轻巧房门的声音传过来,她转过头来见来者是许绍先。这些日子他倒是常来,陪着小若珊,顺便也过来照看他。这么着盯着他看,秦天茵竟从他平淡的神情里看出几丝疲惫和困倦来。
没等她发问,许绍先就开口说道,“若珊醒过来了。今天没有订餐,还没吃早饭吧?”
秦天茵一愣,看了看时间,平日里这时候是该送餐了。看来今天就要出院了。她笑着摇摇头,“还不饿。”
许绍先走到床边直直地坐下来。可他坐的不是一旁的座椅,而是这张病床。秦天茵往床那边移了移身体,敏感地觉出气氛不对。
“你病养了这些时日总该好了。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谈谈。”许绍先侧对着她,语调是从未听过的严肃。
秦天茵两手搬着两脚盘起腿来,换了个姿势,准备洗耳恭听。
他两手交叠着,十指紧扣了一下,“这些天他的报道你肯定也看过了。就没点想法吗?”
哦,原来这阵势是要谈感情。秦天茵微微弯了弯腰,“还好吧。他传他的绯闻,我过我的日子。失恋应该不算是很丢脸的事情吧。况且我们两个,”说到这个,她耸了耸肩,“也没几个人知道。”
听她这么说,许绍先转过脸来问道,“失恋?这么说决定要分手了?不能挽回了?”
秦天茵轻吐了一口气,“走到这种地步,我就没想过要挽回。”同样的话,对着许可心她也说过一遍。
许绍先兀自靠近过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揉着她的头发,脸埋在她孱弱的颈窝里,吐着气说道,“天茵,我的心意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视而不见?”
秦天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被揽在他怀里还是有些诧异。不是她想一直视而不见,是他一直都没说过对她是什么心意,她主动拒绝岂不是自作多情。垂着的两只胳膊渐渐收在胸前,她想用力推开他。可还没动,他却把她搂得更紧了。
“听我说完,”许绍先一只手紧攥着她搁在胸前的手腕,平静的语气里夹杂着激越的情绪。“天茵,我喜欢你。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自然卷很可爱,所以每年盼着寒暑假回老家找你玩。阿姨去世的时候你才十岁,一个人拿着剪刀冷冷地说以后再也没人给你扎头发了。还记得吗?那时候我就这么抱着你,你哭得很难听,”他轻笑了一声,接着说,“后来咳得厉害,我只得拍着你的后背安慰说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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